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列看着他,说:“你的意思是,军队里面他的部署也不少了?”
米迦勒苦笑:“何止是不少,他几乎控制了三分之一,而这还是他愿意透露出来的。”
拉斐尔接话:“他是不是打算推动改革?”
“这样看来他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优势。”乌列替他说完后面半句。
“你们真的赞同他的改革方案吗?换句话说,父神会赞同他的改革方案吗?”米迦勒说,“我承认,天界是到了一个比较停滞的阶段,需要有东西刺激,可是把权力全都集中起来并不是个好选择,谁能保证这些权力还能被分散出去。”
拉斐尔站起来走到散落一地的碎片中间,他用简单的风魔法把一地的狼藉清理干净,随后捡起那个文件夹。
看着拉斐尔站在原地沉默地拿着刚才被米迦勒扔过去的文件夹翻阅,乌列也站起来,他走到桌边拉起米迦勒的手把他的手擦干净,同时也把桌上的痕迹一并抹去。
米迦勒不看他,眼睛固执地盯着对面墙上的贝壳装饰。
乌列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现在有什么办法吗?”
“有的话我就不用在意他了。”米迦勒声音很沉闷。
他强行把米迦勒的脸扳过来正对着他,“也许你可以借用一下法律的力量。”
“我们都知道这个力量太弱了,乌列……”米迦勒把他名字的尾音拖得很长,不知道是想劝解还是宽慰。
乌列的拇指在他脸颊边摩挲,然后他说:“米迦勒,我问你,天界基本法的制定者和授权者是谁?”
他在听到米迦勒回答之前先听到拉斐尔啪的一声合上文件夹,他微微偏过去看拉斐尔,米迦勒在同时侧过头。
“是神。”拉斐尔说道。
“神并不能过多干涉世界运行,这是既定的规律,他一个纪元内只能直接处理一次天界事务。之前关于议会席位那件事情就已经用掉这个机会了,神不会允许例外存在。”
“我们现在说的是效力,议会和议会之下的立法的效力都不及神亲自制定和授权的条文。”拉斐尔本来想用手指敲桌子,他顿了顿最后还是选择了用文件夹。
乌列继续说:“你不用等到进行到投票阶段,你可以选择让他从一开始就无法提交到议会,米迦勒。”
“拉斐尔?”
拉斐尔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质疑。米迦勒转回来看着他,表情有些变化。“你知道这样的后果对不对?”
“我知道,但是我更不赞同他,”他说,“不管他是为了什么,他都已经跨出了界限。”
米迦勒没有说话,拉斐尔放下了文件夹,走到书架边从上面取下几本厚厚的书,他认真地看了看书的侧面和封面,转过来对米迦勒说:“我只提醒你一点,控制住你自己。”而他的眼睛是对着乌列的。
乌列点了下头,拉斐尔抱着那几本书离开。米迦勒注视着拉斐尔离开,嘴里说着,“他居然又顺走了我几本难得找到的好书。”
他顺着米迦勒的长发抚摸,米迦勒没有拒绝,反而把头靠到了他的胸前。
他能感觉到米迦勒的耳朵贴着他心脏的位置,然后他原本平静的心跳乱了一瞬,他不知道米迦勒是否捕捉到了。
接着他把手搭在米迦勒的肩上,米迦勒的手环过了他的腰。
很久之前他也试过用言语来表达安慰,但很多时候语言也没有办法发挥它的作用。渐渐地,他们就不在事情进展不顺利的时候说太多的话,他们只给彼此一个拥抱。
这就成了一种习惯:拥抱这样的动作从来不带□□,也不具有激情,简单乏味。数个纪元来,这样的习惯无数次给了他们彼此依靠和勇气。
第8章 chapter 8 别院
Chapter 8
那个月议会的会议上没有提到关于天界阶级调整的议案,会后也没有谁讨论相关话题。议会和各行政机构的天使们集体保持缄默,仿佛之前对此毫不知情,路西法本人得知后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其实也不能算是绝对的无动于衷,因为和乌列同坐在会议室一侧的却很少同他交流的阿斯蒙蒂斯突然变得和他热络起来。众所周知,阿斯蒙蒂斯公开表明站在路西法一边。
米迦勒建议他不冷不淡地说些不重要的事情,让阿斯蒙蒂斯自讨没趣。由于得不到任何信息,阿斯蒙蒂斯确实没坚持多久。
他最后一次在会后主动找乌列的时候,一直用一双桃花眼斜看着站在主席台后整理文稿的米迦勒。“我很想知道你觉得是亲情重要还是爱情重要……或者说都不重要?”
