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将两个重伤员安排好,安齐远就将插在通天蟒头部的匕首抽了出来。
就在匕首抽出的同时,又有四色灵气从通天蟒的头部散逸出来。
“这,这是……”
郑东惊讶地看着漫天的四色灵气,虽然这些灵气远没有方才的火灵气那般浓郁,但也极为可观了。
“这是方才通天蟒吸纳的我们五人的灵气。”
安齐远将匕首交还郑东,这句话似是说给郑东听,但实则是说给还在打坐的苏澈听。
“还呆着做什么?赶紧打坐,能吸回多少就吸多少回去!”
安齐远提点了还在怔愣的郑东一句,又看了一眼被四色灵气笼罩住的苏澈,见那四色灵气果然十分有序地被苏澈的气海有序吸纳,原本紧绷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不需要安齐远提点,苏澈就已经用五行功法如法炮制地将适合觉非罗和区长镜的灵气渡了过去,感觉到觉非罗和区长镜的情况正在一点一滴地好转,安齐远一口气松了下来,顿时觉得丹田的法轮剧痛难忍,但为了不影响苏澈施展功法,竟就这样紧咬牙关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只是满头冷汗地坐了下来,缓慢地吐纳修炼。
时间又过了许久,直到整个秘境中的五行灵气都已经被利用殆尽之后,觉非罗和区长镜也终于恢复了意识。
只是待他们睁开眼四下观望的时候,却见已经结印收功的苏澈十指指尖血肉模糊,竟连指甲盖都已经烂掉了。
第169章 第二重(十七)
苏澈缓缓收回五行功法, 指尖的疼痛因为灵气停止流动而稍微减少了一些, 不似之前那般像是被刀锯不断撕扯一般疼得钻心。
安齐远苍白着脸走到苏澈身边, 用自己已经有些破得不能看的衣袍盖住了苏澈一丝不挂的身体。
只是此刻他丹田处依旧疼痛难支,安齐远遂也席地而坐,硬撑着撕下布条, 将苏澈有点血肉模糊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包扎起来。
因为灵气的过度流动而造成肉体的不能负荷,这种奇观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郑东除了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之外,还真的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觉非罗只觉得自己丹田空空如也, 皮肉上的疼痛远远不能弥补法轮的空虚带来的无力感, 但一睁眼就感觉到从苏澈身上散发出来的威压已不再是之前的筑基修士,也是狂喜不已。
修真界向来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虽在与通天蟒的恶斗中受伤,但修为却没有减弱, 只要到灵气充沛之地闭关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但苏澈这种直接从筑基冲到结丹的却是少之又少。
与觉非罗不同, 区长镜醒来之后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苏澈和安齐远看。
虽然此时眼前的两人皆蓬头垢面不修边幅,但因为方才的一场恶战而没有再继续维持易容术的两人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此刻,一头银发的清俊男子正斜靠在身着黑色内袍的高大男人怀里, 五官俊美到不可思议, 配上眉宇间恰到好处的清傲之气,若不是额间有一点菱形的朱砂法印增添了一丝媚色之外,完全就跟画中走出的神祗一般。
而他身后的高大男人即便深受重创也掩盖不住外泄的桀骜之气,即便那银发男子眉头轻蹙,动作间也透露着排斥, 但还是霸道地将人禁锢在自己怀中,但手上替银发男子包扎的动作却比丝绸还要轻柔,端的透出铁汉柔情的感觉。
区长镜越看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还伸手狠狠揉了几把发涩的双眼。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身后突然传来觉非罗的声音,紧接着区长镜也被人箍到了怀里,一直搓揉双眼的手也被顺势拉了下来。
像是被什么忽然提醒了一般,区长镜触电似地惊跳了一下,猛地回头盯着觉非罗,差点没生生把觉非罗看出个洞来。
“魔修无赦谷护法,觉非罗!”
区长镜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
觉非罗笑得眉眼弯弯:“我是。”
区长镜又再度将视线放到不远处的安齐远身上。
“魔修无赦谷宗主,安齐远?”
