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钰应声转头，看清了她们的长相，虽然不太眼熟，但肯定是隔壁班的，于是友好地点了点头，“抱歉，吓到你了。”
“额……没事。”女生地态度忽然一变，声音从刚才的高亢到现在的软语，眸子里闪着的暗暗幽光，不用猜就知道被傅钰的颜值震慑。
初中三年，可以不知道老师是谁，不能不知道校草是谁，这是女生关心的八卦。不过当事人傅钰不清楚，他觉得自己长得不差，但也当不了校草，那种超然气质他没有。
“我在这里透透气，你们接着聊。”傅钰说完便转身，双手伸进裤兜，垂头惬意地看着下面。
隔了不久，女生接着聊起来，声音不大，却被风卷着到了傅钰耳畔，“爱林，你报哪个学校了？”
“二分呗，我这个成绩只能去那了。”名字叫爱林的女生口气轻松，对自己的成绩丝毫没有感觉。
提问的女生叹气，“哎，我可能也是那里。”
第三个女生疑惑地「诶」了声，追着问道：“你怎么会去二分，这次分数不是够了二中吗？”
“刚刚压了去年的线，很危险啊。”
“哎呀，那也要试试，对自己自信点。”
女生叹气然后轻笑，随即畅快地说：“我们听天由命吧，祈祷这次题简单点，那样的话就不愁了。”
三人一起陷入沉默，在心底祈愿，后来话题转到了感情，叫□□林的女生说话：“玖玖你什么时候去告白啊，马上就要中考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你……别乱说啦。”玖玖害羞地有些结巴，没想到会被公开处刑，何况身后还有个陌生人。
爱林不管那个，坏笑着问：“那你不去我就去啦？”
“你，也喜欢他？”女生一下子相信了，音调往上飙。
看来这是个三人游戏。
傅钰刚要笑，一旁看戏的女生忽然笑了，对互相瞪眼的两人说，“她逗你的，笨蛋。好啦好啦，回去填志愿吧。”
“你真讨厌。”女生嗔怪着转身，故作高深地说，“我也有你的秘密。”
“哈？说来听听……”
她们的声音慢慢淡去，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傅钰瞬间懈了身子，双手往护栏上一搭，想着刚才的那句话出神。
秘密啊，原来大家都有秘密。
他恍然似的砸了咂嘴，忽然觉得嘴里没味，有点想抽烟了。下意识弯腰去看地上，特别是边边角角，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正准备起身，眼前一黑，拉住栏杆蹲下。
师含笑正在到处找他，去厕所看没有，那么只有外跨楼梯了，走出来看到他蹲在护栏前，那个姿势就像蹲号子在等饭。
“我操，你干嘛呢？”这个人脏话随口就来。
傅钰听到他的声音，眉峰轻挑了下，手穿过护栏伸到外面，下巴抵在膝盖上没吭声。
师含笑不在意地偏过头，脚下像踩了电门，一颠一颠地走过去，挨着他蹲下，然后用肩膀去撞他：“志愿填了吗？”
“没有。”他淡淡道。
“为啥？”师含笑扭头，表情诧异。
“不知道上清华还是北大。”
“……这是中考，我他妈是发现了，你不装逼会死。”
听着他咬牙切齿地对自己评价，傅钰低头吃吃笑起来，收回手握了握拳头，然后转过头问他：“你有烟吗？”
师含笑眸中闪过犹豫，傅钰就知道他有，于是伸手去搜他的身，师含笑往旁边躲着，“有，但没有火机。”
“拿出来。”他停住手问他要。
“你他妈疯啦。”师含笑抬手拍了他一掌，“让老师逮住我又要跑圈了。”
“我陪你跑。”傅钰抖了抖手，毫不在乎，“快点。”
“你怎么不说替我跑。”
“我没你傻。”
“操。”
师含笑拿烟的时候鬼鬼祟祟，伸着脖子环视四周情况，傅钰从他手里拿过蔑视一笑，那个怂样儿。
他轻轻磕出一棵，拿着，合上烟盒丢给他，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嘴角勾起一抹浅弧，接着将烟叼在嘴里。
