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熙看着作业本上未被翻译的英语句子，扬了扬嘴角，在下面补了一句：It doesn't matter, I don't mind.流畅的英文字母在他苍劲有力的字体下变得尤其好看。
他知道沈北不介意，既然不介意，那么一切就好办多了。
他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盯着作业本上一问一答两句话发呆，心里开出一朵花。
接近期末，大家都在认真复习准备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沈北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莫子熙，对于和他坐同桌这件事，他已无力反抗，却也慢慢习惯，不主动接近也不会特别疏远。而莫子熙不知揣着什么心思也没主动招惹他。两人之间莫名的火花好像在期末考的打压下渐渐微弱下来。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沈北拿到了上个月的工资，这是他还清文婆婆家的钱后自己的第一笔零花钱，他想着用这些钱买点什么，余光一瞥看到身边的莫子熙，突然就想起了离学校不远的居民楼里的沈母，莫子熙的干妈，沈北重生前的母亲。
考完最后一科，莫子熙被韩辰逸拉着去唱歌了，沈北借口家里有事要尽快回去躲开了他们。在确定他们已经走远后，沈北才走出校门，他去商场转了一圈，然后拎着买的东西去了沈母家。
站在门口犹豫了几分钟，他抬手在有些陈旧的木门上敲了三下。
“来了。”门后传来沈母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沈北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忙把拿着礼物的手背到身后，却又觉得这样子显得有些不自然，于是又把手放回身前。门吱呀一声开了，沈母穿着普通素净的居家服，站在门后笑意盈盈的看着沈北。
沈北暗暗捏紧了手中的礼品袋，紧张的开口道：“……阿姨您好，我是沈北，上次来过您家的。”
“记得记得，你是谁上次和小熙一起过来的他的同学吧，长的这么俊，阿姨可忘不了，别在门口傻站着了，快进来吧。”沈母笑着把人迎进屋。
沈北把礼物放在餐厅的桌子上，跟在沈母身后走近客厅坐在了沙发上，他两只手乖巧的放在膝盖上，整个人显得有些拘谨，想要再次看看这个熟悉的家，又不敢投入太多的感情，害怕自己和上次一样失控。
沈母给他倒了一杯果汁，笑道：“怎么今天一个人过来了，小熙没和你一起吗？”
“他……有事，我刚好考完试了，到这边来买点东西，想起您住在这里，所以顺便过来看看。”沈北拿起果汁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尴尬，可是只是一口，又差点让他落泪，他手里端的，是一杯芒果汁。
“怎么了？是不是不爱喝这个，那阿姨给你换杯茶吧。”沈母见他表情有些奇怪，于是站起身想给他把果汁换掉，“小熙一直都很喜欢喝这个，我以为你们年轻人都喜欢这个味道。”
“没有没有，我喜欢。”沈北忙道，“特别喜欢。”
这芒果汁，是前世的沈沛最爱喝的饮料，如果他没猜错，冰箱里应该放了满满一格。
“阿姨，我今天来看你的事，您别告诉莫子熙可以吗？”手里的果汁喝了一半，沈北犹豫的开口。
“好，我去做饭，留在这吃午饭啊，别再和上次一样匆匆就走了。”
沈母也没有问为什么，爽快的答应了沈北的要求，起身朝厨房去了。沈北看着沈母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前世在这个房子里的种种全都浮现在脑海里，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回忆，身边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拿起来一看，是莫子熙的微信，问他在哪里，他来接她去唱歌。
沈北想都没想便回道：还在家里，有事走不开，不用来接我，你们玩的开心点。
回完微信后，把手机放到一边，起身去厨房帮沈母打下手去了。
