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走在复杂花纹的地毯上,也听不到一丝脚步声,一点也感觉不到有人住过的痕迹。
跑到二楼的楼梯口的时候,刚好看到徳叔爬了上来。他抬起头,望着喘息不已的许信阳,关切的问道:“许先生,你醒了,昨晚睡得还好吗?”
白皙的脸蛋不知怎的,忽然红了起来,许信阳不好意思的说道:“对、对不起,昨晚睡得比较晚,我……”
徳叔淡淡的说道:“没什麽,少爷他也刚刚睡下,你随意就好了。”他轻轻地顿了顿,眼睛却无意间瞅到了他光秃秃的脚丫子,“在这儿,许先生就不要如此见外,毕竟我们还要继续相处下去,你就把这里当做是自己的地方,就可以了。但,出去走动的时候,还是把鞋子穿上比较好。”
许信阳低头看了看,脸蛋更是如火烧似的红成了一片,他嘴角僵硬的“呵呵”两声,说了两句话就迅速的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漱过後,许信阳就跟随着徳叔去了二楼用餐。
饭厅空空荡荡的,除了正中摆了一套欧式的红木桌椅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家俱,以及装饰品。
“对了,徳叔,怎麽不见顾少爷下楼吃饭?”将近一天一夜了,除了昨晚自己的冒昧打扰,顾常乐依然没有出现。
徳叔轻声的说道:“少爷他,经常失眠,睡得也晚,平时也不太喜欢下来,偶尔才出去走走,或者是外出写生。而且,最近这一段时间,大概是下雪的缘故,连写生也去不了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是不是对我有什麽偏见……”毕竟昨晚拒人於千里的态度以及冰冷的目光,根本不像是初次见面应有的表现,反倒是自己和他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
“许先生,你怎麽会这样想?”徳叔的语气虽然淡淡的,但还是掩盖不了隐藏在心中的忧虑。“可能是少爷他最近心情不太好,或许过几天就会见你的。”
想想也是有道理,毕竟聘用一个令自己讨厌的人,几乎是闻所未闻。
“还有,徳叔,昨晚的琴声,顾少爷他,是不是……”
徳叔怔了一怔,抬眼看着许信阳,“是不是吵着你?”
许信阳轻轻的摇了摇头否认,“没有,只不过这琴声听起来好熟悉,好像自己以前在哪儿听过似的。”微微的顿了一顿,“徳叔,你知道这是什麽曲子吗?”
“我怎麽会知道,我又不会欣赏这些,大概是少爷他随手弹起的吧!”
“怎麽会呢?这麽好听的曲子,应该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不过……我感觉自己确实是在哪儿听过,否则怎麽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我和顾少爷他,以前,不知道在哪儿碰过面,我不记得罢了!”
随口的一句闲话,恍如一颗小石子轻轻的丢进了平静的湖水,一圈一圈的,在沉闷的空气中静静的回荡。
关於顾常乐的传闻,几乎是数不胜数,特别是被新闻媒体一放大,更是光怪陆离。
虽然没有告诉徳叔昨晚发生的种种,但从初次见面起,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他,甚至是认识他,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
如今,看徳叔怔仲的神色,更多了三分的把握。
闻言後,拿着汤匙的左手轻轻的抖了一下,温热的汤水顿时洒了一两滴,掉在盘子里面。徳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放下了手中的汤匙,然後缓缓地抬起头,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直直的盯着许信阳,他轻描淡写的说道:“认识少爷的人,很多,不止你一个。”
“说的也是……”许信阳本想打哈哈的过去,可是一瞅到徳叔深邃的目光,神色怔了一怔,赶紧收回了脸上的笑意。他微微的垂下了头,手执的汤匙轻轻的拨弄汤水,半疑惑半肯定的细声自语:“可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似的!!”