“没有火，你能咂摸出什么味儿？”师含笑看着他忍不住吐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可能是间接性犯病。
傅钰唇瓣衔着烟，双眸半垂，一脸满足相。
什么味儿，幸福的味道呗。
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他需要香烟来慰藉此刻不安的心情，不过这个幸福有点短，随时长出翅膀飞了。
毫无预兆的，老沙突然从身后钻出来，冲着两人大声吼道：“傅钰，你把嘴上的烟给我掐了。”
俩人吓得一哆嗦，回头看到老沙的脸，师含笑直接坐下了，不过他反应快，赶紧撑着地爬起来，弱弱地喊了一声：“老师……”
“哪来的烟？”老沙的脸已经绿了，他对抽烟抓了半年，还是有漏网之鱼。
而且还明目张当地在四面没有遮挡的地方抽，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捡的。”傅钰两指拿开烟，假装吐着烟圈，“没点着，干嘬。”
“……你，你们是想气死我是吧！”老沙激动地抖着手指。
“不是，您死了我们又没啥好处。”师含笑突然说。
嗯？
这傻逼说啥呢？
傅钰想转身跳楼，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说：“……师含笑，哥们儿一场，我会给你收尸，老师您也手下留情，给他来个痛快的。”
他们一唱一和，尤其是傅钰，简直成精了。
老沙反手藏于背后，面色阴郁冰冷，又吼了一声：“赶紧滚回去！”
回到教室，傅钰的目光追到教室后面，鹿今已经回来坐在位子上，伏在桌子上拿着笔在写东西。
傅钰猜是志愿表，他想过去看看，但被老沙在后面撵着，只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你又瞅哪儿呢，快点把志愿填了。”老沙看到他坐下扭着脖子，用力朝他敲了敲桌子。
傅钰转过头拿起笔在算草纸上写下两个字，然后撕下折了两下，捏着递给后面同学，“帮忙。”
身后的同学接过纸条，问都没问，直接传给后面，说：“吉祥鹿。”
过了不久纸条传回来，还是那几道折痕，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在他的字下面多了一个圆润的「是」。
——二中？
——是。
傅钰心中一恸，握着纸条合起手掌，眼角慢慢弯了，等心跳恢复正常频率，将纸条揣进上衣口袋，拿起笔填起志愿表。
中考这天有点阴天，一大块灰云遮住太阳，格外凉快，只要不下雨，这种天气是考生喜欢的。
傅爸早上五点从外地赶回来，睡了两个小时起来做了早餐，这是父子俩继上次大吵之后第一次同桌吃饭，面对面无言。
傅钰低头喝着小米粥，面前的咸菜没动一口，菜馅的包子正在啃第二个，但好像不怎么专心，眼睛时刻盯着旁边的手表。
鹿今让他提前半小时出门，时间快到了。
傅钰迅速将视线收回，大口吞着包子，另一只手端着碗喝起来，很快，半碗小米粥被他一气搞定，然后打了一个饱嗝，放下碗勺拿起手表站起来。
看到他起身离开，男人放下碗筷站起来，拉开身后的椅子，抬腿走到门口然后立住，回头问从卧室出来的他：“要我送你吗？”
傅钰走过来换鞋，直身提了提耽美文库带，弄好后淡淡地回道：“不用。”
“……路上小心。”傅爸提醒着。
而傅钰没回应，伸手拧开门，跃出门外，走下一个台阶，又听到他说：“考试加油。”
默了几秒，他轻轻恩了一声，然后下楼。
出了楼口，傅钰停住低头看着手里的腕表，颜色是很扎眼的粉色，和鹿今的那个是「情侣手表」，粉蓝配，鹿今要蓝色的，他只能要粉色。
如果不是样式好看，倒贴钱给他也不要，戴出去非得被人说娘炮，本来准备放弃，想到这是「情侣手表」时，傅钰忽然觉得欢喜，很快付了款。
鹿今没想到他买，问他为什么买，傅钰说又不戴，用完就扔了。
