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阳光曾来过完本[耽美]—— by:昔华
昔华  发于:2017年10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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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毕后,顾常乐随手从床边拿了一件灰蓝色的外套披在身上,然後从许信阳的身边绕过,一直往前走到书桌旁的楠木柜子前,柜子上面的牛皮包是他唯一带回来的行李,里面胀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麽。
从下飞机开始,许信阳就一直留意着,特别是看到小乐小心翼翼的模样,更是让他确定里面装了什麽很重要的东西。
望着顾常乐郑重其事的从里面掏出一个雕花红木盒子的时候,许信阳缓缓地走了过去,低着头不解的瞅着他手中式样简单的红木盒子,轻轻的问道:“小乐,这里面装的是什麽?”
顾常乐深深的注视着手中的盒子,然後抬起手来轻轻的抚摸盒子上面的花叶雕纹,淡淡的说道:“这是一个梦,是一个关於过去的梦,也是她与他的开始,也是他最後的一个梦。我这一次回来就是为了带他回来,回到他应该待的地方……”
“你、你要去哪里?”
顾常乐微微的昂着头,看着紧张兮兮的许信阳,莞尔的一笑:“当然是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站在树底下的顾常乐抬起头直直的凝注着头顶上光秃秃的枝桠,虽然天气还是那麽的晦暗阴霾,但一直往上延伸的枝桠就如同生机勃勃的蔓藤枝叶,更如一缕温暖和煦的阳光刺破了天空中的灰暗。
他慢慢的往前走了好几步,站在树身前时不由自已的伸出左手轻轻的抚摸粗糙不堪的树干,仔细入微的,就连一丝一毫的纹理也不轻易放过。半晌过後,似是想起了什麽,不禁脑袋一低,沉重的瞅看着抱在怀里的红木雕花盒子,然後又侧过头稍稍瞧了瞧身後的许信阳,最後才把深沉的目光定格回那棵三十来米高的梧桐树。
徳叔,你看到了吗?
我把你带回来了,把你带回到她的身边!
虽然这一棵梧桐树并不是那棵梧桐树,但我知道你定会喜欢上这一棵的,毕竟,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归宿。
对不起,我应该早早察觉才是,也应该听从你的话早一步回来,否则,怎麽会让你、让你错过见她最後一面的机会!
你会怪我吗?
我知道你不会的。
因为你从来就没有埋怨过一句,哪怕即使是现在,你也不过是置之一笑而已!
为什麽?为什麽?
一滴滴的眼泪如同掉线的珍珠,圆滚滚的,如绿豆般大小,混着薄薄的一层霜花从冷得打颤的苍白脸庞慢慢的滑落,无声的掉在白皑皑的泥土上,消失不见。半蹲在地上的顾常乐,看着眼前埋在树底下的红木盒子,心就好像被一根又细又长的针,轻轻的将心口上结痂多年的木屑一点一点的挑了出来。
虽然悲痛欲裂,但却有种完成使命的释然。
顾常乐低着眼眸看着掌心中的泥泞,更看着指缝间的霜花融化为混着泥土的水珠,不禁嘴角一弯,浅浅的淡笑。那种笑,是出自于心中无处可发的愁苦,更是阴郁多年的释然。他稍稍的抬起了头,深沉如海底的眼眸平静无波的直直紧盯着那个岿然不动的红木盒子,心一沉,才颤颤的伸出手将捧在手心中的泥土一点一点的撒落在红木盒子上,逐渐的,掩盖得几乎只剩下点边角,随之就是归於天地的一抹尘土。
而守在一旁的许信阳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缘由,但他还是可以看得出来那个红木盒子对於小乐,还是对於顾老太太,是十分的重要的。他静静地望着小乐一个人从开始到现在,途中一句话也没有说,更没有出手帮助,因为他知道这一系列的动作就如同虔诚的藏民对上天的祈祷,只能他一个人独立完成。
顾常乐慢慢的站了起来,默默地瞅望着恢复原貌的地面。
徳叔,你好好安息,不用再挂念我了,我会好好的,哪怕是一个人。
我也会好好的照顾自己的!
“小乐,你……”
欲言又止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困惑,以及不解,使得顾常乐不禁回过神来直直的看着眼前的许信阳。“许信阳,我、我怎麽啦?”