“大概是新闻媒体,杂志周刊吧……”
“不对,不对……”
不知哪来的肯定,连许信阳他自己也被震住了,徳叔的脸色更是“刷”的一下白了。
“对、对不起,或许,是我真的记错了……”
白驹过隙,眨眼就一个星期了。
自那夜开始,许信阳就再也没有见过顾常乐,哪怕是考期一点一点的迫近。
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虽说酬金是不劳而获,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就算一开始能编造无数个理由说服自己,可是渐渐的,也变得力不从心。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业操守,更何况许信阳还是个有强烈责任心的家庭教师。
这事,也跟徳叔提了好几回,但得来的答案不是不知道,就是心情不好。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顾常乐并不想见自己。毕竟,再不知道,再心情不好,也总不会这样一拖再拖的把自己的学业耽搁下来。
而且,从那晚起,顾常乐就把四楼的房门紧紧的锁上,除了徳叔按时送饭上去,自己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既然这麽看不上自己,但为什麽又舍得花钱雇佣?哪怕是他的钱多得无处挥霍,也没有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况且,这屋子阴森冷清,寥寥三人,难道顾常乐就不会觉得寂寞,觉得孤独吗?
似乎除了黑白颠倒,以及那一点的琴声,顾常乐就再也没有其他事可做。
长久的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楼上,难怪性情会如此的奇怪,大概就是跟他这种幽禁般的生活习惯有关。
当天晚上,许信阳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敲开四楼的房门。
由於刚刚徳叔上去送饭,门并没有来得及上锁,只轻轻一推,就开了。
许信阳抬头挺胸,一脸正气的缓缓走了进去。
“许、许先生,你、你怎麽走上来了?”一看到不请自来的许信阳,站在沙发後面的徳叔似乎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声音更是断断续续,词不达意。“扑扑”跳动的心脏似乎承受不了,徳叔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轻轻的抚着胸口,顺一顺絮乱的气息。他低着眼睛,担忧的看着身前的顾常乐,又抬头看了看许信阳一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静的说道:“许先生,我不是吩咐过,没有什麽事就不要来四楼,你怎麽、还……”
目光如炬的眼神从进门起就一直盯着懒洋洋的顾常乐,“徳叔,我有件事,必须要和顾少爷当面谈一谈!!”
徳叔眉头深锁,望着剑拨弩张的两人,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许先生,有什麽要紧事也得先和我说一声,你这样、我……”
顾常乐一抬手,徳叔就立即住了嘴。他缓缓地抬起眼,扫了扫站在对面一脸严肃的许信阳,“许信阳,不知你有什麽要紧事非得要找我来谈?”
“虽然不劳而获也是种福气,可我这人有怪癖,比较喜欢心安理得的钱。”他轻轻地顿了顿,“在我眼里来看,你似乎并不是真的需要我的工作,而且,说句你不中听的话,你这样做到头来耽搁的无非就是你自己的将来,於我并没有任何损失。”
“说完了?”顾常乐瞥了他一眼,嘴角轻轻地扬起,冷冷的笑道:“许信阳,既然你要说的话都说完了,那我现在就明确告诉你,你别以为你自己是谁,谈判前先看看你自己的处境,你不过是我雇佣回来的家庭教师而已,只要我的一句话,你什麽都不是!!”
“为什麽?既然那麽的不想看到我,那麽的厌恶我,为什麽还要聘用我,难道这麽大的一个家就是用来当做监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八个字瞬间在顾常乐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嗤笑的说道:“倘若早就知道,现在,你,就不会出现在我的眼前,而我,也不会出现你的眼前……”他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顺着墙壁缓缓地走了一圈後又回到了许信阳的跟前,“还有,你看看这里,这儿原本就不是家,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後更不会是。或许它的存在就是当做一座监狱,囚禁了我,也囚禁了徳叔,如今,只不过是轮到你而已……”
这一番话似乎打翻了许信阳心中的五味瓶,心里真真不是滋味。
他很想开口反驳,但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只好使劲的拽着自己的裤腿,承受这种说不出口的无力感。
“既然见也见过了,你大可不必威胁是留是走,如果你不愿意,或者呆烦了,大可以随时走人,我也不会强行挽留,最多让徳叔多给你一个月的工资。”他转过身,坐回沙发上,轻轻的端起了咖啡杯,缀了一口,淡淡的说道:“还有,我觉得,不见你的时候,我的心情会好一些,请你不要再擅自跑上来四楼了。”
“我不会走的!!既然我接受了这份工作,我就不会什麽都不做就这样离开的。”许信阳信誓旦旦的扬言:“我会留下来,直到你顺利考完试为止!!”
