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丞相心中怨恨,却又不敢声张,“臣只是觉得此事欠妥。”
林子轩轻笑,“臣也觉得欠妥,所以今儿早晨刚刚派了医术最高明的御医去了左尚书府上。”
左丞相愤愤,“御医再好,还能换回世礼的腿吗?”
“那左丞相想如何?”林子轩笑眯眯。
左丞相哑了嗓子。
林子轩笑的谦逊,“丞相大人怎么不说了??”
“左相何意?”皇帝的声音有几分沙哑。
左丞相能有何意,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想让皇帝好好地惩戒林子轩,对他厌弃了最好,只是看着这皇帝似乎对此事毫不在乎。
林子轩眸光粼粼,“丞相大人,这事是我的错,我会上府上登门道歉。”
“左家不需要你的歉意。”左相握着拳。这林子轩双目泪盈盈,一副我已经道歉了你为什么还不原谅我的模样,实在是让左丞相气的眼冒金星。
“左相,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相信你最清楚。”朱璟不想多说话,可只是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左相心中一寒。“御医既然去了,就不要再纠缠此事。”
林子轩将左丞相心中膈应的模样,觉得实在有趣,“改日一定登门致歉。”
自此事以后,人人自危,心中明白即使再有此事,皇帝定会站在林子轩身旁。纷纷讨好谄媚,都愿与林子轩交好。
可林子轩大力提携沈俞与褚悠白,人人又私下称,定是林子轩见那沈俞与褚悠白貌美,私下里有什么勾当。
朝中沈俞与褚悠白的地位节节高升,不久人人都知道这林子轩身边有三件宝物,一是守卫安危的林一总领,二是操纵朝堂的褚悠白,三是掌控千军万马的沈俞。
“三十三,三十四……林一,我想吃梨子。”林子轩躺在舒服地躺椅上。
林一走到他身边,慢慢地帮他削水果。
“唉?我刚刚数到哪里了?”林子轩眨了眨眼,“那就重数好了,一,二,三……”
“林子轩!你这个阉狗,你不得好死!”被抽的皮开肉绽的白小公子气的浑身颤抖。
林子轩笑,“这话倒是没人敢当着我的面说。”他站起身走到这人面前,“要不是看你长得好……”
一旁的侍卫装作没听到,下手的力度不减。
“我呸!”白祎听了他的话恼怒,“色魔!”
林子轩乐不可支,“看你这模样倒是单纯得很,连话也不会说,遇见我这种人不可以骂色魔,越骂越高兴。”
白祎一时语塞,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
“你该不会是听了左世礼说了什么……特意过来送死的吧?”林子轩挑了挑眉。
每天没什么事做,林一便日日抓几个妖言惑众、以下犯上的蠢货供他玩。今天这一抓,抓到了白大人家的小公子,刚好便是那四公子中的一个,正在京城的客栈慷慨激昂地说了什么。
白祎不说话,硬是挨过了五十鞭,被林一丢回了白府。
“宿主,你真是不会怜香惜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也舍得打?”666瘫在他的肩膀。
“怎么会不怜香惜玉呢,没看见我没让打脸吗?”林子轩站起身,缕了缕衣摆。“他不听话。”
林子轩站起身,身上裹得严实。厚实的白色狐皮裘衣遮了他半张玉面,只留下一双潋滟的眸子眨呀眨。
缙的冬季寒冷,林子轩又畏寒,裹着厚厚的裘衣倒也不显得臃肿。出了门,正遇上褚悠白,“褚大人怎的来了?”林子轩呵了口气在手上。
褚悠白送了一瓶冻伤药,“这是我家中的方子,对冻伤很有效,上朝时我见你手指微红,觉得还是提前备好比较好。”
林子轩笑着接过,“难为褚大人这大冷天儿还特意送过来。”
褚悠白笑了笑,“能见一见大人,倒也值得。”
沈家的事情,只要稍稍用点心思就能了解个七七八八。褚悠白心里到底还是不确定,“大人,当年那一百两银子我现在可以还的清了。”
林子轩正看着这小瓶子,一听到这一百两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嗯?”
