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你们少主了吗?”陆夜白抓着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大清早的,人就不见了。”
“他出去了。”毕尧答。
“他平时很忙吗?我住在这里是不是打扰他了。”陆夜白停住了。
“哪有,你想多了。我们少主很闲的,吃饭,睡觉,往竹椅上一躺,欺负哆哆。”关凝见温子河不在,抓住了机会像在和谁告状,“没人能管他。”
“那他可能是想躲着我。”陆夜白一转身想道,“我还是让他不自在了。”
不过他也没伤春悲秋太久,追到那个人本来就是一场持久战,他会躲避也在意料之中。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林师傅对吧?你们来了没有?”
温子河其实是出门办正事的,他去了一趟三老亭,要了他们近几个月来全部的案卷。
只是也不能说他完全没有私心。因为这趟跑腿完全可以交给他家任何一个人,他非要亲自去。跑这一趟也不过一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他都躲在家对面的咖啡馆里——像极了一个和老婆吵完架,有家不敢回的男人。
这人蓄意离家出走的行为终于是遭到了报应,等他傍晚边回家的时候,他的家,已经不是早上的那个样子了。
外院的木门被很好地擦洗过,幽幽发亮,进门是一条新铺的小径,秋千架被刷成了深木色,一下子就从“掉漆的破烂架子”变成了“别致的小憩处”,靠墙新栽了一棵高大的芙蓉树,地上的杂草没了,种满了不知名的各色花草,连在花丛里打转的哆哆,步子都迈得格外矜持。
始作俑者好像还有点紧张,站在门边,早早地注意到了他,半天才吱声:“不喜欢吗?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俊?br /> 温子河天生缺乏审美情趣,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地答了一句:“唔,还好,漂亮。”
“我问了方叔。”陆夜白朝他走过来,心里七上八下,“他说,你交代过,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不突破你的原则都可以,我就自作主张了一下。”
温子河有种被方叔出卖了的感觉,不过他本来就对这些外物不在意,陆夜白给他院子改了就改了,别拆了就行。
他不说话,那边陆夜白倒是得寸进尺起来:“在你心里,我的地位是不是很高啊?”
于是他成功地遭到了一个白眼,像是反驳他这句话,温子河骂了一声“吃饱了撑的”。
陆夜白微微笑起来。关凝从那个笑容里咂摸出了不得了的滋味,当即在脑内展开了刹不住车的联想。
温子河觉得此地再也待不下去,急匆匆往屋内一走,给门边的方叔撂了一句:“把钱算给他。”
方叔见他手里拿着一叠东西,问道:“少主去了三老亭?您有东西要拿怎么不叫我去?”
“嗯,我顺便路过就拿了。”温子河说,“毕尧呢?”
方叔:“在房间里……宅?”这是他新从关凝那里学来的词,还没熟练掌握。
温子河走进房间:“把他叫过来。”顿了顿又说:“外面那个,他爱干什么干什么,看着他别出事就行。”
方叔觉得说这话的少主,十分像被熊孩子烦到了的家长,语气里透露出一种“眼不见为净”的味道。他觉得少主态度非常多变,一会儿费着心思保护人家,一会儿嫌别人烦,不禁替陆公子感到委屈,摇摇头,喊人去了。
几分钟后,毕尧轻轻敲了敲门框。
“把门关上。”温子河看也没看来人,自陆夜白住到书房之后,他就把原先放在书房的东西都腾到了自己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收拾,都摊在地上。
他正对着一面墙,墙上悬挂着一副地图,正是锡京和雁山这一带,红色的笔在其中的几座山上标了点。
“这些是应晦的埋骨地。”毕尧看了一会儿,很快说道。应晦生前作恶多端,死得那叫一个普天同庆,身体被分成数块,分别埋葬在以凤栖山为中心的几座山头。
“不错。”温子河说,“你跟着世子已久,关于应晦,可从他那里知道过什么?”
