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膝在利希特身前跪下，托起利希特的手掌，将皇族徽章放在利希特手心。
卡洛斯：“昨晚查的资料，现学现卖，姿势可能不够标准，也不知道誓词是否有其他要求，你就算嫌弃，现在我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利希特垂下眼睑，无声地注视着他。
卡洛斯单膝跪地微微欠身，低下头，右手握拳放在心口处，这里不是殿堂，没有鲜花与荣冠，没有其他见证者，但谁也不能否认这一刻的庄严与肃穆，卡洛斯沉沉的声音从胸腔里迸发出来。
“诸星荣耀，卡洛斯·贝尔曼在此向我的君主宣誓，以明我志。”
“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
“我发誓我将化身为剑，为您劈开荆棘之路！”
“我发誓我将化身为盾，护您永生风雨无阻！”
“我发誓为您献上我的一切，灵魂从此为您闪耀，血液从此为您沸腾！”
“我发誓您是我此生最高的爱，我将对爱至死不渝！”
“我的忠诚我的生命，献给我独一无二的君主，此时此刻，直至永恒。”
果然跟独自演练不同，昨晚背词的时候，胸腔里可没这么大动静，血液也没有热到在身体里沸腾，一场宣誓，似乎在灵魂深处打下了烙印，不可抑制的颤栗起来。
哎呀这可真是……卡洛斯在心底苦笑一声。
誓词完毕，他托起利希特的手，在手心中的徽章上印上虔诚的吻。冰冷的徽章因为放在利希特手心而带上了丝丝热度，卡洛斯想，方才的誓言不是骗人的，他能做到，但是所谓的永恒，会断结在他死亡的那一刻。
至于献上生命？求之不得。
卡洛斯恭敬地垂下头。
这不是一场合乎礼制的仪式，但它真实有效，手中没有剑，利希特举起徽章，在背面印下一吻。
“利希特·尤利乌斯，赐你光明与荣耀，引你踏上前行的道路。忠诚于我吧！深爱着我吧！我的骑士！我将带你取得无尚的尊荣，灵魂之光，永恒不灭！诸星荣耀，诸星万岁！”
皇族与骑士之间，没有单箭头，不能强迫不能威胁，非得是双方交心自愿，才会有新的骑士诞生。在诸星的见证下，只要他自愿从皇族手中接过徽章，从此便是皇族的骑士。
这一刻开始，从今往后任何时间，卡洛斯是利希特的骑士，是直至他们死亡，也不会改变的事实。
利希特：“你在总督府白吃白喝的日子结束了，接下来，首先把你的装模作样收起来，我可不想听到别人的控诉，说殿下，您的骑士是个无礼的流氓。”
卡洛斯：“当然，我保证您不需要为此烦恼。”
“虽然有很多事等待着你，但不急着这么几分钟。”利希特揶揄道：“先去洗个澡，然后好好享受一下早餐如何？”
卡洛斯要脸，但脸皮比较厚，因此虽然知道利希特是在调侃自己身上味道大得旁人清楚闻见，面上也一点尴尬没有，面不改色答应下来。他原本正要这么做，收拾好后再去见利希特，不过是皇子殿下突然来访打乱了他的计划罢了。
无伤大雅的插曲。
他确实需要好好打理一下自己，可以的话还想补个觉，但上任第一天，还是给自己上司点面子吧。
“把总督府的路线图格局图发给你，整理好后来总督办公处见我。”
莉莉再次进入总督办公处的时候，就见利希特罕见的在发呆，并且是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利希特拥有一双很漂亮的手，不仅是因为养尊处优保养好，骨骼、轮廓和长度都足够漂亮，利希特的外貌确实从脸到指尖都无可挑剔，堪称完美，仅仅是坐在那儿，就令整个房间熠熠生辉。
莉莉的视线也落在他指尖上，利希特正张开左手放在眼前，食指和中指微微动了动，他用自嘲的语气低喃：“我真是一个卑劣的人啊。”
说完，他仿佛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多出个人，抬头朝莉莉微微一笑。
天使的容貌，恶魔的魅力。
