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记得谢归心说过，天魔体互相残杀，而各个天魔体之间则会互相吞噬，所以天魔体一般都是单打独斗，可现在……
昀辰抬眸望去，加上身后的这只，面前的五只，和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放暗箭的一只，一共有七只天魔。
想起他离开时谢归心冲他说的那句早点回来，昀辰就觉得自己被坑了。
“哎哟喂，这修士修为还挺高的，到时候我们一人一口，想来能将修为提升不少。”一只天魔舔了舔唇，看着昀辰，露出尖锐的獠牙。
昀辰不语，手指微抬，身后的那个书生模样的天魔直接被无数雨线切割，发出半声凄厉的惨叫后，变成一堆漆黑细碎的碎块，碎片瞬间聚拢，化成一个不断蠕动的肉球，昀辰弹指，一道紫红的雷电顿时从空中落下，狠狠劈在肉球上，只将它劈成渣滓。而后被雨水冲刷，落到凉亭下的山崖中去。
另一边的数只天魔非凡没有被昀辰这一手摄住，反而更加兴奋掏出武器，疯狂的朝昀辰冲上来。
如此强大的修士，只要能伤到他，喝上他的一滴血，也能让他们的力量瞬间提升，如此补品，不能放过！
凉亭被昀辰劈出一个大窟窿，雨水沿着凉亭顶上的窟窿哗啦啦流下来，昀辰看着冲向他的几只天魔，抬手便召下无数天雷，紫红的雷霆从空中坠落，化作牢笼将一个躲避不及的天魔体一头罩住。
紫红的雷霆从外往里压，爆出一团火光，将那只天魔烧成扬灰。而速度最快的一只天魔已经冲到昀辰面前，一手长刀，直直砍向昀辰头颅。
昀辰抬手一抓，空中雨水迅速纠缠，化作一把剑的模样，左手握住长剑，一把将天魔砍来的长刀架住，由水凝聚的长剑竟生生将天魔手中的长刀切断，剑势一去不退，顺带将那天魔体的脑袋砍下来，漆黑的血喷洒，昀辰挪动数步，避过飞溅的血渍。
那被斩首的天魔身子一扑，抬手捞起滚到一边的脑袋，迅速的闪身，退到一侧，将脑袋安上去，看着昀辰，双目恨恨。
“原来杀不死吗？”昀辰挑眉，“看样子只能慢慢烧了。”
——————————————
城南传来轰隆数声炸响，谢归心将流光背在背上，拿了把伞便往门外走。谁知他刚出门便看见华容淋着雨，挡在院子门口，一张脸冻的煞白。
“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谢归心撑伞，帮华容将雨水挡住，“你身体不要，大晚上的，不要乱跑。”
华容抬手拉住谢归心的衣袖，仰头看向他，一双眼里满是不舍，“谢大哥你这是要走了吗？”
谢归心抬手将衣袖从华容手中拽出来，充满沧桑感的叹了口气，“是啊，我要走了。”
华容长眉微垂，他看着谢归心，半晌冲他柔和的笑了笑，缓缓开口，“谢大哥，你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我们能再见一面，今夜还望谢大哥赏脸，去我哪儿喝一杯践行酒。”
谢归心看着华容被雨淋的湿透的脸，叹气，“那便去罢。”
华容轻轻的勾唇，露出一个乖巧柔和的微笑，“我就知道，谢大哥对我最好了。”
谢归心但笑不语。
推着华容的轮椅，谢归心一路往华容的院子里去，庭院深深，雨水有如珠帘，仿佛隔开一个世界。整个华府都安静的厉害，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几只晕黄的灯笼在风中来回摆动。安静的诡异。
谢归心一路打量过去，看着华容，谢归心唇角微勾。
华容搬来一坛酒，给谢归心满上，“谢大哥，你来的这些日子，我多谢你的照顾……从小到大我都被人欺负，从来没有人关心过我，只有你……”
华容轻笑，“只有你待我好，可惜你又要走了。如果你能留在这里，多好……”
谢归心看着面前的一杯酒，叹气，“我也没办法啊，谁让天魔体太多了，而且还难抓呢？”