很不幸,也有些不礼貌的是,乌列之前走神了,等他再次集中注意力的时候只听到了重要这个词。“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阿斯蒙蒂斯收回目光,笑了笑:“没什么,算是我自言自语吧。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回见。”
“回见。”阿斯蒙蒂斯的脚步声消失在走道上,米迦勒随手把刚才那叠纸扔进了垃圾桶。
“你装得挺像。”闻言他对米迦勒微笑,米迦勒回以微笑。
“看你们装着友好我都替你们累,”接着米迦勒又补充了一句,“装整理确实存在的东西比那个容易得多。”
他的视线在诺大的会议室内绕了一圈,又回到米迦勒身上。米迦勒抬手,一排排座椅之后的大门砰地关上,然后他说:“你想问什么,问吧。”
他直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米迦勒走过来也跟着坐下。乌列说:“据说这里隔音效果很好。”
“除此之外,未经许可连影像魔法也无效,”米迦勒笑了,“比较适合干坏事。”
乌列瞥了他一眼,把视线收回去看着正前方。“他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米迦勒摇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这是个很危险的词。”
“之前我想他也可能和我一样没考虑过法律方面的问题,有些措手不及也是应该的,只是他的反应实在奇怪。”米迦勒把一只手的手肘搁在椅子前的桌子上,用手掌托着脸,歪着头看他。
他想了想,问道:“那么说说看是怎么个奇怪法。”
“沙利叶也在,我还没念完天界基本法典第一章 第三条第一项他就打断了我,说了句‘我知道了’,之后直接把那个议案撕成一条一条的,”他说,“我现在都记得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手撕文件。”
“他的表情呢?”
米迦勒有些诧异:“一直以来,只有我在他面前情绪变化很明显,除了那天,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天,他总是微笑着。”
乌列看着他说:“我觉得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了。”
米迦勒的眼睛看着他的脸,声线平稳:“我知道,但是我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嗯,所以还是回去歇着吧,乱想也没什么帮助。”乌列站起来,把右手递给米迦勒,米迦勒顺势拍了他一掌才站起来。他捏着有些疼的手掌走在米迦勒身后。
“你自找的。”
他听到米迦勒在前面这样说着,他没接话。
旧的篇章始终要翻过去,翻着翻着日历上的日期就越来越接近年底。路西法关于阶级改革的议案再没有提过,关于福利和教育方面的议案倒是提了不少。
再怎么详尽的议案,议员们都会为一个句子争个面红耳赤,不过好在规定只能开一次讨论会议,不然这个速度下去天界早晚会被每次折腾出来的各种草案给淹没了。
说到底是因为天使们的寿命太长,又不需要担忧饥饿和疾病,就只能在政绩和成就上面花时间和功夫。
年底也是大多数天使们享受假期的时候,掌管气象的天使按照每年一次的规定安排了雪,并且持续了三天。
天界的雪并不冷,对天使们来说它和飞扬的蒲公英没什么区别。它洒落在本就洁白的屋顶上,使得那些建筑和天空连成一个整体,远远看去全世界都是白的。
休假了的米迦勒在连续看了几天单调的雪之后,很无耻地跑到亚特兰蒂斯强行借用了加百列的别院。加百列对此只一脸沧桑地说了一句话,随他去吧,一座别院而已。
米迦勒会这样做原因很简单,亚特兰蒂斯位于第七天,是被海洋环绕的城市,而加百列的别院刚好在海边。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萨麦尔,是他又一次鼓动米迦勒去看海。后来知道真相的加百列仔细查证了关于某个天使“举报”的萨麦尔在军队里的一次醉酒事件,并以此为理由私下和萨麦尔进行了严肃的谈话,要求他主动放弃一个月假期,萨麦尔欲哭无泪。