“你很把自己当回事儿!但,不速之客是不受欢迎的!”
“那又如何?反正你一个人也很无聊,不如你弹琴时,我就上来做你的观众,倘若你画画,我就做你……”
见顾常乐垮下来的脸,徳叔更是忧心忡忡。他轻轻的开口,才唤了一声“许先生”就被顾常乐轻轻的打断。同时,许信阳也怔了一怔,他打圆场的说道:“如果你不想我打扰,只要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了。”
“你说说看,我未必会回答你的。”
许信阳单刀直入:“我究竟是哪里令你讨厌?”
“你哪里都令人讨厌!!”顾常乐毫不客气的回道。
“不会吧?喜欢和讨厌都有它相应的理由……”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根本就没有理由可言!”
“既然这样,怎麽区分它们两者?”
神色怔了一怔,顾常乐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在昏黄的烛光下尤为黯淡。
他沉声的说道:“就是因为从不会区别,所以,直到现在为止,还一直错下去……”
第4章 Chapter 4
顾常乐。
看似狂妄自大,不可一世,但实际上却是孤独寂寞,是个令人心疼的孩子。与他接触越多,就越能产生这样的感觉,自己就会情不自禁的想对他亲切一点,关心一点,哪怕是付出自己的一切仅仅换取他的一个笑容。
骄横跋扈,目中无人的态度,从心理学上来分析,应该是出自於潜意识的自我保护。也不知道他以前经历过了什麽,花样年华的年纪,生活应如诗如画般的精彩,可他的世界却总给人一种灰暗的阴霾。
倘若,不小心的触碰那条看不见的警戒线,便如点燃了导火线,一发不可收拾。
冰冷的性子,虽说是後天形成,但随着对他的逐渐了解,感觉他那种淡漠的性子完全是从骨子里,从内到外渗透出来的。哪怕是从小照顾他的徳叔,也不见得与他过多的亲近,甚至有时比对自己还要冷漠,恍若两个最陌生的熟悉人。
顾常乐依然深居简出,很少离开四楼,就连下楼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有时候,许信阳不得不去怀疑徳叔的说法,总感觉他的话似是而非,摸不着头脑。可是自己不与他谈话交流,就无法从中了解顾常乐的为人,只好对他半信半疑,甚至过後还搬来了心理学和行为学来分析哪些话是真的,哪些话是假的。
总体来说,效果并不明显,毕竟缺少了当事人的参与。
虽然顾常乐不太待见自己,哪怕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是一开始拒人千里的冰冷态度,但自那晚过後,阁楼的门锁也不知怎的,几乎很少上锁,或许是他觉得自己无法阻止,所以只好听之任之。
在许信阳的眼中,顾常乐就好像一只刺蝟,全身棘刺竖立,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以免受到外界的伤害,即便是受伤了,也不过是躲在无人的角落舔舐伤口罢了。
越是这样,许信阳就越反倒其行,一点一点的靠近,再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虽是这样,但顾常乐依旧如故,对他不理不睬。每次打破沉默,主动开口说话的依然是许信阳。侃侃而谈的许信阳,面对静默的顾常乐一点办法也没有,从别人的眼里看来,感觉自己就是个精神病患者,整天自言自语,但他却从不气馁,还越挫越勇。有时候,顾常乐心情好些,就和他说上只言片字,连他也想像不到,自己竟然会为此乐呵了大半天。
与他一次次的对话,许信阳也渐渐地发现了顾常乐似乎话中有话,所说的人和事,不知是说给许信阳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似懂非懂的,仿佛只能在他世界的入口前来回徘徊。