谢归心拿起桌子上的酒杯，来回打量，“华小少爷啊，天魔毫无人性，你同他们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华容面色如常，“谢大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谢归心抬眸，看着华容，“你表现的很明显了，既然腿不好，就乖乖待在家，看看书，下下棋，好好养着身体，和魔做交易，简直不能再可笑。”
华容静静的盯着谢归心，半晌，整个人靠在轮椅上，轻笑，“那又如何？就算是与虎谋皮，可终究我还是活下来了，那些人，而那些欺负过我的人，却都死了。”
“就算是与虎谋皮，可我也还活着，不是吗？”华容抬手，将桌子上的酒水一饮而尽，“谢大哥，你待我不错，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承了你给我的情，所以，你今天还是留在这里吧。你出去了，就是死。”
“还有你的同伙，他们发现了不对劲，已经有很多人追过去了，你现在就是去了，估计也已经迟了。”
谢归心勾唇，起身，“可惜了，我不怕死，而且……”
谢归心轻笑，“还有，不过几个小小的天魔体，无论如何也伤不了他的。”
谢归心转身便往门外走，在他身后，华容咬唇，“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没错，我自己选的。”谢归心抬脚，一把将大门给踹开，轰然一声响，门板倒下，门外，暴雨倾盆。
谢归心骤然转头，看向身后的华容，挑眉，“魔都是很贪婪的，我其实很好奇，你用了什么东西当做交易。”
华容勾唇，“我今日去城主府，将江陵城的禁制给破了。”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要说代价，当然……是这整座江陵城的人了。”
“而且……也包括我。”华容静静的坐在原位，身体却开始蠕动，像是有一个怪物在他体内挣扎，皮肉的撕裂声响，华容却还在笑，“你知道吗，我好恨这这里的人，因为我娘是个妓/女，所以我被人瞧不起，因为我身怀残疾，所以活该被欺负，因为没有靠山，大冬天被人推进水里……”
华容骤然像谢归心伸手，掌心躺着那块谢归心给他的玉佩，“我真的……好恨呐。”
华容颤抖着手，将玉佩放在桌子上，叹息，“为什么，我要受到这些对待呢，我……也是人啊。”
谢归心抬眸看着华容扭曲的脸，叹气，“真是不值得。”
华容整个人像是一层皮一样，褪去，内里却生出新的骨肉，一个人从他身体里慢慢的出来，就像腐败菌类靠着尸体生长一样，缓缓结出一个人形。
谢归心抬手就是流火，火焰乱上那人的身体，却完全没有伤害，自动熄灭。谢归心挑眉，“哎呀，还会自己想办法找壳子了？”
“是啊。”人形缓缓蠕动最后一层血红的皮肉褪去，露出玉白的身体，一双极其潋滟的桃花眼骤然睁开，同谢归心对上，“毕竟，我被你杀过一次，可能不再死第二次了，是不是？谢，归，心？”
谢归心看着面前那个同他生的一模一样的男人，半晌，挑眉，“居然用我的脸。”
天魔体彻底的从华容的尸体上出来，看着谢归心，勾唇，“是啊，毕竟，你杀了我，再怎么样，我也得把你记住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80章 章八十 荧惑
“……你是无妄海里的那只怪物？”谢归心挑眉, “居然没死？”
“我不叫怪物, ”对面的天魔体抬手，身体瞬间裹上一层漆黑的外袍，将赤裸的躯体遮盖, 他抬眸，同谢归心对视, 赤红的瞳孔有如凝固的血, “我名荧惑。”
谢归心看着面前这具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 啧声轻叹，“你选谁的脸不好, 非要选我的。”
话音未落，谢归心手腕翻转, 流光霎时出鞘, 整个人瞬间跃出，狠狠刺向眼前人的躯体，长剑入肉，发出闷响，天魔身体上骤然出现一道伤口。
纵使伤口迅速愈合, 荧惑也像是没有预料到，自己的身体居然会被一把剑给伤到, 他看着没入自己胸口的脸, 一脸讶异。
