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玄净开口说些反驳的话，清虚就紧接着道：“我这样说不是没有原因的，想必你们也听说了从沉鱼落雁传出来的那件事吧。”
“沉鱼落雁的苏持当初来我西灵寺的时候，他的脸已经那样了，而当时玄乘也亲口承认了他和那苏持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也就是说，当时玄乘可能已经知道那苏持堕入了魔道。”
清虚说到这里的时候，玄乘还是没说话，玄净又替玄乘反驳道：“只是可能！我师兄他一定不会做那样的事！他不是那样的人！”
清虚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玄净一眼，对着玄净道：“他怎么就不可能是这样的人了？先前我们也没想过他会和人有肌肤之亲啊，结果呢？”
清虚的这句话让玄净哑口无言，但他转念一想，他师兄本来就不开口，要是他也不说些什么，这些和尚经过他师叔这么一煽动，那他还是有很大一部分可能被选为这西灵寺的方丈的。
于是玄净瞬间有了动力，对着玄乘道：“师兄，你快跟大家解释啊！你当时怎么知道那苏持入了魔？一定是他用了什么手段逼迫你的吧？”
清虚听了玄净这话后，不屑嘲讽道：“玄乘修为这么高，要是他不愿意，谁能逼迫他？”
众和尚一方面又相信玄乘的为人，一方面又觉得清虚所言有理，便等待着玄乘的回答，毕竟玄乘可是从来没说过谎话的，只要他解释了，他们就一定会相信。
良久，玄乘回道：“师叔说的没错，苏持没有逼迫我。”
玄净：“……”
众和尚：“……”
玄乘这话一出，大家心里的滋味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玄净彻底颓丧了，他也不再说话了。佛语有言：“生在这世上，顺逆有天命”。无论什么事，都强求不来，这就是命。
这个时候，清虚继续道：“我方才说的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清虚这么一说，众和尚又都纷纷提起了精神，他们只知道清虚刚刚说的那件事，却不知道还有第二件事的，难不成玄乘还干了什么一言难尽的事？
成功地吊起了一群和尚的好奇心后，清虚也开始抛出他掌握的第二件事：“有件事也许你们不知道，闭月羞花有一叫荀钰的修士也是死于那苏持之手，死在苏持手里的有很多人，本来这个修士也没什么特别的，但关键是，当时我寺的玄乘和那苏持呆在一起。”
清虚话说到这里，听着的众和尚顿时脑补了一出大戏。
这事情，清虚没有说得太过详细，他精简了一下，略去一些不必要的，然后才说出来。看到这些和尚的神情之后，他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于是清虚顿了一会儿，然后说出了自己关于这件事的看法，更准确点来说，是关于玄乘这个人的看法，关于玄乘能不能当西灵寺方丈的看法。
清虚道：“谁都不能证明玄乘当时是否参与此事，是否知晓此事却闭口不谈，但谁也不能证明玄乘就是清白的。这事也就只有苏持和玄乘自己心里有数了。苏持到现在还坚决说这些事不是他干的，从他口里想要知道些什么是不可能的，至于玄乘，他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区别。所以，此事无从查证，我们不能冒着这样的风险把西灵寺交给玄乘，想必方丈若是在，也不会把西灵寺交给玄乘。”
清虚又道：“玄净之于方丈之位，虽力有不逮，但他从来没犯下什么大错，品行上也并无任何不妥之处，而且有你们在一旁照看着，他的能力其实无关紧要。”
第七十五章
清虚的那些话确实都有道理, 但洗脑包不是一日就能成功的，这些和尚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倾向于玄乘, 也不是这会儿听了清虚的三言两语就能被说动的。
他们还在犹豫，毕竟选方丈可是一件大事。
不曾想这个时候, 玄乘站出来道：“我退出。”
清虚：“……”
玄净：“……”
众和尚：“……”
玄净本来已经死气沉沉了, 可现在听到玄乘方才的那句话, 瞬间又有了反应，他哭丧着脸问玄乘：“师兄, 你是和我们开玩笑的吧？”
玄乘道：“我没有再开玩笑。”
玄乘这话一出，一旁的清虚连忙问他道：“你此言可当真？”
玄乘道：“当真。”
清虚听后, 脱口而出一个“好”字, 他对着众和尚道：“刚刚玄乘的话你们也听到了, 他自愿退出竞争, 从现在开始, 我们西灵寺的方丈就是玄净了。”