莉莉不敢无礼，收回目光。而利希特方才那句话，她小心询问，“殿下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没有，不如说是好事。不过你们又要多出一个上司了。卡洛斯的礼制准备得怎么样了？”
莉莉立刻明白了利希特的意思，他们的殿下确实要有自己的骑士了，对卡洛斯的称呼也该改变了。
“恭喜您殿下。我正要汇报礼制的事，一定让您与卡洛斯阁下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骑士的誓词中，“谦恭，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引用了骑士宣言中骑士应具备的美好品德，骑士宣言读起来非常有魄力，大家可以去搜来看看。不过我觉得那是骑士对世界、对人类的宣誓，而这里卡洛斯的誓词仅仅是对利希特的宣誓（感觉像告白，嗯）
第4章 亡灵（四）
卡洛斯的光脑上除了增加了总督府的地图，立刻还多出了许多权限，连总督办公室的门禁权限也有。他还没有骑士的服装，但只要将徽章别在胸口，任何人都知道意思。
因此不用多言，等他一路走到总督办公处门口，整个总督府几乎都知道，利希特殿下选择了骑士。
“殿下。”
门滑开后，卡洛斯毕恭毕敬站在门口。
他的确好好将自己打理了一番，上下十分齐整，不过房间里的衣服只有便装，虽然他穿出来很帅气，但对胸前的徽章来说，不够正式。
利希特看着他胸口的徽章，“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了，挺好。”
“进来吧，允许你不通传直接入内，哪怕我在这儿。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给你权限？”
“是的殿下。”
卡洛斯入内，背后门自动合上，利希特对他毕恭毕敬的行为建议，“没有外人在的时候，我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顺便一提，维兰特从来不在外人的范畴。”
维兰特·尤利乌斯，利希特同父同母的弟弟，与其他皇兄皇弟不同，他俩的关系天然更亲近。当年来贝尔曼星的时候，维兰特才五岁，很是粘人，一开始只黏着利希特和安娜皇妃，后来再加上卡洛斯，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但那孩子没有才能，跟利希特一比，完全称得上平庸。
“属下惶恐。”卡洛斯：“维兰特……殿下还好么？”
“他很好。”利希特道：“虽然我不是维兰特本人，但我相信他也不愿意你待他过于生分。等押送伊文去帝星的时候就能见到他了。”
伊文就是组织的头目，此人自视甚高，连组织的名字都用的自己的名字，把自己名字当做圣洁的代名词，做的却是丧心病狂的事。他的犯罪等级过高，必须由帝星来审判，这也进一步肯定了利希特的功绩。
“明晚的庆功宴上我会正式介绍你，礼服稍候会送至你的房间——新的房间，你现在打开布局图就会发现已经更新出骑士的房间，当然也在行宫，和我一起。礼服不是骑士礼服，你要知道骑士的衣装只能由宫廷制作，就在刚刚我已经通知宫廷的人开始赶制，但愿我们回去的时候能赶得上——”
“等等，”卡洛斯打断他，“什么时候——嗷我想我知道了，身体检查？”
利希特点头，“是的，给你进行身体检查时留下的完整数据我拿到了，体型数据当然也有，就让人开始做衣服了。至少得有一套像样的礼服，明晚庆功宴你可是主角。”
“唔，很久没有做过主角了。”卡洛斯沉吟，“我的台词在哪儿？”
“稍候莉莉会给你，因为你成为了我的骑士，所以预定稿子得改改。莉莉是我的秘书官，她很优秀，以后就是你下属之一了。”
按照规矩，利希特是总督，那么他的骑士，也就是卡洛斯，天然就是总督的行政秘书官与近卫队队长，身兼数职，总督总揽全局，他也得文武皆管样样精通，卡洛斯已经可以遇见未来的劳碌命了。
“我已经召齐各个司长，下午的会议你也参加。在晚宴之前，你有必要在领导阶层的集体前露个面，不用把他们全部当回事儿，就任后不久我就忙着跟你合作布局，对某些家伙睁只眼闭只眼，不代表会一直容忍。”