语气平淡无奇,但与脸上所流露出来的表情却是截然相反。
眼见顾常乐满眶的泪水永无止境似的从脸上滑落下来,一滴滴的,晶莹剔透的,带着微凉的体温无声的掉落,许信阳却不忍心说穿,更不忍心的任由它继续,只好快步地向他走了过去,一把伸手紧紧的圈他入怀。
“许信阳,你怎麽了?”顾常乐闷闷的问道。
过了好一会儿,许信阳才慢慢的松开了手,然後低着头看着微微茫然的顾常乐,浅浅的一笑,“没什麽,我们回去吧!”
“许信阳,我不想回去,我想你陪我去後山看日落……”
许信阳仰起头望着灰霾的天空,说道:“可是现在的天气……”
“你不是留了下来答应陪我一天的吗?怎麽?现在还没有开始,你就开始後悔了?”
“小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明白的……”
“我明白什麽?我什麽都不明白,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麽会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麽!况且,假如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我还会让你站在我的面前吗?”顾常乐轻轻的顿了一下,语气稍稍的缓了下来,“许信阳,我不想知道你心里装的是什麽,更不想知道此刻你的想法,我只想去看看日落而已,你可以陪我去,也可以转身回去,反正我从来就没有强迫过你为了我做些什麽……”
指甲深深的陷入手心中,许信阳仍若无其事的看着一脸正经严肃的顾常乐,“小乐,我留下来不是为了你手中的物业,我是担心你的身体,你刚刚才生了一场大病,我怕你没有人照顾,所以……”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无论你留不留下来,也改变不了什麽,至少,你改变不了我对你的想法。”
“你怎样想我都可以,但请你好好的照顾你自己。”
“这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的!”
语毕后,顾常乐猛然的转过身向前走了好几步,身後便传来许信阳紧张的声音。“小乐,你要去哪里?”
顾常乐冷冷的说道:“去哪儿?不是说要回去的吗?”
“你不是说要去看日落?”
“我现在已经没有那心情了。”
回去的路程,不过是几百米左右,但他俩却足足走了十来分钟。
一前一後的身影,在松柏林木间徐徐的掠过,如风随影的单薄,只有踩在雪地上发出轻轻的吱呀声响,才显得没那麽的冷寂。
“许信阳,阿政他、他是不是回去了?”过了好一会儿,顾常乐忽然停下了脚步,背对着许信阳,微微的昂着头,静静的望着银灰色的天空轻轻的问道。
“在你昏迷的第三天的时候,来了一个金发碧眼的法国人,说是要带他回家。本来你的朋友是死活都不愿意离开的,但那个法国人却一声不吭就这样扛着他走了。当时还把老付给吓着,说要打电话去报警,还好被你朋友及时阻止,否则还惹来了一场笑话。他离开之前,让我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走了也好,他是一个有家的人,是应该回去的……”顾常乐抬起头,望着越发沉霭的天空,不禁淡淡的说道。
回到顾宅,已经是傍晚时分。
没想到就这样走了一走,竟是一个下午。
推开沉重的大门后,一言不发的顾常乐就径自的走回了三楼的卧室,而许信阳却爬去二楼的厨房想着今晚的菜单。
由於顾常乐的身体还没有完全的恢复,许信阳只好做了一些比较清淡的菜色。他看着手中刚刚煮好的白菜卷和肉饼,脸上竟不由自主的漾起了一抹喜色,恍如生长在灿烂阳光下的向日葵,如此的明媚,也如此的温暖。
他将装好的碗碟小心翼翼的放在银质托盘上,然後走出房门,朝着顾常乐的房间走去。
当他走到三楼的楼梯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清脆悦耳的琴声。
这琴声,似曾相似,好像在哪里听过。
似乎,是在五年前,在後山的小木屋,在二楼的阁楼……
好像就站在小乐的身边,在那架台式钢琴前,静静的看着他那纤细的十根手指幻化成一只轻盈飞舞的彩蝶,在黑白琴键间蹁跹起舞。
许信阳不禁稍稍的抬起了头,幽深黑色的眼瞳失神似的望着一个又一个向上蜿蜒的台阶,双腿不由自主的慢慢的踏了上去,一步一步的朝着琴声走去。
轻轻的推开虚掩的房门,一串如流水般的音符丁丁零零的从卧室里面跑了出来,许信阳不由自已的顺着跳动的音符慢慢的往钢琴的方向走去。
一声起,一声落,起起落落,如同人的一生,虽然起伏不定,但终归是要尘埃落定。
待到最後一个琴键落下,最後一个音符弹出,声音就这样顿时收住,阁楼瞬间又恢复到刚开始的冷冷清清。
许信阳回过神来时,惊愕的发现自己竟已经站在钢琴前。
从他推门起,顾常乐就发现了许信阳。
浅蓝色的眼瞳稍稍的半眯着,静静的瞅看指尖下一个又一个黑白琴键。
“许信阳,你来了?”声音轻轻的,听不出任何感情。
闻言后,许信阳不禁愣了一愣,低着头瞄了瞄手中的饭菜。
“小乐、你怎麽跑来四楼了?”
