第7章 第七章 回谷
江湖中,若问哪里风景绝佳,山美水美,四季如春,宛如人间仙境,那众人的答案绝对一致:若虚谷呗!
江湖中,若问哪里可以起死回生,断骨再续,腐骨生肌,治天下奇症,解天下百毒,那众人的答案也会绝对的一致:若虚谷呗!
若要再问,这若虚谷所在何处?众人就会遥遥一指,望崖山脉附近,有缘得入喽!
这若虚谷,为何如此神秘,却又在江湖中声名远播呢?皆源于若虚谷谷主天韬老人,乃是旷世医才,一手岐黄之术,出神入化,为世人所膜拜。
但天韬老人脾气却怪得很,有三不医:一、大奸大恶之人不医;二、自寻短见之人不医;三、看不顺眼之人不医。
而且,这若虚谷地处隐秘,没有熟人引路,是万万找不到入口的,即使找到了入口,那令人乍舌的机关陷阱,也让人轻易不敢挑战。
此时,若虚谷的入口处,一白一黑两道身影,正踱步而入,白衣男子举止从容,黑衣老者恭敬跟随。
看到此处,众位看官,肯定已经知晓,这一主一仆,正是江城遥的救命恩人。
这白衣男子,是天韬老人唯一嫡传弟子封璟琟。是天韬老人于十九年前于若虚谷口捡到的弃婴。
十九年来,天韬老人对这孩子视为亲孙般疼爱,倾尽毕生所学培养,所以封璟琟不仅医术超群,文韬武略,样样卓绝,人品性情更是和煦飘然,在江湖中年轻一辈中,应是人中龙凤。
呃……为什么用和煦飘然四字形容封璟琟性情呢,是因为封璟琟看似气度雍华,翩翩少年郎,实际上,性格纯良,与人为善。他不是不知世上人分善恶,但他更愿相信,人之初性本善,恶人也是好人因为某种原因变恶的。并且,他更愿意相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所以,封璟琟那疼爱他疼爱到骨子里的师父,对已经邻近及冠的他,仍旧处处管制,处处照顾,处处引导,处处说教……简而言之,就是,为师真的不放心啊!!!
也因此,只要封璟琟出谷,这武功极好的哑伯,必会伴其左右。而且天韬老人深知封璟琟性情,怕其慷慨过头,所以规定,凡医治救人,必索取诊金,而且,未免惹麻烦,不许透漏真实身份。
这次封璟琟出谷,是为了去七百里外的回春山采药,回来途中,机缘巧合,搭救了江城遥。
而这哑伯的身份,无人知晓,至于天韬老人知不知,也只有天韬老人自己心里清楚。
从封璟琟记事起,哑伯就在近身伺候师父。哑伯的武功路数很怪,封璟琟曾翻遍若虚谷书阁藏书,也没有查到哑伯习的是哪门哪派的功夫。反正搭救江城遥时,那震慑住杀手的柳叶,就是哑伯的杰作。不过那把折扇,却是封璟琟的随身饰物。是小师妹前阵子送给他的礼物,这回丢了折扇,少不得被师妹追着训斥了,封璟琟那俊朗的眉眼,微微皱在了一起。
人未进院,先闻人声,封璟琟这左脚刚踏入若虚小筑,小师妹黄鹂般悦耳的笑声,已飘至耳内。
“师兄,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你都要把我忘了吧?”天韬老人的亲孙女灵儿,三步并作两步,飞一般飘到封璟琟面前,拽着他的手臂摇晃个不停。
“小师妹,你都这么大了,要稳重,稳重!”封璟琟抽出自己的衣袖,恳切地道:“女孩子不矜持,会被夫家说道的。”
“切……”灵儿把玩着自己的一绺秀发,娇嗔地道:“谁要嫁人,哪来的夫家?灵儿还小呢!再说要嫁,也得嫁师兄这样的美男子呀,秀外慧中,内外兼修……”
“打住!”封璟琟瓷白的脸庞,蕴出红霞,急急地道:“你知道师兄反感什么,休要胡说。”说完,转身向师父房中走去。
灵儿偷偷的捂嘴,把笑声闷在肚子里。师兄这人脸皮薄得不行,尤其是被夸美貌,简直就是死穴。其实,师兄这都已经大有进步了,以前被人盯着看,都会转身回屋,现在,比以前落落大方多了。
灵儿一转头,看到蹑手蹑脚,正要偷溜的黑影,立刻窜了过去,抓住衣袖,一声甜的腻人的“哑伯——”,让黑衣老者差点一个趔趄,坐在地上。
“哑伯,你和师兄出去,有什么新奇好玩儿的事情吗?啊?没有?”
