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道:“白露,我怎么突然就,又变回来了呢?”
她现在又不是所谓的钟离夫人了,她居然又变回了……
柳夫人……
她那表姐夫柳阡辰……的夫人……
怎么会这样呢……
本来她一看到姓柳的就膈应了,现在经历了这么一遭,估计是更加膈应了……
如果她之前所经历的一切真的就是一黄粱美梦的话,又为何不能让她就这么死在梦里呢?她不想醒过来了,她宁愿死,也不想醒来面对柳阡辰,更不想,去面对陌生的钟离络……
也许这就是个噩梦呢!
思至于此,容嘉卉撩开袖子,对着白嫩嫩的手臂就狠狠咬了一口,疼到了心坎,可是,她没有醒,她又对着床狠狠一磕,力道重得,估计得青紫去!
白露见她自残,忙拦着她道:“您这是怎么了?再如何,您也千万莫要自残啊!”
容嘉卉这么一撞,撞得是头晕眼花的,她颤抖着声,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拽着白露的手求证道:“白露,我的好姐姐,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被寒瓜给噎昏迷的啊?”
白露惊喜地点头,“少夫人您都想起来了就好。”
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容嘉卉顿时只觉堕入了无底深渊,她哭丧着脸,整个人往后一仰,顿时就又昏死了过去。
当她再度醒来时,已是日月交替,她竭力睁开眼睛,却迷迷糊糊地看见,床头貌似还坐了个人,居然不是丫头!
她以为自己是梦醒了,忙拽住了他的袖子便哭诉道:“阿络!阿络是你么?你知道吗?我刚才居然做了一个……”
好可怕的梦……
她看着眼前这张俊美无俦的脸,心下顿时一凉……
她嫌恶地甩开他的袖子,又别过身去道:“你来干嘛?特意来看我笑话的啊?”
柳阡辰淡淡道:“你之前昏迷了很久,一个月,大夫刚才来过了,他说,你的身体已无大碍了,我也派了人给岳父家传了消息,明日岳父嘉泽应该会来看你。”
呦呵,这人倒也是难得关心她一回呢,要是以前,她估计还会小小地开心一下,谁让她就是这样的人啊,小小地关心她一下,她就能忘掉很多了,真是自己作践自己。
容嘉卉不禁冷笑:“我的事啊,就不劳您惦记了,您说的我知道了,我困得很,要睡了,您就出去吧,慢走不送啊。”
说完,她便背对着他躺倒在床上蒙上了被子。
柳阡辰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冲啊?”
“我脾气本来就冲,您过去一直把我当摆设,也难怪会不知道了,您若是当真不喜欢我的性子的话,那眼不见为净,咱们索性和离吧!”
她过去到底还是太逆来顺受太认命了,将自己那无限的耐心用在一个心里头只有别人的人身上,到底只是浪费,其实,这和离二字,也不是那么难出口嘛,说出来后,她倒是只觉浑身一轻。
“嘉卉。”柳阡辰无奈道。“你别再胡闹了。”
容嘉卉坐起身,看向了他,却难得地露出了认真的神色,“我是说真的,我知道你心里头一直有着谁,我年纪还不算大,我也不想再在你这儿耽搁下去了。”
听得她说知道他心里有谁,柳阡辰神情有些恍惚,他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叹道:“你别胡说。”
看着他这幅烦不胜烦的疲惫样子,简直就差把你真是无理取闹给刻在脸上了,容嘉卉顿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朝他扔了个枕头道:“我不是胡说,我是真的不想跟你过了,我刚才只不过是说得委婉,我真正想说的是,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全家,甚至讨厌起了所有姓柳的,你们是不是觉得,好东西紧着我,从不限制我,不用我晨昏定省我就得感激你全家了啊?滚你的,一个个的整天拿我当透明人儿,话都不肯跟我多说,就好像我是个脏东西似的,真以为我没脾气,是泥捏的啊!我爹娘千娇万宠地抚养我长大,可不是为了把我送到你家来受气的!姐姐我都已经在你家耗了八年了,这还不够啊!你们是非得耗死我才甘心么?”
