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被帽子压着，许岑整张脸都露出来了，帽子是黑色的，更衬得许岑皮肤白，而且这样的许岑看着气场完全变了，以前觉得许岑冷冷的，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这帽子一带，许岑还莫名有点“潮流少年”的感觉，整个人活泼了起来。
段何对自己的这创意忍不住点了点头，给了自己一个充分的肯定，倒是许岑有点不确定，“这样去面试？”
段何拿了钥匙，对许岑安慰道，“没事，就一个兼职，说是面试也就是随便看看，走吧。”
许岑怀疑的跟在段何身后，摸了摸头上的帽子，帽子还有点大了，关键是这样真的能行？带着帽子去面试，许岑总觉得挺没礼貌的。
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而且快十一点半了，他们要快点过去。
面试没有许岑想象的那么正式，去咖啡厅见了负责人，问了几个问题就告诉他们如果可以，晚上就可以过来，段何和许岑都没什么问题，负责人给他们发了两套衣服，让晚上七点之前必须到。
两个人拿着衣服往回走，许岑没想到面试这么简单，现在也稍微放下心来，今天晚上做了他就能得到一百的工资，许岑摸了摸兜里没剩多少的钱，只求着晚上别出什么事。
段何走在许岑左边，看着许岑说，“你看，我说这面试简单吧，说是面试，其实只是看下你的仪态和普通话，只要这两个过关了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许岑转过头去，“嗯”
段何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是许岑这一个字弄得他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气氛瞬间安静下来了。
许岑似乎也发现自己好像每次都能把氛围搞得很奇怪，许岑看着段何略带尴尬的脸，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你，对这些好像很了解？”
段何没想到许岑能主动和他说话，看向许岑的眼里还有没来的散去的震惊，“啊？了解了解。”
说完了段何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说的都是什么啊，连忙又开口，“没有，我家本来就不是很富的家庭，靠我爸一个人撑起一个家本来就挺劳累挺辛苦的，我就一直想着能给我爸分担点，在家的时候，这样的工作放假的时候我没少做，所以相对了解点。”
许岑：“哦。”
段何摸了摸脑袋，这话题算是又聊死了，段何也不在意，看了时间，已经十二点了，段何是早就饿了，“你饿吗？一起去婆婆那儿吃饭？”
许岑摸了摸肚子，本来解散得挺早，结果这么一折腾，现在倒是真饿了，对段何点了点头同意了。
过了一会儿，许岑想了想，再三犹豫，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不太会说话，和我在一起你会不会觉得烦？”
段何没想到许岑居然这么明白的说了出来，说实话，有时候是有些尴尬，许岑的话不多，而且经常一个字终结话题，但是还没到厌烦那么严重的地步，“没有啊，我会说不就可以了？”
许岑看着段何认真的模样，这样简单一句话也让许岑心里觉得很温暖，从那件事之后他就害怕和别人交流，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早就忘了该如何和别人交谈，段何没有因此觉得烦，更没有因此远离他，这让抗拒和人接触的许岑产生了动摇，或许，他可以试着和段何接触。
试着不再抗拒，试着交朋友，试着，做一个正常人。
“段何，谢谢你。”
许岑说得很郑重，段何居然也能明白许岑的心情，这声谢谢也让段何觉得沉重，“没事的，好歹我们是朋友啊。”
段何笑着看向许岑，朋友？这两个对许岑来说极其陌生，他这辈子都没有过朋友，他也不知道有朋友是什么样的感受，甚至不知道朋友之间是如何相处的，他真的能和段何做朋友吗？
或许，自己真的该尝试着改变些什么。
许岑也回了段何一个微笑，“嗯，朋友。”
段何的笑容更深了，“我有没有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
