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很宽，靠外的一侧没有种树，只种着一些低矮的花和草。站在这条路上，只要稍微偏头就能看到大片的星空。
偶尔会有一队巡逻的士兵经过，路过他们身边时就放慢步伐向他们行礼。他看着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用微笑回应。
他们三个并肩走着，没过多久，他发现米迦勒突然停住步伐，随后侧过身体向旁边看去。
光与暗的交界处霞光万顷，那之上是漂动浮沉的恒星。
他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拉斐尔带着一脸笑意走到了他们前面，米迦勒在这时回头。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对吗？”拉斐尔问米迦勒，语气肯定。
米迦勒点头，说:“新的界域即将诞生。”
“那会有新的生命出现吧。”他也对拉斐尔露出一个微笑。
看着拉斐尔神秘一笑悠然离去，他察觉到米迦勒的情绪也不再像刚才那样低沉。
米迦勒主动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说话的声音中带有一点喜悦:“希望的光将在那里点亮。”
在他们看见那些霞光之后不久，一片完整的界域出现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亿万年来始终没有见过新世界出现的天使们异常兴奋。
那片土地上有起伏的山峦，有广阔的平原，有宁静的湖泊，有奔腾不息的江河，也有波涛汹涌的海洋。
茂密的森林中诞生了很多新生物，其中有一种最喜欢光，他们就是精灵。每个精灵都有一双透明的翅膀，与天使不同，精灵的翅膀上没有携带光元素的羽毛。他们在林间筑起树屋，以花蜜野果为食。
每个纪元初期炽天使长都会前往圣殿，询问神对于本纪元的安排，精灵们正好诞生在二十二纪元的初期，米迦勒就准备顺便询问一下神的指示。
他那天正好休假，米迦勒去圣殿的时候他还没有从床上起来。
床边的计时器被拿走了，他揉了揉额头坐起来，看到紧闭的门出神。门上传来轻微的撞击声，他立刻回神。
“莱克斯！”米迦勒的声音似乎是从门外不远处传来，他站起来走过去开门。
门刚打开一点，莱克斯就从缝隙中挤进来，绕过他几下跃到靠窗的椅子上躺下，把自己团成一团，装作没听到米迦勒的召唤。
他看着走到门边的米迦勒，笑着说:“它怎么了？”
米迦勒指了指打开的门，他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门上十分明显的抓痕。
“莱克斯这是欠收拾，”米迦勒盯着椅子上那一团白色，“他的指甲该剪剪了。”
“嗯，他平日里搞的破坏也不少，”他顿了顿，看着米迦勒带有怒色的脸，“就只有这次你最生气，发生了什么？”
“红海不是神创造的。”听到这句话他愣了。
然后他听到米迦勒继续说:“精灵也不是神创造的生物。”
“在现在这个时代，这会加大天使们对神的怀疑。”他冷静地分析了一下，才缓慢地开口。
米迦勒深吸了一口气，说:“神不喜欢精灵们。”
“意思是神不想承认精灵的地位”他观察着米迦勒的表情，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已经发生的事情也不可能否认，祂想要加强对天界的管理。”说这话的时候米迦勒的语气很严肃。
他深思了几秒，看着米迦勒说:“所以是时间把第三份方案提交给议会了。”
“我不知道这之后神会怎么对精灵，”米迦勒靠着门，眼睛往长廊另一边看去，“也许听上去很残忍，我已经向神提议修改法典，承认他们的地位，但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他听懂了米迦勒没有说完的话，米迦勒是想要帮助精灵，但不能以天界为代价。
在很久之后，有学者批评米迦勒，说要是他能够再争取一下，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可见米迦勒还是不够正义不够伟大。
于是他和加百列一起找那个学者，进行了一次足够让那个自以为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天使毕生难忘的谈话。