“怪兽呢,回春山不是有四角的冰羊吗?啊?没遇到?”
“那有没有遇到好玩儿的人啊?啊?遇到一个俊秀的后生?怎么个俊秀法?有师兄俊秀吗?”
“你们怎么救得他呀?啊?柳叶?哑伯你真厉害!哈?师兄的扇子?扇子怎么了?……”
封璟琟听到扇子二字,加快速度,脚底抹油,冲进了师父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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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丫头咬牙切齿:师兄,那扇子你给我个解释!
封璟琟作鹌鹑状:师妹饶命呀!
第8章 第八章 出谷
房中一切家具摆设均为竹制,案头的水漏,在寂静的房中,滴出悦耳的叮咚之音。
一位须发全白的老者,坐在竹制的轮椅之内,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竹筒。
封璟琟恭恭敬敬地撩衣下拜,温声道:“师父,徒儿幸不辱命,将回魂草带回来了。”
天韬老人闻言并未抬头,而是质问道:“为何这么久?算着路程,你应该半个月前就进谷才是。”
封璟琟如实答道:“弟子路遇云桀山庄少庄主江城遥被人追杀,与哑伯出手相救。为其治伤,耽误了半月行程。”
天韬老人猛地抬起头来,震惊道:“你救了江城遥?”
“是!”封璟琟规矩地低垂着头。
天韬老人沉吟片刻,道:“看来,这是你们二人的造化呀,你起来回话。”
天韬老人放下手中竹筒,将爬到竹筒边沿的毒虫用指风扫回筒中,盖好竹筒盖子。
封璟琟起身站好,天韬老人细看了看,还行,没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你可与那江城遥表明了身份?”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不曾。”
“……再见面,不必瞒他。”
天韬老人陷入沉思之中。封璟琟觉得师父今天好生奇怪,欲言又止,话吐出来似乎都在心中早已转了几转儿,师父,这是有事瞒着自己?
封璟琟望着师父表情变化丰富的面容,内心有些发笑,师父习武修身有术,所以鹤发童颜,看着并不衰老。师父这表情生动的模样,要是被师妹看了去,定能笑上半日。
终于,天韬老人似乎痛下决心,注视着封璟琟道:“徒儿啊,为师需要你再次出谷。”
“是,徒儿谨遵师命。”封璟琟抱拳执礼,道:“不知此次,任务为何?”
天韬老人眼帘微阖,缓缓地道:“云桀山庄,被灭满门,为师需要你下山,调查此事。”
封璟琟闻听一怔,那个笑如春风拉着自己切磋棋艺的少年,全家被灭门?这灭顶之灾,他可能承受的住?会不会,他再也露不出那样发自内心的笑了?
“你和哑伯,此次下山,先前往乾梅山庄,找褚怀庆褚庄主了解情况,有他帮助,应该能有所助益。然后找到江城遥,保护他的安全,如果可能,带他回谷。”
“是!”封璟琟躬身领命。
天韬老人想了想,又问道:“你说当时,有人追杀江城遥,可看出是什么人?武功是什么路数?”
封璟琟摇头,答道:“武功路数,徒儿没看出来,但他们使得兵器,却是眼花缭乱。而且他们极有规矩,井然有序。即使受伤撤离时,也不见丝毫慌乱。”
封璟琟顿了顿,又道:“追杀之人临走时,向徒儿讨要一样物件,说用来回去交差,这样可以轻罚些。”
天韬老人微微点点头,沉吟道:“有组织,有规矩,完不成任务有惩罚,看样子,应该是职业杀手组织,为师还需再调查调查。”
看着师父思索的模样,封璟琟没敢插嘴,却在腹内暗忖:师父这从不管闲事的脾气,什么时候改了?派自己下山接江城遥回谷,又要插手调查云桀山庄灭门惨案,莫非师父与云桀山庄有着什么纠葛?