许岑眼神里有疑问，“有吗？”
段何很郑重的点头，“是啊，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是快乐的东西比较多。”
许岑没说话了，快乐吗？或许吧，对于段何的话，他不能说相信，也不能说不相信，去尝试着验证吧，或许有一天他会得到答案。
第十章
去婆婆那儿吃了饭，又和婆婆聊了一会儿，段何和许岑才回寝室，段何发现，和别人一直冷冰冰的许岑似乎特别愿意和婆婆交流，而且在婆婆面前，许岑的所有棱角，所有尖刺都没了，就像一个普通少年，也不知道是什么个缘分。
两人下午训练完，迅速的回寝室洗了澡，拿上衣服就赶忙去了咖啡厅，由于时间有点紧，段何和许岑几乎是跑着过去的，刚洗了澡，结果又弄了一身汗。
到了咖啡厅，两人换好了衣服，领班嘱咐了一些必要的事情，然后就安排段何和许岑到不同的区域，一人管一块地方，咖啡厅是最近才提供专人服务，以提高服务质量，这也是咖啡厅最近一直在招人的原因。
许岑穿着服务生的衣服，一眼看去还是像模像样的，毕竟许岑长得就不错，就算穿服务生的衣服也没有给许岑减分，但是许岑脸上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表情，浑身上下还是和段何刚认识的许岑一样，冷冰冰的，连带着眼神里都有着一份不屑，让人不想靠近，也不想和他说话，总觉得这人太过冷漠和高傲。
“许岑？”
段何叫了许岑一声，许岑转过头来看着段何，这时候许岑身上冷漠的气息才稍稍去掉，整个人显得还算平和。
这么多天了，许岑好像也就在自己和婆婆面前才显得没有那么冷冰冰的，在陌生人面前，许岑基本是面无表情，就算不说话站在那儿也没人会觉得许岑好相处，而且许岑说话也让人不太舒服。
他还在抗拒，心里对于外人还是存着一份不信任，一份害怕，段何虽然不知道这份害怕到底从何而来，但是确实是真是存在的。
而且就是这样的害怕让他选择用冷漠的面孔拒绝和别人交流接触。
许岑到底经历过什么，许岑把这些事都埋在心里，什么也不肯说，段何也不会去刻意挖掘别人痛苦的过去。
段何有些担心，他扶着许岑的肩膀，低下头和许岑嘱咐，“咱们是服务生，到这儿来是服务别人的，你可不能再码着个脸，说话也别那么有棱有角的，稍微客气一点，知道吗？”
许岑抬眼看着段何，段何说的这些他怎么会不懂，但是自己就是这样，脸上的表情，说话的方式，在十多年的时间里早就深深的在他骨子里，一时半会儿要改又谈何容易。
但是他现在不得不妥协，不得不低头，为了工资，为了生活，也为了不让段何担心，许岑拍了拍段何的手臂说，“我知道。”
段何点点头，还是有些担心的看着许岑，“有什么事叫我。”
“嗯。”
许岑稍微整理了下心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令人厌烦，手里拿着纸和笔朝咖啡厅左边去了。
段何看着许岑单薄的背影，还是不太放心，就怕许岑和客人闹起来，到时候吃亏的肯定是许岑。但现在也没办法，许岑总是要学会做出些改变。
现在许岑那边还没有新客人，只有几个已经点了单的客人在谈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叫服务生，许岑也只是站在一旁，目前还没什么事。
段何拿着自己的东西往右边自己管的区域去了，刚过去，一男一女就从咖啡厅门口进来，然后左拐，直接走向许岑服务的那个区域，段何这里还有两个客人在点单，暂时走不开，段何时不时的向许岑那边望，希望不要出什么事。
段何有些不专心，导致自己客人点的什么都没太听清楚，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两位客人弯了弯腰，“不好意思，请问您点了什么？”
客人看了他一眼，眼里已经有不满了，段何满脸的歉意，“实在对不起，刚才走神了是我的错。”
客人语气不算太好的又把刚才点的东西说了一遍，段何一边道歉一边把客人说的都记下来。
段何那边忙着给客人道歉，许岑这边也不轻松。
看到客人来了，许岑拿着纸笔赶忙过去，“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些什么？”
这些话都是领班交代过的，许岑没有忘，许岑也尽量使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僵硬，但是效果好像并没有那么如意，许岑骨子里的冷漠和抗拒怎么也无法儿在陌生人面前完全消失。