米迦勒所说的法典并不是天界的普通法典，而是承认各种族存在的至高法典。这部法典和天界基本法典一样由神拟定，且神只赋予了炽天使长在神的指示下修改的权力。
这部法典不需要议会参与讨论以及做出决定，但效力高于由议会制定的任何法典。
他看着米迦勒又去了几次圣殿，之后去了位于第六天的档案室，把封存在密室里的法典拿出来，在上面添了几句话，又把它放了回去。
议会随后向天界的所有天使公布了相关内容，天使们并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只为精灵们感到高兴。
也因为天使们的热情，精灵们知道了天使，人鱼和恶魔等其他种族的存在，不过在众多种族之间，他们和天使最亲近。
精灵们把自己所处的地方命名为红海，天使们对这个地方好像有一种天然的喜爱，总会找机会去看看，天使长也不例外。
米迦勒找时间和他去往红海的时候碰到了加百列和亚纳尔。他们几个还顺便赞扬了一下安洁丽娜的能力，说他们能随意出入红海她功不可没。
他们在红海见到了很多精灵，那些精灵眼神纯粹，笑容美丽。他看了看旁边，发现米迦勒笑得很开心。
一只小精灵把一个花环戴到了加百列头上又飞走了，一边飞一边回头看着她。加百列跟亚纳尔炫耀，亚纳尔面无表情地说那是因为这里只有她是女性，她毫不在意。
沿着小路前行，能看到美丽的小屋。高大的树木遮住了光，林间的萤火虫显得格外漂亮。
他们从路过的精灵口中得知红海有白昼也有黑夜，时间各占一半。
米迦勒说挺好的，这样才平衡。他看着米迦勒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红海事件告一段落之后，米迦勒向议会提交了第三份改革方案。这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项内容。
他发现有时候议会真的是一种很难理解的存在，当米迦勒提出改革议会改变官员任免方式的时候他们质疑为什么不改变炽天使长的任免方式，等到米迦勒真的提出了议案的时候却又齐声反对。
加百列在这时笑着说，大概是因为他们之前直接被议案内容吓住了，来不及深思背后的含义，而这次内容只有一条，再看不清楚那就是愚蠢了。
虽然还没有通过，光是议案的公布就掀起了巨浪。普通天使们分为了两派，一派是坚决支持，另一派是绝对反对，这一派只占少数。
其实要说起来，这两派是自从米迦勒的第一份议案提交上去之后就开始逐渐形成的。
反对的一派一开始就只是反对而已，没有别的理由。现在他们反对的理由则是这是给伟大的神加上了最强力的枷锁，是对神的不敬，米迦勒的行为更是对神的不忠。
了解到这里，他知道这些天使大多是因为路西法的堕落而对米迦勒并不满意。他们不愿意接受改革，不是因为不喜欢改革的目的，而是不想看到米迦勒功成身退。
这些从米迦勒上任之时起就一直存在的不稳定因素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息声。
至于支持的一派，都是新生的力量。他们原本的位置并不高，正是这些变革给了他们可以追求的理想。
炽天使长，那曾经是他们连想都不能想的职位。
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胡思乱想，总觉得这次的改革不会像前面那样顺利。而最后事实证明，他并没有想错。
第27章 chapter 27 隐瞒
chapter 27
米迦勒已经提交了议案，即便议会对这份议案的内容并不支持，米迦勒也不得不按照计划进行下去。
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他能想到的方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单独找每个议员谈话，尽力各个击破。而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是很麻烦又不能保证结果的选择。
议会里以拉贵尔为代表的保守派不在少数，往日里，哪怕是得到大多数议员支持的议案，要想说服他接受都并不简单。
他想到没有表示反对的亚纳尔和拉结尔，在心底推测成功的机率。
米迦勒去找拉贵尔之前先找了爱尔麦蒂，由于他没有陪同米迦勒一起去，他并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他注意到米迦勒皱眉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
