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复又满头雾水地看向傅西棠,“怎么回事?”
傅西棠回想起昨夜到上午发生的事情,满心无奈。
事情是这样的:
昨晚许白坐出租车走了之后,傅西棠就去找阿烟了。影妖们给傅西棠提供了准确的情报,所以他没花多久就找到了蹲在一家奶茶店外面抱着膝盖哭唧唧的阿烟。
他问阿烟做好选择没有,阿烟却“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搭理他。
傅西棠是会惯着阿烟的人吗?当然不是。
“看来你是想永远留在安河了。”傅西棠的声音仍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他以为阿烟会立刻站起来跟他吵一架,可没想到的是——阿烟拉开嗓子就哭了。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阿烟哭的稀里哗啦地转过头来瞪着傅西棠,“你就是不要我了!你就是有了掌中宝就嫌我碍事了!你就是嫌我没用!!!”
霎那间,万众瞩目。
“真是造孽啊……”
“这是有了后妈就不要儿子了啊,太可怜了!”
“不是吧?看这男人还这么年轻,可能是哥哥之类的吧……”
“哎哟这小可怜,哭得太惨了……”
“不应该啊,太不应该了!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狠心呢!”
傅西棠的障眼法还没失效,所以没人认出他来。可即便如此,傅西棠也从未受过这样的注目礼和非议。
大家议论纷纷,好几个人还过去安慰阿烟,问他到底怎么了。可阿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是宣泄情绪似的大哭,根本解释不了。
傅西棠在心里叹了口气,主动走过去跟大家解释,左右不过是家里孩子跟大人发生了矛盾,在闹离家出走。
堂堂傅先生,被热心市民教育了足足半个小时。最后,大家见他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动怒的样子,才算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放过了他。
“现在可以回家了吗?”傅西棠走到阿烟身边。
阿烟还蹲在马路牙子上,下巴搁在膝盖上,哭得满脸通红,肩膀一抽一抽的,也不答话。傅西棠还从未碰见过这样的情形,又想到阿烟这样,自己也要负很大的责任,于是最终还是心软了,陪在他身边,默默地站着。
过了一会儿,阿烟的抽泣声慢慢听了,他看着把自己整个人笼罩在内的傅西棠的影子,偷偷抬头看他。
傅西棠一直注意着阿烟,于是也低头看他。
阿烟被抓包,下意识想要躲,可又觉得这样太怂了,于是干脆梗着脖子道:“我要喝奶茶,你去给我买奶茶!”
若是放在以往,阿烟是绝对不敢这样对他家先生说话的。可今晚的情况不同,他家先生听了,没有冷冷地训斥他,也没有把他塞进烟囱发射到外太空,而是默默地顿了一会儿,就转身往奶茶店里走。
不一会儿,他买了一杯珍珠奶茶回来。
奶茶是热的,阿烟嘬了一口,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喝完了奶茶的阿烟,胆子更大了,对着傅西棠说:“我要吃烧烤!”
傅西棠静静地看着他,眉梢微挑。
但烟哥不怂,嘴巴一瘪,金豆豆立刻从眼眶里掉下来,“呜啊啊啊啊啊你果然是要赶我走了,我知道你肯定在生我的气……”
十分钟后,傅西棠带着阿烟坐到了烧烤店里。
阿烟的眼泪像止不住了一样,一边哭一边还有金豆豆在往下掉,自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吃完烧烤他又要买蛋糕,买完蛋糕他还伸手去指路边的麻辣烫。
最终傅西棠忍无可忍,拎起阿烟的大尾巴,把他变成大松鼠拎走了。
“所以呢?”许白望着树桠上的松鼠,哭笑不得。
傅西棠一脸冷漠,“哭过头了,元气大伤,变不回去。”
第77章 拍拍
阿烟很苦恼,他觉得掌中宝一定在偷偷笑他,实在可恶。他也不想的啊,就是变不回去了,他也没有办法。
他越想越气,干脆一屁股坐在树桠上,托着下巴思考妖生。
可是很快,剧组的人发现了这只尾巴红艳艳的大松鼠,一个个八百辈子没见过小动物似的,惊喜得呼朋引伴。
“快看这只松鼠好可爱哦!”