“大人当年赠过我一百两银子呢。”褚悠白心底凉了凉。
“不过是一百两银子,我还是很大方的,不必还了。”林子轩裹了裹裘衣,一双美眸看着他,“褚大人不必客气。”
褚悠白喜欢他这副模样,缩在裘衣里,手中还抱着一个手炉,乖乖地挡着半张脸,整个人轻灵可爱,一点也看不出刚刚还笑着看着鞭笞犯人。
“林大人说笑了,到底还是要还的。”褚悠白微微昂了昂头。“否则总是不清不楚。”
林子轩猜不透这话中的深意,更是记不得什么时候借过他一百两。
褚悠白离开时,天上飘洒的小雪突然变成了鹅毛大雪,雪花吹在颈子里格外的冷。他握着一把油纸伞,慢慢地踩着“咯吱”响的雪往宫外走。
自己确实是拿了林子轩一百两,在一种十分狼狈地状态下。
褚悠白是寒门子,在这种世家推举的时代,读书可能并不是条好路。他一路走来受了不少指点。
他生的好看,也被不少世家看中去当门客。可进了去才知道自己哪里是门客,不过是生的好看,受着观赏罢了。他心中有气,可出了那世家却又身无分文。
他是认得林子轩的马车的,每每那马蹄声踩着青石板奔腾而过,他都会远远驻足看上两眼。
出了那世家,日子并不好过,考试的时候还早,自己在京城又毫无去处。不过几日便饿的两眼昏花,衣衫破旧。
再一次看到那马车,上有一穿着黑色印着红色花纹的侍卫,气势不凡,头戴官帽手握缰绳一路往皇宫方向疾行。自己两眼昏花,站在人群中。见马车驶来,推推搡搡,人群拥挤将他推倒那青石路中间。
那侍卫猛地勒马,马车大幅度地晃了晃。
“林一,怎么了?”一只手掀开了帘子,露出一张精致的脸。
褚悠白跪卧在路面上,小心地遮住衣摆上陈旧的灰色,又想起几日未束发,连忙又正了正发型。
马车里的人毫不在意,“碰到了人?”
林一迟疑道,“是。”
“给些钱。”林子轩支着脑袋看了眼褚悠白,笑了笑,“实在是不好意思,惊到了你。”
林一丢给他一个钱袋,“这些钱拿去养伤。”
马车绝尘而去,褚悠白握着钱袋脸色茫然,而两侧的人群追着马车而去,一时间大街上只剩下他一人。他握着钱袋,心里不是滋味。
不知不觉褚悠白走出了宫,小梨站在一旁念叨着,“大人,你有没有和林大人说?”
褚悠白这才响起自己来这里不只是送药,还想要说一些事情,“忘了。”
“大人现在和林大人是一个阵营,这事情还是早做打算为好。”小梨紧张。
褚悠白坐上轿子,没有听小梨的话。
说到底还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别人称他貌美,到底还是不会让林子轩对他一见难忘。林子轩当初看到他的喜悦不是一年后相遇的知遇之情,而是认错了人,他想见的是沈俞,而不是自己。
褚悠白叹了口气,“小梨,回了府拿一百两银子送到东厂,就说是我欠的。”
小梨一怔,连忙回了声“哎。”
自己早就有了能力还清那一百两,只是自己一直不愿还清,总觉得还了钱两人似乎便没有任何关系了。
认清现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承认自己不如别人更是一件困难的事。
林子轩提携他是因为他是寒门,毫无别的关系。自己一开始便是错的。
——
冬季是打猎的好时候,林子轩跟着朱璟去了皇家猎场,他不喜猎,觉得冬季出了一身汗十分难受。见林一跃跃欲试便给了他令牌让他好好玩玩。
朱璟穿着穿着骑装,外披着厚实的大氅,“子轩!看朕为你打下这冬日第一猎!”
林子轩眉眼含笑,“陛下英勇。不过这打猎着实激烈,要小心腰部。”
听林子轩意有所指,朱璟忍不住笑,轻声道,“你做的好事。”
见一群人翻身上马走了,林子轩坐在暖和的帐篷中烤火。
不一会儿林一悄悄溜进帐篷,林子轩正疑惑,就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灰色的小兔子,放在他手心上。
林子轩捧着小兔子半天忍不住笑,“你捉的?”