谢归心挑眉，“你住进这个壳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变成人的时候, 纵使不怕流火，但也有了别的致命的缺点？”长剑横划，于荧惑体内破开一道极深的口子，艳红的血从伤口中汩汩涌出。
“人可不如魔，”谢归心勾唇，“会疼，会受伤，会流血，也更容易死。”
荧惑蹙眉，一把将桌子掀起，挡住谢归心刺来的第二剑，整个人瞬间后退，撞破屋顶，往房檐上跃去。
谢归心立刻追上。
荧惑于房檐上奔走，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纵使伤口已经愈合，可方才那股剧烈的疼意却仿佛还在，这种疼与被流火焚烧时力量消散的虚弱感不一样，剑刃割裂的痛楚更加清晰，也更加剧烈。
这就是人？荧惑想起已经死在房里的华容，挑眉。
荧惑从房檐上跃下，黑袍翻滚，他在轻盈的落在地上。大雨滂沱，整个华府已经没有了活人，江陵城上，因为禁制被破开，众多魔祟从阴影中爬出来，疯狂的袭击百姓。镇守江陵城的几个修士也被天魔体缠上，整座城没有半点光亮，很多人还在睡梦中没来得及睁眼就被魔物一口咬断了脖子。
谢归心蹙眉，他竟是不知道天魔竟然可以召唤出这么多的魔物。
周身流火运转，谢归心放出流火，火焰沿着屋檐开始燃烧，瞬间席卷了一整条长街，开始往整座城池蔓延而去。白色的火光将夜空都照亮。
荧惑有如鬼魅般出现在谢归心背后，魔气化作一把长剑，瞬间冲向谢归心，谢归心当即反手格挡，流光与长剑相撞，发出一声嗡鸣，谢归心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整个人摔去，撞塌了一栋房子后勉强站稳。
荧惑却骤然袭上，冲进流火之中，手中长剑猛的刺向谢归心的心口，谢归心迅速转身，堪堪避过荧惑，流光直刺荧惑脖颈。
两人的身影在空中相撞，几乎快成一团幻影，灵力同魔气相碰撞，强大的力量波及四周，一路撞塌了数间房子，往城主府冲去。
谢归心越打越心惊，荧惑不知已经吃了多少人，从魔界的术法到修真界一些宗门的剑法，五花八门全部融在一起，绕是谢归心也有些招架不住。荧惑出招毫无章法，却格外有用。
谢归心被这疯狗一样的打法伤到，肩头破了道口子，猩红的血在衣上洇开。
长剑相撞，两人瞬间弹开，各自落在城主府屋檐的一角上。谢归心一剑砍中荧惑肩膀，荧惑抬手划破谢归心胸腹。
“凡人真是一种奇特的东西。”荧惑舔去剑上的血液，看着对面的谢归心，挑眉，“你看看底下的这群人，在危险面前，自私又怯懦，一个个为了活命，抛妻弃子。”
“但也有人奋起反抗，保护嫁人。”谢归心看着脚下的人群，长眉微挑，“人心本就莫测。”
荧惑大笑，手中长剑猛的刺向谢归心，谢归心连忙后退，整个人飘开老远，而荧惑手中长剑却骤然变作一条长鞭，一把缠住谢归心的脚踝，将他猛的一扯，甩向一边的房屋。
谢归心整个人斜飞过去，一把撞进一个人怀里。巨大的撞击力让两人不住后移，来人一手搂住谢归心，瞬间将重力化开，整个人轻飘飘的落在一处屋檐上。
谢归心抬眸，只看见一张溅满泥点的脸。
“……昀辰？”谢归心看着昀辰脸上的泥点，唇角抽抽，不过是几个小小的天魔，怎么把他弄了一身泥？
“下次不要让我穿女装了。”昀辰默默开口，“行动不方便。”
谢归心被昀辰一把放开，他这时才发现，昀辰只穿着女装中衣，身上的那些什么配饰外袍全部被他给扔了。
“怎么？吃亏了？”谢归心挑眉。
“没吃亏……”昀辰唇角抽抽，“就是被衣服绊了一下，摔了一跤。”
谢归心看着昀辰脸上的泥点，仿佛看到了昀辰打斗途中，被衣服绊倒，不小心摔地上的场景，特别没良心的笑了起来。
而另一边的荧惑看着昀辰，眉头一蹙，“我记得你，将我困在无妄海被火烧的人，就是你。”
昀辰抬眸，看着对面的荧惑，眉头微蹙，“天魔？”
“没错，”谢归心缓了口气，看着对面的荧惑，叹气，“找了个壳子的天魔体，流火对他没用。”
看着对面的荧惑，昀辰抬手，天际雷云滚滚，数道雷霆瞬间冲向荧惑，轰然数声巨响，荧惑整个人往后退开，身影有如鬼魅，迅速的绕开雷劫后，竟是不吭不响的跑了。
谢归心：“……”