柳阡辰眨眨眼睛,似乎还没从她这一大通抱怨里回过神来。
“不好么?”
不好么?
好或不好,容嘉卉一个人说了自然不算,况且,这样的日子,就算是容嘉卉,也是觉得不算全坏的,确实,什么也不用做,就整天待在二品大员家享福,谁会不乐意啊,她该知足了,多少人想过这种好日子还过不到呢,可是,这人总是贪心的,总是会忍不住去渴望更多,她已经不算是太贪心的那类人了,她要的真的很少很少。
她过去也是认命了的,若是从没有那十年的黄粱美梦,她也许,真的会就这么一直过下去……
可她在那似真似假的梦里过得实在太幸福太幸福了,她实在无法不去沉溺其中,如果从未尝过甜味的话,她可能会觉得,这样也好,没人疼没人爱,至少自在,可是,她偏偏知道了自己也许可以多么幸福,这让她如今又如何愿意继续认命地活受罪呢。
容嘉卉看着他苦涩地摇摇头道:“我一点也不稀罕这样的日子,谁要是愿意过谁过去,反正我要回娘家去,在娘家,爹不嫌我,弟弟敬我,弟媳也知书达礼,何乐而不为,横竖,在哪儿都不用被人当个摆设。”
说完,她便站起身打算收拾东西,柳阡辰似是有些慌了,他忙拽住她的手腕,道:“你这是要做什么?生我的气?我从此回家,可好?”
容嘉卉简直是要被他这句话给气笑了,她真想冷笑,结果眼泪却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甩开柳阡辰的手便直奔衣柜。
“我已经不稀罕了!你爱回不回,不关我的事!”
到底当她是个什么呢,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丫头们见此也是纳罕不已,她们忙上去劝道:“少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听到少夫人这三个字容嘉卉就头有些疼,她对她们道:“以后啊,你们几个还是叫我大小姐吧!赶紧的,过来帮忙收拾东西,你们都跟着我回镇国侯府去,不要再待在这什么天杀的柳府待了!”
“这……”
丫鬟们看着她的动作,又回头看了柳阡辰一眼,有些犹疑。
容嘉卉瞪了她们一眼,道:“你们都看着他做什么?到底谁是你们主子啊,不用管他,横竖我是不会在这儿呆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这儿!你们要是舍不得他,尽管留下。”
“嘉卉……”
柳阡辰唤道,可是,他看着翻衣服的容嘉卉,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对于这个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回家的妻子,他一直是想怨的,如果不是两三岁时便多了这么一桩娃娃亲,他们两个便不用被绑在一起受苦,可是,他又不能去怨,这个一派天真的女孩,她什么也不明白,她傻乎乎的,你打她一百顿,只要给块寒瓜她估计就不气了,多么招人疼,谁忍心怨她,可是,他也不能怨父母,父母是天,是生他养他的人,所以,他选择了怨自己,选择了自暴自弃……
他甚至不愿回家,不愿看到容嘉卉,看着自己的妻子那傻乎乎的模样,天真得刺眼,天真得,让人心生厌恶,厌恶自己。
他从来都不讨厌她,相反,他甚至还有些喜欢她,喜欢她与心上人略有相似的容貌,喜欢她的单纯,喜欢她的头脑简单,容易满足,喜欢她的没个正形,若仅仅只是妹妹,他会很疼爱这样的妹妹,可是,她是妻子,是他不愿意娶的妻子。
可即便如此,他现在,还是想留住她,若当真和离,他的父母会给他选一个怎样的新妻子呢?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不会再有比容嘉卉更好的了。
容嘉卉朝他笑了笑,道:“柳公子,你应当觉得浑身一轻的,这个整天储在后院的碍事精,终于自己打算要走了,不用再烦你了。”
柳阡辰叹了口气,道:“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碍事过……”