听到许岑的声音，男客人停下了翻菜单的手，先是抬头看了一眼许岑，然后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
男人把手里的菜单合上递给对面的女人，让她点单，女人接过来，随便翻了翻就不看了，盯着许岑问，“介绍下你们这儿的咖啡。”
许岑手里没有菜单，咖啡厅的咖啡种类有百十种，许岑能记住的也就那么几个，让他介绍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许岑想了想指着放在桌子上刚刚被关上的咖啡单，对女人说，“单子上有全部的咖啡种类，以及详细的介绍。”
女士眉毛一挑，说话的语气已经不怎么友好了，“要我自己看，那你这服务生是干什么吃的？”
男人把背往后一靠，手指似有似无在桌子上敲着，沉默着不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但是脸已经明显拉下来了。
许岑抿了抿嘴，把手里的笔捏得死紧，这种情况他从来没遇到过，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许岑犹豫着还是开口说了几种自己记得住名字的咖啡，“椰子汁奶油块咖啡，法兰西斯冰咖啡 ，法利塞咖啡，法国情人 ，卡布基诺……”
段何还没说完就被女士打断了，“我让你介绍，让你背菜单了吗？”
“我……”许岑站在一旁有点手足无措。
这时候段何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把许岑拖到自己身后，然后笑着对两位客人道了歉，“实在对不起，他是新来的，还不太熟悉，要不我来为二位介绍？”
男人还是没说话，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段何只得把头转向另一边的女士，女人瞥了一眼段何身后的许岑，脸上还带着不满和生气，但是没说什么。
段何看着架势，赶忙走上前去，把桌上的菜单翻开，配合着菜单上的图片和文字开始给女人介绍店里的咖啡，时不时还不着痕迹的夸一夸这位女士。
不一会儿，女人就心平气和还带了点高兴的点完了单，段何又看向男人，“您需要些什么？”
男人沉默了会儿，抬头却是看着段何身后的许岑，“一杯蓝山。”
段何用手碰了碰许岑，许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拿笔记了下来。
记好了，段何又对着两位说，“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了二位点单，请二位稍等，咖啡会尽快给二位端来。”
说完段何正准备拉着许岑走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人这时候开口了，“我们到这儿来不是为了喝一口咖啡，到这儿来，一是为了环境，二是为了服务，什么样的人要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这话没有对着许岑说，但是谁都明白，这话是说给许岑听的，看许岑没什么反应，段何拉着许岑又向男人微微弯了腰，“是，谢谢先生的建议，我们以后会注意。”
男人没有再说话了，段何也就拉着许岑走了，把单子给了后厨，段何就拉着许岑来到了一个相对偏僻的地方。
许岑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段何看着许岑这个样子，心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感受，突然想要对着许岑大骂一顿。
不是和你说了吗！收起你那见谁扎谁的棱角！你之前不是说知道吗！知道个屁啊！你现在要赚别人的钱，就得把别人当祖宗，你就是孙子！你一个小服务生拿什么和人家客人冲？！别说你了，经理在客人面前都是孙子！
……
段何脑子里飘过一大片骂许岑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又生生给咽下去了，段何也不是真的想骂许岑，只是心里那股劲发不出来，憋着难受。
段何冷静了会儿，捏着许岑的下巴把许岑的头抬起来，许岑那张脸还是面无表情，什么情绪都藏的严严实实的，只是盯着段何的那双眼睛透着些委屈和坚韧。