天韬老人让封璟琟退下准备行李,立刻出谷。封璟琟躬身退出师父的若虚小筑,还没绕回自己的房里,就被怒发冲冠的小师妹,堵截在了花圃间的小路上。
听着灵儿磨牙霍霍的声音,封璟琟后背的衣衫都已汗湿。
“师、师妹,你别恼师兄了,师兄当时也是一时情急,而且师兄身无藏物,从没有佩戴饰物的习惯,唯有手中那把折扇……”
灵儿打断了封璟琟的解释,咬牙切齿地道:“你可知那把折扇,我是费了多大的劲儿,耗了多久的功夫才做成的么?你以为那折扇,我送你,是为了让你扮风流倜傥的么?那是给你防身用的,那扇骨,那扇面,那扇坠,哪样不是珍贵的材料,你,你,你,竟然就这么轻易扔给了贼人!!!”
“师妹放心,师兄一定把那折扇寻回来,以后一定好好保存,以谢师妹好意。”封璟琟满面窘迫地哄着师妹。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找那扇子。”
“……”封璟琟顿时头痛,无奈地道:“师妹,你是以此为借口,想让为兄带你出谷去玩儿吧?”
“是又怎样?”灵儿那粉嘟嘟的小嘴儿一撅,撒娇地道:“每次都是你出去逍遥快活,我却闷在谷里,再说,你丢了我送你的折扇,理当赔罪,带我出去将功折罪,自是应该。”
“师父他老人家……”
“你偷偷带我出谷不就行了?”
“师兄可没那个胆子……”
“切,师兄你胆子可大着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背着爷爷做过什么……”
二人边争论边远去,竹林深处,慢慢走出一身黑衣的哑伯,满眼宠溺的望着兄妹二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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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璟琟揪心状:师父,你不爱我,刚回来就撵我出门!
天滔老人一脸正经:不撵你出谷,你怎么谈恋爱?
第9章 第九章 线索
暗门内,一片漆黑。人工开凿的洞穴很窄,约为仅能容许一人转身的空间。
江城遥叔侄二人,凭借内力,在黑暗中,勉强视物。二人没走多远,就发现无路可走了,尽头处,是个能容纳三四个人的小空间。二人转身查看四周墙壁和地面。
江城遥回首,在左侧墙壁上发现一盏壁灯,是一盏镶嵌在洞壁上的铜灯,简陋的碗状,里面一根棉质灯芯,泡在桐油中。他研究了片刻,确定没有异常。看来,这灯仅是用来照明。
“二叔,可有火石?”江城遥问道。
江连辂从怀中摸出火石,递了过去,奇道:“你怎知我会有火石?”
“二叔逃亡两年,肯定养成随身携带必须用品的习惯了。”江城遥边说,边点着了铜灯。
戳到痛处,江连辂在有着光照的山洞中,长叹一声。江城遥知道,他的二叔已无法埋怨父亲了,毕竟,死者为大。
这人工开凿的小小山洞,四周洞壁光滑,二人四处试探,终于在一处角落,发现一块石板在敲击时,发出的是“空空空”的声音,这说明,石板后是空的。
怎么打开呢?
二人研究了许久,并无头绪。这洞壁已经研究遍了,没有发现机关暗点。那这石板,是怎么开启的呢?
江城遥盘膝坐在地上,皱眉思索。
云桀山庄是父亲当年亲自设计,亲自指挥施工所建。所以这云桀山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父亲都了然于胸。那这暗门,必定也是父亲的手笔。依着父亲,他会怎么设计这石板?
江城遥视线上移,目光落在铜灯上。此时无招胜有招呀,这铜灯因着照明,是会被忽略掉的,那父亲必然会将机关放在这里。
江城遥起身,细细观察起铜灯。
这铜灯做工实在粗糙,铜碗好似随意放在石壁支出的一块石座上。江城遥伸手试了试,铜碗拿不起来。
“旋转试试。”江连辂提醒道。
江城遥依言而试,不行。铜碗纹丝不动。
江连辂也凑过来细看,这半碗桐油,泡着细长的灯芯……灯芯怎么比普通的灯芯稍微粗了一些?