如果这种话被别人听了，免不了遭人白眼对待，鹿今习惯了，反正不是花他的钱，谁让他有钱就任性。
路岔口，鹿今已经等到那了，手臂垂在身侧，一只手握拳状，手里好像拿着什么，傅钰走过去他伸手，原来是一块橡皮。
“我有。”傅钰说。
“我知道，万一掉了不用捡。”鹿今解释着。
知道他的用意，傅钰拿起橡皮，把玩在指间，语气淡淡的，“那万一俩都掉了呢……”
鹿今掀着眼皮看他，愣了愣，说：“再给你一个。”
在他准备卸下耽美文库时，傅钰突然抬手挡住眼，喉咙跑出一串闷笑，他微微抿住唇：“够了，两个足够了。”
转过头向旁边一歪，笑吟吟地望着他。
任性的刘海消失不见，面容白皙唇色浅淡，衬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给人一种不太真实的雕琢感。
看到这样的傅钰，鹿今想起一句话，是红楼梦里形容贾宝玉的。
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他的光芒快晃瞎了他5.0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噗早安？？
☆、第②⑦章
刘林林最后一科晕倒提前交卷离场，这个消息在中考结束第三天傅钰告诉他的，鹿今正在帮鹿妈削土豆，听到后手没拿住土豆，削掉一小块皮肉。
血瞬间崩泄染了指肚，傅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匆匆回身去找纸巾，鹿今一脸淡定地抽出手放到水龙头下，一边冲着血一边问他：“怎么会这样？”
傅钰从客厅拿来抽纸，叠成两折递给他，“听老沙说小班长是食物中毒，早上吃了前天的剩菜剩饭，考试时跑了好几趟厕所，最后晕倒在桌子上。”
“这么关键时期，她竟然会去吃剩菜剩饭。”
“恩，小班长是单亲家庭，和她爸爸一起生活，叔叔是出租车司机，昼夜伏出，很辛苦，做一顿饭顶两天，偶尔会拉肚子，也当做清肠道了。叔叔知道她中考，给钱让她买着吃，但是小班长舍不得，所以吃了剩菜剩饭。”
鹿今合上水龙头，用纸包住伤口，这种事谁也没想到，她肯定后悔死了，“那她现在没事了吧。”
“当天就出院了，没大碍，但是现在不知道，没有消息，女生们结伴去过，但是她不在家，好像是去了广州她妈妈那。”
“这个结果，即使其他科满分，最后英语没有成绩，高中恐怕是上不了了。”
鹿今低着头若有所思，鹿妈从卧室走出来，看到鹿今握着手指，一点担心和慌张都没有，说：“削到手了吧，一边呆着去吧。”
随后两人去了客厅，低着头坐在沙发两端，都在消化这个意外，所有语言都不足以表达的遗憾。
鹿今心情复杂，抬头说：“2号出成绩，她不来学校了吗？”
“不知道。”傅钰抬起头，往沙发里一靠，说：“或许来，或许不来，或许让别人来，或许不让别人来。”
鹿今看了傅钰几秒，他说的都有可能，轻不可闻地叹气，转过头愣了会儿说：“那天是她的生日。”
2号那天，所有人都提前到了，不知道考得怎样，一个个却都是满面春风，老沙说过他们没心没肺，这话不假。
规定时间已经过了，刘林林没来，老沙一身西装走进来，站在讲台看了一圈，停在那个空位良久，然后抬手招来鹿今：“鹿今，你来把成绩发了。”
鹿今脚下小跑着过去，双手接过那一沓，视线瞬间集中到他手里，老沙扶着讲桌高兴地开口：“我刚刚看过每个人的成绩，大家考的都不错，应该说是最好的一次。”
拿到成绩单的同学激动地几乎将眼睛贴上去看，还没拿到的脖子伸的老长，叽叽喳喳询问着分数，一时间底下的声音盖过了老沙讲话。不过他没有出声制止，走到讲桌一旁，笑呵呵地看着大家。
鹿今发的慢，每一个都看了，然后发给一个，说一句考得不错，让同学美滋滋的。已经发了一半，在讲台前转了三圈，还没有拿到成绩的傅钰急得一直抖腿，在他转第四圈的时候拉住他积极地说：“我帮你发。”
