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夥还不说话,甚至还无法站起来行走。他用幼嫩的手脚急急爬出草丛,‘咿呀’呼唤著潘达。小熊终究还是硬不下心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寒风中,娇小的身躯瑟瑟发抖,圆圆的脑袋上,那对尖尖的小耳朵无力的耷拉著。兽人宝宝睁大无助的黑眸,正在慌忙追逐潘达的身影。他发出弱弱的呼声,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可怜,一边发抖一边努力爬向潘达。
「你跟著我也没用,我……」话到嘴边却怎麽也说不出来。潘达恨透了自己的懦弱没用!如果他有熊族一半的力量,也不至於连自己和这个孩子都没法照顾。可是,就真的丢下这个孩子不管吗?对自己来说这无疑是个负担,潘达甚至不能肯定自己能否找到足够的食物给这个小家夥,但是留在迅猛龙随时会出没的森林里,他可能连一天都没办法挨过。
「你真的要跟我走吗?会受冻,会挨饿,而且我只能照顾你到下一个部落……」幼小的孩子并不明白潘达在说什麽,他‘伊呀呀’叫著,好不容易才爬到了潘达身边。白嫩嫩的小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宝宝伸出小手攀住了潘达的腿,身後柔软的白色尾巴愉快地来回摇摆。潘达叹了口气,抱起幼小的兽人宝宝……
遥远森林的另一头,连接著茫茫大草原──
一头全身披满金色毛皮、浅褐色条纹的巨兽奔驰在广阔的草原上。它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壮美的姿势宛若一道金色闪电,平稳地穿过碧色草海,轻快似燕掠浮云。
平地一声咆哮,巨兽仰天怒吼,那高亢的吼声彻天空。很快地,像是应和著声怒吼,四面八方涌出数十只形态不一的巨大野兽。它们中有的身材健美,行动迅速,奔跑起来如风、如电;有的高大强壮,高扬著骄傲的头颅,抖动著优美的鬃毛。
巨兽越聚越多,如海潮般势不可挡地从草地上滚了过来,数百只汇聚在一起的场面十分壮观。它们呼啸奔腾。如同风一般卷过,飞快地向前推进,那是一幅奔腾的美,力量的美交织在一起的奇异画面。
为首的巨兽正是亚瑟。兽人部落接到别族的求援,不过是短短几天前的事情。报信的兽人奄奄一息,说完最後一句话便力竭而死。
──迅猛龙、又是该死的迅猛龙!接连有好几个部落到遭受到它们的偷袭。这几个月来,亚瑟的情绪一直都处在暴走边缘。 他的小熊不见了,离开圣地回到部落之後他怎麽也找不到潘达。亚瑟寻遍了每一个小熊可能会去的地方:熊族部落,竹林,甚至连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都翻过了,却始终没有看到潘达的影子!
那场大雨冲走了所有属於潘达的气息,亚瑟急得就像是只无头苍蝇,一方面埋怨小熊的不辞而别,一方面又心急如焚,担心他遭遇到危险。偏偏这个时候,迅猛龙蠢蠢欲动,接连攻击了好几个兽人部落。
这正好给了亚瑟发泄的借口。焦虑、担忧、痛苦……种种负面的情绪几乎快让他成为一只真真正正的野兽。他急需鲜血和撕咬来缓解这种压力!体内原始的兽性在不断沸腾升温,叫嚣著,咆哮著,就快冲破最後的防线──
第190章 救援
森林是苍翠欲滴的浓绿,远处山脉高耸,刀削斧砍般的崖头顶天立地。潺潺的流水从群山间流下,汇成道道清澈的小溪。
充满生机的森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潘达很难相信,那一幕幕血腥和死亡竟是发生在这麽一个美丽的地方。
「呀呀~~」小家夥突然不安分起来,挥舞著小手不断在潘达怀中乱扭。
「怎麽?饿了吗?」潘达揉揉鼻子问道。兽人宝宝的尾巴既蓬松又柔软,总会不经意扫到他的脸颊和下巴,撩拨的人心痒难耐。
「伊呀呀~」小家夥只是一个劲的喊叫,见潘达愣头愣脑望著自己,不由嘟起了小嘴。他拉扯潘达的银发,另一只白嫩的小手则指向了西北方向,似乎想要告诉潘达某些事情。「你的意思是要让我往那走?」