江城遥也发现了这个差异,想了想,伸手将灯芯拉了出来。
只听“呼啦”一声,那块小石板应声而开。石板后是一个四方形的凹槽,里面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黑漆色檀木盒子。
二人走过去,确认没有问题后,江连辂将盒子取了出来,打开一看,二人均诧异地对视一眼,盒中竟然是那后半块锦帕。
二人离开山洞,关闭暗门,来到屋内,将这半块锦帕铺在桌上。
依然是粉色的丝绸,玫红色丝线勾边,黑色的诗句,飘逸娟秀,一看就是女儿家的闺字。
江城遥将之前半块锦帕取出,二者合一,那首描写女儿闺阁心事的诗句,完整起来。
“八岁悄描眉,峨眉已能画。
十岁巧配簪,裙衩芙蓉下。
十二苦练筝,银甲护指浓。
十四舞霓裳,彩绸绕梁城。
十五纳六礼,君心何不曾?”
这么哀怨?感觉这作诗的女子,要么是单相思,要么是个待嫁的妾,似乎,不怎么幸福。
江连辂一脸憋屈,悻悻地道:“你爹怎么让我送的是这么一块锦帕?这下半块,明明在他自己手里嘛。”见江城遥没有接话,江连辂又道:“你爹莫不是真的外面有人了?这女子苦苦等着你爹去娶她?”
江城遥陷入沉思。
父亲对母亲,那是真的爱,爱的热烈,爱的真切。印象中,父亲都不曾对母亲瞪过眼睛说过重话。这些年,母亲衣食住行,样样都是父亲亲手安排,细致到早上用什么茶漱口,晚上用什么水泡脚,衣服首饰是出自哪家铺子,胭脂水粉是哪位匠人之手,父亲必事事躬亲。母亲,是真的被父亲供在手心上的人。
按理说,女子一生,追求的也就是一个疼爱尊敬自己的夫君才对,即使母亲是当年武林第一美人,美艳绝伦,但母亲也应该和其他女子一样吧?
可是,江城遥觉得,母亲是不开心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自小,江城遥就发现,母亲对父亲的态度存有异样。
要说母亲对父亲不尊重?不,母亲事事都做到了与父亲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山庄内院一应大小事宜,母亲都会请教过父亲,再做处理,对父亲的亲朋好友,礼遇相待,让人挑不出半分错误。对父亲的一应决断,鼎力支持,绝无二话。
要说母亲对父亲爱重有加?不,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搬去了佛堂独居,母亲对外说是深谙佛道,愿潜心礼佛,为丈夫儿子祈福。可江城遥认为,这恐怕是母亲为了避开父亲,才出此下策。
为什么呢?这在外人眼中本应伉俪情深的夫妻,是这样的相处之道呢?
难道,真的是父亲外面有了女人,被母亲知道了,所以才搬去了佛堂?母亲外表柔弱,其实心高气傲,如果这是真的,那母亲这么多年让他不解的行为,就说得通了。
可父亲为什么会这么做呢?父亲明明爱慕着母亲,这浓烈的爱意不可能是假的啊。而且这么多年来,江城遥并没有发现父亲与其他女子有染啊。
想着想着,母亲下葬时,那惨白的面孔,蓦地浮现在江城遥婆娑的泪眼中……
母亲,孩儿不孝,孩儿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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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遥(眼泪汪汪):俺想娘了!
作者摸头杀:不哭,不哭!
江城遥:你奏凯,你是后妈!
作者委屈状:……
第10章 第十章 佳酿
乾梅山庄,江湖第一大山庄,以藏书量天下第一而闻名于世。
这世上的书,只是分类就有千百种,而每种分类之下的书籍,何止成千上万。当今天子国库,也未必敢说藏书保罗万象,而乾梅山庄却敢说。
上至武功秘籍,下至街头医本,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没收藏的,甚至很多绝世孤本,都收藏于乾梅山庄。
而山庄乾梅二字的得名,却是因为山庄内的一大片梅林,那真的是很大的一片梅林。各色梅树齐聚,一到冬日,白雪簌簌,梅香扑鼻,百花齐放,那美景,真真让人陶醉沉迷,流连忘返!
可惜现在是炎炎夏日,众位看官暂时看不到那仙境般的景致,但是这梅林还是值得一来的,为何?只因这梅树下,那可是藏了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