江陵城中杂乱一片，无数百姓在街上逃窜，恐惧的避过流火，纵然这火对他们没有任何伤害。
昀辰怕误伤到凡人，不能使用术法，抬手凝出四周的雨水，化作绳索，一根根细线冲向荧惑逃窜的方向，却被一一斩断。
昀辰蹙眉，正准备动身去追荧惑时，谢归心却骤然拉住他的手，“罢了，别追了，天魔可以随时改变形态，混去人群里就分不出来，追了也是浪费时间，我们先把这里肆虐的魔物收拾了再说。”
昀辰看了一眼城中泛滥的魔物，抬手，雨丝勾结成无数细线，将城中活动的魔物全部捆绑，扎堆扔到城主府门前，再由谢归心一剑一个，直接捅死。
待到城中天魔体全部被烧死，流火也自然熄灭，除却被谢归心他们撞塌的几间房子，其他的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昀辰身上全湿了，发上染的色也被雨水冲掉，银白的发和着黑色的染料，说不出了狼狈和滑稽。
天际泛白，大雨也渐歇，江陵城城主一身是血的回来，看着自己门口堆积的有如小山般的尸体和站在自家门口的昀辰，腿一软，差点给跪下。
“帝……帝君！！”
昀辰默默回头，给了江陵城城主一个冷漠的眼神。
在江陵城城主府上梳洗过后，谢归心拉着昀辰往街上走，“听说你有上百年不曾从青芜山出去过，今天不如四处走走。”
昀辰被谢归心牵着往城外走，大雨歇后，天色还是阴沉的，日头还没爬起来，江陵城一片狼藉，谢归心拉着昀辰从街头走到街尾。不少房子塌了，江陵城中人正在抢修，谢归心路过时，会给他们帮点小忙。两人从街头走到街尾，天色也从微熹便得热烈，再渐渐暗沉下去。
街末是座桥，谢归心站在桥上，看着底下的潺潺流水，抬眸看了昀辰一眼，“昀辰，你还记得你的心劫吗？”
昀辰抬眸，看了眼谢归心，“心劫不过是个幻梦，我没能成功渡过，在心劫中经历的事情，全部没有印象了。”
谢归心微怔，“你的心劫失败了？外界谣传，你不是……”
“只是青芜山他们编造出来给我造势而已，”昀辰缓缓开口，“那次渡劫失败，我离飞升便差了一个契机，心境不圆满，就无法突破最后一个关卡。”
“我渡劫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其实已经无所谓了。”昀辰抬眸，看了眼空中的流云，“我知道我缺失了很多东西，可是，既然都找不回来了，那便算了。顺其自然，总有一日会好的。”
谢归心微怔，半晌，伸手勾住昀辰的腰，将他一把搂住，“也罢，忘了就忘了。”
“当初你爱我，现在轮到我来爱你，没差的。”谢归心看着昀辰的脸，在心中默默想道，看着天际的流云，半晌，轻轻的抬头，在昀辰脸上亲了一口。
昀辰整个人僵住，却没像以前那样急匆匆的将谢归心推开，任由谢归心在他脸上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淡的牙印子。
“帝君……咳咳咳。”江陵城城主站在桥底下，看着桥上两人，默默的转过身，“帝君，青芜山来了信，说是有要事相商。”
江陵城城主将信封放在桥头的石墩上，低着头默默的跑了。
谢归心默默挑眉，松开昀辰的腰。昀辰抬手，将那封信取来，将打在信封上的禁制解开，半晌，缓缓开口，“我要回青芜山一趟。”
谢归心点头，“嗯，那你回吧，我继续去追捕天魔。当然，如果路过青芜山，我会去看你的。”
昀辰抬眸，“你……”
谢归心勾唇，“我怎么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莫非是帝君见我生的好看，今天又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昀辰：“……并没有，我只是想要你一束头发而已。”
谢归心轻笑，爽快的割下一缕头发丝递给昀辰，“作为交换，我也要你的。”
昀辰抬手，并指，削下一缕白发，递给谢归心。谢归心看着掌心的头发，轻笑，“帝君可听说过，人间有结发夫妻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