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似笑非笑的也敬了皇帝一杯酒,说了不少吉祥话。惹的永锦在龙椅上坐的心痒痒,恨不得马上将他扯到怀里说说知己话。
作者有话要说: 也就是永锦的好弟弟...
☆、NO.59
大殿外烟花炮竹不要钱的放, 老百姓们也赶着热闹了一回儿。街上不乏趁着外邦人进京而多起来的小商贩,还有不少店面到了年底都张灯结彩起来,就连衙门门口的灯笼都亮了三分。
这个年是新帝登基首年,一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新帝仁厚节俭、休息养民。善用人才,为人苛察。一年到头清除了不少贪官污吏,朝堂上也推行了各种新政执行。到处都是朝气蓬勃散发着新生力量。
永慧从大营里拿到了朝思暮想的军事教程, 过年间干脆不出门了, 一页页翻开学习, 遇到不懂的不管什么时辰都要跑到贾芸的院子里讨教。
一来而去, 永慧就觉得不对了。
皇帝体恤功臣三不五时赏赐东西是没问题的,对贾芸信任外加疼爱也是没问题的,偶尔在宫里呆闷了出来到臣子府中做客也是没问题的。
可是这两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吃饭聊天熟稔到不行是怎么个意思?怎么婉太后也跟着跑出宫跟卜夫人一起礼佛聊经不亦乐乎的?
“我儿子长这么大看似个大人, 实际上心里还跟小孩儿一样的。芸儿莫要跟他生气,就是朝上说了几句硬话也别忘心里去。干娘知道你是个好的。”婉太后一身家常打扮, 嘴角笑盈盈的说。
永慧在一旁瞪着眼睛, 贾芸厉害了, 什么时候把婉太后都拿下了。都成干娘了。
“你说这话见外了, 咱们多少年的感情了。两个孩子都大了,就让他们折腾去吧。”卜夫人也是一副笑容,话间还不忘给婉太后理理额角的碎发。
永慧忍住自己的思绪不往别的地方想。
“你妹妹怎么还不来。虽然说不得见外人, 但我们都干亲,你那宝贝妹妹照理还得叫他们干哥哥呢。”
贾芸本不想让黛玉来见,只是想到大过年的就她自己一人在院子里用膳也着实不妥,思来想后永锦在他耳边向他保证再三, 贾芸这才叫人将林妹妹请了出来。
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迎风。
林妹妹被紫鹃搀扶着出来,身后还紧跟着四位教养嬷嬷。若不是贾芸开了口,她真是怎么都不愿意见人的。
婉太后一见更喜欢上了,不似寺庙里素淡的打扮,这回儿难得趁着节气穿了身亮色的襦裙。
“真真是天上下来的嫡仙子啊。”轻拉过黛玉手,指如葱根,十指尖尖。再细细打量了脸蛋,粉雕玉琢,眉目含情。
永锦趁贾芸的视线不在永慧身上,轻咳了一声拉回他的注意力。永慧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心中暗恼自己唐突了林姑娘。
“这孩子我一见就喜欢,如今养的更好了。”婉太后带着笑意的看着黛玉,见她脸颊微红,只是行礼言间仍不失大家闺秀的体统。暗自打算了一翻,又望向双耳通红的永慧,正被永锦死瞪着不敢抬头。
“虽然咱们已经见过了,不过节礼干娘必须得给。”婉太后从脖子上取下来一块护心玉。“这还是我刚成妃子的时候,老圣人赏的。说是极为难得的玉,有养心护心之功效。一直带了二十年了,如今送你了。”
黛玉婉拒不敢收。
“玉儿收了吧,哪有成了别人的干娘不给点好东西的。”卜夫人似乎看出点什么,捂着嘴笑着。
“话是没错。玉儿我一见你就想让你成了我的女儿,难怪卜夫人一直对你夸奖,如今你这副模样只怕夸的还少了呢。”婉太后再次拉过黛玉,转过头指着永锦说:“这是你四哥,你叫锦哥哥,天下谁敢欺负了你,只管找他要出头。”
“玉儿给锦哥哥请安。”黛玉微微福身,垂首绝不张望,只是面前是谁她早有答案了。就算如此依旧落落大方绝对不失仪态。
永锦也从怀里掏出两块弈墨,用黄巾包的好好的,对贾芸说道:“这是特意给你留下的好墨。”
“果然闻名不如一见。”贾芸知道永锦不过是避嫌,谢过后再转赠到黛玉手中,黛玉微微福身。