在场的众和尚面对着这场景, 他们先是看看清虚, 然后再看看玄乘, 清虚许是因为计划成功, 眉眼间有一抹得意，而一旁的玄乘则是抿着嘴，面无表情。
二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些和尚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玄乘是被清虚给欺负惨了，原本是觉得清虚的话很有道理的，此刻心里的天平却是倾向了玄乘。
不过也没什么用了，玄乘自己退出, 西灵寺的方丈从现在开始就是玄净。
在左云道人被通知去商议苏持一事后，左书儿就一直站在门外等着。等天色稍晚后，她也总算是等到了她爹。
远远地见到左云道人，左书儿连忙跑过去问道：“怎么样了？”
看着自家女儿，左云道人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情况危险。”
左云道人这话一出，左书儿的一颗心瞬间沉落到谷底。
接下来，两人回到屋子里，左云道人把当时的情况和左书儿描述了一下。左书儿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良久，她问她爹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左云道人还是摇头，无奈道：“你爹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事全看掌门啊！”
左书儿不明白：“掌门不是阿持师兄的师父吗？为什么他不站在阿持师兄那边？”
左云道人道：“这个谁知道呢？”
左云道人安慰自家女儿一会儿后便被对方推出门了。
左书儿想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结果在屋子里呆了没多久，整个人反而越来越烦躁，最后她决定出去，去悔过室探望苏出尘，顺便把这件事告诉对方。
悔过室里，苏出尘听到了离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难道是他师父？
想到这儿，低垂着头的他连忙抬起头来，目光之中有欣喜。可是，这种欣喜不过维持了半秒，在看清楚来人后，苏出尘真的是彻底失望了。
他道：“怎么是你？”
左书儿看着苏出尘，回道：“怎么说这话？不想见到我？还是把我当成谁了？”
苏出尘实话道：“我以为会是我师父的。”
听到苏出尘提到萧掌门，左书儿气就不打一处来，于是嘴里也没个遮掩就道：“别指望你师父了，他巴不得你死呢！”
左书儿这话一出，苏出尘脸瞬间就白了，他连忙问对方道：“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左书儿语气颇带怨念地承认道：“是听说什么了。还是听我爹亲口说的。他们都觉得你跟那个香雪溪一样，堕入了魔道。”
“我师父呢？”苏出尘问。
左书儿哽咽道：“他也是这么想你的。”
这下子，苏出尘整个人都颓了，这样的话，他真的是不敢相信。当初他脸变丑了，他谁都瞒着，唯独没有瞒着他师父，可如今，他师父不仅认为那件事是他干的，还怀疑他堕入了魔道。
呵呵。
堕入了魔道……他该说这些人还真能脑补。
他都是堕入魔道的人了，这些正道修士还会让他活下去吗？
“这为什么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呢？我的脸是丑了，可我还是那个我啊！为什么我一变丑一切就都变了！”苏出尘扯了扯嘴角，脸上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左书儿看着这样的苏出尘，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她一边哭一边对着苏出尘道：“阿持师兄，你别这样，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的！”
苏出尘没再说话，眼睛里也没了任何神采。
左书儿呆在这儿哭了一会后，看守的人开始让她离开了。
走出悔过室，左书儿吸吸鼻子，擦掉脸上的眼泪。阿持师兄已经放弃了，可是她不能也像阿持师兄一样放弃，要是连她也放弃了，那还有谁来救阿持师兄？