“少主在极寒之顶的时候,偶尔会下来找世子。我那时候觉得,您应该没有犯过什么罪,镇守极寒之顶,有别的原因。”毕尧双手抱在胸前,站得笔直,“后来世子隐约提过,我便有了些猜想,只是不敢求证。应晦当年是不是没死?大战之后被关在极寒之顶,所以少主一直镇守在那里?”
这人平时沉默寡言,其实心思很细,又因为忠诚克己,很多话都憋在心里不说。
温子河点点头:“应晦当时剩下一股残魂,被段予铭他们家先祖镇压在极寒之顶。二十一年前,跑了。”
毕尧听着前面的话,神色还如常,听了最后一句,万年不太有表情的脸也露出了惊讶之色:“跑了?他活过来了?”
“没有。他用魂魄的形态,跑进了……陆公子妈妈的肚子里。”
毕尧反应了一会儿,觉得此生有限的“惊讶”表情大概要在今天用完了:“陆公子……”
“先不要告诉他。”温子河往地板上一坐,“他已经知道世上有妖族了,一步步来吧。十多年前你来到这里,是不是觉得工作很闲?现在,我们怕是要忙起来了。”
“有人盯上陆公子了。”毕尧非常聪明,联想起那天他们在房门口说的话,很快做出了判断,“是谁?”
“是段鸦。”温子河说,“我还有一个猜想,不过还没有得到验证,眼下,我们还是先防他。”
“我不明白。”毕尧向来说话不拐弯,“应晦那个魂魄,逃亡到人的肚子里,却没掀起什么风浪,会不会早就消亡了?鸦公子打起陆公子的主意,是想夺取应晦的力量,还是另有算计?如果他要夺取力量,怎么夺?”
他向来话很少,只管做事,但当少主将他看作商谈问题的同伴时,又会尽职尽责地把考虑到的问题都罗列一遍,还会有种问到底的劲头。
而他那向来说一不二、行事果断的少主,竟然沉默了半晌,轻声说:“我不知道。”
这事前无古例,他迈出每一步,都要先反复思考事情会不会发展得难以收场。他怕自己关心则乱,才想着把毕尧也拉进来,给他理智的建议。
毕尧那一根筋看不懂温子河对陆夜白复杂的感情,只当少主是感到挫败,说道:“少主不必担心,前方有敌人,我们斩杀便是。”
温子河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了一声:“唔,好。我有时候会不在,你帮我保护好他。除了他的真实身份,别的事都可以告诉他。”
“明白了。”毕尧说,“那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温子河把心里那点柔软收了起来,恢复了正常:“明鉴的案子里,对方的势力露了个头。但他们的行动有可能在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我今早去三老亭拿了他们最近几个月的案卷,不多,但全是妖怪失踪案。”
作者有话要说: 二百五小作者又要努力地开始搞阴谋了
其实非常想在文案里加一句:
本文作者智商有限
主角与反派智商均随作者
诸君一看
不必当真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9章 麻烦
方叔把白芷的案子送过来的时候,提到过锡京的妖怪陆续失踪,当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这会儿,他打算从蛛丝马迹开始深究了,再看这几件失踪案,怎么看都觉得背后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这三个妖怪,判定为失踪是在上个月,但从时间上来看,年初起就没有任何消息了。”温子河翻开其中薄薄的一页纸,目光停留在妖怪的名字上,“它们是一支小族,都还不会化形。”
毕尧立得笔直,皱眉:“居然没有人来查。”
一般这种三老亭登记在册的异常事件,就算不上报给“乌衣”,也会报给管理本地的本家。地鹿族居住在凤栖山,虽然对锡京不上心,但不会大胆到连个人都不派出来看一看。
失踪案一拖就是半年,那几个妖怪如果真的是被抓走的,骨头可能都成渣了。
“你抽空回一趟山。去探一探地鹿族的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温子河也不讲究,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床上一坐,“我去他们无形族里看一看。”
普通人类应该抓不到妖怪,毕竟妖怪活了那么多年,又擅长隐蔽,再不济打不过也能跑;道士是很多年都没见过了的,据他所知,锡京一带会降妖除魔的道士,只有阮真人,那是个醉心学术的货色,就算对妖怪再感兴趣,也干不出绑架人家半年的事儿。
他正想着,听到门口传来轻轻的扣门声:“我能进来吗?”