而另一边，站在沈母楼下的莫子熙看着手机上沈北的回话，下意识握紧了手机。他本来已经跟韩辰逸一群人走出了校门，却发现手机掉在教室于是折回来拿，意外发现沈北从商场出来后并没有朝家的方向走，便悄悄跟了上来。一路跟过来，发现他竟然是去了沈母家，于是站在楼下等了一会，迟迟不见他下来，便给他发了微信，没想到竟然收到这样的回复。
他为什么会悄悄去看望一个只见过一次的老人，去看望她为什么还隐瞒自己。想起上一次沈北在沈母家里反常的举动，莫子熙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身上的秘密，好像……越来越多了。
第15章 指尖的飘雪
15
寒假开始后没多久，S市下了第一场雪，洋洋洒洒的雪花从早上开始飘落，一直到中午才渐渐大起来，沈北站在海边，看着雪花落在翻滚的浪花里，融为一体。自期末考试后，沈北和莫子熙就没再见过面，只是偶尔会通过微信联系，莫子熙告诉他，他去了在另外一个城市的外公家，要一直待到过年才会回来。
沈北知道那个城市，离S市有不远的距离。他看着手机上莫子熙几分钟前发过来的风景照，犹豫着要不要回，怎么回。他现在对他和莫子熙之间的关系已经完全没有了概念，那天的吻像一个烙印一样刻在他的心里，但是彼此却再也没有提起，他想当莫子熙只是一时冲动，心里却又有一些不甘心。
这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因为感情的事伤脑筋。他想着自己的身份和性别，内心纠结不已，如果有些事注定是一场悲剧的话，那还不如从开始就不要发生。
他努力压制住自己即将破土而出的某些感情，又看了一眼莫子熙的微信内容，把手机按了锁屏后欲转身回屋，手机就在手里嗡嗡震动起来。
是莫子熙的电话。
沈北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莫子熙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来，和平时的有些不一样，似乎更加温柔。
“你在做什么？”莫子熙问。
“……看雪。”沈北答。
“我还有一个星期就回来了，想不想要什么礼物？”
沈北将一只手伸出屋檐外，任凭雪花落在上面，点点冰凉，他轻轻一握，手心除了氤氲一片，什么都没有。
“不用了。”沈北语气平淡，“都是大男生，送什么礼物。”
莫子熙似乎愣了愣，没再说什么，寒暄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沈北轻叹一声，转身回了房间，雨嘉正坐在地板上摆弄一串贝壳风铃，其中有几个贝壳非常漂亮，是她从海底带上来的。沈北把手机丢到一旁，打开电视百无聊赖的切着台，雨嘉看出他有心事，于是凑过来拿起半成品的贝壳风铃在他耳边晃了晃。
“小北哥，好不好看？”
“好看。”沈北头也没回便答道。
“什么嘛……”雨嘉有些不高兴，“你都没仔细看，小北哥，你怎么了，看起来有心事的样子。”
“没事，你做这个干什么？要拿去卖吗？”沈北转移了话题随口问着。
“不是啊，我想做来送给文婆婆，我妈妈说用贝壳做的风铃能带给人好运，我最喜欢的就是文婆婆啦，所以想做一个送给她，哦，当然，我也很喜欢小北哥哥哦，下一个给你做。”
“能带来好运？”
“对啊，小北哥你在学校要是有什么关系好的朋友也可以送给他哦，但是呢，不要送给女孩子。”
“为什么？”沈北疑惑。
“你是笨蛋吗，你知不知道在人类女孩子的眼里，你主动送礼物给她就是代表你喜欢她。”雨嘉煞有其事的说。
“鬼灵精。”沈北哭笑不得，说着便关了电视站起来向外走去。
“你去哪里？”雨嘉在身后叫住他。
“去海里待一会。”沈北说着就已经走了出去，天色已暗，因为天气的原因海边没有游客，沈北站上一个礁石，舒展了一下手臂后扑通一声跳进了海里。
深海的贝壳千奇百怪，形状各异，比海滩上的那些要好看得多，沈北摆动着长长的鱼尾，在海底来回搜寻着，刚刚雨嘉说了可以送给学校关系好的同学后，第一个浮现在沈北脑海里的人就是莫子熙，可是自己已经决定远离他现在又主动送礼物给他其不是显得很矫情？这样想着，沈北把手里捡的几个贝壳全都丢掉了，在水里扑腾着翻了几个圈，抓着头发朝远处游去了。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海底的海草一样，纠纠缠缠，一团乱。
