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狼人脸上掩饰不住惊讶的神色，这家夥居然肯乖乖叫他的名字！他胸口蓦得一窒，面上却维持著冷硬的表情朝对方投去一瞥，然而这一眼，却令他僵在原地，移不开目光……
阿赛尔特俊美的容貌上逸出一丝凄凉微笑。他仰著头面向落日，金红色的余晖将一头夺目的红发染上炫目的色彩。没有多余的动作，他只是静静的立在原地，眼神飘渺而虚幻，透过亘古的山川遥遥望向彼端……
缓缓地，他闭上了眼睛，微长的眼睫将心中翻涌的各种情绪一一敛去。
「我累了，小白。」清澈的银灰色眸子朝安迪奥轻轻一瞅，缓缓道。
「我知道了。」安迪奥快速别开眼，心脏一瞬间跳得飞快。这样的阿赛尔特，给了他另一种感觉。
褪去了稚气，安静俊朗的鹰人仿佛是上苍最精心的杰作，比起以前的热情朝气，更令人打从心底升腾出一股怜惜之情。
很想就这麽抱住他，替他抚平伤痛……事实上，安迪奥也差一点就这麽做了。
「这人是谁。」
他克制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指著昏迷的黑发少年转移开话题。
「他叫瑟莱尔，原本是山地部落的人，却不幸被狮鹫看中了……」阿赛轻轻抚著少年的长发，缓缓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
「你们、你们居然敢穿过鬼谷峰……」
安迪奥连翻骂人的力气都没了。他狠狠白了阿赛一眼，扛著昏迷不醒的少年大步走向一座简朴的帐篷。
阿赛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後。「瑟莱尔他怎麽样？」
「他没事。」安迪奥皱著眉，拉住阿赛硬将他按在床上。「你给我好好躺著。」
「小白……」
「干什麽！」安迪奥恶声恶气的说。「都伤成这样了，你还不肯安分！」
「不是，我饿了。」
「……」
狼人瞪了无辜的阿赛一眼，粗鲁地将整整一盆食物塞到他手中。
「快吃、吃完了好好睡一觉。」他逼著阿赛吃下了满满一盘食物，然後恶狠狠的叮嘱。「不许乱跑、不准出帐篷！」
听著他霸道的话语，阿赛哭笑不得，心底却流淌过丝丝暖意──小白、希尔达、沃克，还有焦急万分的父母……所有人都在为他操心。他现在，真的好想回家……
才想著，阿赛就似乎隐隐约约听到熟悉的鹰啸声。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紧接著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阿赛急忙从床铺上跳起，顾不上身上的伤，急急冲向门口──才刚掀开帐门，他便被一双熟悉的手臂紧紧拥住。
莲华一米七五的个子，勉勉强强才到阿赛的下巴……曾几何时，喜欢赖在他怀中、娇娇柔柔的小鹰，已经出落的如此英挺……却比小得时候，更令他伤神……
「阿赛……」
他语不成声，双手死死搂住儿子的脖子，削瘦的肩膀微微颤抖。一滴晶莹泪珠，从眼角溢出，无声无息，滑落在阿赛的颈窝。
「……母亲，对不起……」
「臭小子！」莲华两眼一瞪，迅速翻脸，五指狠狠拧住了小鹰的耳朵。「你还敢说！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你父亲……」
「父亲怎麽了！」
「我没事。」雷沈声踏入帐篷之内，左肩至腰腹缠绕著一层层纱布。见到最疼爱的儿子完整无缺的站在自己面前，他内心的激动才稍稍平复。
雷伸出没有受伤的右臂，重重拍了一下红著眼的小鹰。
「哭什麽，你可是男子汉！」
「父亲……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傻孩子，回来就好。」雷没多说什麽，只是像小时候一样，宠溺地揉了揉阿赛的红发。
沃克带著希尔达立在父亲身後，长久紧绷的面容上终於有了一丝轻松，看著平安归来的哥哥浮现出真挚的笑意。
「对了。」阿赛拉过莲华，将他带到瑟莱尔床前。「这个孩子是我从狮鹫手中救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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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赛顿了顿，将狮鹫特殊的孕育方式娓娓道来。