“你的工作就是辅佐我，所以首先你得了解一下现在的我，这是我刚才手写的档案，你看看。”
如今的年代，纸质材料虽是过去古老的产物，但比起会在光网上留下痕迹的讯息，两人之间不经第三人传递，看完就毁的纸质材料反而是最安全的。卡洛斯从利希特手上接过，上面的字体是很漂亮的艺术体，线条流畅，字如花朵般优美，跟主人一样赏心悦目。
公众人物公开的那点儿个人资料，通常不仅少还大半都是捏造的虚假信息，比方说写着他很喜欢吃香蕉，没准本人非常讨厌香蕉。利希特手写自己的基本资料，很详细，卡洛斯得把这些信息深深记在脑海里。
看到某一条内容的时候，卡洛斯讶异挑眉：“E级体质？”
人的体质分S、A、B、C、D、E、F几个等级，其中F可以说极品废，E跟D在官方认定里是大众水准，实际上比较委婉，E比F就好了那么一点儿。体质是可以通过后天锻炼改善的，不过先天等级越高的人越难进步，比如天生的A和S，进步空间过于狭小，大概一生也不会变化，但是——
“别那么看我。”利希特：“我有努力锻炼过，但经测算，我如果想变成D级体质，需要花在上面的时间量大得可怕，意味着我基本没时间学习别的东西。我当然不能接受，我是脑力派。”
弱点如果不能变强，那就最大程度发挥自己的长度来抵消它，利希特确实是个十足的脑力派，卡洛斯已经见识过这一点。不仅是合作的时候他出色的战术修养，还有自他上任以来制定的各种漂亮的军事、政治战略，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指挥和领导者。
——虽然体能惨不忍睹。好吧，这只是就军人来说，实际上E也是平民普通水准，嗯。
跟E级体质形成鲜明又惨烈对比的是利希特的精神力，一个大写的S。精神力跟体质是一样的分级方式。S级的精神力，E级的体质。
精神力高的人在驾驶机甲上格外占优势，如今的机甲都是身体与精神力协同控制，精神力高，在微操、大局观测方面都会比精神力低下的出众，甚至有过精神力与机体完美契合的记录，据说那时候，机甲感觉就像自己的身体一样，灵活得随心所欲。
单使用手动或者精神力也可以操作机甲，但都达不到最优效果，下一个令卡洛斯惊讶的数据是利希特仅使用精神力操作机甲的可作战时间。
“纯精神力操控机甲作战，一个小时？”
目前官方对外公布的最高记录是半个小时，完全使用精神力放弃手动操作来驾驶机甲对精神力要求非常高，也是剧烈的消耗，利希特这个数据可以说前无古人，生生拔高了半个小时。他的精神力比大众周知的S级更可怕，很有可能他的精神力已经站在了目前人类的峰值。
难怪不曾公开。
利希特：“那是在模拟仓测试的时间。”
卡洛斯：“机甲实测呢？”
利希特顿了顿，“二十分钟。”
卡洛斯分明从他语气里听出了丝丝懊恼。也对，E级体质，能操纵机甲作战二十分钟已经是极限了，尽管操作上仅使用精神力，没准还是同步率非常高的可怕操作，但身体在机甲里只能坚持二十分钟，军队里不可能收留每场战斗只能坚持二十分钟的人，因此想进入机甲部队，精神力跟体质都至少达到C才行。
“横竖我也不是四皇兄那种战斗狂，体质不是必要条件。”
“殿下，既然了解了这样的讯息我不得不说一下，”卡洛斯冷硬道：“您自知自己体质差不是战斗员，对组织进行最终围剿的时候，您还身先士卒？”
那时候卡洛斯可不知道利希特是个不能打的，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体质能蹭蹭上涨呢！
“恕我直言，您的以身犯险很不明智。”
说白了，太作死。
如今的指挥官有两种，能打的跟不能打的，这里的“打”指上阵杀敌。能成为指挥官，能制定漂亮的战术和统帅部下是前提，在这之上若有杀敌技能，他们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军舰里，而是随士兵们一起冲锋上阵，这是对战力的合理运用，并且能从另一个角度鼓舞士气。但显然利希特属于不能打的类型。