永慧一时没有准备,只得从怀里掏出一柄新得的扇子,递给贾芸说:“新得的,从没用过。你看着扇柄雕的,栩栩如生啊。”
贾芸接过扇子,噌的打开。扇面画的是一副简单的田间溪流,背面倒是用写了两句诗文。
“‘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诗不错,这字也写的大家。”贾芸合上扇子,见黛玉并没有嫌弃‘臭男人的东西’,又见卜夫人没有反对这才将扇子递给她。
黛玉打开扇面,只看上面的诗句,只见一手章草,草中楷古,蹴踏摆行。真是漂亮的不行,果真不负哥哥口中‘大家’二字。再看落款,单字一个:丰。
见林黛玉不说话,永慧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丰就是我的字。取了我名上一点。没什么多大寓意,就是希望田间五谷丰登,倒是让皇兄见笑了。”
永锦知道他怕自己误会,一个藩王取个五谷丰登的寓意,倒是不往心里去,笑着说:“还是六弟有心,同是希望天下黎明都能安居乐业不受饥寒之苦啊。”
婉太后见状笑着说道:“你俩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到底比亲兄弟还要亲。如今又有了芸儿,你们三个一起好好我们当娘的才放心啊。”
话既到此,永慧也觉得自己太过小心了。三人纷纷起身敬酒布菜,倒是一副其乐融融。
黛玉用了膳后又陪着婉太后、卜夫人在园子里转了一圈,这才回到挽月轩休息。紫鹃伺候她侧卧在榻上似乎并没有多大睡意,想着定是闹了久了,一时睡不着。又见黛玉的目光似有似无的撇在案上,紫鹃顺着目光过去,顿时乐了。姑娘看的不就是今日里诺王赠的扇子么。
“哎哟,姑娘,您快看看有没有被茶水打湿。”紫鹃装作失手,快步跑去将扇子递到黛玉手中。
黛玉赶忙打开扇面细细的看了几个来回才发现紫鹃在一旁偷笑,再一望案上,哪里有茶壶。
“你这小蹄子倒是学会消遣人了。”黛玉脸上烧的厉害,顺手就把扇子给撇的远远的了。
“我哪里敢消遣姑娘,不过是看姑娘望着累,给你递过来罢了。”一语毕,黛玉更是羞恼的不行,匆匆下地就要捶她,两人就此疯闹起来。
贾芸正陪着永锦、永慧两兄弟品茶,只见祝柳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说:“府外有个赖头和尚和跛脚的道士要进来。”
“请进来吧。”贾芸放下茶杯,坐起身来。
只见赖头和尚两道长眉,目光精明,头上却是满头的疮。他身后的跛脚道士,一脚高了另一脚一尺多,同样风尘仆仆,衣衫褴褛。
赖头和尚疯疯癫癫的对贾芸说:“施主,你把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的女子留在府内作甚?”又说到:“舍我罢,舍我罢!”
还没等贾芸气恼,倒是永慧掷了茶水过去,怒喝到:“不过是些歪门邪道,胆敢光天化日之下污蔑王府千金!”
赖头和尚嘴里念念有词:“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
别人听不懂,贾芸倒是明白,他这话不就是说如果黛玉不跟他们走定是个‘了’的结局么?想到母亲日夜辛劳为林妹妹调养身体,林妹妹在这里心气都好了许多,也不跟贾宝玉有瓜葛,怎么还是逃不脱这个结局吗?!
倒是贾宝玉、薛宝钗等人做了什么好事?又是被赠玉又是被赠金锁,倒是黛玉好生生的一个姑娘就要泪尽而亡?!
“来人!把他们给我打出去!”贾芸话音刚落,永慧便冲了出去,一把抢过边上人的棍子,照着赖头和尚就抽了过去。
“黑龙为水,绛珠仙子哭不得了,哭不得了!”跛脚道士拉着赖头和尚,不顾身上的棍子,又指着贾芸和永锦念到:“乱了,都乱了!紫气东来,遮芸盖月!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贾芸快步上前,也不顾脏,抓住跛脚道士的破烂衣襟就问道:“如今还化我妹妹么!”
跛脚道士抱着脑袋,无处可躲,哭咧咧的说:“造化再生,万万化不了了。”
“可会哭尽?”