林一点了点头。
“真棒!”林子轩摸了摸他的头。
林一嘴角翘了翘。
林子轩抱着小兔子想了想,才明白。这皇帝射猎,第一个猎物应由皇帝捕获,这皇帝刚走,林一便捉了个兔子。难怪他藏在怀里,溜进来才掏出来。
“林一真乖,奖励林一一个媳妇好了。”林子轩看了林一,应当有二十二了,按道理也该娶亲了。
林一也不抵触,似乎对娶亲没什么兴趣,但是他对奖励很有兴趣,于是很高兴的点了点头。
林子轩子轩想了想这宫中各个大臣家的姑娘,想出一个又否定一个,想了半天竟觉得没一个配得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前方有一个美男子不小心摔倒在青石路面上。
林子轩:“林一!你快勒马!”
林一:“我……我很快乐?”
(对了,昨天还有个后续……你们……)
第101章 东厂一枝花 (十二)
林子轩把玩着手中的兔子, 林一送了兔子,早早地出了去守在门外。
冬猎持续的时日长, 约半月。算是祖上传下的习俗,每到冬日抽出半月的时间冬猎,帝王不止要习得帝王术,打猎习武也是必要的。不仅可以锻炼帝王的指挥能力和配合能力, 还能与一众权贵大臣多多接触,展现亲和力。
不过沿袭到朱璟这时, 已经成了变相相亲宴,朝中的大臣纷纷带了家眷,若相互看中, 眉来眼去之后还能求着赐个婚。
林子轩一手摸着兔子,一手摸着666, “这场冬猎左相肯定耐不住性子。”
“没错,左相私下可是做了不少功课。”666回应着, “那十六王爷身体不太行,硬是被他说服带了过来, 打得什么主意, 还不就是想让他多露露脸。”
“啧啧,朱璟到底还是比那十六好上不少。”林子轩想了想十六王爷见到他唯唯诺诺的样子, 一阵不喜。
“左丞相手下的人马不少, 估计要不了多久就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将你这阉党除掉。”666皱挠了挠头,“你可要现在解决他?”
林子轩摇了摇头,“这有什么意思, 当然是好好地玩一玩再说。”
说话间,外面马蹄震地响,林子轩穿了火红的狐皮裘衣,走了出去。
外面的雪还没有化,满地都是厚实的雪,走在上面能踩出一个一个雪坑。林一走在前面,林子轩走在后面,沿着他的脚印走倒是走的利索。
朱璟骑着黑色的骏马,手握缰绳,头发被整整齐齐束起,被一只玉簪仔细束好,干净利落的打扮很英气,眉眼含笑,唇被他咬的发红。身着黑色绣着金色龙纹的斗篷,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的斗篷上。见林子轩站在外面,一双丹凤眼略带喜意。
他跳下马,大步走上前,见他似乎畏寒,直接用宽敞的斗篷裹住他,“子轩,今日收获颇丰。”
银装素裹的猎场,林子轩身上的火红裘衣像是一团火,天气寒冷,却越衬得他唇红齿白。站在茫茫的雪地上,让朱璟很有归属感。
一旁的侍卫抬了一头鹿过来,脖子上正中一支箭,流血而亡。这应当是朱璟的第一猎,射中一只鹿倒是个好兆头。林子轩看了一眼,微微笑道,“陛下神勇。”说完手伸到朱璟后背,悄悄摸了一把他的屁股。
朱璟一僵,将他搂得更紧,浅声道,“别胡闹,我腰现在还酸呢。”
林子轩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皇帝的斗篷将林子轩揽在怀里,一旁的大臣不由得羡慕,一路上皇上虽然十分的亲和,性子也十分的平易近人,都不抵这一揽腰啊。
林大人到底是宠臣,吃穿用度皆与人不同。一群大臣为了给皇帝留下好印象,老胳膊老腿也骑马进猎场,争取能留下个眼熟。而林大人直接道不去,畏寒。
十九岁的小伙子畏寒??谁都不信,不过就是懒得动,生怕出一身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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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俞连忙行礼。
男人间的义气来的很奇怪,朱璟之前还对沈俞满心不喜,此时满满都是赞赏。
“今日爱卿都表现得很不错。”朱璟领着众人进了帐篷,坐下休息。“赏!”