“哈哈哈它看过来了看过来了!”
“它一定在看我!”
“它还会瞪眼睛,气鼓鼓的太可爱啦!”
“下来啊下来啊,姐姐陪你玩儿……”
不一会儿,阿烟的树下就围了一群人,吓得阿烟抱紧了树干爬到了更高的树桠上——从这个角度望下去,人类真是太可怕了。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阿烟吸引,傅西棠深深地看着一身飞鱼服格外俊俏的许白,伸手将他鬓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
许白还特别大胆地转过头在他手心落下一个亲吻,眨眨眼,正经的扮相里透出一丝风流。
姜生看得小心脏砰砰直跳,一个健步蹿到两人前面,企图用自己豆芽菜一般地身躯,挡住后面不停往外冒的粉红泡泡。
许白看着他的背影,忍俊不禁,但好歹收敛了些,坐直了身子,问:“不会真的是哭到变形吧?那么严重?”
傅西棠解释说:“百年郁结,一朝发泄出来,难免让人元气大伤。养几天就好了。”
许白点点头,“我这几天的戏都在山上,就让他跟着我吧。”
“好。”傅西棠再乐意不过。
这会儿,剧组里已经有人拿了玉米棒绑在竹竿上去逗阿烟。
阿烟愤怒了,忽然来了个倒挂金钩,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抢走玉米棒,刺溜一下蹿到了更高的树桠上,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非常得瑟地把玉米棒子给啃了。
“吱!”你们这群愚蠢的人类!
大家一阵惊叹,举起手机咔咔咔对着阿烟一阵狂拍。
阿烟在剧组,差一点登基为王。
樊导知道阿烟的身份,所以没有喝止。反而为了拍傅西棠的马屁,让人每天给阿烟准备一斤坚果,说这只松鼠有灵性,要把它当成剧组的吉祥物。
这样一来,阿烟在剧组的地位更高了。
阿烟很开心,就是有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只要傅西棠对他冷眼相待,他就要掉金豆豆。许白仔细数过,从他瘪嘴到哭出声来,总共用不了三秒钟。
傅西棠对此,无言以对。
许白却很幸灾乐祸,有的时候没憋住笑出声来,被傅西棠当场抓包。偏偏傅西棠从不在人前表露什么,既不恼也不冷脸,高贵矜持,从容不迫。
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许白就惨了。
“好了好了我错了先生……”许白忙不迭地讨饶,此时此刻他正被傅西棠压在一根粗壮的竹竿上,吻到双腿发软。
想他堂堂锦衣卫千户大人,掌管着赫赫有名的诏狱,说出去那是能止小儿夜啼、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哪能是现在这幅衣衫凌乱、任人欺负的模样?
傅西棠却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薄唇凑在他耳畔,吐出的热气引得他心肝儿轻颤,“不会有人来的。”
神通广大的傅先生,能操控天下草木。在这一片苍翠的竹林里,许白隐约能听得见剧组的人声,可却见不到半个人影。
你明确地知道所有人就在外头,即便他们永远也进不来。
这可真是太刺激了。
许白最受不了刺激,容易头脑发昏。庆幸他还知道自己正在工作,伸手推了把埋在他颈肩的傅西棠,“别留痕迹。”
傅西棠没有回答,只是抱着许白的手倏然收紧,再度堵住了他的嘴。
许白很快就没空想别的了,他孟浪起来,压得身后的老竹嘎吱响。
老竹:哎哟喂我的老腰啊。
半个小时后,轮到许白的戏份了,就在全剧组都找不到他,开始担心的时候,正主自己从竹林里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刚刚去追松鼠了,跑得有点远。”许白歉意地打着招呼。
“没事没事,许哥快去吧,樊导找你了。”樊导的小助理看着许白过于鲜艳的唇色和红润的脸,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转眼一想,这应该是他一路跑过来的缘故吧,于是就没有多想。
只有阿烟在头顶的树桠上气得跳脚——万恶的掌中宝,明明跟先生在里边偷情,还拿他做挡箭牌!太气鼠了!