他迅速起身把墙上的地图撕下来折好,往地上乱七八糟的一堆里一塞,说:“可以。”
门很快被推开了,陆夜白从外面探进一个脑袋:“你们在做什么?”
毕尧想起温子河说过不用瞒他,便板板正正地答:“我们在分析妖怪失踪案。”
温子河:“……”
他才察觉到自己之前思虑不周,没对毕尧交代清楚。他原本想表达的意思是,如果陆夜白想问有关妖怪的知识,大可以说,没想到毕尧还真的一板一眼,“什么事都告诉他”。
时间不能倒流,不小心说错了话的少主,有苦只能往肚里咽。
“我,”陆夜白看起来有点紧张,还压抑着一丝丝兴奋,“我可以看一看吗?我,就看一看。”
这小子的好奇心简直旺盛过了头,居然要把手伸到他管的案子上,这是嫌自己命不够长还是命不够长?
“有什么好看的?”温子河板起了脸。他近来发现,只要把陆夜白当做个不省心的熊孩子看待,心里的那些尴尬就能消除不少。
“子河,你板起脸的样子一点都不凶。”陆夜白学着他的样子板起了脸,随即笑眯眯地说,“还有点好看。”
温子河受到了来自熊孩子的调戏,哑口无言了。
他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接陆夜白的话,导致那小子最近经常对他搞偷袭,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说些乱七八糟的话,那些话语似是而非,见好就收,他连发作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在心里等那股别扭劲自己消下去。
“师父说实践出真知。”陆夜白看来是有心要在自己的人生里作个大死,刚知道世界上有妖怪没几天,就迫不及待要和妖怪正面接触了,“我想看一下现在社会上的妖怪是个什么样。”
“会有危险。”温子河说,“万一你出了事呢?”
“我只是看一看,绝对不插手。”陆夜白保证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我绝不添麻烦。”
他肯定想瞎掺和,温子河叹了一口气,发现他家里住的人个个表里不一,除了斯斯文文的杀胚,还有高贵冷艳的傻姑娘,现在又多了一个口口声声不添麻烦的麻烦精。
最后也不知道麻烦精用了什么办法,还真的让他看成了那些案卷。说是案卷,其实只有薄薄的三张纸,每张纸上记录了失踪妖怪的基本信息,以及判定失踪的依据。
“山藕。”陆夜白口中念叨着那第一个失踪妖怪的名字,“听起来怪好吃的,有种脆生生的感觉。”
“有一些妖怪,因为先天缺损,一生是不能化成人形的,修为也都很一般。”温子河没有理会陆夜白的遐想,但还是好心作了个背景介绍,“这些妖怪联合起来,组成了一个互相扶持的小家族,叫做‘无形’。失踪的三个妖怪,山藕、长躄、迁鸟,都是这个家族里的。”
陆夜白用目光请示了一下少主,像上课发言似的说道:“我听说过这个长躄。它最早被记载是在一本《谈州志怪》里,应该是唐朝年间。书里说它‘足长八尺有余,状如扁珠,烹其足可治脚疾’。”
说白了就是一只腿很长的大蜘蛛。
这年轻人在阮真人家,几乎是没日没夜地看书,还真的学到了一些本领。不过他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能把这个妖怪记得这么仔细,完全是因为那个“躄”字不会念,查了字典。
温子河朝他看了一眼:“你真的这么喜欢看这些妖怪书么?”
