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海棠不解的望着他，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司徒靖小声解释道：“这些灯挑你喜欢的选一个，我送给你。”
海棠扫了一眼灯架，有荷花，有福娃，还有龙凤，花鸟，虫鱼，花样之多令他有点眼花缭乱，终于在灯架的一角看见一盏海棠花型的灯笼，他放佛发现新大陆一般，眼前一亮指了指海棠花灯：“我要那个。”
因为自己名字叫海棠，所以他希望拥有一盏属于自己小花灯。
站在旁边的司徒靖何尝不了解他的这点小心思，他点点头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道：“好，就这盏。”
他定睛望着海棠花灯上面写着的谜语默念出声：“闺中少女欲思春打一字？”
海棠听不懂，静静站在他身边。
司徒靖眼睛一转，面带微笑地望着小贩：“这位大哥，我看你这牌子上挂着猜灯谜活动规则，上面显示要是我猜对了，拿这花灯走人，若错了倒给你一文钱，不知这规则还作不作数？”
海棠听着他的话，有点无语，这世上怎么有这种无赖规则？但是他选择把话憋在心里，并没有说出口。
小贩友善的点点头：“自然是作数的。”
“好，那你这盏灯可以送我了。”司徒靖胸有成竹道。
“哦？兄台说出答案？”
“娴，贤良淑德得娴字，不知我猜得可对？”
“猜得妙，正是娴字。”说完小贩摇头认输，一边取下花灯一边递给他：“鄙人不敢食言，这花灯就送兄台你啦。”
司徒靖美滋滋地接下花灯，转身望着海棠举了举花灯得意道：“看吧。”
借着烛光，海棠望着司徒靖一副笑得比自己还要开心的样子，他抿嘴笑了笑，想伸手去接，却不曾想对方一把将手缩回去，高高举到头顶揶揄道：“想要自己来拿。”
海棠没想到司徒靖还会来这么一招，瞬间跟他较上劲，惦着脚尖想要去抢他手中的灯柄，无奈两人身高相差了几公分，几个回合后，抢了半天愣是没够着，内心也开始变得焦躁不已，不料刚掂起脚尖，对方瞅准时机眼疾手快揽住他的腰身，对准他的唇就吻了下来。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人群嘈杂声和烟花声渐渐远去，两人的眼中只剩下彼此，还有那隔着胸膛也掩饰不住的激烈心跳。
没有深入的唇舌交战，只是浅浅的一吻，却教人悸动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松开，海棠掩饰自己的害羞神情，一把夺过司徒靖手里的花灯，转身快步离开，司徒靖回味了几分钟，等他回神，海棠已经快消失在人群中了。
他快步跟上去紧跟在海棠身边，犹豫了半天，开口说出心中思索已久的想法道：“外面的世界这么美好，我带你出来可好？”
夜幕的掩饰下，司徒靖的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海棠听着他的话，脚步停顿下来，他没想到司徒靖会对他说出这种话，他侧过身望着他语气波澜不惊：“多谢公子美意。”
放佛这话是司徒靖对别人说的一样，语气淡漠得好似与自己无关，又或许他根本就没想过离开，所以才会如此淡定。
司徒靖没料到海棠想也不想地拒绝他，忍不住蹙起双眉：“离开那种风尘场所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不好吗？”
海棠眼中带着一丝讽刺：“离开？我孑然一身鸾凤阁就是我的家，我还能到哪里去？”
司徒靖几乎脱口而出：“有我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为什么不厮守在一起！”
已经鼓起勇气走到这一步了，为什么海棠还是不肯信任自己？司徒靖内心陷入自我怀疑。
海棠不为所动语气道：“不要想多了，身为色子，是不可能有爱情的。”
应该是不配拥有爱情，正常人怎么可能看上他们这种人，皮肉生涯，卖笑逢迎，换做任何人都接受不了吧。只是这一段海棠咽在肚子里没有说出来，个人心酸何以对外人道齿。
司徒靖理解成了他们都是冷血动物，他被咽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内心也从最初的激动慢慢平复下来，喉头来回滚动，几番想要问他有没有爱过自己都被他忍住了，因为有了海棠的答案，这个问题变得一点都不重要了。
海棠一边走一边道：“谢谢你的灯，我这边要去找小玉他们汇合，我们就此别过。”