「老天，这个孩子还这麽小……」
莲华轻叹口气，没想到狮鹫繁衍後代的方法竟然如此血腥和暴力。看著儿子殷切的眼神，他当然知道小鹰在想什麽。
「你先好好休息，过几天我们就回部落。」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知道能不能帮的上他。」
「一定可以的！」见母亲大人愿意帮助瑟莱尔，阿赛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他笑吟吟的环住莲华，恢复了平时活泼精怪的模样。
以前的种种就让它随著昂的消逝而远去──一命抵一命，他和狮鹫之间的恩怨也从此两清。他还是鹰族部落的阿赛尔特，时间会逐渐抚平他曾经所受过的屈辱和伤害。
阿赛坚信，他总有一天能够忘了昂，忘了以前可怕的一切；总有一天，他会将那抹霸道的身影彻彻底底、永永远远从心底抹去。
就让一切，都随著死亡而烟消云散。
第124章
五天之後，瑟莱尔跟著阿赛回到了鹰族部落。
庞大的部落建立在一望无际的广袤树海之上，在青翠欲流中若隐若现，令人不得不佩服鹰人高超的智慧。
「来吧，我带你走另一条路上去。」
面对盛情难却的莲华，瑟莱尔仍显得有些拘谨。他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阿赛，对方笑著朝他点了点头。
阿赛知道莲华肯定有些事情要单独问瑟莱尔，知趣的没去打扰，和雷一起展翅从空中飞向部落。
走近密林深处，一眼望去到处是百年古木根盘交错的粗壮数根，在地面交织成密密的网。年代久远的枯枝落叶，经过的长期的沈积化为肥厚的土壤，一脚踏上去如同踩在厚实的皮毯之上，蓬松又柔软。
莲华带著瑟莱尔走进一座巨大的树洞。阳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直直射入中空的内部。肉眼可见的细小颗粒，在空气中纷翻飞舞。
踏上古树内部罗旋的木质通道，一路蜿蜒而上，到处可闻古老木质散发出的沁人的幽香，混合著泥土的芬芳，令人感觉好像是走在通往神秘乐园的密境之中。
「好厉害……」
瑟莱尔望著头顶呈‘之’字形盘旋的通道，忍不住发出惊叹。莲华微微一笑，缓缓给他讲述鹰族的历史。
原来鹰族在不久之前，还是一个蛮横专制、类似於强盗般的野蛮部落。他们居住在天险的悬崖峭壁，所有的雌性都是从别的部族抢夺而来。
阿赛的父亲雷，原本是老族长的儿子。他很有远见同时也富有野心，他知道鹰族长此下去必然会遭致其他部落的同仇敌忾，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於是他便带著当时鹰族部落里的精英，几经辛苦找到了这片理想之地，建立起了如今的天空部落。
「那一定很辛苦吧。」
「是啊，很辛苦。不过为了能让族人过上和平安宁的生活，他们可是一点都不觉得苦。」莲华微微一笑。「阿赛是第一个在心部落里出生的小鹰，雷高兴坏了。在他之後，接连有许多鹰族新生命诞生，一下就冲淡了初建部落时的辛苦和劳累。」
「只要看著他们，就觉得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并不都是这样的……」瑟莱尔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并不是所有人都期待孩子的降生……」他咬著下唇，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
「……」
「啊──」
沈默了一会，莲华突然大喝。
「怎、怎麽了。」
「我还没告诉过你，我和雷是怎麽相遇的吧。」他眨了眨眼，俏皮的动作简直和阿赛如出一辙；应该说，阿赛尽得莲华的真传才是。
「没……」瑟莱尔愣愣地看著他，一脸的状况之外。
「走吧，我慢慢和你说。」莲华淡淡一笑，拉著他继续往上走。
……
「原来，你一开始也是……」
「没错。即使现在想起那时候的事，我还是会生气。」
莲华扬起嘴角，想到雷因为自己莫名发脾气然而冷战时，那傻乎乎、一脸搞不清状况的蠢样，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和你……不一样。」