区长镜此话一出,郑东只觉得自己膝盖都软了。
虽然他这种小虾米一样的低阶修士至今为止还没有资格见到魔修宗主的真颜,但画像却还是见过的,更勿论“安远”和“安齐远”也不过是一字之差。
“可是,可是无赦谷宗主不是化神巅峰修士么?”
即便是刚才九死一生、火力全开的时候,安远也不过是元婴中期的修为罢了。
觉非罗闻言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似乎很是欣赏区长镜聪明的“异想天开”。
见觉非罗不语,区长镜只得继续将支持自己猜测的证据一一摆出:“如果他不是魔修宗主,你凭什么对他那般言听计从?”
虽然他也无法解释为何堂堂的魔修宗主只有区区元婴修为,但长久积累下来的上位者的威势是深入骨髓的,即便无论是安齐远还是觉非罗都刻意隐藏这种因为等级差别而造成的不同,但在战斗中却难免会露出许多蛛丝马迹。
“你们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为什么要混到青阳洞里来?!”
区长镜无法不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安齐远的行径——道修和魔修向来不合,魔修宗主隐姓埋名混进青阳洞,除了意图不轨之外还能做什么好事?
虽然将视线放在苏澈身上,但却一直在关注觉非罗那边的安齐远闻言嗤笑一声道:“笑话,自苏宗主陨落之后,青阳洞早已大不如前,有什么好让本座谋划的?”
一句“本座”出现,郑东是真的软了膝盖跪在地上——在轩辕大陆上,也就只有一宗之主才有资格自称“本座”。
如今“安远”已经没有想要继续隐瞒的打算,这一惯的称呼也就用上了。
区长镜听安齐远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身份,顿时像豹子一样炸了毛。
“你到底有何居心?!若是要害我青阳洞,即便你是元婴老祖,我与郑东也要拼死也要讨回公道!”
安齐远一听禁不住哈哈大笑,半晌之后才当着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区长镜的面,轻轻摸着苏澈有些打结的发尾揶揄道:“阿澈,你家的小崽子可真是忠心耿耿。”
苏澈斜睨了安齐远一眼,知道这魔头已不打算将真实身份继续隐瞒下去,只得叹了口气,无不可地道:“那自然是比你的无赦谷要强上那么一分半分的。”
“阿澈?”
“苏明?”
郑东嘴里念念有词地重复了从安齐远嘴里听来的两字,又想到了这白衣人之前的身份就是苏明。
“苏,苏,苏澈?!”
这下郑东的下巴也被惊出来了。
“宗,宗主?!”
此时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不颜面的问题,郑东三下五除二地爬到了苏澈跟前,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澈那无可挑剔的五官。
“门徒郑东,见过宗主!!!”
郑东将脑门磕在地上砰砰直响,说话的声音的都明显带着颤抖。
呆愣了半晌之后,区长镜竟有些歇斯底里地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明怎么会是宗主?!如果你是青阳洞的宗主,为什么会和安齐远混在一起?!”
其实,区长镜比郑东更早地发现了卸去了易容术之后的“苏明”与青阳洞宗主苏澈异常相似的事实,只是他不愿承认,堂堂的道修宗主竟然会被安齐远那般,那般搂住,不仅言语动作之间未见太多排斥,就是像他这种心思纯正的人,都能看出这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
说好的道修与魔修道不同不相为谋呢?!
说好的道修与魔修不能共处一室呢?!
想到之前“安远”和“苏明”之间的种种行径,若是脱去了表兄弟这层外衣,除了情人还能是什么?!
魔修和道修结为道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区长镜只觉得自己向来秉持的价值观被彻底颠覆了。
他宁可相信眼前的这个银发男子不过是个空有一幅皮囊的假货,宁可相信青阳洞的道修宗主已经在天劫中陨落,也不愿相信这个软软地靠在安齐远怀中的人就是苏澈!
苏澈闻言叹了口气,未做解释更不想多言,只是轻轻地别过了视线。
可越是这样的反应,区长镜就越发笃定眼前这人就是如假包换的青阳洞宗主,不知为何,眼眶就红了一圈。
最后还是觉非罗看不下去,直接从区长镜的身后用手臂箍着他的脖子将人整个向后扯,凑在区长镜耳边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也是跟我这个魔修凑在一起?苏宗主和安宗主在一起又犯着你哪了?”