司徒靖望着海棠的背影心中无限凄凉，他没想到他可以走的这么决绝。不带一丝犹豫，果断冷酷地拒绝他，没想到自己会被感情这把利刃伤害得鲜血淋漓。
第二十九章 满腹心事
海棠没有寻找多久，就看到小玉了，只见他一脸焦急的站在腊梅树下四处张望着，心中的沉闷突然卸去不少，不是他不愿跟司徒靖走，而是潜意识里害怕他只是在糊弄自己，他不愿意被人耍来耍去，有些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
小玉在人群中望来望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才跟小夏出去溜达一圈，一回来海棠就不见了，可把他给着急死了，朱砂已经带领众人回鸾凤阁了，他只好待在原地等海棠回来。
当他见到海棠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时，脸上挂满了激动：“海棠！你终于来了！”
海棠点点头：“嗯，你久等了吧。”
小玉望着他忍不住抱怨：“我都快等了两个时辰了，你现在才回来。”
“幸苦你了，我们走吧。”
海棠牵起小玉的手往回走，走到半路小玉指了指他手中的花灯：“你的灯挺漂亮的。”
可惜他光顾着等海棠去了，也没有跟小夏一起去玩个尽兴，心中难免遗憾，望着他手中的花灯大感兴趣。
海棠停下脚步反问道：“喜欢吗？”说着把灯递给小玉后接着道：“送你好了。”
小玉接过花灯高兴道：“真的可以送给我吗？”
海棠没有回话，神色有点飘忽，双眼带着捉摸不透的情绪，小玉望着他知道自己不该再多问下去，扬起小脸道：“朱砂他们早就回去了，我们也回去吧。”
“嗯，走吧。”
难得今晚不用接客，他回去洗漱一番就躺在床上，小玉今晚睡在他的床边，简单的打了个地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别人的陪伴，让他一人睡在空荡荡的房间，反而浑身不自在。
由于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他有点睡不找，翻来覆去后他轻声道：“小玉，你睡着了吗？”
小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还没呢。”
海棠索性坐起身望着窗外的月光，思索片刻：“你说我这种人配拥有幸福吗？”
从回来的路上开始，他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由于从小处境不好，被人卖来卖去，极度缺乏安全感，以前的他为求温饱成为男人们的玩物，现在也不例外依旧是他人的玩物，命运如此他只能接受。可是，即便是遇到了这么多男人，受过那么多的伤害，他的内心还是渴望拥有一个真心爱他的人，带他脱离苦海，全身心接受包容他的人。
但是，这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人吗？他不知道。
司徒靖的话里面有几分可信度？自己只要点头就能收获幸福？如果他真如其他花倾那般，为了脱离苦海不择手段，那么他早就利用自己的手段让别人带他走了，可他不愿意，对他来讲跟回到过去没有分别。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海棠你是个好人，并不想他们口中描述的那么讨厌。小时候我娘说过，好人是配拥有幸福的，有时候它会来的晚一点，我们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候。”
小玉的一番话令海棠惭愧万分，他扯开话题：“你娘？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我娘原本是大家闺秀，嫁给我爹，我爹是一介穷书生，本来两人勤苦劳作也能自给自足，可是后来我娘被村里的恶霸给盯上了，他们杀了我爹害死我娘，我侥幸逃过一劫从此流落街头，是路过的朱砂总管带我回来鸾凤阁给我温饱。”
海棠听着小玉的话心中一阵酸楚，难怪这个小家伙时而鬼灵精怪，时而老练沉稳，如果不是那段残忍的过去，他可能还只是一个在爹娘怀里撒娇的孩子。
“你没有想过报仇吗？”
“报仇？有想过，但是我现在只是个孩子保命就不错了，拿什么跟人家斗？”
海棠沉默，小玉说的对，一个孩子手无寸铁拿什么跟人家斗，这番对话好似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攥住他的心脏，令他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他难得主动道歉，语气低缓道：“不好意思，令你回想起不愉快的事情。”