在接连拜访了雷吉诺德和伊利亚德等多名属于保守派的议员之后，米迦勒终于决定去见拉贵尔。
因为天界幅员辽阔，天界的高阶天使大多数是有属于自己的宫殿的，炽天使就更不必说了。
而议员拉贵尔比较另类，他并不喜欢住在宫殿里，他长期停留的地方是他的别院。而这个别院刚好位于第七天亚特兰蒂斯，又好巧不巧地离加百列的别院不远。
亚特兰蒂斯有很多建筑都有尖形拱门和肋状拱顶，拉贵尔的别院也不例外。
这个被海洋环绕的城市本身带有一种深邃的气息，他们眼前的建筑物略显深色的外墙使得这种特性加强，带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意味。
有一片枯萎的叶子掉了下来，正好落在米迦勒头上。他看到米迦勒仰起头看了看窗台下面攀爬着的藤蔓，又发出一声轻叹。于是他伸手把叶片取下来，正准备把它丢到地上，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看到他们的时候拉贵尔先是愣了愣，随后就换上了笑脸，对他们说:“两位到访真是我的荣幸，快请进来吧。”
“这里只有我一个，要是有怠慢的地方还请谅解。”等到米迦勒和他先后走进门，拉贵尔就这样说着，引他们到厅中坐下。
米迦勒笑了笑，说:“拉贵尔你客气了。”
他没有说话，把手中没来得及丢掉的枯叶扔到了垃圾桶里。拉贵尔在一番忙碌之后端过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个杯子，杯子旁边有一小碟黄色果脯。
“这是黄桃果酿？”他伸手接过拉贵尔递过来的杯子，清新的香味扑面而来，“你的口味还是没变。”
“这在曾经很是流行，不过可惜，现在已经很少见了。”拉贵尔状似感慨地说了一句。
米迦勒也接过杯子，尝了一口，说:“距离那个时候已经很久了，时代总是在变的。”
“是啊，时代总是变化的，”拉贵尔重复了一遍米迦勒说的话，眼睛看着米迦勒身后的墙壁，“变着变着，很多事情都被遗忘了。”
“这是难免的。”他放下杯子，把手搭在身边的扶手上。
“有时候它能带来好处，有时候也不见得如此。”说话间拉贵尔往杯子里加了两勺果脯。
“这样会不会太甜了？”米迦勒问他。
拉贵尔点了点头，说:“会很甜。”然后他喝了一口，皱起了眉。
他看到米迦勒也把杯子放下，双手相扣放在了腰间，凝视着拉贵尔。
“我知道殿下想做什么，”拉贵尔把视线移到米迦勒脸上，语气平稳，“很久之前我就说过，急功近利并不是良策。”
米迦勒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他们在拉贵尔的坚持下喝完了果酿，然后告辞离开。
刚走出不远，他就听到米迦勒说:“你是不是也觉得过犹不及？”
他拉起米迦勒的手，侧头看着米迦勒。那时微风吹拂，带起米迦勒的发尾，翘起的长发让他少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神奇的是，很多年过去他记得那天的每一个细节，唯独记不起他自己的回答。
议会会议如期召开，所有程序都进行得非常顺利。等到最后投票的时候，爱尔麦蒂却临时改变，投了否定票。
整个投票结果因为这一票而改变，这个议案就此封存。
结果出来的时候他正坐在米迦勒办公室外面的椅子上看书，卡麦尔叹着气走进来将摆在桌上的文件收走。
他以探寻的目光看着卡麦尔，卡麦尔对他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米迦勒进来的时候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冷静，他注意到米迦勒的表情也是十分平静。他站起来，走到米迦勒身边，米迦勒一把抱住他，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他们都没有说话，室内格外安静。
按照规定，议案一旦封存，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不能再次提起。米迦勒也就再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普通天使或是兴奋或是反对的声音也在不久之后停息。
那之后没过多久，红海发生了一件大事。事件的原委身为天使的他们其实并不清楚，只知道有个精灵跨过了种族的界限，爱上了堕天使。