加百列的别院正对着泊斯海,正前方的廊柱下有一把摇椅,摇椅左边是一个长木椅,小圆桌放置在摇椅和木椅之间。
米迦勒在一次战友聚会的时候说这是老得不能动的天使的享受,加百列没反驳,在场的其他天使一脸惊恐地看着她一杯又一杯和米迦勒对拼,直接把他灌醉了扛起来扔楼上因为喝得半醉而提前休息的乌列的床上,那之后他就再也不公开评论加百列的任何爱好了。
乌列被米迦勒从摇椅上挤到了木椅上,他看了一眼毫不愧疚的米迦勒,正想说话,就看到米迦勒猛地站起来。他顺着米迦勒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路西法的马车正往这里过来。
米迦勒快速走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在面对其他天使的时候米迦勒大多能够冷静,但似乎只要是与路西法相关,他就一直很情绪化,对此乌列很无奈。
路西法那次造访只带了为他驾车的奥德里奇,并且在下车之后直接让奥德里奇回了亚帕拉。等他走近,乌列才看到他手里拿了一瓶酒。他拉了拉米迦勒的袖子,示意他后退一步,米迦勒回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后退。
“路西法殿下。”他和米迦勒同时开口,路西法正踏上台阶,他摆了摆右手,接着把左手抬起来。
“你们会喜欢诺顿庄园的酒的。”路西法笑着说。
米迦勒开口:“我不记得我向有些天使透露过我去了哪,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路西法的脚步没有停顿,他走到乌列和米迦勒面前不远处。“作为哥哥,总会有办法知道。米迦勒,你不请我进去吗?”
米迦勒没有再说话,首先进了门,路西法和乌列随后跟了进去。沙发摆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米迦勒先行占据了最舒适的位置,乌列坐在他旁边,路西法把酒瓶放在茶几上后坐在乌列对面。
他像只是来拜访一个老朋友一样随意,米迦勒和乌列反而十分不自在。
“我记得我们很久没有聚过了,今天我们一起喝几杯吧,”最先打破沉默地还是路西法,“顺便聊聊。”
不论是从什么角度来看,他和米迦勒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就只能找点话题消磨时间。
在换了七八个话题之后他选择去准备食物,又赶在米迦勒差点因为对一个作家的一句话的理解和路西法争吵起来之前以是时候用餐为理由打断了谈话。
两个天使同时看向他,路西法微笑点头,米迦勒没什么表情但很快站起来走进楼梯左边的餐厅内。
路西法站起来拍了拍站在沙发边的他的肩膀,然后往餐厅走去,他拿起那瓶酒也走了过去。
原本长桌上米白色桌布中央那个装有郁金香的花瓶被银色烛台取代,米迦勒正坐在一边用细木棍挑着火焰点上面的蜡烛。
乌列把银制的餐具整齐地摆在盘子边,又从旁边的柜子中拿出几个杯子,给了路西法一个,他道谢之后接过。
乌列坐在米迦勒旁边,他能清楚的察觉到米迦勒的不高兴,却又不方便开口询问。
路西法把酒瓶递给米迦勒,“你开酒开得是我们中最好的,你来吧。”米迦勒看了他一眼,拿过酒瓶,很轻松地打开了它,主动拿过杯子倒上。
米迦勒轻轻晃着杯子,酒液在空气的刺激下醒过来。天使们一向偏好清甜,米迦勒和加百列虽然喜欢烈酒,也从来没找到过这样浓烈的。
“这瓶酒是哪里的?”米迦勒坐不住了。
乌列回顾了一下他之前听到的路西法的话,说:“刚才殿下说是诺顿,是吗,殿下?”
路西法举杯喝下一小口,品了一会儿才回答:“是的。”
米迦勒直直地注视着路西法的眼睛,说:“天界没有诺顿这个地方。”
“我知道,那是魔界的一个小镇,很小的小镇。”他强调了两遍小镇,乌列停下切牛小骨的动作看着他。
回应他的是米迦勒哐的一声将酒杯放到桌上的声音,然后米迦勒问他:“哈列还是歌罗西?”