小玉装作无所谓的语气道：“没事，只是从来没人问过我的过去，所以我也想找人倾诉一番，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
海棠往里面挪了挪空出床位犹豫道：“现在天气这么冷，要不要过来跟我一起睡？”
只听见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小玉一骨碌爬起来，抱着枕头一边往海棠被窝里面钻一边嚷嚷道：“不早点说，我都快冻死啦！”
三九天睡在地上滋味可想而知，从头到脚都是冻僵了，有了海棠暖呼呼的被窝，小玉心满意足的呼了口气：“还是做花倾好啊，可以睡在这么温暖的被窝里面。”
海棠也躺下：“牺牲色相换取温饱而已。”
小玉一骨碌翻个身，语气轻松道：“我以后要做高高在上的花魁！到时候就有吃不了的山珍海味，数不完的金银玉石，享之不尽的绫罗绸缎，到那时候人生就圆满啰。”
海棠笑笑没有说话，片刻后，耳边传来小玉浅浅的呼吸声，知道他这是睡着了。
突然他觉得自己有点佩服小玉，虽然年纪小小却活得通透，懂得取舍知道自己要什么，反观自己，放佛进了一座黑暗的迷宫，始终找不到路口。
一晚上的胡思乱想，终于在凌晨慢慢睡去，等他在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了，身边的小玉呈大字型摊在自己身边，圆圆的小肚皮一鼓一鼓很是可爱，他抿起嘴用手掐了掐他白白嫩嫩肉感十足的脸蛋：“小懒虫别再睡了，快点起床伺候我沐浴更衣。”
“唔......”
小玉翻了个身，抱在海棠蹭了蹭，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道：“讨厌，我再睡会儿。”
这小子是翻天了？海棠忍不住产生怀疑，他恶作剧的手起掌落，用力拍在他肉乎乎的小屁股上：“看你还赖床。”
预料中的一样，一阵杀猪般的惨叫从小玉嘴里发出来，他睁开眼睛委屈巴巴地望着海棠：“难得睡个好觉，多睡一会儿还不行嘛。”
海棠揶揄道：“还睡，难不成等客人过来找骂？”
“好吧。”
小玉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自己的衣物，再伺候海棠更衣，梳洗，等两人忙完，天都黑了。
前来的客人有点面生，是海棠之前没有见过的。
第三十章 猝不及防
海棠惊讶的看着陌生人，已经习惯接熟客的他，显得有点不自然，他不动声色的瞟了身边的小玉一眼，小玉表示无奈的摊了摊手，他收起心绪语气淡然道：“客官里面请。”
小玉转身退出房间，顺带把门关好。
男人点点头随着海棠的脚步绕至屏风的桌前，他一边撩衣摆坐下，一边道：“听说海棠是整个鸾凤阁的头牌，在整个长安也是名声大噪，今日终于登门，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海棠也并排坐在他身边为他倒酒，嘴里谦虚道：“哪里话，让您见笑了。”
男人望着他青花瓷的玉壶与白皙的手背相得益彰，美则美矣，但是他并无此意，随即一把按住：“海棠且慢，这长夜漫漫，用来喝酒岂不浪费？”
海棠没想到这人还是个文人雅客，来了并不急着上床，这倒是有几分有趣，他依言放下酒壶，眼神闪烁道：“依客官所言，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男人一把抓住他的手，细细摩挲着：“好一双白白嫩嫩的手，如果能用来服务我，我是非常乐意的。”
海棠听着他的话，心下漏了一拍，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他挑了一眼嘴里附和道：“难道你喜欢用手？”
男人松开他的手：“不，我对龙阳之好不感兴趣。”
海棠这下明白哪里不对劲了，这人从一开始就刻意跟自己保持距离，正常客人都是恨不得立马扑上来，这人却斯斯文文的，除司徒靖外，想到这里他正色望着男人：“既然对龙阳之事毫无兴趣，为何踏入这鸾凤阁翻我的牌子？”
男人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眼中闪过一丝赏识：“不错，我来找的就是你。”
这人来指名道姓的找自己究竟是何居心？海棠有点捉摸不透，他思来想去决定静观其变，换了种舒适的坐姿，单手撑颚勾起嘴角道：“可我并不认识你。”
男人正色道：“不认识我没关系，有人认识你。”
海棠脸上挂着厌倦的神情：“这长安认识我的人多了去了，别卖关子了，有何贵干？”