瑟莱尔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我讨厌提克斯……」
「我知道，我当时的感觉和你一样。但是这个孩子，我并不认为，你应该将对提克斯的恨意转移到他身上。」莲华轻轻叹了口气。「圣卡罗山上的事我都听阿赛说了。即使有再大的恨，提克斯他也已经死了……」
真可悲，他们只是不懂得表达。以前的雷也好，提克斯也好，如果不懂得去表达、不懂得去尊重对方，结果只会像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最终越走越远……
瑟莱尔张了张嘴，什麽话也说不出来。喉头仿佛被什麽东西梗著，一瞬间竟连气也喘不上。
死了……对啊，提克斯已经死了，他应该高兴才对……他不用再每夜每夜的担惊受怕；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回到部落，不用再担心族人会因此受到报复。可是为什麽，他的内心一点也感受不到喜悦，倒是像有一团气堵在胸口；一想起提克斯最後困於山洞是的情景，由里到外就难受的紧……
以前他活著的时候总是想著他的坏处；现在他不在了，却时时刻刻想起的是他对自己的好……瑟莱尔仰著头，将眼泪逼了回去……提克斯，即使死了，你仍是不愿意放过我吗。
「好好考虑一下吧。是否留下这个孩子，决定权在於你。」莲华伸手拨开面前的树枝，明媚的阳光立刻照了进来，碧波万顷的树海顿时映入了眼底。
「但是有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他伸手，晒著落下的阳光。「我一定能保证你和孩子的平安。」
「所以，请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
阿赛一直等在入口处，一见到瑟莱尔立刻迎了上来。
「我带你去住的地方。」说完便急急拉著他离开了。
雷缓步走了过来，看著匆匆离去的儿子叹道：「阿赛也长大了，是该找个伴了。」
顿时招了莲华的一记瞪眼。
「怎麽？」他说错了吗？
莲华没好气的摇摇头。雷他那是什麽眼光。阿赛的情况他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你是在为‘那件事’担心？放心吧。」雷显得自信满满，全然也不似莲华那样一脸的忧虑。「凯恩不是说过没问题的吗。何况这样才能显出我们阿赛的与众不同。」
「你真的，唉……」莲华无奈的抚著额头。
当年他遇到雷的时候，身体还没有完全从飞船内独特的磁场作用下恢复。後来生下了阿赛，也只是觉得他比其他孩子更漂亮，没有多想。
没想到五年後，阿赛褪下了稚羽，逐渐就显露出了他与其他孩子的不同之处──不管是模样、羽色还是成长的速度，他都与其他的鹰族孩子不同。
莲华当时急坏了，立即和雷带著小鹰去找凯恩。最後检查出的结果令人大吃了一惊，没想到阿赛居然是……
「我们一直都没有告诉过阿赛，我担心他──」
「没什麽好担心的，这样不是很好。」
「你不明白！」
莲华没好气的瞪了丈夫一眼。雷真是迟钝，他是担心阿赛和那个叫昂的狮鹫之间发生了什麽事情。以阿赛的性格，如果真知道了自己的情况……哦不，他根本不敢去想象。
「希望一切都是我多心吧。」莲华幽幽叹了口气。
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虽然小鹰还是像以前一样，在他们面前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但是谁又能比他更了解阿赛尔特。
况且一旦扯上狮鹫，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不过他现在担心也没用，阿赛已经长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现在，还是想办法如何去帮助瑟莱尔吧。
第125章
「瑟莱尔，住的还习惯吗？」随著一阵爽朗的笑声，阿赛尔特大步跨进了简单精致的小木屋，肩上还站著一只摇摇晃晃的长嘴稚鸟。