容嘉卉摇摇头,“柳公子,你还是不明白,不管我到底碍不碍事,我都不会留在这儿了。”
说完,她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了手,“喏,我出嫁前给你做的衣服,你通通还给我,反正你也从不曾穿过,我把它们剪了也不想留在你家。”
说完,无视了柳阡辰表情的她,又继续自顾自道:“柳公子,你知道吗?我其实就是个大俗人,我就喜欢大红大绿,就喜欢鲜艳,就喜欢花儿蝴蝶,欣赏不来所谓素雅,不懂那些书啊玉啊木头啊画画写字中的学问,搞不清那所谓好琴究竟是好在哪,在我听来,都是一个样,反正声音小得不坐在附近就听不到了,所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我只能说是学过,我就是这般没天分,跟你这样的才子永远说不到一块去,只有女红勉强能糊弄人,而且还不算精通,可是,那都是我的一片心,我当初绣得针针细致,缝得妥妥贴贴……可是,你连看都不看一眼,所以,你还是全都还给我吧,免得留在这边积灰……”
“嘉卉……”
容嘉卉摇摇头道:“不要再叫我嘉卉了,你既然从不曾把我当妻子就不要叫得那么亲昵,就好像你我感情甚笃一样。”
看着她脸上从不曾有过的坚定模样,柳阡辰怔了怔,他想,他的妻子估计是劝不回来了。
容嘉卉过得不好,他知道,这桩婚事,折磨着他们两个人,她留在这儿,他觉得理所当然,这是从一而终,值得赞颂,可她觉得委屈了要走,他也确实没理由拦,他连为了心上人反抗父母都不敢,活该与妻子闹到这般田地。
他是活该如此……
容嘉卉到底还是不愿意留下。
她刚走出门,一个人便飞扑了过来跪在她身边抱住了她的腿。
“姐姐,您可千万不能走啊!秋分知道自己错了,知道自己不对,您打我骂我都成,您可千万别扔下秋分啊。”
容嘉卉看着她那妆都哭花了的俏脸,也不禁嫌恶地递给了她一块帕子。
秋分接过后,受宠若惊道:“谢谢姐姐。”
容嘉卉不悦道:“秋姨娘,你可比我年长一岁呢。”
秋分拿着帕子擦脸的动作一滞,她抬起头,有些发懵地道:“那么?妹妹?”
白露白了她一眼将她拽开后,道:“你是什么身份,居然也敢跟大小姐称姐道妹。”
秋分瞪了白露一眼道:“你又是什么身份,敢跟我这么说话!”
说完,她又看向容嘉卉,可怜兮兮地哭道:“大小姐,秋分求求您了,您别走好不好,您若是走了,那秋分该怎么办啊?”
秋分的容貌生得妩媚动人,这时哭得梨花带雨的,就算是石头做的心,都得软了。
可惜对容嘉卉没什么用,容嘉卉瞥了她一眼道:“你如今是柳家的姨娘,又不是我的奴才,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秋分擦着眼泪抽噎着道:“秋分如今真的知道错了,要不,您也带我走吧,念在十数载主仆的份上,我会听话的,这样的小事,您跟少爷说一声就好了。”
爬床丫头会做到她这个份上的也是悲了催了,她本就没有任何宠爱,没个儿子傍身,如今又年龄渐长,早就消了了过去的任何想法,旧主好性儿,从不曾为难过她,因着她是唯一一个正经妾室的缘故,柳夫人过去待她也还算不错,她的日子看起来并不算太糟,可要是好性儿的纸老虎旧主真的走了,后面不管是来个真河东狮还是来个真贤惠的,她这个前任夫人的丫鬟出身的妾,都不会好过啊。
闻言,容嘉卉心想,可真是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货,这会子就念起了旧情了啊,当年背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十几年主仆呢?
她不顾秋分的一路苦求,也不顾婆母的一路劝,就是非要回家,柳家夫人要儿子好好劝,这个儿媳妇,她从来都不喜欢,是个连丈夫的心都拢不住的废物,但也不讨厌,毕竟单纯好拿捏,横竖,就是摆着好看的,要是就这么大傍晚地气呼呼地回了娘家,甚至都不肯休养几天,还嚷嚷着要和离,外头会怎么传,他们家的脸面该往哪搁啊!