“仙子自有福气。”跛脚道士说完就被逃脱的赖头和尚拽着往府外跑去。贾芸只见他们三两步就与家丁侍卫们迈开了距离,也就不再让人追过去了。
“爷,那俩人不知道用了什么缩地成寸的法术,小的实在捉不住。”祝柳带着人亲眼见到他们越走越远怎么也赶不上。
“不过就是骗人的歪门邪道。多敲打敲打今天看到的人,不许把事情传到内院里。”
祝柳连忙应下。
紫气东来倒是没错,盖芸遮月是什么意思?永慧不解的望着永锦,对方也只是扭过头看别处一副不可言欲的表情。
贾芸听了跛脚道士的话才安心,只是‘黑龙为水’这难不成指的是...诺王永慧?他自在北方,北也为水,那...林妹妹难不成有了姻缘了?
☆、NO.60
永慧丢掉手中的棍子, 自己也不明白怎么被人说道林姑娘要被化去出家会这么大的反应。三个人都各有心思,见天色慢慢下来了,永锦拉着贾芸对永慧说:“我有政务与芸儿商议,你先休息去吧。”说完就留下永慧自己对着空荡荡的屋子。
永慧往自己院子里走,不巧遇到正给林姑娘送补食的紫鹃。也没多想就问道:“怎么你家姑娘身子不好?”
紫鹃行了礼,知道眼前是贵人却也不好将姑娘说出来, 只是一笑而过, 抱着食盒走了。
永慧自知有些越据, 更是怕林姑娘感到唐突, 回去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贾芸给书也看不进去了。只是自嘲自己身为一方藩王,怎得如此缩手缩脚起来。
第二天大雪纷飞, 天空都成了银色。离年关还有一月有余,天竟然冷成这样了。
贾芸早知林妹妹最是畏寒的, 在建府之初就让人修了地笼。底下下人们一看天不好, 还没大亮的时候就起来给主子们生上火, 银丝炭像不要银子一样往里头添。
就算这样大棚里摘下的瓜果青菜也没断过, 黛玉和卜夫人处更是不间断。直教堂堂诺王眼红。
外地官员也要纷纷返乡,临走之前又是一轮给明王府里送年礼,除了给明王府里主子们的, 还有诺王永慧的。
远见到府内大包小卷往里送的官吏,永慧也觉得好笑,他在属地虽然也少不了官员孝敬,但如此这般天天踏破门槛的规模还真是没见过。如今还多亏明王让他开了眼。
就只见明王府内管事的分工细致, 唱礼的,收单子的,打赏的,往里送的手脚麻利,受这贿受的完全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啊。
祝柳不一会儿小跑着过来,抹着汗说道:“王爷,给您的礼单礼品小的都叫人记好了,您过个目?”
“你们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收受贿赂。”
“我家爷说了,不受白不受,不能便宜了别人。您要是不要,小的就一并锁到库里,赶明儿给送到宫里了。”
“...奉旨受贿?”
“不是一天两天了。”祝柳哈着腰陪着笑说。
永慧无奈的摇摇头,准备将手里的单子递出去,转念一想又拿了回来,“你先下去吧。”
祝柳应了一声,又跑到前面忙活去了。
这几日他是最忙的时候,不但官员们的孝敬要收,庄子里的佃农也要把收成交上来一些,他还得赶紧叫人收拾出一块地方好搁置些农物。
不久,门上又有拜帖。祝柳接过大概扫了一眼,哟,荣国府。他不敢擅自做主,就将帖子送到了贾芸跟前儿。
贾芸正在热乎乎的大炕上跟佃农们聊收成呢,见到帖子上写的名字:贾琏。也想看看荣国府又弄什么幺蛾子,直接叫祝柳将人领了进来。若是再敢年节时候找不快,他也不留了!