“都不是,”路西法盯着他放下的酒杯,“是第五狱基比顿。”
米迦勒凉凉地说:“看来殿下对外交往的能力很强。”他往后一退,直接站起来离开了餐厅。乌列没去看他,依然坐在桌边看着路西法。
路西法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之后又自己倒了一点,他感叹:“他还是这样天真。”
“殿下是想说他不懂吗?”乌列把刀叉放在盘子上接着说:“那么你是怎么看待魔界那些问题的?”
“说好了,今天不谈那些事。”
路西法在他的注视下放下酒杯拿起刀叉,姿势优雅地拿起刀叉吃完了盘里的食物。他十分悠然,乌列也不拆穿。他只记得那天路西法临走前看着泊斯海说了一句话。
要开始了,做好准备吧。
第9章 chapter 9 授衔仪式
Chapter 9
在路西法给出了不明确的提示后的两个纪元内,双方都消停了,使得那段时间内整个天界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
私底下乌列很多次劝住了米迦勒对路西法的试探行为,他希望尽力化解矛盾而不是继续激化它。
行政议会的席位基本上没什么变动,路西法身边的幕僚沙利叶别西卜也没什么大的动作,每次的议案就只针对一些老问题纠缠不休。
大家像是踢球一样踢得欢乐。唯一有些奇怪的事情就是神在这两个纪元之中没有下过一个直接命令。
转眼间就到了二十纪元的末尾,那天他正好被米迦勒拉到第四天一起参加授衔仪式,得知距离仪式开始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后他离开确定的仪式举办地点白露宫殿,沿着殿前水池边的路一直走到城中心的广场。
类似于授衔之类的事情本来应该由炽天使长路西法亲自出席,后来路西法临时有事耽搁了他就让米迦勒代劳。米迦勒不想单独出席,乌列无法拒绝米迦勒的请求,只好同意和他一起。
最初基训河从耶路撒冷城的中心穿过,将城市一分为二,因为建设需要天使们就让它的河道稍微偏了一下。
城中心的湖泊原本属于基训河水系,河流的补给让它时刻荡漾着微波,也赋予了它生机。
河道偏离之后它就变成了一个死水湖,现在湖水仍旧很清澈,但水中已经连水藻都难得见到。
在第一次圣战后不久,湖中心就有了一座纪念碑。它正好处于整座城市的中轴线上,纪念碑基座正面有一组浮雕,内容是天马、战车、鲜花、拱顶门,还有几个他很熟悉的天使。
他沿着湖的边缘向前走,最后停在刚好能够看到纪念碑侧面和正面相交的角度。
视线上移,他凝视着纪念碑的顶端出神。他是在近乎实质化的热切目光下回过神来的,接着他发现旁边多了一个小天使。
看样子是不小心撞到了他,所以停下了。
他莫名地问了当时刚毕业还算是个小孩子的艾琳娜一个问题:“你觉得,理智和感情能不能兼容?”
很显然是对他突然的问题感到困惑,棕发小天使直接愣在了原地。他再次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他没有按原路返回,他后来选的那条路更长,沿途的景色也更有意思。
他几乎是掐着时间赶回白露宫殿,米迦勒不在大厅,随米迦勒一起前来的卡麦尔引他到休息室的门口后就离开了。
一进门他就看到加百列和萨麦尔坐在里面聊天,他抬手把门关上。
桌子上摆了三杯黑咖啡,一小碟方糖和一大杯牛奶。有一杯咖啡没动过,显然米迦勒没有到这里来。
萨麦尔拍了拍旁边的沙发示意他坐下,笑着对他说:“你该知道今天的主角是谁吧?”
加百列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扫了萨麦尔一眼,没说话。萨麦尔接收到了,但是毫不在意。乌列回答:“巴那内和希尔,都是很不错的新晋将领。”
“米迦勒眼光不错,这个希尔确实很有能力,”萨麦尔接着说,“不过希尔今后可能会比巴纳内更受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