瑟莱尔撑著身体，从床上爬起的时候略微显出有些吃力。他的脸上泛著不自然的红晕，轻咳了几声，嗓子微微有些嘶哑。
「你不舒服？」阿赛大步奔到他身边，肩上的鸟儿一个没站稳，一头栽到了瑟莱尔怀中，发出‘啾啾’的抗议声。
「这是？」瑟莱尔捧起怀中的小家夥，对方竟也不怕生，亲昵地啄著他的指尖。
「这是出生没多久的小鸟龙。」阿赛一边逗弄小鸟，一边说道，「我怕你一个人太寂寞，特意找了这个小家夥来陪你。」
「怎麽样，喜欢吗？」
「嗯。」
瑟莱尔笑著点点头，将毛绒绒的小家夥凑到脸颊边蹭啊蹭。不一会，就见他轻呼拧眉，一脸无奈的将发丝从调皮的小鸟龙口中抢救回来。
「我都听说了……那个，」阿赛清了清喉咙，小心翼翼观察著对方的脸色开口。
「你真的，决定了？」
「是的，我不想再拖了。」瑟莱尔低下头沈吟。他和莲华约好了在今天拿掉这个孩子，然後他就可以回到部落，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你的身体……」
「我没事，大概是前几天没睡好的缘故。」瑟莱尔淡淡的说，眼里显露出的坚决任谁也无法撼动。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阿赛叹了口气，留下小鸟龙之後便离开了木屋。
清晨的阳光和煦照耀在树海之上，部落如同往日一样安宁而祥和。
阿赛愣愣看著被风涌卷起的阵阵碧波，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狮鹫兽徜徉在天空时，那威风凛凛的身姿。
他连忙甩头，轻声自嘲。自己这到底是怎麽了，为什麽还会老想著昂……忘了吧，别再去想他了。
对了，自己失踪了这麽久，还没有去看过小鱼呢。阿赛眼睛一亮，嘴角勾起一抹顽皮的笑，很久没有看到珂瑞尔了，去找他吧。
……
氤氲的泉水边，鹰人轻巧地沿著光滑的树干顺势滑下，稳稳落在了厚实的土地上，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小人鱼背对著他，低垂著小脑袋，长长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拍打著水面。
「阿赛你这个坏蛋……」幽幽的声音带著些许不满，回荡在叮咚作响的泉边。
「阿赛？他怎麽了。」鹰人故意压低了声音，不怀好意的靠近小人鱼。
「他、他居然一个人跑去和狮鹫斗！」
珂瑞尔狠狠挥舞著拳头，将心中的不满一股脑发泄了出来。
「他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呆在臭狼那里不肯回部落！」
「哼！他要是再不回来，我一定给他好看！」
天，还要给我颜色看！阿赛苦笑著摇摇头。
「看样子，就算他肯回来也给你吓跑了。」
「什麽啊！才不是，我──阿、阿赛！」
小人鱼惊喜地看著眼前一脸笑意的熟悉俊颜，下意识揉了揉眼睛，接著欢呼一声跳进了鹰人的怀抱。他一边愤愤不平数落阿赛，一边笑嘻嘻的在对方胸前使劲磨蹭。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哼！」小人鱼气呼呼的鼓起双颊，故作大方的说：「这次就饶了你，下次一定给你好看！」
「是~」阿赛努力了半天没忍住，忍俊不禁笑了出来，立刻又招来珂瑞尔佯怒的讨伐声。
两人在岸边嬉闹了会，接著阿赛脚下一滑，就著抱住小人鱼的姿势，‘噗通’摔进泉中。他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刚想站起身，腰部却被一双纤细的胳膊死死抱住。
「阿赛……」小人鱼柔声低喃，盈盈的大眼中浮出一丝水汽，白皙的脸庞在泉水的蒸腾下，很快泛起了诱人的红晕。他整个人趴在阿赛身上，微凉的皮肤紧紧贴住对方，不留一丝空隙。
「好了，珂瑞尔，快让我起来。」
「我不要！」小人鱼倔强的瞪著他，水灵灵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一松手，阿赛你又会跑的不见人影……我不要、不要总是一个人，我不要总是等你！」
「我不行吗？」他可怜兮兮的抬起头，美丽的小脸上的祈求令人不忍心拒绝。「我真的好喜欢阿赛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