觉非罗不说还好,这一说还真是让区长镜像炮仗一样点燃了。
“就是犯着我了,哪都犯着我了!!!”
“他是堂堂的一宗之主!这样委身于魔修,让我们青阳洞如何自处!!!”
见区长镜哪壶不开提哪壶,觉非罗也是气得牙根直痒。
看区长镜还想再说,直接捏住他的下巴,直接将他那没遮拦的嘴给牢牢堵住。
区长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死命抡起胳膊往觉非罗的背上捶,只不过区长镜也是个重病号,就是用了死劲也没造成什么伤害,反倒是觉非罗被他整烦了,索性将区长镜的双手反剪到他身后。
反正区长镜已经气成这样了,还不如把便宜占个彻底。
“啊?这……”
面对这种乱象,郑东只能呆立当场,风中凌乱了。
第170章 第二重(十八)
区长镜真是恨惨了魔修的没羞没臊没脸没皮, 但更可恨的是他自己的无能为力——哪怕知道自家宗主肯定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 哪怕知道那魔头安齐远定是鸡毛当令箭霸王硬上弓, 但奈何他实力不济,就连觉非罗都奈何不了,更别说是连觉非罗都自叹不如的安齐远。
在盛怒之中的区长镜口没遮拦以下犯上, 觉非罗又舍不得动手教训,只能以吻封缄。
只是小豹子怎么可能乖乖任他轻薄?只要抓住了空隙,区长镜就毫不留情地咬破了觉非罗的唇舌。
觉非罗眉关轻蹙, 但手上钳制的力度却丝毫没有放松, 唇紧紧贴着区长镜的没有离开,任那愤怒的小豹子将自己的唇咬得有些血肉模糊。
等到充斥在两人唇齿间的血腥味浓重到有些呛鼻, 区长镜已经感觉到流入喉咙的腥甜的时候,那种用尽了全力的挣扎才逐渐减弱下来。
看着区长镜眸中的愤怒最终被不敢置信和深深的疑惑所替代, 觉非罗才稍稍将自己的唇移开一些。
“冷静下来了?”
区长镜往一旁的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子,显然十分排斥这种被逼无奈的血肉相溶的感觉。
觉非罗啼笑皆非地将区长镜重重箍在怀里, 用手掰住他的脑袋,强迫他看向还拥在一起的安齐远和苏澈。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见过这么低三下四的‘强迫者’吗?你见过这么泰然处之的‘受害者’吗?”
“你见过在外人嘴里无恶不作的魔头, 就是因为害怕某个人削苹果削到手指, 所以在辟谷上百年之后又偷偷摸摸地在属下的屋子里练习削苹果吗?”
“你见过一个向来养尊处优的魔头,心甘情愿地抱着一堆脏衣服蹲在山溪边一件一件清洗的吗?”
“你见过一个眼高于顶的魔头,整天就关注着某个人的指甲什么时候长了该剪了,然后捧着别人的脚丫子一个一个指甲的剪了又细细锉平的吗?”
看区长镜越瞪越大的双眼,觉非罗越讲越来劲, 甚至还伸手指着不远处正百无聊赖大打呵欠的虎先生道:“你见过一个超级讨厌带毛的兽类,恨不得把所有有毛的走兽都剃光的魔头,为了某个人的喜好,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把一头这么多毛的鬼蜮魔虎抓回来,只为了给他一头小虎崽做灵宠吗?”
区长镜:“……”
苏澈:“…………”
安齐远:“………………”
被点了名的虎先生打完了呵欠,慢悠悠地站起身来,在上风口抖了都庞大的身体。
于是乎,紧接着就有无数被抖落的小绒毛随风飘了过去,纷纷粘到安齐远的身上。
果然,安齐远眼中闪过一抹明显的燥郁,似乎是经过了极大的忍耐才没有把粘在自己脸上的虎毛给拍掉。但这种情绪很快就压制下去了。
还没等尚处于晴天霹雳状态的区长镜有所反应,苏澈就先人一步地回过头去看了安齐远一眼:“原来你不喜欢带毛的灵兽?”