要知道，因为和天界交好而仿照天界立法的精灵们的法律中也有不同种族不通婚的款项。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天界和魔界关系并不十分恶劣，却依然没有任何天使和恶魔亦或是堕天使之间产生婚姻关系的原因。
大多数偏好光的精灵们自然不喜欢背弃光的堕天使，无关正义，只是一种习惯。
只是天界和红海有这样的规定，魔界没有，于是那个精灵跟随着堕天使去往魔界，并在魔界定居。
那时全世界都不知道精灵的寿命无法和天使堕天使相比，也不知道他们会自然老去，然后死亡。
当那个精灵老去，日渐濒临死亡的时候，堕天使焦急得不知所措。
魔王路西法能够借助暗的力量给予堕入黑暗的魔界生物漫长的生命，但救不了垂死却向往光的精灵。在绝望之时，堕天使向神祈求，忏悔。
神没有回应她，更别说答应她的请求。在那个精灵死去的时候，却给了堕天使严厉的惩罚。天界和魔界的群众都不知道，这是一个被他小心隐藏的秘密。
因为执行的那个是米迦勒，但米迦勒自己并不知道。
那时他看到米迦勒至高天走出来，眼睛变成了浅金色，又看着米迦勒掠过他，沿着道路一直向前走。
从至高天到第一天的距离不短，他始终跟在米迦勒身后。走在他前面的是米迦勒，又不完全是。
他们一路穿过精灵的聚居地，林间玩耍的小精灵嬉笑着向他们抛洒刚采集的花瓣。
在走出森林的时候米迦勒回头看向他，瞳孔没有焦距，他并不知道米迦勒看到到底是不是他。
他没来得及说什么，米迦勒已经消失在原地。红海地界广阔，他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找到米迦勒。
爱上精灵的那个堕天使留在了红海，住在她和精灵曾经修筑的小屋里。他在小屋门口见到了米迦勒，又顺着米迦勒的手看到了淌着血的长剑。
那个堕天使躺在不远处，身上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地面。他伸手触碰了米迦勒的肩膀，而一直站着的米迦勒在这时倒下。
安置好陷入昏迷状态的米迦勒，他再次回到那个树屋，在树屋外见到了路西法。
路西法没有回头，眼睛一直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堕天使，在听到他的脚步声的时候开口:“她叫南希。”
在看到路西法的瞬间，他的思维有一瞬间的停滞。当他回过神来，脑海中只有对路西法会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担忧。
听到路西法说完这句话，他站在原地没动。“我不会说出去，”路西法在这时转过身来，“你最好也一样。”
他收回看向路西法身后那具尸体的视线，肯定地说:“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我知道，他不会记得这件事，”路西法看着他，露出一个微笑，“这只会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你准备怎么处理南希的尸体？”
“她很爱那个精灵，甚至为她向神忏悔，为她殉情也不难理解吧？”路西法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
“我不会告诉他。”他看到路西法抬起手，施展了一个他并不了解的魔法，整个现场就变了。
随后路西法抬头看了看天空，又说:“你知道那不是他，或者说，不是真正的他吧。”
“我知道。”
“很好，代表规律和克制的天使长，请你回天界去吧。”说着路西法自己先行离开。
后来别的精灵发现了南希，并将她和那个精灵的故事写成凄美的歌谣。
米迦勒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有过迷惘的神色，但没有太多的反应，他也没有多说。
某一天他因为调取一份档案的缘故去了第一天，就顺道去歌珊看了看。站在曾经和米迦勒一起去过的平台上，他看到了蔓延成海的星辰。
他抬起手看了看，又把视线放远。也许规律和克制，其实根本不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又晚啦，不过不会不更的~
第28章 chapter 28 终结
chapter 28
世界按照原本的轨迹缓慢地向前行走，身在天界的天使们和精灵们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