周六，沈北准备如期去咖啡店打工，雨嘉一早就穿戴整齐，说在家里玩的无聊，非要跟他一起去，沈北被她缠的没办法，只得带她去了。刚推门进店，沈北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心里暗叫不好，拽着雨嘉想带她出去，韩辰逸在身后叫住他：“沈北，干嘛一见到我就跑？我又不是莫子熙那个大恶人。”
韩辰逸边说边朝他们走过来，话虽是对沈北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雨嘉。雨嘉北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睛羞涩的笑了一下，就这一笑，把韩辰逸心中因为早起的怨气一扫而光。韩辰逸心情很好的拍了拍沈北的肩膀，“我是代替莫子熙来给你送东西的，他把快递寄到我家了，要我今天给你送来，这样，你先工作，我请你妹妹吃个蛋糕，你不忙的时候再过来找我拿。”韩辰逸说着就要带雨嘉去他们固定的包间，被沈北一把拦下，“我现在就不忙，你把东西给我，先回去吧。”
韩辰逸背对着沈北朝经理使了个颜色，经理立马会意，扯着嗓子对沈北叫道：“小沈啊，怎么才来，快过来帮忙磨咖啡豆。”
沈北无奈，只得去了，一步三回头的用眼神警告韩辰逸不准乱来，韩辰逸眨了眨眼，把沈北的警告忽略在眼底。
雨嘉第一次和沈北以外的男孩子独处，显得十分拘谨，看起来有些怯怯的。韩辰逸随和的笑道：“我上次在校门口见过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是小北哥的同学。”雨嘉小声道。
“不只是同学哦，我们是好哥们儿，今天你哥哥比较忙，我陪你玩吧，你是不是很少来市区？”
“嗯，我……身体不好，所以很少出门。”雨嘉见韩辰逸是小北哥的好朋友，为人又很温和，渐渐的便不那么害羞了，抬起头悄悄打量韩辰逸，见他明媚皓齿，一头黄发衬得五官更加俊朗，整个人有种玩世不恭的感觉，他和小北哥另外一个朋友相比，显得更加阳光一点，和她平日在海里见到的人鱼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答应了你哥哥，请你吃蛋糕，你想吃什么口味的？”韩辰逸见雨嘉终于抬头看自己了，连忙开口问她。
“什么口味都可以，我不挑。”雨嘉笑着说。
韩辰逸打了一个响指叫来了服务员，对着菜单小声说了一句什么后，服务员转身走了，过了一会，服务员便送来了店里所有的蛋糕，每种口味都有，摆了满满一桌子。雨嘉显然被惊倒了，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韩辰逸。韩辰逸笑道：“每种口味都有，你可以都吃一点，吃不完就打包回去再吃。”
“你很有钱吧？”雨嘉扫视了一圈桌子上的蛋糕，问了这么一句话。
韩辰逸被她天真的话语逗笑，“怎么这么问？”
“这些蛋糕一定很贵。”
“虽然不是很有钱，但是请你吃蛋糕还是够的。”韩辰逸温柔的说，把“一辈子”三个字咽了回去，“对了，雨嘉你多大了？”
“嗯……大概十五岁吧。”雨嘉用勺子舀起一块巧克力味的蛋糕喂进嘴里，巧克力酱沾到嘴角上，看的韩辰逸心里直痒痒，忍了很久后拿起桌上的纸巾凑过身给她擦掉了。
“额……谢谢。”雨嘉微微低头，耳朵悄悄的红了。
包间的门帘被人一把拉开，沈北黑着脸站在门口，对韩辰逸伸手，“他要你送什么东西？给我吧，我现在不忙了。”
韩辰逸把随身带的礼品袋递给沈北，继续托腮准备给雨嘉介绍蛋糕的口味。沈北不悦道：“东西我收到了，我会自己跟他道谢，你可以回去了吧。”
“着什么急，我准备在这吃了午饭再走，你作为店里的员工，没资格往外赶人吧？”韩辰逸冲他挑眉，言下之意似乎在说，“你妹妹我泡定了”。
沈北生气又无奈，只好转头对雨嘉说：“雨嘉，你先回去吧，我还要晚饭后才能下班，你在这太无聊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雨嘉笑道。
“这样吧，雨嘉，我带你去看电影，等你哥哥下班的时候再带你回来，行不行？”韩辰逸在一旁说道。沈北正要开口拒绝，就听见雨嘉略带兴奋的语气说：“真的吗？我从来都没有看过电影，可以吗？小北哥？”
沈北看着雨嘉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绝，只得无奈点点头，然后压低声音对韩辰逸说：“只准看电影，不要乱来。”