“男人，人类都喜欢合理的刺激。”利希特强调，“而且根据我的布局，我是很安全的，虽然首当其冲，但一旦有突发情况，周围的列队立刻就能掩护我。”
卡洛斯不为所动：“有更安全的方式，那就是老实待在后方舰队里。”
“战场上若不允许人热血沸腾，还有什么比这更枯燥的？”
卡洛斯看了他一眼，“身体限制你做不了战斗狂，但你思想上可不逊。刚才不是说你是脑力派？过于热血上头可不好。利希特，从今往后麻烦你行动前多考虑一下你家骑士那脆弱的心灵。”
利希特讶异，重逢以来卡洛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虽然语气过于严肃正经，不像朋友间友好交流，但是——
“你在担心我？”利希特问。
卡洛斯一板一眼回答，“这是身为骑士的本分。”
中规中矩又无趣的答案，卡洛斯给自己画了条线，并不打算回应界限以外的过多期待，当然，目前也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利希特有什么过多期待。
站在利希特是非体能派这一事实基础上，回想与组织战斗时候的种种，不得不说皇子的胆大妄为，利希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个热血派——好吧，只是从表面上看。看来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操心。
卡洛斯将手中的资料扔进碎纸机，机器震动的声音传出来，莫名的让听众身心舒畅，利希特盯着纸张被吞下去，“都记住了？”
卡洛斯：“铭记于心。”
“很好。”利希特满意于他的优秀，“行政秘书官的职位因为空缺，权力能立刻下放给你。不过我的近卫队长被我支出去了，召回后再移权给你，我得跟你说说这人——”
桌前屏幕上亮起的图像打断了利希特的话，是门外的图像。
“殿下，巴巴尔副总督求见。”
“巴巴尔副总督，标签是无能，花瓶，媚上欺下，暂时还算安分。”利希特简明扼要给卡洛斯做了介绍，按下光扭，“请进。”
“日安殿下，噢，徽章，恭喜殿下，恭喜阁下。”
是听了流言来求证的？
卡洛斯回礼，“日安，巴巴尔大人。”
巴巴尔公爵是个无能的人，受家族荫庇，才得以有如今的好日子。并不是说巴巴尔家族如今还有多强盛，实际这个家族如今已经权势低微，但往回算，很多年以前，废除旧贵族制度的时候，巴巴尔家族第一个站出来维护皇权，明智的行为得到皇帝赞赏，当时的皇帝给予功臣特别的恩赐，允许他们的爵位世袭五代。
世袭五代，要求继承者必须是上一任的直系血脉，也就是说如果五代内直系血脉断结，世袭也就结束。巴巴尔家为了爵位很好的保留了直系血脉，而如今的巴巴尔公爵刚好是第五代，也就是最后一任。不然按照新贵族制度，这样无能的人，终其一生也不可能获得爵位。
能继承公爵坐上副总督的位子是巴巴尔的幸运，也是如今巴巴尔家最风光的，很显然他并不能带领巴巴尔家族重塑辉煌，能让自己体面的过完一辈子就是家族留给他最大的福泽了。
“巴巴尔卿有何事，如果是下午的会议，”利希特指出，“现在离午餐时间还远。”
利希特笑得一脸和善，完全看不出方才他还一脸冷漠地给人打上了“无能”的标签。极具欺骗性的外貌，任何人第一眼看到这样的笑容都生不出恶意来，他的确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概指所有。
“噢殿下，刚有人在外上门提交来访申请，我见那是您亲自接待过的夫人，便做主把人留下了，现在正在会客厅。威斯曼夫人，对吧？”
这就是十足的拍马屁了，总督跟副总督进府的通道跟对外接待处隔了十万八千里，也不知巴巴尔是怎么碰上的，还把人留下了。不过留人这件事，虽然善做主张，但他倒是没做错。
“知道了，感谢你对她的招待。还有事？”
“禀告完毕。那么属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