众人都对沈俞赞赏有加,一时之间一团喜气。
十六王爷脸色苍白,“皇兄英勇,是缙的福气。”
朱璟眸子闪了闪,随即笑道,“十六弟也要养好身体,为缙效劳。”
十六王爷禹王不喜参与这些事,平日上朝也是十分沉默。左相的心思他也不是不知,本想着拒绝,母妃却是竭力要求他一定要争一下。
“禹王,如今阉党当政,暴刑加身,人人自危,宫中一阵混乱,那林子轩不过是一个阉人,受了宠便这样猖獗。不只是宫中,宫外因着林子轩的纵容,东厂的人到处插一手,祸害了不少。”左相垂泪,“难道您希望看到这样的缙吗?”
“那我能做什么?”禹王犹豫了。
“清君侧,让昏君下马。”左相眯了眯眼,露出一个笑,“您是玉贵妃的亲子,其余的亲王到底不如您名正言顺。”
禹王沉默。
“禹王,这哪里是我一个人的迫切心愿,不少大臣与仗义之士私下找到了我,表示若是禹王愿意,一定为您效犬马之劳。”左相紧紧逼迫着。“若是禹王不愿,就当我今日从未来过,若是禹王愿意,臣一定誓死追随,保缙的安危。”
禹王犹犹豫豫,点了点头。
林子轩看了眼对面的禹王,禹王对上他的视线,慌忙地低下头。他不在意,看向朱璟笑了笑,“陛下,今日想提一件喜事。”
“哦?什么喜事?”朱璟问道。
林子轩眸光落到周大学士的身上,“今日无意遇见了周学士的次女,蕙质兰心,仙姿佚貌……”
周学士脸色铁青,这林大人什么意思?他一个阉人,难道对自己的女儿有什么意思?
朱璟也忍不住收起了笑。
“和林一正相配。”林子轩站起身拉着林一往前站了站,笑的纯良,“众人看着可是十分般配?”
周学士脸色好了些,却依旧脸色紧绷。这林一被林子轩提拔到宫中做了御前侍卫,身份不低,少年得志,果敢英勇。可他偏偏是阉党的鹰犬,效忠的是林党。且没有世族大家,奴隶出身,怎么都是不般配的。
可林子轩这样一说,众人害怕周学士万一不喜,这亲事轮到自己家的女儿身上,纷纷赞同道,“不错不错,一表人才,十分的般配。”
林一无悲无喜,任由林子轩拉到周学士面前,“林一,快,这以后便是你的岳父了。”
林一行了个礼,“岳父。”
周学士强笑着,“免礼免礼。”
“朕也觉得十分般配,这婚事朕做主了。”朱璟笑道。
林子轩回了位子,林一立即恭敬地站到林子轩身后。周学士纠结地看着自己的新女婿,见他一步一步紧跟着林子轩,心里堵的厉害,这一不小心就变成林党的阵营了。
上午林子轩仔细想哪家的女子配得上林一,林一这样闷,定是需要个温柔贤惠的姑娘才配得上,脾气活泼的说不定林一会嫌弃太吵,脾气太烈的说不定会和林子轩打起来……
京城中较为出彩的便是左丞相家的女儿,林子轩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说左相奸诈狡猾,就说那女子,是个爱慕虚荣且又喜爱攀比的,不好不好。
其次便是才女吴姑娘,可林子轩想了想,文绉绉的虚弱的紧,看起来不好养活……林子轩摇了摇头,不可。
想了半天想不出,又实在是无聊,他抱着兔子出了门,带着林一随意走了走。到了后山,有几个姑娘三三两两的围在一处聊天,围在正中心的可不就是左家的姑娘,一笑轻颤,头上的金银首饰叮叮铃铃的响着。
不只是林子轩,连林一都被这种做作的娇笑声恶心的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