左书儿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可是，路走了没多长，她还是“哇”的一声蹲下来哭了。她要怎么办呢？她能怎么办呢？她什么都做不了。
左书儿哭着哭着，突然想起来了一人，西灵寺的玄乘。她记得自从西灵寺的方丈飞升之后，玄乘也不在外面瞎转悠了，而是回到了西灵寺。
要是她现在去找玄乘帮忙，玄乘是一定会帮的吧？毕竟当初，她阿持师兄要跟那姜非争成亲的时候，玄乘就把她阿持师兄带走了。
是的，虽然当时苏出尘另跟左书儿解释了一番说辞，但左书儿知道玄乘与苏出尘的关系，而且她也没觉得单凭荀钰那修为境界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苏出尘从沉鱼落雁掳走。
如今想来，要是玄乘肯帮忙，苏出尘定是无性命之忧了。
想到这儿，左书儿连忙回到自己屋里，收拾了一下东西后，瞒着她爹连夜赶往西灵寺。
西灵寺在修仙界的西域，而沉鱼落雁则是在修仙界的东域，两个宗门距离还是蛮远的。
饶是左书儿已经去过西灵寺一次，对路途较为熟悉，还有她爹先前给她的仙鹤作行驶工具，她仍旧中途下来在城中歇息了一会儿。
城中，左书儿随便找了一家旅馆，打算吃个饭、洗个澡，再睡上一觉，然后赶路。
不想，她在一楼吃饭的时候，听见她旁边的几人居然在议论苏出尘的事，而且都不是什么好话。
像是“沉鱼落雁要是包庇苏持，他们就共同抗议”这类话。
左书儿本来不想在途中惹事，但她听着这些人的话越来越过分，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把筷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转过头对着那几人怒目道：“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其实，左书儿平日里是经常偷溜出门派去各个城里玩的，在这些城市里游走的，有一些是各个宗门出来采办、历练的修士，还有一些就是散修，很少有像左书儿这样修为全无之人。
不过，修仙界里，境界低的人是看不到比自己境界高的人的修为境界的，所以一般别人看到修为全无的左书儿时，也只会认为她的修为境界比自己要高上不少。
但是方才在旅馆之中议论苏出尘的那几人，修为不高，刚刚筑基，关于修仙界的一些事情，他们知道是知道，但一时半会也不会往深处想。
于是，他们在几人在听到左书儿的话后，先是一惊，再看左书儿修为全无却穿戴不俗时，顿时来了兴趣。
左书儿本来是想吓住他们，让对方他们的，不想她目的是达到了，可这几人的目光却是一直放在她身上，恶心得她都吃不下饭。
匆匆扒了几口饭，左书儿感觉有点不大对劲，也不敢在这旅馆再继续呆下去了，她找小二问了一下后门在哪里后，就上去收拾好东西从后门离开了。
左书儿本来觉得自己能躲开的，不想她前脚才刚踏出了后门，然后就看到方才在旅馆的那几人在后门门口等着她，她一时间没有任何防备，猛吸了一口药后，晕了。
这还是这几人第一次在修仙界把人迷晕，不过他们心里也没什么负担，毕竟在还没踏入修炼一途时，他们就是以干这活为生的。
他们迷晕了左书儿后，把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取走了，然后再瞧着这人，觉得也不能浪费，几人商量一番后，决定把左书儿带到他们所在的那座山上，然后卖给山里一个喜欢捣腾些古怪玩意的怪修士。
他们商量好后便上路了。
第七十六章
这几人修为不是很高, 再加上带着一个左书儿也不是很方便，于是他们这一路上都是走路, 好在他们要去的那座山也不是很远，就在城外, 过了一片树林就到了。
这几人到了树林后, 其中有一走在前面的人, 看到不远处两棵树之间系着一白布，他往前走了两步, 发现那白布上竟是躺着一人，而且看这人的模样, 还好像是睡着了。
他连忙放轻了脚步离开, 回去跟另外几人道：“前面有一个人, 在睡觉。”
“这荒山野岭的, 怎么会有人在这儿睡觉？”一人不解问。
“那人修为境界如何？”又是一人问。
这人想了一会儿, 犹豫答道：“好像和这个小丫头一样没有任何修为。”
方才问话的那人听了这话后沉思了一会儿, 问道：“确定是没有任何修为？还是你看不清他的修为？”
这人慌了, 答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这难道还有什么不同吗？”
“你看不清他的修为是因为他的修为比你高。”方才问话的人解释道。