鹿今停住，傲娇地摇摇头，继续发着。
傅钰急躁地抓了抓头发，回头盯着他的后脑勺，他是想急死自己吧，就不能先找一下他的吗？
其实鹿今看到他的了，第二张就是他的，只不过他看完又放到最后了，他考得很好，甚至有些出人意料，而且确定有一科成绩比他多。
自己的也也出来了，语文不太满意，其他可以，数学那一栏115，傅钰比他多了三分，118。
他果然超过自己了。
最后一个拿到分数，傅钰才回过神他是故意的，故意拖到最后，然后带点调戏地说「考得不错」。
傅钰快速看了一眼总分，然后去要他的分数，鹿今转身不打算告诉他。傅钰两条腿快抖抽筋了，踢开椅子站起来冲过去，抢过他手里的成绩单。
总分：536
他们可以一起上二中了。
鹿今看着他：“看完了吗？”
傅钰点头：“嗯。”
鹿今伸手要：“给我啊。”
傅钰还是点头，没伸手，转身坐回位子上，然后拿出自己的，将两张放在一起，傻兮兮地看着笑。
他的总分：520
你看到了吗？
我考个分数都是爱你的数字。
鹿今哪儿知道他的心思，拿着刘林林的成绩找老沙，刚才这人还在，这会儿不知道去哪儿了。他准备去办公室看看，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走进来，两人险些撞到一起。
鹿今定眼一看，竟然是刘林林。
“鹿今。”刘林林率先开口喊了他。
鹿今迟了下回应着，递出成绩单，“刘林林，这是你的成绩单。”
和之前说的话不一样，因为只有面对她，那句鼓励的话不是鼓励。
“谢谢。”刘林林接过来，敛眸扫了一眼，咧嘴笑了：“考得不错呢。”
“你呢？你考得怎么样？”
“还好，二中了。”
“挺好的。”
两人站在门口聊起来，里面的人却都停了，安静地望着他们，只不过多数视线汇聚在刘林林身上。
平时要好的女生从位子上站起来，快步走过来拉着她的胳膊，问：“林林你来了。”
刘林林笑着看向她：“嗯，我来了。”
在气氛稍有冷却的时候，老沙重新出现，看到刘林林也是一愣，眼尾的褶子都厚了，他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之后学校组织开了会，说了一些暑假注意事项，然后就让班主任带回，有事说事，没事放学。
初中生活在今天画为句号，很多同学都不舍得走，老师也是同样的心情，目送着一波又一波学生。
老沙一直不爱讲什么大道理，觉得那都是屁话，也不爱玩师生互泣的感动，因为太过伤感，职业如此，人生如此。
今天他意外穿了西装，不是为了好看，外面太阳都30度了，他还要命。三年来他只穿过两次西装，第一次是迎接新生，第二次是欢送老生。
又开始也有结束。
他站在讲台上从前往后，一个个看过去看回来，一列一列看了好久，说：“好啦，你们都毕业了，快点长大吧。”
……
鹿今不记得听老沙说完自己有没有哭，但记得大家一起给刘林林唱了生日歌，那天是她的生日，没有蛋糕，没有鲜花，有的是大家的眼泪。
他们就这么从初中毕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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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当天，大家都很给面子，没有一人迟到，35人一起走进饭店，把一层正在吃饭的人吓得站起了身，还以为是一群社会混混找事。
把男生当成混混无所谓了，这里面还有18个女生，难道他们是混混的女朋友？
小插曲很快笑过去，除了鹿今一人外，其他所有男生像饿狼似的，刚端上来的菜还没转完一圈，盘子已经空了，有几个女生不够坐，和一桌男生挤在一起，拿起筷子根本就没动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