兽人宝宝忙点头,亮晶晶的眸子盯住潘达,两只尖尖的小耳朵精神抖擞的挺立著。「可是……深入森林的话可能会遇上迅猛龙……」潘达看了看前方清冷阴骇的幽幽树林,又低头瞧了瞧一脸期盼的小家夥,最後还是禁不住那双水灵灵大眼的渴求,壮著胆子深入丛林之中……
「什麽人!」
伴随著一声暴喝,潘达眼前一阵缭乱,迅速被树丛里窜出的几个兽人摁倒在地上。他呆呆望著离自己鼻尖仅仅几公分距离的尖锐长矛,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怀里的兽人宝宝反倒是先大喊大叫了起来。
「卡迪、是卡迪的孩子!卡迪──」其中一个兽人抱起孩子,朝身後的巨大山洞高声喊叫。很快,一位面色苍白,模样十分憔悴的年轻男子走出了山洞。他先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紧接著,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
卡迪一把抱过了自己的孩子,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宝宝小嘴一撇,将小脑袋埋进母亲怀里使劲磨蹭,也跟著一起抽抽搭搭哭泣起来。
潘达鼻子一酸,由衷的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抛下那个孩子──太好了,他的亲人还在,他一定可以平安的活下去。
「太感谢了,是你救了我的孩子!」卡迪抱著宝宝走了过来,一个劲弯腰朝潘达致谢。小熊摸摸脑袋,十分不好意思,同时心里还有点小小的心虚。毕竟,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帮助小兽人宝宝。「刚才真是很抱歉,把你当成可疑的人了。」先前将潘达摁倒在地的兽人一咧嘴,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潘达这才注意到,这部落里的雄性兽人,全都有著一头银发和尖尖的兽耳。「你是熊族吧,是接到消息来帮助我们的吗?」那人看见潘达的耳朵和尾巴,立刻就认出了他的身份。他这一喊叫,顿时引起了其他族人的注意。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潘达身上,脸上写满了激动和殷切的希望。
「那个……不是,我不知道什麽救援……我也是偶然才经过森林的。」
「这样啊……」那人话语里掩饰不住失望,他叹了口气没再说话,挥挥长矛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发生了什麽事情吗?我看到迅猛龙……嗯,他们攻击部落。」
一听到那三个字,卡迪的脸色瞬间大变。他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孩子,好一会才从恐惧和愤恨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摇了摇头,卡迪一脸的痛苦。他朝潘达点头示意,两人一前一後走进了山洞。「这里是狐族暂居的地方。我的名字叫卡迪,恩人你是……」
「我叫潘达,是熊族,你可以叫我潘。」
「潘,真的很感激你救了我的孩子。」热气涌上了眼眶,卡迪低著头,眼中蒙上一片薄薄的雾气。「孩子的父亲已经不在了,如果再失去他,我真的会活不下去……迅猛龙!那群该死的生物!它们偷袭部落、偷走孩子,将族人全都当成了食物!」
「卡迪……」
「它们甚至杀死了宝宝的父亲……他只是想保护我啊,保护和宝宝一样弱小的孩子……为什麽……为什麽……」卡迪泣不成声,伤心欲绝,瘦弱的双肩不住颤抖。宝宝像是感受到了母亲的痛苦,伸出小手,弱弱地呼唤著亲人。
「唉,都是我这个族长不好,没有能力保护大家。」苍老的声音从洞中传出,年迈的族长在众人搀扶下走了出来。他摸了摸宝宝的小脑袋,面朝潘达坐下。