韩辰逸拍拍他的肩膀，调侃道：“死妹控，你歇歇吧，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女大不中留。”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沈北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以雨嘉的身份，自然是离人类男生越远越好，但是他了解韩辰逸的性格，经过今天的接触，以后雨嘉再想远离他恐怕也是不能够了。他叹着气打开手中的礼品袋，一个崭新的泳镜躺在里面，沈北拿出来看了看，是曾经听游泳队的队员们讨论过的品牌，很昂贵，而且很漂亮。
沈北把泳镜装回袋子里，掏出手机，给莫子熙发了一条微信：礼物已经收到，谢谢你。
信息刚发送过去，他就感觉有人在身后凑了过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道：“要谢谢我不如陪我吃午饭吧。”
温热的呼吸打在沈北的耳朵里，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沈北全身立刻僵住了，只留下一颗心扑通直跳。
作者有话要说：
对，大概……搞了一个文艺的小标题。
第16章 来自深海的礼物
16
沈北不敢回头，他知道身后是谁，他和他离得非常近，沈北的后背几乎抵着他的胸膛，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心跳，沈北用力握了握拳，僵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礼物不喜欢？”莫子熙问道，似乎又凑近了些。
沈北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离我远一点。”
他们站在包间的门口，位置比较隐蔽，但是不排除被人看到，以他们现在的姿势，被人看到十分不妥。
莫子熙没有纠缠，听话的往后退了一小步，沈北立刻跳出了他的身边，离他一米以上的距离。
“你怎么来了？”沈北问道。莫子熙手里还提着行李箱，看样子是从机场直接过来的。
“你猜。”莫子熙笑道。
你猜我猜不猜！沈北无声横了他一眼，拿着托盘去了前台，他还是工作时间，没工夫陪这人纠缠。
莫子熙安静的坐到韩辰逸之前的位子上，托腮看着沈北，沈北转身看了一眼立刻转过头去，这人有病！
在沈北穿梭于各桌食客之间送餐的时候，视线偶尔会不自觉瞟向包间里坐着的那个人身上，包间用来隔绝外界的帘子没有拉上，莫子熙斜靠在沙发上，安静的玩着手机，一副悠闲的姿态。有那么一瞬间，沈北突然觉得，如果以后的每一天这个人都等在自己身边，其实应该挺不错的吧。只是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手就被滚烫的咖啡烫了一下，吃痛的那一秒自然就清醒了，只余下心底的一声长叹。
午饭时间之前，经理从办公室走出了叫住了正在送餐的沈北，“小沈啊，你把手里的事交给小王，你先去吃饭吧。”
“啊？”沈北疑惑道，“可是还没到我吃饭的时间。”
“没关系，你先去吧。”经理用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薄汗，眼神偷偷瞄了一眼莫子熙所在的方向。
这一举动没逃过沈北的眼睛，他也不再多说，把手里的托盘放到小王面前，对经理微微点了点头，便直接去了莫子熙所在的桌子，他刚到，服务生就送来了两份午餐，沈北坐下后看了看莫子熙，开口问道：“我这份工作其实是你帮忙找的吧？”
“嗯？”莫子熙似乎听不懂他的话。
“每次你或者韩辰逸到店里，经理总是对你们毕恭毕敬，若不是听命于你们，他不会这样。”
莫子熙拿着刀叉切着盘子里的牛肉，对他的话不甚在意，“忙了一上午，不累？先吃饭。”
沈北低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抽了抽眼角，“……这是情侣套餐。”
“是吗？”莫子熙也表示很诧异，“我随便点的，凑合吃吧。”
你猜我信不信！沈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拿起刀叉准备把牛排当做莫子熙大卸八块，眼前的餐盘突然被人撤走，随之换过来一盘已经切成小块的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