男人拿出自己怀中的银票放在桌子上：“奉主子的命，带你回去小谈片刻，过夜费用另算。”
海棠看都不看道：“恐怕要令你失望了，鸾凤阁没有外宿的规矩，如果没事的话，你先回去吧，如果你们主子真的对我感兴趣，就让他自己过来。”
男人没想到区区一个男妓居然还敢这么多事，换做其他人恨不得哭喊着抢着过来还来不及，他倒好给脸不要脸。
他收齐和气的神色，冷眼道：“你可想清楚了，我家主子可是有权有势的富贵之人，跟他作对没有好下场。”
海棠蔑视他一眼：“我们到此为止。”说完对着门外高声道：“小玉送客。”
鸾凤阁朱红色的大门口，司徒靖一身黑色狐裘站在雪地里，由于夜色的掩盖，他的身影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他已经没有勇气在去见海棠，他害怕看到对方孤傲冷淡的模样，更害怕再一次听到他说出拒绝自己的话来，所以，他只能选择远远的观望着。
海棠的房间内，他站起身准备送客，却在转身的瞬间猝不及防，只见男人的手在他眼前一挥，他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砰”地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了。
司徒靖站在雪地中来回踱步，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去见海棠一面，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的，想到这里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勇气，当他走到花厅，海棠的房门口时，看着他的房门紧闭，小玉也不知所踪，他左顾右盼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万一海棠有客人在，自己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就在他准备离去时，听见吱呀一声，海棠的房门打开了，一位高高瘦瘦的男人出现在司徒靖面前，背上还背着一个巨大黑色袋子，司徒靖本能让开放他离去，走进房间转了一圈，一个人影也没有，别说小玉不在，就连海棠也不在，这个时辰他不可能外出，脑海中回想起那人古怪的样子，心下暗道不好，奔至花厅的栏杆处往下看，眼见那人就要消失在鸾凤阁的大门处，他反应过来疯狂往楼下冲，等他来到大门口，人家已经架起了马车准备离开。
眼见男人挥动皮鞭，策马前行，司徒靖一着急来不及阻拦，趁着夜色摸进马车里面，狭小的车内，黑色的袋子就在自己跟前，他平息了下气息用手摸出袖口中的火折子，慢慢打开袋子，赫然里面装着的是海棠！
望着眼前的一切，司徒靖脑海中就一个念头，海棠遭人绑架了？！
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尾随过来了，不然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他都不敢想象，低头望着海棠双目紧闭的模样，心中泛起丝丝心疼，既担心他有没有受伤，又不好大动作，怕被男人发现，他吹灭手中的火折子，静静抱着海棠，听着马车吱悠悠的声音，一刻也不敢放松，他也不知道对方会把他们带到哪里去。
中途，马车停顿下来，借着微弱的夜色，司徒靖从车窗的细缝瞄了外面一眼，目测还在长安，心下松了口气，感受着车外的动静，男人好像离开了，侧耳倾听脚步声逐渐远去，司徒靖当下毫不犹豫下车，然后把海棠抱出来借着夜色拔足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他才敢找了一个转角处停下来紧紧将海棠抱在怀里。
男人只是去几米远的地方解决了下个人问题，回来后接着赶路，才走了半米远，他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为什么马车会变轻了？嘀咕一下随手掀开马车的帘子，只见里面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海棠的身影，马车后面的备用车门此时大大敞开，不时有冷风刮了过来，男人气得用力一掀车帘低骂了一句，好不容易收钱办事，却没想到半夜遇见鬼，这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