「就是你救了这孩子吧,感谢你,熊族的勇士。」
「不……我不是什麽勇士……」潘达低下头,对於‘勇士’这个称号十分羞愧,红晕一直从脸颊蔓延到脖子。
「你是个好孩子,而且有一颗善良的心。」族长坐直身体,幽幽叹气。「我们狐族并不强大,算是兽人族中比较弱小的一支。几百年来,我们和这片森林里的其他生物平安相处,过著宁静安逸的生活。没想到短短的几个月,一切都变了……」
「是因为迅猛龙!」
「是的。一开始它们只在森林边缘徘徊,不敢深入丛林,更不敢贸然进攻部落。」「那为什麽他们会攻击狐族?」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狮鹫不在了吧……」
「狮、狮鹫!」小熊失态地大声喊叫。
「没错,森林里原本住著狮鹫。但是几个月前他就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迅猛龙忌惮狮鹫的力量,不敢擅入他的领地。狮鹫一走,那群强盗就霸占了这片森林。」
「狮鹫为什麽会离开自己的领地,这样做不是很奇怪吗?」潘达十分不解,越是厉害的兽人越重视领地,绝不会容许其他人入侵自己的势力地盘。
「这就不清楚了。我只记得有天晚上听到了狮鹫的悲鸣,那是一声声泣血的悲鸣,带著深沈的痛苦和绝望……唉,我想当初那个被狮鹫带走的孩子,应该也凶多吉少了。」
狐族族长叹了口气,没再往下说。潘达多多少少也听说过有关狮鹫的传闻,据说被狮鹫看上的雌性下场极其悲惨。从被带走的那一刻,他们就注定了死亡的结局。
明知道痛苦却无法逃出这个轮回,潘达一直认为狮鹫其实是个可怜的种族。他不由想起了曾经攻击过熊族部落的狮鹫,想起了那个红发的美丽鹰人,不知道他是否还活著……
「族、族长──」族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满面惊恐。「迅猛龙、迅猛龙发现这里了!」部落里顿时炸开了,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盲目地到处乱跑──「天啊!我们完了。」「不要,我不想死!」「呜呜……会被吃掉,我们全都会被吃掉……」
「冷静,大家冷静!」族长大声呼喊,可惜族人早就慌做了一团。对於迅猛龙的恐惧深入骨髓,令所有人都丧失了理智。
潘达站到了卡迪和小宝宝身边,将他们护在自己身後。其实小熊的心里也十分害怕,但他更清楚自己要做什麽,该保护什麽。
很快地,山洞外响起了迅猛龙尖锐的鸣叫声,守护在外面的族人也全都退了回来。他们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坚守在洞口,手心和後背全都被汗水湿透了。
蓦的,一颗青灰色的硕大脑袋探了进来。迅猛龙咧开嘴,发出诡异的低鸣。它转动眼珠,缓缓扫过洞内的人,视线所及之处令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战。
突然──离迅猛龙最近的某个狐族勇士,大吼著刺出了长矛。这一下用尽了他全身的力量,精准地刺入了迅猛龙的左眼之中。
迅猛龙哀叫一声,快速退出山洞,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洞口又一下子冒出了数十个狰狞的脑袋。迅猛龙张开血盆大口,接二连三窜了进来──潘达闭上眼睛,反身死死抱住卡迪和他的孩子。然而出人意料的,洞内并没有响起人们的惨叫声,反倒是先前窜进来的迅猛龙,被某种野蛮的力量拽住,一点一点被拖向洞外。
心有余悸的狐族勇士摸摸脖子,他的脑袋差一点就被迅猛龙一口咬下。他鼓起勇气往外走了几步,只见数十只巨兽和迅猛龙撕咬纠缠在一起。为首是只巨大斑斓角虎,正是它在千钧一发的关头救了自己!
「是兽人部落!他们赶来了!他们赶来了──」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部落拥有最多的强悍兽人个体,那无疑就是塔纳河上游的兽人部落。没想到他们的速度是如此迅速,才短短一天就赶了到了狐族森林!
