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能意味着什么？”在陈娇看来，这是她们的私事，应该不属于让校领导垂询的范围吧？
就算真是不对，也不过是在学校谈恋爱而已。大学谈恋爱的，也不止自己一个，就算是错，也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错吧？再说，现在有些大学已经压根不反对恋爱了呢。
然而，老院长神情严肃：“这段时间的新闻，你看到没有？”
“什么新闻？”陈娇蹙眉。
这话题跳得有点快。
“就是有大学生因为是拉拉，被扣下毕业证的那个。”老院长一脸肃然。
“啊？有这事吗？”陈娇不敢相信，“这也太离谱了吧？！凭什么呀？那么多人谈恋爱都没事，为什么拉拉谈恋爱就要被扣下毕业证啊？”
老院长摇了摇头，一副对方没救了的表情：“陈同学，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再执迷下去，也一样拿不到毕业证。”
“为什么呀？！”
“我们学校是全国有名的高等学府，整个国家是青少年孩子，都以这里为圣地来奋斗。所以，形象很重要。甚至，受到中央领导的关注。”老院长望着陈娇，“现在国家男多女少，愿意生育的女子数量也远远不如上一代。所以，同性恋是被打压的。尤其是拉拉，更是与国家指导方针相悖。你们搞拉拉，不严惩，难道还要树典型表扬么？”
“……”阿娇还是第一次在书本之外，听到这样的言论。
她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性子，到今日才知国家所谓“政策”背后的含义。
怪不得，人家说政客没几个有人情味。
全是冷漠的一块冰！
想到这里，陈娇也气了：“我们只是相爱，并没有错。如果国家真的不能接受，那就悉听尊便吧！”
说着，朝老院长鞠了一躬，径直出门。
如果说，带钟离回家的那一晚，她是向父母出柜。
那么这一刻，她等于向全世界出柜。
只是，只有到这一刻，她才感知到世界对拉拉的恶意……
大学四年，领不到毕业证就等于白读了。
而后面的路，只怕会更加艰苦……
第11章 天蝎座：嫉妒（十一）
钟离从来没有想到陈娇会如此选择，虽然就感情而言，幸福来得太快。但就现实而言，她并不愿发生这样的事：以陈娇的成绩，现在为了自己搞得前途未卜，很……不值得。
“不，对我来说，很值。”陈娇却望着她，一字一句，“对我而言，一份真诚的心，比什么都珍贵。”
这就是天蝎。
这就是天蝎的高傲与执着。
只要对方对自己是真诚的唯一的，那么，就算是付出一切去回馈，都无所谓！
钟离，显然是她生命里最真的奇迹，值得她付出一切去拥有。
更何况，以天蝎的女王属性，还是有自信自力更生的。毕业证什么的，就算拿不到，又有什么关系？呵呵，她陈娇，不管是否有那一块敲门砖，都一样是陈娇！
只是她的母亲并不这么想。
陈母听说这个事后就连夜赶来了学校，直接带了银行金卡去敲院长家的大门。
卡上，是十万人民币。
“陈太太，这件事闹得很大，现在全校园都知道了。我也很为难。”老院长的脸色有些尴尬。
作为一个老知识分子，被土豪这样用钱砸上门还是很伤面子的吧。
陈母却笑意盈盈，又拍出一张金卡，顺便也将老院长的马屁拍得“梆梆”响：“老院长谦虚了，谁不知道您德高望重，在学校是说一不二，院里学生毕业的事，还不是您老一句话。”
老院长一惊，望着第二张□□：“这……这事我也想帮你们。不过，那孩子倔强，事情闹得满校园都知道，如果捅到了校长那里……”
“那是不是，只要校长同意了，老院长就一定会同意呢？”陈母问。
她再度拍出第三张□□，同时，望着老院长的眼神里，有了隐隐的不怒而威。
这些年，她在商场摸爬滚打，早已摸透人心。任何人她只要交谈相处一会，便能从对方的神色里判断出其意图和信心。毕竟，在商场，得知对方的意图和底牌份量，很重要。
而在刚刚简短的接触中，她已经看出，这位老院长，一样是贪财的。虽然有着老派知识分子的谨慎与节操，但终究也在经济为王的社会被熏陶，还是无法做到真正的清廉。
三十万，足以让一个徒有光鲜而没有实质经济收益的老院长，动心。要知道，大学老师虽然听起来光鲜，但真正拿到手的钱却很少的。如果是工科老师在外面接工程还罢了，若是纯理科老师，则只能等那排队排很久很久的项目经费，并且这里克扣一点、那里克扣一点，到手的真的很少。而文科老师，则更可怜了，基本除了工资，没什么进账。而老师的工资……呵呵，是跟中小学老师差别不大的一刀切，几千块而已。
老师，应该可以说是这世上最穷的职业了，即便是大学老师。尤其，老师的工资是万年不涨的——刚本科毕业的时候，你两三千一个月，别人也两三千，还看不出区别。可五年后，别人已经月入六七千了，你还在两三千……十年后，人家月收入过万，混得好点的好几万了，你的收入还在三千……
而这位老院长，并不是一进学校就是院长的，也是多年从教师一线打磨上来的。这些年，看着是高高在上的大学老师，实际在经济上就是穷diao丝。现在到了院长的地位，待遇要好些，但也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了。而他的儿子，也到了谈女朋友买房结婚的阶段。