还有那个小助理,你该去挂眼科了!
樊导是个眼尖的,看着许白那眉目含情的模样就知道有猫腻。他看破不说破,并且悄悄地给许白出了个馊主意,“许白啊,过几天就要拍阮玉心的戏了,你知道阮玉心跟秦非这个角色,相差很大的。不如这样,每次开拍前我都批准你跟傅先生单独相处一会儿,好不好呀?”
许白震惊了,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导演。
“樊导,你在说什么呢?傅先生只是来找他弟弟的,很快就要走了。你也知道人家是大老板,很忙的。”许白微微笑,坚决不入坑。
樊导一脸惋惜,“这样啊,那真是太遗憾了。”
可是几天之后,傅西棠不仅没走,还带了一个人过来,那人正是安平。安平好几天都没看见阿烟,怪想念他的,傅西棠一提,他就跟着来了。
阿烟却不想见安平,一个刺溜跑到树上,只探出一个头来。龇牙咧嘴,超级“凶恶”。
安平就背着个小背篓走过去,他也不跟阿烟搭话,阿烟跑开他也不去追。只是默默地走到阿烟最初躲藏的那棵树下,从背篓里抓了一把榛子,拿出一颗放在地上。
放完之后,他后退一步,继续往地上放榛子。而后他保持这样的节奏,退一步,放一颗榛子;再退一步,再放一颗榛子,足足放了五十多米。
他瘫着脸抬头目测了一下距离,点点头,停了下来。
此时阿烟已经禁不住好奇,悄悄凑近了一点点。他低头看到地上的榛子,再扫过那一条仿佛在侮辱他智商的“榛子路”,气到冒烟。他正想与安平理论,却看到他蹲下地上不知道摆弄着什么,于是又好奇起来,踮起脚一看——安平居然在摆榛子塔!
他居然在榛子路的终点站,摆了一个榛子塔!
他以为烟哥会为了一个榛子塔而折腰吗?!
阿烟怒踹榛子,一路走一路踹,要把路上这些碍眼的榛子全部踹光。他踹完所有榛子的时候,安平的榛子塔也摆好了,回头恰好跟阿烟四目相对——嗯,榛子果然有效。
看到安平满意的表情,阿烟叉着腰,一脚踢翻榛子塔,脚踩着无数榛子的尸体,雄赳赳气昂昂地瞪着安平——看到没有?!
安平扫了一眼地上的榛子,没有说话,只是从背篓里拿出了一碗麻辣烫。这麻辣烫装在专门的打包盒里,密封得非常好,所以事先没有一丝香味透出来。
贫贱不能移的烟哥屈服了,欢快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吃起了麻辣烫。
安平闲来无事继续在旁边搭榛子塔,还拿出手机放了一首歌——《今天是个好日子》。
安大佬,一个行走的BGM播放器。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背篓少年安平背着哭到变形阿烟,在竹林里拍起了安乐山版《变形记》。
安大佬是一个挥金如土、沉迷网络游戏、热衷组织小团体,并且因为太过面瘫而无法跟父母交流的富二代,有一天,他的妈妈忍无可忍地把他交给了《变形记》节目组,于是他就被送到了山上。
在这座山上,可怜的安大佬没有一个亲人,但是他遇到了一只坐拥榛子塔的富豪松鼠烟哥。烟哥和安大佬,从此过上了相依为命的生活。
安大佬:“我们今晚吃什么?要吃这里的蘑菇吗?”
烟哥:“越是美丽的蘑菇,就越是有毒。”
安大佬:“可是如果不吃它,我们就会饿死。”
烟哥:“我们真是太惨了。”
安大佬:“是啊。”
烟哥:“不如我们把它卖给掌中宝,这样就有钱去买麻辣烫了。”
安大佬:“掌中宝是谁?”