陆夜白:“喜欢。”
温子河沉默了一会儿:“我那里有一些书,回头我挑了给你。”
禁令被放宽了,陆夜白很是得意地想,他在逐渐允许我走进他的世界。
他强行止住自己的遐想,把眼光放回案卷。不知道哪来的重口味,猜了一句:“它们,会不会……被抓去吃了?”
毕尧摇头,认真回答:“应该不会。上面记载的治脚疾,是对于人类而言的,这种书古僻,就算有人看过也不一定信以为真;如果是妖怪吃妖怪,其实长不了多少修行,还会被本家通缉,现在已经很少有妖怪互食的情况出现了。”
也是,现在医疗这么发达,什么脚疾治不好?陆夜白想着,再在脑海里搜索其余两个妖怪的名字,却是没有收获了,毕竟他的脑袋也不是数字图书馆,什么东西都塞得进去。
“很晚了。去睡吧。”温子河忽然对他说。
陆夜白知道这是不希望他再往下接触了,他也不想太过缠人,毕竟他对妖怪的了解还停留在理论知识层面,留在这里也是添乱,便很懂事地说:“好。你……不要睡得太晚。”
温子河把自己代入“陆夜白长辈”的角色久了,听了这句话,居然涌上一点“被熊孩子关心”的感动,答应了一句:“不会的。”
这轻声的一句,就像是一颗小石子,悄然投进谁的心波里,荡开了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与锡京相邻的南州市多山,更像是个妖族盘踞的大本营。
妖族里几乎所有的妖怪,本家都在南州的凤栖山,但那些不会化形的妖,却是住在另一个叫做灵歌山的地方。
这其中倒没有族内不和之说,只是因为那座山上水源丰沛,草木繁多,月华精气浓,最适合修行,除了面积太小之外,是妖族隐居的最最理想之地。当初火鸟族家主段炎鳞做了妖族族长,便拍板将这个小地方给了无形一族,也算是个变相保护。
温子河一路畅通无阻,把失踪妖口的资料往无形族家主面前一放,却发现对方一脸茫然,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虽然说是有我这个家主,但大家随意惯了,出门从来不报备的。”无形家主是个四足兽,像马,又长了一对鹿角,“要不是少主来,我都不知道他们下山了。”
温子河对这个家主是彻底没脾气了:“千年来你们都这样?”
“对啊。”无形家主光有庞大的体积,声音却轻得像蚊子哼哼,“一般大家都待在这里修行,哪会有人要跑出去啊。修行这事儿吧,虽然没见谁修出个人样过,但总是不死心的,谁甘愿做最弱最小的那一股势力呢?我们……”
“你等一下。”温子河打断他越跑越远的话题,“山里的结界,被闯破的话,你这里有没有感应?”
“这个是有的。”无形家主终于说了一句像样话,“不过我从来没感应到过。”
姑且把这个无形家主算作个正经家主,他感应不到结界被破,说明那三个妖怪不是偷跑出去的,而是从结界的“门”里出去的。
“你们守门的人总有吧?”
“有。”无形家主说,“就是失踪的这个‘迁鸟’。”
然后他后知后觉地一抱头,叫起来:“这么说我们的‘门’有半年没人守了!”
得,这个案子是查不下去了。
温子河压了一压心头的火气,继续保持讲道理的样子:“意思是,你这一山大大小小的妖怪,都处于放养状态——那有紧急情况你怎么联系他们?”
无形家主大概还沉浸在没人看门的慌张里,听了这话,铜铃般的大眼睛眨了两下,竟然还有些蠢萌。
他说:“在山顶喊一嗓子就好了。”
温子河:“……”
“不过,迁鸟是守门人,他身上有东西,是植入进去的,不会掉。”无形家主可能看少主的脸色太差,怕他吃了自己,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是我们族人‘识踪’的一块指甲,用另一块指甲,可以找到迁鸟。”
听起来和当初他放在白二叔身上的东西差不多,这个小破家族总算有一点能拿得出手的玩意儿。
“带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