前几天，儿子还垂头丧气说，谈了三年的女朋友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再不买房就不等了，直接分手。
在这个大环境下，老院长也理解人家女孩的选择，也很想给自己那个唯一的儿子买一套像样的房子！但是，手里的积蓄凑来凑去，总是少个几十万。这成了他这几天的头等心事，压在心头像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
而陈母的这三十万，无疑就是雪中送炭。
终究，他颤抖的手，垂到了桌子下：“如果不闹到校长那里去，我肯定是……会愿意行这个方便的。毕竟，陈娇是我们院里非常优秀的学生，她在学业上的成绩有目共睹，也是我们学校所有学生的榜样！”
说到这里，他才微微挺了挺背脊，仿佛找到了可以“从轻发落”的理由。
毕竟，没有人愿意自己是坏人。尤其，是高傲到骨子里的老知识分子。若不是现实逼到这个份上，他也不会为了唯一的儿子的终身，去背这个人生污点。不过，就算内心明知这是贪污，可为了让自己能过去心里那个坎，他还是希望能找出更多说服自己的理由。
陈娇的优秀，就是最好的理由。
“好，那请老院长记住今天说的话，只要校长那不为难，就要照常给陈娇毕业证和学位证哦。”陈母微微一笑，“放心，校长跟我是好朋友，不会为难这件事的。”
说着，将三张□□都推到了老院长面前，才微微欠身，算是道谢。转过身，已是背脊挺得笔直，傲然而去。
其实，作为一个生意人，她比任何人都能看透人心。文人大多酸腐，既缺钱又羞于谈钱，骨子里有傲骨又没有粗人的莽劲，说白了，就是那种看起来执拗内在却很好欺负的老实人，尤其对有钱人，他们有着天生的敬畏与鄙夷。
为了不让自己被鄙夷，影响到女儿的未来，所以，陈母宁可自己被敬畏，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不怒而威的样子。同时，也已经暗示了自己跟校长关系不浅，一来为女儿撑腰，而来为对方壮胆。
果然，对方听了这话，明显心安了不少。
至于——她跟校长是不是真的关系不浅？呵呵，这重要么？
反正，最终结果，会是各方面搞定。
这是她多年经商的智慧。
不管你想做什么生意，也不管你缺少什么资本，首先都要努力把这笔生意拉成！只要生意本身拉成了，其他的，都可以想办法。
比如，如果你做苹果生意，有人要买特种苹果，而你的苹果园里没有这种苹果，你绝对不要一口回绝。你要一口答应，表示自己有，然后，谈妥生意拿下定金，再想办法去弄这种苹果——不管你是低价从别的农场买来也好，还是自己马上召集下属去种也好。
总之，生意谈成是第一位！
这，也就是所谓的无奸不商。
陈母熟练地利用这个技能，在校长面前故技重施，表演了跟在老院长办公室一样的戏法。
能走到校长位置的，自然都是人精，跟他说起话比跟老知识分子院长要简单得多，以至于热衷于肥皂剧的陈母很多演技都来不及发挥。
最后，她很快搞定了院长，只是花了更多的一部分钱而已。
院长以为她跟校长是朋友，校长以为她跟院长是朋友。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都拿了她的钱，心安理得地替她把事情完美地办了！
“宝贝儿，你的毕业证没有问题啦。”她愉快地打电话给女儿，顺便扭着小腰肢。
不远处的陈娇扶额：“你又去给我走后门了？我都说了不需要！还有，你年纪那么大了，麻烦不要来校园跟大学女生赛腰好么？”
“年纪大怎么了？我保养得好！”陈母也发现了前面的女儿，笑，“再说了，我再大也有十八岁的时候，可是不一定所有十八岁的女生都有我这么大的时候哦……说不定有个把夭折的呢？对吧？”
天啊！
陈娇拍额头：她在胡说些什么？真丢脸！
她原本是跟钟离逛校园谈情说爱的，没想到会偶遇来学校的母亲，对对方的“坑女”模式预警装置还没有启动。
“嗨，小离离。”陈母欢快地跟钟离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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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母赶紧接过，仿佛怕对方抢过去一般，拧开，喝了一口宣誓主权，才继续：“我是没意见。你也知道，我是把小离离当未来女婿在考察的。不过，你们还有一年才毕业，这外面对拉拉的评价并不好。你们也收敛一点，不然好不容易得来的毕业证又没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陈娇更气愤了：“还说呢？我们拉拉有什么错？我是要不给我们毕业证？！凭什么？凭什么呀！”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嚷嚷得小点声。”陈母赶紧来劝自家小枪药。