烟哥:“是一个非常邪恶而且爱记仇的人。”
两个人演得真情实感,几乎要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而后负责拍摄的姜生把镜头对准了正坐在远处看剧本的许白,经过几天的拍摄,他已经知道掌中宝到底是谁了。
许白不去跟他们瞎掺合,只要阿烟玩得开心,他就无所谓。可是当他偶然从姜生那里看到剪辑过后的片子,并意识到自己出演了“邪恶反派”一角之后,他眯起眼,露出了一个邪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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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不果腹的安大佬,终于走到了穷途末路。善良的烟哥不希望看到朋友伤心难过,于是他决定牺牲自己。
安大佬与烟哥依依惜别,度过了有史以来最美好的一天。
最终的画面,定格在被五花大绑架上干柴堆的烟哥身上。邪恶反派掌中宝手里拿着一根火柴,嘴角勾笑,而安大佬,面露悲痛地添了一根柴。
故事结束了,字幕缓缓打出一行字——从此以后,安大佬发疯图强,成了中国最大的养猪场老板。
关爱你我他,和谐千万家。
作者有话要说: 烟哥:我为先生流过血!我为世界付过钱!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哈哈哈哈哈哈!
第78章 雪原
阿烟的元气终于在第十天的时候恢复了,他又变成了一个十五岁的雀斑美少年,被傅西棠带回了北京。同行的还有安平,他正在放暑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决定去北京旅游。
最后,只有许白一个人留在了安河,遥想着学生时代美好的暑期时光,无语凝噎。
时间一晃而过,9月下旬,《北里街9号》的首款预告片正式发布。久不露面的许白上了一次微博,看到周齐的名字又挂在热门上,在心里感叹一声不愧是流量担当。
没过几天,《锦衣》剧组离开安河前往另一个地方取景,许白就跟樊导打了个招呼,在半路抽空回了一趟北京。
许白是半夜到的,想给傅西棠一个惊喜。他事先跟阿烟串通好,让阿烟给他留了门,然后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小楼,摸进卧室,直扑睡梦中的傅先生。
他打算得很好,可万万没想到阿烟转头就把他给卖了。
“先生,掌中宝说今天大概半夜到家,要给你一个惊喜。”阿烟瘫着脸,尽得安平真传。
于是偷偷摸摸回到家中,打算cos一把采花大盗的许白,刚走到床边,就被按倒了。
许白趴在床上,连忙拍着被子求饶,转头艰难地看向傅西棠,不太服气地问:“傅先生,你怎么还没睡啊?”
傅西棠居高临下看着他,“如果睡了,不就抓不到你这个贼了?”
许白泄气,趴在床上不动了,“我累了,我要睡了。”
傅西棠无言笑着,俯身在他耳边亲了一口,而后拍了拍他饱满的后臀,“起来吧,厨房里刚做好的菜,先吃点再睡。”
许白哼哼,还是不动。
傅西棠便只好把人抱起来,好在许白觉得公主抱实在太有辱他一八五的身高,于是挣扎着要自己走。
他其实挺饿的,晚饭吃的是飞机餐,味道实在不咋地。一想到厨房里有傅先生亲手做的菜等着他,懒意和疲劳顿时消减了大半。
“你先等会儿,我把菜热一下。”傅西棠让许白去客厅等,自己转身进了厨房。
可许白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能跟傅西棠继续分隔两地,于是慢慢吞吞地拖着拖鞋跟了过去。傅西棠站在料理台前热菜,他就从背后把人抱住,下巴搁在他的肩上,皱皱鼻子,闻点菜香。
不,傅先生的味道比菜香好闻多了。
“傅先生。”
“嗯?”
“我叫叫你。”
傅西棠莞尔,夹起一块肉递到许白嘴边,“尝尝。”
许白张嘴啊呜一口,好吃得眯起了眼,嘴角沾到了筷子上的汁水也不自知。傅西棠两只手都拿着东西,便直接低头跟他交换一个吻,舌尖舔过嘴角——味道不错,但好像还淡了点。
这样想着,他又往菜里搁了点调味料。
“再给我夹那块。”许白努嘴示意。
“小心烫。”傅西棠也当真什么都依着他。
面无表情的阿烟从门口飘过,看到里面那腻歪的场景,捂着心口,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创伤。
于是他一边上楼一边给安平发信息。
烟哥:那两人太腻歪了,我受不了了,我要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