顾常乐抬起头,直愣愣的看着他,淡淡的问道,“我弹得怎麽样?这曲子?”
“挺不错的,曲子的名字是……?”
“一米阳光!”
“为什麽要取这样的名字?”
“不好吗?”
“不是,只不过,听起来,有点伤怀。”
看着顾常乐忽然站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着自己,许信阳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麽,连忙的呼唤了一声,“小乐……”
“嘘——”顾常乐向前走了十来步,然後伸手拉开厚重的红棕色窗帘,打开了玻璃门窗,一阵清冷带着雪气的北风顿时袭上心头。
呼啸的北风,吹乱了一屋被烛光打落得模模糊糊的身影。
顾常乐抬起了头,深邃的浅蓝色眼睛深深地望着沉沉的夜色,更望着黑压压的山林,心中似乎被什麽东西堵住。他悠悠的说道:“许信阳,你那个约定,现在还可以兑现吗?”
许信阳怔了一怔,想了许久,才方想起那个打赌。“小乐,你想要我为你做什麽吗?”
“许信阳,我不是说过,我从来就没有强迫过你为我做些什麽,以前是,现在也是。我不过是想知道一个答案而已,一个对你,对我,或许,也可以说是对五姐的答案吧!”轻轻的顿了一下,“你可以选择拒绝回答,也可以选择回答我这个问题,至於你的答案是真还是假,我都会把它当成真的看待……”
“问题是什麽?”
顾常乐忽然转过身,闪亮如冰晶般的眼光深深的刻在许信阳的身上。
“许信阳,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第29章 Chapter 29
“我、我真的、真的是这样回答的吗?”
坐在沙发上的许信阳,身体稍稍的往前一倾,十根纤细的手指紧紧的交错扣在一起,只见他屏着呼吸,黑色的眼瞳如沉静的大海般深深的凝注着靠坐在窗台前的顾常乐,紧张的声音如同他此刻絮乱的心跳,止不住的颤栗仿若坏掉的八音盒,一直重复着脱节的音符。
一身白衣的顾常乐,悠闲自得的背靠着白花花的墙壁,他稍稍的侧着头,透过玻璃窗静静的瞅望着远处一排又一排高耸入云的苍翠松柏。
林海莽莽,白雪皑皑。
看不见的,看得见的,就如同窗外的一片白茫。
早已湮没于霏霏风雪。
“许信阳,那只不过是个故事而已!你听听就可以了,当不了真。况且,真真假假又如何,假假真真又如何,如今也都过去了,而且,我说的这个故事,其实就连我自己也忘了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我杜撰的……反正,仅仅是个故事而已!”
许信阳激动地反驳:“小乐,你怎麽能这样想?这明明是我的过去,也是我和你的过去!!——”
“对於你来说,它或许是你的过去,但对于我来说,这仅仅是一个故事而已,只不过,这个故事中有你,也有我……仅此而已!”
“小乐——”
顾常乐缓缓地转过头,静静的望着被黯淡的烛光打落得明明灭灭的许信阳後,又低下头盯着自己苍白的手指骨,轻轻的说道:“好了,许信阳,我不想再和你探讨这个问题,你就当做是我一厢情愿也好,痴心妄想也罢,过去发生的种种都是我一个人所为,是我一直在厚颜无耻的勾引你,蛊惑你,你一直都是个好丈夫,好老师,我不过是个离经叛道的疯子,一个失去了道德伦理的疯子……”
“不!!小乐,你不是这样的人!”许信阳终於忍不住,霍然的站了起来,快步的走到顾常乐的身前。
斩铁截钉的语气不得不使顾常乐又抬起头来正视许信阳严峻的表情。
顾常乐呵呵的一笑,“我不是这样的人?那我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小乐,我与你相处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虽然一开始觉得你很难相处,但无论是过去中的你,还是现在的你,你都不是这样的人!!”