段何把手放在许岑肩膀上，语气尽量温柔一些，“许岑，我想你也明白，刚才那事儿就是你不对，你是一个服务生，客人是你的上帝，你要拿出你所有的恭敬给客人服务，这个社会就是这个样子，为了生存，你必须收敛你自己。”
许岑没有反应，眼睛也耷拉下去了，段何不知道许岑在想什么，但是今天晚上的事必须解决。
段何看着许岑继续说，“刚才把单子拿过去的时候，我已经给后厨的师傅说了，再做一份点心，算我账上，待会儿你把咖啡和点心一起端给那两位客人，态度好点儿知道吗？”
段何一说完，后厨的铃铛就响了，许岑面无表情的把自己肩膀上段何的手拂了下来，然后径直朝后厨去了，对于段何的话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段何叹了一口气，自己这朋友也算做得仁至义尽了，许岑这毛病能不能改全靠他自己。
段何看着许岑去后厨窗口端了咖啡和点心，一步一步的朝那两位客人走去。
许岑端着盘子，心里莫名的很紧张，段何的话他都听进去了，该怎么做他也明白，遇到段何后，他才渐渐意识到他抗拒的心理和冷漠待人的方式或许都是有问题的。
如果他是一个人，如果没有养父母，就像现在这样，要想活下去，他就必须做出改变。
许岑路上不停的练习要说的话，不停的练习自己的表情，一路小心翼翼的来到两个客人旁边，许岑把手里的盘子放在桌上，然后把咖啡端给两位，再把点心拿出来放在桌上。
许岑努力的勾起嘴角，语气平和的对两位客人说，“二位的咖啡，请品尝，刚才让二位不开心了，这是特意送给二位的点心，希望二位满意。”
女人瞟了许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不喜欢三个字都快摆脸上了，男人看了看许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似乎对于许岑态度的转变以及送点心的行为还是比较满意。
许岑把盘子撤了，微笑着说，“二位慢用。”
一转身，许岑的表情立马就变了，用手捏了捏脸颊，许岑得承认，刚才硬做出来的微笑让他并不好受。
看着许岑一套动作下来，态度，语气，表情，行为都没出错，段何心里也放心下来。
段何走过去，许岑抬头看着段何，问，“我刚才做得对吗？”
段何笑着说，“对，我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你要知道，这个社会就是这样。”
许岑点点头，那天晚上，和李穆欢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李穆欢也说过这样的话，这就是社会，李穆欢要他低头，要他屈服，但是许岑也有自己的坚持，他承认，李穆欢养了他十年多年，对他有恩，但是有些东西是由不得她来改变的。
今天这个局面是他自己该承受的，既然决定了要自己养活自己，那就一定要做好，哪怕只是个服务生，他也要学着去做。
“段何，谢谢你。”
“没事，朋友之间哪儿需要谢来谢去的。”
许岑看着段何，发自内心的笑了笑，“嗯。”
第十一章
段何和许岑是临近十一点才下班，到领班那里拿了今天的工资，许岑是完整的一百，段何只有六十。
钱到手的时候，许岑还惊了一下，没想到一个小点心就要四十，段何一晚上的努力瞬间就白费了一半。
许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段何，“那个，要不我给你四十吧。”
段何把许岑正要拿钱的手抓住了，“诶，别，四十块钱对我来说暂时不算什么，对你来说就不同了。”段何把自己的六十块钱揣兜里，继续说，“你自己赚的钱还是你自己拿着吧，以后学乖点，有点眼力见儿，这四十块钱就当买个教训。”
段何看了看时间，离宿舍门禁只有不到半个小时了，“走吧，先回学校。”
段何表现得越是不在意，许岑心里就越不好受，今天晚上本来是他的错，造成的后果却让段何承担了，这让许岑心里有些愧疚。
段何还盯着许岑，在等他一起回学校。许岑看了看段何，在黑夜中，段何的眼睛却格外明亮，让人觉得这世界除了黑暗还有希望。
“走吧。”许岑对着段何轻声说。
两人回去的速度不算慢，本来咖啡厅关门就挺晚了，咖啡厅和学校的距离也不算近，段何和许岑都不想军训还没结束，两人就被处分，他们学校抓纪律一向都抓得比较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