这人听后, 把目光转向后面还在晕迷中的左书儿，颇为忐忑地开口问道：“那这丫头呢？会不会也是修为比我们高啊？”
那人摇摇头：“应该不是，如果她的修为真的比我们高，当时察觉出不对劲，她就不会从后门走了，根本就没必要。”
其他几人听了这人的分析后, 纷纷觉得有道理。
“那前面有人，我们绕路走？”一人提议道。
有一人不同意道：“为什么要绕路走？万一又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呢？”
“没有修为的敢在这荒山野岭睡觉？”
这人听了其他人的劝后，也没放弃自己心里的想法，他跟其他几人说了一下，非要自己前去看看。
这一看，人就没再回来过。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往前了，可若是就此离去，难不成方才失踪的人就弃之不顾？
就在他们呆在原地，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左书儿悠悠转醒了。她趁这几人心神不宁，一把挣脱，然后就向前面跑去。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也追了上去。
左书儿跑了没两步就停下来了，她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手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可是没用，那人还是发现她了。
左书儿只见着那人偏过头，看了她身上的衣服一眼，微微笑着问道：“沉鱼落雁的？”
***
几日后，左书儿的尸体被抬回了沉鱼落雁。
左云道人承受不了这打击，近欲发狂，萧掌门点了他的穴道，让他昏睡过去。
萧掌门问那寻尸体的几人：“怎么死的？”
那几人答道：“一剑穿心。”
“那脸是怎么回事？”萧掌门继续问，他看着左书儿的一张脸，那上面满满的都是伤疤，没有一处完好之处。
“应该是死之后划的，也是用剑。”
“能看出是用什么剑划的吗？”
“是墨剑，这剑没什么稀奇的，随便一个城市就有的卖。”
“你们在哪儿发现她的？”
“城里，就是阳炎城，出了门派没多远就到了，师妹经常去那里玩的。”
萧掌门沉思了一会儿又继续问道：“她身上的东西呢？”
这几人摇摇头，答道：“不知道。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
萧掌门没再说什么，让在场的几人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自己离开了。他没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往悔过室走去，去找苏出尘。
苏出尘呆在悔过室里，不明白为什么关于他的处罚迟迟没有决定。最近左书儿也没再来找他了，大概是对他彻底失望了。
这样的情况下，苏出尘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师父会来找他的，在看到他师父后，他完全愣住了，回过神来后，连忙站起来恭敬问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萧掌门望着苏出尘道：“现在所有的人都认为你堕入魔道了。”
再次听到这句话，还是从他师父口中，苏出尘心情十分复杂，他回他师父道：“我知道，师妹已经告诉我了，她还告诉我，就算是师父您，也觉得我堕入了魔道。”
萧掌门道：“为师首先是沉鱼落雁的掌门，然后才是你的师父，作为一个掌门，门派里众人的想法就是为师的想法。”
听了他师父的这话，苏出尘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问道：“那作为我师父，您的想法呢？也是觉得我堕入了魔道吗？”他还是有点想知道答案的。
萧掌门回道：“自是不信的。”
苏出尘本以为在他师父说出这句话后，他会欣喜不已，谁知道，现在他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他师父这个人，对他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他也不会再把对方当成师父一样来信任和尊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