陈娇抿嘴：“你又去找我们校领导了对不对？是不是又给我走后门了？”
陈母从小就热衷于给她走后门，好像不如此不足以显示自己豪门母亲的地位。而陈娇，偏偏最痛恨她背着自己去走后门。因为她本来就是门门第一的极品学霸，结果因为妈妈到处活动，总感觉自己的成绩是妈妈从后门里活动来的一样……
“行，我不走，我不走。”陈母笑着打哈哈，“其实走不走也一样，你们院长说你成绩很好，本来就是全校学生的榜样，年年拿奖学金，这样的学生是不可能不给毕业证的。也就是吓吓你们，让你们收敛点。”
陈娇这才脸色舒缓，不自觉背脊都停直了几分。
陈母微笑上前：“所以，宝贝儿，你就收敛一点，糊弄一下全校人，给彼此个台阶下，好不好？”
第12章 天蝎座：嫉妒（十二）
陈娇当然是不会答应母亲低调的，因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并且，她总觉得这世上的事都有是非对错。自己没有错，就不需要收敛。
或许，这也是天蝎的执着。
然而，陈母是社会人，自然知道，这世上很多事，不是简单的非黑即白。
有时候，为了得到自己的目的，适当收敛低调，是必要的。
于是，陈母跑去跟钟离谈了。
钟离自然不是阿娇，她对这些事要看得通透一些，毕竟是几世为人的人，并且从乡野到皇宫，她都呆过，也算见识过很多人性。
所以陈母一说，她就懂了。
“你放心吧阿姨，我会以娇娇的发展为上的。”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陈母温和望着钟离，“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有你在阿娇身边，我也放心了不少。”
她显然，已经渐渐将钟离视为自己的未来女婿了。
看起来，钟离和陈娇的一切，十分顺利。
然而，绳子总在最不经意的时候断。
就在一切看起来都没有问题的时候，问题出现了。
事情是这样的：钟离一方面听从陈母的建议，跟陈娇在学校里低调行事，基本不秀恩爱，甚至在人前都会刻意避着走，只有在私密场合才亲热。而另一方面，她知道陈娇的犟脾气，也知道天蝎座的女孩子基本认定了对错就不会妥协，所以也就没有告诉她，省得她又炸。
然而，这在陈娇看来，却是……越来越冷淡自己。
要知道，天蝎座是最敏感的星座，尤其在恋爱的时候。
她对于爱情的座右铭很简单：如果爱，就深爱；如果不爱，就去死。
而钟离现在的表现，很明显渐渐刺激了她敏感的神经。
于是，她开始时不时闹点小情绪。
因为钟离并没有可怀疑的对象，所以她也找不到硬锤去指责人家移情别人，只能在心里默默怀疑并求证。
以前有个小故事，说一个人觉得邻居是小偷，于是渐渐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是小偷了，并且，渐渐他也觉得有不少蛛丝马迹，真的证明他家邻居是小偷。最后，他深信了自家邻居是小偷。
如今的情况，跟故事里的那邻居差不多。
任何事情，只要开始怀疑，你总是能找到“证据”的。
钟离因为真的没有任何别的女孩，所以阿娇找不到任何强有力的证据。别说证据，就算是“疑似证据”，都没有。
但是，你以为这就能打消天蝎的疑虑么？当然不能！
有证据要怀疑，没有证据制造证据也要怀疑！
==
于是，阿娇在现实中找不到证据，就去小说中找。
她趁钟离不在的时候，在网上将《美人十二卷》……看完了。
看完了。
完了。
是的，这下全完了。
因为，她发现，那个口口声声对自己说爱的钟离，不止花心，居然花了十二个！十二个啊！
不，加上自己和最后的那什么天界公主，一共是十三个！
尼玛这已经不止是花心了，这是碎心吧！一颗心分成十三份，已经碎成渣了好么！
通篇看下来，发现她跟每一个女子都爱得热烈、爱得真诚。
那一句句情话，那一段段表白，就跟一次次的复制粘贴差不多！好吧，她还有脸脸红！尼玛脸红那么多次有意思么？！
阿娇把小说看到最后，已经把牙齿都酸倒了。
这钟离，真……不要脸！
而最后的那个番外《劫梦》，更是让她愤慨！
原来，自己的真情实感，在她们那些神仙的心里，只是一场“劫梦”而已。劫梦劫梦，既是劫，又是幻梦，所以，最后还能留下什么？
“呵呵，钟离，原来这就是你对我们感情的定义么？”陈娇喃喃。
“娇娇，我买冰淇淋回来了哦，这次是情侣冰淇淋，要不要吃？”
钟离欢快进来，然后，看到了阿娇握着鼠标的手，以及，面前电脑上显示的文章名：《美人十二卷》。
“娇娇……”钟离明显没有了底气。
陈娇望着钟离，想到刚才故事里的一切，突然觉得全身发冷：“你对所有女的，都是这么体贴么？”
“当然……当然不是。”钟离干巴巴。
“呵呵，是啊。你只对你喜欢的女的是这样。”陈娇冷笑，眼睛却已经湿了，“可是，你喜欢的，一共有十二个啊！哦不，十三个！还有那该死的什么公主！”
“你别骂她……”情不自禁，钟离冲口而出订正。
于是阿娇将鼠标重重砸在桌上，起身离去。
“好，我不骂她！！”
果然，钟离的心里，是有那些女子的呢。哪一个，都不比自己感情浅。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