可这柳阡辰却只是傻站着,什么也没做,哪儿也没看,一言不发。
看着他们母子俩的那幅怂样子,容嘉卉冷哼一声,便坐上马车离开了。
这里,她是一天都不想继续呆了,故而走得匆忙,除了房间里的衣服首饰外,什么也没带,剩下的,等他们和离了,让弟弟拿着嫁妆单子去搬回来,想来堂堂柳家,总不至于贪了她的嫁妆,不然,脸面往哪搁啊。
不过,容嘉卉这气势汹汹地回家倒也是吓了大家一跳。
好在容嘉卉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惯会让爹娘为自己撑腰,她这么楚楚可怜地跪倒在爹爹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地说上一通柳家的不是,当爹的也许都还没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心却早已经开始偏了。
虽说气亲家,此时听她开口闭口和离二字,容琛也是不同意的,都这个年纪了,若是和离再嫁,也只能去给人当续弦了,那也实在太委屈了些。
嘉卉二字刚刚出口,容琛正待要劝上几句,结果却只听得容嘉卉豁出了脸面来了一句……
“爹,你别想着劝我,你可知道,成婚八年,那姓柳的的家伙,可就摸过我的手腕呢!”
容琛瞬间便噤了声,什么叫只摸过手腕?不对,只碰过手腕?!他家女儿是容貌差了?还是家世差了?是品行不好?还是学问不高?简直欺人太甚!
这柳家真没法呆了,大不了,他镇国侯府就养她一辈子了,横竖不去受他们的气,好个柳阡辰,居然胆敢这么冷着他的女儿。
见女儿受了这么多年委屈,他又是气柳家欺人太甚,又是气女儿居然一声不吭,一拖就是这么多年。
“你怎么一直不说呢……”
容嘉卉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混球,我也不能走,不都是这样么,闹大了,对我百害无一利,我太清楚了,可是,我突然就不想这样了,我宁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去,也不想再呆在柳府受气了。”
看着柳府上下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她是真的害怕,她的脑子里,一面是那也许是梦,也许根本不是梦的十年,一面是她在柳府的八年,唯有镇国侯府是不变的,永远都是她的家。
容琛如同过去那般,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傻子,当什么姑子呢,爹会护着你,爹会护你一辈子,谁让你这个小讨债鬼偏生要是我的女儿呢,我也是倒霉。”
容嘉卉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暖,眼眶一热,险些再次落下泪来。
她确实是被养得太娇,什么也不懂,也是亏得爹娘疼爱,不然,她在哪都活不下去,如今,她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爹后,她住回了自己出阁前的院子,仿佛又当回了未嫁的姑娘。
不过,她才住了没几天,家中便来了客,是来拜访她爹的。
本来这样的事没什么稀奇,可听得定远侯三个字,容嘉卉却不禁愣住了,钟离络,这个她最熟悉的名字,在她舌尖打着转,却始终没有说出来,她实在有些怕,一切都不一样了,现在的钟离络,只受过她的冷眼,她也从来都只看过钟离络的冷脸。
她跟钟离络之间,想来也是无话可说了……
可是,她还是想要见见她。
“上次没能见着,做妹妹的,还是应当前去拜见一下的。”她如是说道。
身旁丫鬟们一愣,这居然是她们家大小姐嘴里说出来的话?真不是18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鬼上身了?还做妹妹的,这大小姐若是真的曾把人家当成哥哥过的话,她们的脑袋就砍了给人当马桶!
这时候的钟离络并没有一穷二白的还敢抢人家女儿,故而,容琛与钟离络他们父“子”俩还挺融洽的。
她走进前厅,听到脚步声的容琛与钟离络顿时都看向了她的方向。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一切,恍如隔世,容嘉卉怔了怔后,盈盈福身,想要开口,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
钟离络看着数年不见的她,心念一动,她瘦了很多,记忆中那个圆润的小丫头变成了如今瘦削的妇人,若不是这熟悉的眉眼,也许,她都得认不出来了。
“大小姐,十一载不见,可好?”
一晃就是十一年,一切都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