潘达心头一惊,果不其然在咆哮的兽群中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是亚瑟,是他来了!小熊急得团团乱转,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著不要让亚瑟发现自己。
该怎麽办?怎麽做才能躲开他? !潘达胡乱扒著头发,眼光四处乱转。「有了──!」他看到角落里置放的狐族皮毯,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点子。
小熊先在皮毯上滚了几圈,让自己身上沾染狐狸的味道,紧接著他将自己整个儿包进皮毯之中,只露出鼻子、嘴巴,和少许银发。
「潘,你冷吗?」卡迪抱著宝宝走了过来,很讶异潘达的奇怪举动。
「嘘!拜托,千万别叫我的名字,也别和其他人说我是熊族!」
「什麽?」
「求你了!卡迪,你千万要帮我啊!」
卡迪缓缓点头,虽然他不明白潘达到底在害怕什麽。
洞外的嘶吼声逐渐变弱,狐族勇士也加入了战斗,帮助兽人勇士一起对抗迅猛龙。战事呈现一面倒的状态,迅猛龙死伤很多,最後只得狼狈而逃。
「拜伦,别追了,让舜去就行。」亚瑟说完,朝一头脖颈和四肢上长有银色鬃毛的巨大黑豹使了个颜色。对方心领神会,一跃而起,悄声无息追上了逃跑的迅猛龙。
「啊嚏──」年轻兽人心有不甘的退了回来。他收起宽大的羽翼,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拜伦,怎麽了?」
「没,只是狐狸的味道好重……啊、啊嚏!」
「是很重……」亚瑟皱起鼻子,狐狸的味道盖过了一切,对於五感发达的兽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兽人族的勇士,太感谢你们了──」
「你就是狐族族长吧。」亚瑟打断了他的话。「这里不安全,我们在山上另找了个地方,所有人先移到山上去。」
「可是……」
「时间不多了,要在天黑前上山,先把所有人召集起来。」
狐族族长吆喝一声,所有狐族人这才放心踏出了山洞。潘达磨磨蹭蹭,跟在人群後面,最後一个走了出来。
「奇怪,有股其他什麽味道。」亚瑟喃喃自语,视线扫过全身裹得密不透风的潘达,多停留了几秒种。小熊可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故意压低声音干咳,装出病弱的模样,躬著身体紧跟在卡迪後面。
「那是谁?」亚瑟刚想询问狐族族长,却被几个兴冲冲跑来的雌性打断。他们捧著水和食物,围绕在亚瑟和其他兽人身边,眼中掩饰不住赤裸裸的钦佩和爱慕。
「拜伦,你带几个人护送他们上山,我留下等舜的消息。」亚瑟不耐烦地应付那几个狐族雌性。他板著一张面孔,以前总挂在脸上的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解,交给我吧。」
年轻兽人扬起双翼,飞上高空,在前方开路。潘达混在人群中,随著人流前进,很快就离开了狐族暂居的山洞。
他匆匆回头看了一眼,亚瑟和其他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潘达说不出自己是什麽心情,矛盾极了──一方面,他害怕亚瑟认出自己;然而另一方面,他心中又存有小小的幻想,期盼著亚瑟一眼就能找到他……
第191章 擦肩而过
算了吧,不管怎麽样,亚瑟都和自己没关系了。小熊落寞的想著,一边悄悄退出了人群──「喂!那个小家夥,别脱队了!」拜伦!翔在天空,一眼就看到了落在最後面的潘达。只见对方动作一僵,非但没有立即跟上队伍,反而拔腿就往相反的方向奔跑。
「切、搞什麽啊。真会给我找麻烦。」拜伦无奈地摇摇头,瞬间从数百米高的天空俯冲而下,精准地抓住落跑的小熊,将他给提到了空中。
潘达吓坏了,他这才发现自己原来有著强烈的恐高症!听著耳旁呼啸的狂风,小熊吓得直哆嗦,连话也说不出来。拜伦很快感觉到他的恐惧,盘旋了几圈就将小熊放下。
「潘!」卡迪急急忙忙挤到人群前方,情急之下喊出了小熊的名字。他蹲在潘达身边,看著一脸惨白的小熊心疼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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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迪道谢过後,拉起潘达匆匆走回了人群。宝宝从母亲怀里探出脑袋,咿咿呀呀攀爬到了小熊身上。
「潘,那人说的没错。森林里很危险,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去山上避难比较好。」卡迪轻声在他耳边交谈。
「我、我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为什麽?有什麽事情会比性命更重要吗!」有些恼怒的看了对方一眼,卡迪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那些兽人勇士来了之後你就有些不对劲,是在逃避他们吗?不管怎麽样,潘达,你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人一旦死了,就什麽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