“许信阳,你不过是才来了一个多月而已,真正与我接触的时间最多就是十来天,也就短短的两个星期而已,你怎麽能肯定我不是这样的人?”顾常乐语气一顿,自嘲的笑了笑,“况且,就连我自己也不敢否认的事,你、你凭什麽这样肯定?”
“我就是这样认为的,虽然我不知道理由是什麽,但我就是打心底肯定你不是这样的人!”
顾常乐神色微微的怔了一怔,随即漾开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许信阳,谢谢你。但、故事就是这样子的,你信不信是你的自由,与我没有多大的关系。”语气轻轻的顿了一下,“好了,已经很晚了,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许信阳看了看顾常乐,又侧头看了看身後沉默不语的徳叔,最後轻叹一声,不情不愿的转身推门离去。
而守在一旁的徳叔,从头到尾一直安静的看着,听着。
他慢慢的走了过去,幽幽地问道:“少爷,为什麽不告诉他?”
“许信阳,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黯淡的烛光如同安静的空气一般,稀薄的几乎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恍如一只又一只为了自由而奋不顾身的跳进那深不见底的潭水的青蛙所发出的最後一声凄厉的悲鸣。
斑斑驳驳的光影,被呼啸的北风吹得七零八落,如玻璃碎片似的散落在冷清的卧室中的每一个角落,随着流动的空气缓缓地游走,如黑白电影的画面般,一帧又一帧的从他们身上静悄悄的走来,又静悄悄的离开,仿佛为了续写故事中残破败坏的结局所留下最後的一个伏笔。
一身白衣的顾常乐,深深的凝注着近在咫尺的许信阳,浅蓝色如若透明的眼睛所映照的单薄身影,不知为什麽却被摇曳的烛火晃得一颤一颤,犹如金黄色的麦穗在秋收季节中跳起它人生中最後一曲的瓦尔兹。
同样,站在对面的许信阳,也深深的凝望着站在身前的顾常乐,憔悴不堪的黑色眼瞳,如窗外的夜色般深沉凝重,泼墨如水的眼珠子不知为什麽竟粼粼水光,仿若被白蜡中的烟火熏了眼,通红通红的。
两个人,两颗心,在这一刻,在这一秒,走进了彼此的眼中、心中。
仿若写满了彼此,似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映在墙壁上两个模糊的身影,随着一滴又一滴的蜡泪轻轻滴落在桌面上一点一点的凝固,一前一後的身影也缓缓的分离,恍若两条直线,相交之後就只能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过了好久好久,仿佛时间被风雪掩盖,被烛光燃烬,一把清清冷冷的声音如同魔咒般轻轻的打破了时间的枷锁。
“我明白了!”
语毕后,顾常乐收回了停驻在许信阳身上的视线後不禁敛下了眼帘,然後缓缓的转过身,背对着许信阳,仰起头迎着从窗外闯进来的冷冽北风,深深的吸了一口略带着清新雪气的寒冷空气。
小乐,你明白了什麽?
许信阳深深的注视着顾常乐寂寞的背影,垂落在裤腿两侧的左右双手紧握成拳,跳动不已的心脏更是如闷雷般咚咚咚的敲在自己的胸口,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更是如破茧的蝴蝶般使劲的挣扎。
“许信阳,我想,这一次,应该是我俩最後的一次见面了,也是我最後一次回来走进顾宅……”顾常乐静静的望着阴沉夜色中的一抹朦胧黯淡的月晕,语气平淡清冷,仿若以旁观者的身份追忆过往。“从小,我就以为自己是个孤儿,与徳叔两人相依为命的住在这麽一个偏远冷僻的山林中。直到六岁那年,我误打误撞的跑了下山,发现有四五个穿着西装革履的人一直往上山的路走。他们走的不是我下山的那条路,而是另一条通向顾宅的路。我一直跟在他们的後面,他们几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等到他们全都走了进去了,我才敢走出来,透过黑色的镂空铁栏杆远远的眺望着这座如古堡似的森严宅子。後来我才知道,原来这座宅子住的人是和我血脉相连的亲人,也是我一直憧憬的家人。可是,当我十岁那年,再一次的跑下山,凝望着这座宅子的时候,才霍然醒悟,原来我一直所憧憬着的宅子,里面竟然没有我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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