难怪之前每次看到圆胖赖在他的床上安齐远就会十分躁郁,不把圆胖赶下床决不罢休,弄得圆胖后来神经质地一听到有脚步声就立刻滚下床躲到皮毛堆里假装自己是虎皮围脖。
苏澈一直以为是安魔头气量太小连圆胖都容不得,弄了半天等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安齐远不过是讨厌带毛的灵兽。
从苏澈眼神里读出了“原来如此”的意思,安齐远面无表情地捏了捏苏澈的鼻子。
“不要想太多,我就是不喜欢那东西整天窝在你怀里。”
“真的?”
虽然用的是问句,但苏澈还是一幅明显不相信的样子。
伸手从郑东那边将装着圆胖的灵兽袋勾过来,苏澈把圆胖从灵兽袋里抱了出来。
直接把一头雾水的圆胖挂在安齐远头上,苏澈歪着头笑眯眯地问道:“这样也喜欢吗?”
“嗷?”
圆胖瞪大了圆眼,也学着苏澈的样子歪头嗷了一声。
被圆胖肚皮的绒毛搔了一脸的安齐远:“……”
将圆胖从脸上扯下来,看也不看地甩到了虎先生那边。
脑子里已经想出了无数种把爆他黑料的觉非罗折磨成这样那样的计划,安齐远虽然想要教训教训眼前这个越来越蹬鼻子上脸的调皮恋人,但却又爱惨了苏澈这种眸带狡黠、眉尾上调的得意模样。
可惜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在这时感觉到丹田的法轮处传来一阵剧痛。
见安齐远动作僵滞脸色煞白,苏澈立刻反手撑住安齐远的背部。
“你怎么了?!”
见安齐远出现异样,就连方才一直咋咋呼呼喊着正邪不两立的区长镜都没忍住惊问出声。
在这凶险万分的秘境里,所谓的道修与魔修的界限已经不重要了。
即便不愿意承认,但区长镜在潜意识里,经历了重重患难的五个人已经将彼此看做成最亲密无间的队友,这也是为何安齐远和苏澈都没打算继续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的缘故。
从来没见过那不可一世的魔头惨白着脸,无力靠在自己背后的虚弱模样,最要命的是这种状态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安齐远的情况实在是不妙。
觉非罗也没有了继续玩笑的心情:“事不宜迟,我们要马上离开梵奇秘境。宗主需要回到无赦谷好好休养。”
青阳洞的玄冰洞对于苏澈来说虽然上好,但对于单火灵根的安齐远来说却无甚助益。想要更好地恢复,安齐远只能选择回到无赦谷。
“先把离开法门找出来再说。”
在苏澈的话音落下的同时,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个破烂的巨大莲蓬——如果没猜错的话,逃出梵奇秘境的法门,一定就藏在那个莲蓬里。
苏澈搀扶着安齐远坐上了虎先生的背,郑东则照顾着状况同样不大好的区长镜和觉非罗。
圆胖巴在郑东的头上,没敢往有安齐远在的虎先生那边去。
五人两虎朝那莲蓬中心走去,苏澈看着趴在虎先生背上闭目养神的魔头,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没等他来得及细想,便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引着他低头一看。
“这是……”
弯腰将地上一只用符纸叠出的蛇捡起来,苏澈皱了皱眉,很快就发现了这只不过巴掌大的纸蛇竟然就是让他们落到如此狼狈境地的通天蟒的式神原型。
苏澈将手中的纸蛇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不禁讶异道:“这式神竟然没有认主!”
就在苏澈表示惊讶的同时,手指上的血迹染到了式神身上。血迹在式神身上发出一阵淡淡的亮光,然后便完全被符纸吸收殆尽。
“式神认主了?!”
虽然淡淡的红光只是一闪而过,但眼尖的觉非罗还是一下就看出了事情的本质,但同时也难免咋舌。
看到认主了的式神由原来的符纸状态变成了一条小拇指般粗细的金色小蟒,蟒头上的佛陀标记依旧十分明显,如今软软地绕在苏澈的手腕上,比羊羔还要温顺上几分,与之前穷凶极恶的那头巨大的通天蟒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