贾琏此次是携着王熙凤一起来的,原是说贾老太君放不下林姑娘,这次想接过去小住几日。可一进门就不好开这个口了。
门外等着的轿子排到了街外,等贾琏和王熙凤进了大门只见来往小厮家丁皆是匆匆来往一丝不乱,门口堆放着数不清的礼品匣子、梨花大箱、还有不少墙角放着四五棵比人还高的珊瑚树、边上立着一叠还没展开的屏风。源源不断的有人往府里抬,府中下人又归门分类的四下送去。
“真是好家教。”王熙凤管家多年,一眼就能辨别家风好坏。见到如此也只得暗叹不如人。
再往里走清流巧岩,势如游龙。边上的石栏杆上还系上了水晶玻璃各色风灯。待天色一暗,顺着灯火目下一片银光雪浪。
冬季的柳树、杏树早就没了花叶,也早早的被人用通草纸绢作势粘在了上面应景儿。顺着游廊往里走,池中不少荷叶鸳鸯也都是用贝壳、羽毛等物做成的。楼台上也都放满了精致盆景,桂楫兰桡自不用多说。
走到侧面的堂屋,丫鬟给打了帘子进去,一股热气袭来,贾琏抬眼就见屋子正中与庄子汉们说话的贾芸。一身绯红色会客袍子,单只看袖口袍边的绣工极为不凡,领口高高立起。身旁的伺候的丫鬟又给他套上一见烟青色新式大氅。
“芸哥儿穿这么多不怕热啊?”王熙凤言笑吟吟的说,身边的贾琏拉着她给贾芸行了个礼。
“只是觉得不透气想开了帘子,结果又被套了一件...琏大哥和凤嫂子不必见外,奉座。”
贾琏到自己被叫成琏大哥,庆幸贾芸终归还是认了自己又是惋惜贾家果然失去了强势的外力。
“庄子头们在外头候着呢。”
“请进来。”
“两位先坐一会儿,年底总是这样。”贾芸见庄头进来了,身后还带着七八个挑担子的佃农,见了贾芸都纷纷跪下行了大礼。
“门下庄头张保利前来进孝。祝主子们万福金安。今年收成好,小的们给主子们送来的年礼都在这里。”张庄头年纪最大,嗓门也大,一开口估计二门外都能听到了。
“大鹿两百只,家猪两百只,野猪一百五十只,獐子两百只,狍子两百只,家羊、青羊各一百只,各色杂鱼千斤,家禽各一千对,熊掌、鹿筋,海参各五十斤,榛子、栗子、杏仁各十口袋。上等银霜炭一万斤,中等五千斤,胭脂米十石、杂粮糯米二十石,各色干菜十车。另外还给姐儿活鹿两对,鸳鸯两对,白孔雀两对,七色孔雀两对。余下的外卖的牲口粮食折现银三万两千两,还请主子您过目。”
“门下庄头周大山前来进孝...汤猪一百只,腊猪一百只,黑羊一百只,腊鸡、鸭、鹅各两百对,青梗米十石,松子两口袋.....另给姐儿彩色大鹦哥一对,黑兔两对...折银四万三千两。”
“门下庄头王柱前来进孝......另给姐儿白燕窝千盏,血燕窝五百盏...折银四万一千两。”
...
“大爷,兵部尚书闫鑫闫大人派人前来进礼,这是礼单,都在外头呢。”祝柳将礼单承了过来,贾芸稍稍过目一扫十来样玩意儿,有西洋物品,也有名家大作。“都送到大姑娘那里登基入库。”
“芸哥儿说的大姑娘应是林姑娘吧?”王熙凤小声的跟贾琏咬耳朵。
“那还有谁。”
“真是了不得了。”王熙凤光是看了这么一会儿,光是一个庄子的田产都超了荣国府七八个上等庄子的收,还有官员不停的礼物往来,真不知道到明王府一年下来得收满多少个库房才是。
“别想这个,咱们不能这么丢人现眼。你快想个办法把礼品单子要回来。”贾琏见到明王府年节是这么个排场,顿时又气恼自己府里的妇人太不会识了。
“你这着实热闹非凡,可比哪里强多了。”永锦没等人通报就径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永慧。祝柳先替永锦解下黑鹄毛斗篷,又替永慧解了翻貂毛的披风,又叫人取来热水给二人擦了脸和手。
贾芸被热炕蒸的玉面微红,忙说:“留着帘子别放下了。”
永锦听了也没等小丫鬟自己便伸手将帘子掖到了顶上,桃花眼勾着笑说:“平日多穿一点就喊热,今儿再病了就把你闷在屋里不许出去了。”
贾琏夫妇只是起身不知如何称呼,倒是贾芸先给解了围说:“这是四爷,这是六爷。”
贾琏与王熙凤相视一看,也都从善如流的叫了。贾琏一直在外头见识比王熙凤多了不少,一听这个称呼就呼吸急促了许多,见三人只是说笑没顾着他们,贾琏微微抱拳做了个行大礼的姿势冲王熙凤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