闲来无事,许信阳也开始跟着徳叔学做些简单的家务,但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会如此的上手,特别是厨艺方面。大概是以前的自己比较喜欢下厨做菜,或者是对厨艺这方面有兴趣。即使现在记不起了,那种感觉还一直存在,就好像你埋下了一颗种子,即使它从不发芽,那颗种子还是埋在同一个位置,永不改变。
渐渐地,许信阳终於明白了一点,顾常乐并不是真的需要自己的,或许是某种不可言明的原因,他才收留了自己。
由於顾常乐日夜颠倒的休息习惯,许信阳的生活作息也随之打乱,休息的时间更是一推再推,从晚上的十二点推到了淩晨的三四点,有时甚至是黎明时分。
曙光沫熙,风淡云轻。
黎明的晨辉,清寒阴森,恍如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无声无息的划破了一夜的霁冷。
趴在案桌上睡觉的许信阳不知是浅眠未安,还是被一阵急促的琴声惊醒,只见他轻颤的眼皮一点点的撑开,模模糊糊的视线落在了眼前闪烁不已的台灯,又低头看了看手臂下已经被压得皱巴巴的纸张,才霍然想起来自己昨晚应该是太困了,支持不住,写着写着日记就这样睡着了。浑浑噩噩的斜着眼睛瞅着最後一个字,现在,大概再也想不起来昨晚本该接下去的字是什麽了。
许信阳慢慢地从案桌上撑了起来,打了个哈欠,伸手擦了擦眼睛,然後侧着头透过门窗往外一看,天空才微微的发亮,心里粗略估算一下,约莫五六点左右。
大概是上下楼层的关系,琴声并不太大,似乎从窗外飘了进来。许信阳缓缓地站了起来走了出去,尽他所能的抬起了头,可什麽都看不到,只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节奏的淩乱,甚至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虽然自己五音不全,但还是能从杂乱的琴声中似乎感觉到顾常乐的一丝不安,以及害怕。
随手披了件外套,就匆匆忙忙的跑了上去。
右手轻轻的打开了房门,才推开了一条细缝,就被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硬生生的阻止。
神色怔了怔,回头一看,徳叔无声的摇了摇头。
再次转回头,透过门缝,许信阳隐隐约约的看到钢琴前的顾常乐正低着头,瘦弱的身体随着一个又一个起伏的音符而一高一低的晃动,被冷黄的烛光打在红色窗帘上的身影,逐渐的拉长,放大……与自己的距离,似乎也变得越走越远……
不知道为什麽我的心会有一种微微刺痛的感觉?
琴声,时断,时起。
音调,时高,时低。
微凉的烛光,在北风中摇曳着……
狂乱的琴曲,在空气中回荡着……
而门外的许信阳,在此刻中,迷失着……
琴声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也不知从什麽时候停了下来,连半点痕迹都不曾留下,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直到房门轻轻地合上,许信阳依然没有回过神来。
徳叔瞅着呆愣的许信阳,压低声音的说道:“许先生,时间还早,不如你先回房休息。”
许信阳轻颤了一下,回过了神,然後缓缓地转过身,担忧的问道:“徳叔,顾少爷他怎麽啦?”
徳叔迟疑的说道:“少爷他近段时间似乎心情都不太好,是不是太吵,吵醒了你?”
许信阳摇了摇头。
从未见过顾常乐如此的疯狂,也从未见过他如此的失态,不知道他发生了什麽?而且,这里只有我和他以及徳叔三个人,一旦发生了什麽不可能不知道,即使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但也粗略知道一些,如今我却蒙在鼓里,而徳叔却当做什麽也没有发生过,仅仅用一句“心情不好”就随随便便的打发了自己,感觉他们不知在隐瞒些什麽我不能知道的事。
“许先生,请不要多想,少爷他的心情不是我们该琢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