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貂极速的晃脑袋,要把这魔音踢出去。但是魔音无孔不入,它怒了,三两下跳到树梢上,把还在颤抖“泪”音的鹦鹉一口咬住。
于是世界清静了。
一间算不上新,但顾无忧从没见过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身巨响。接着,两个灰头土脸的人穿着沾满灰烬的衣服从里面跑出来。
年轻的小声咕囔:“都跟您说过了两种药性不同,不能放在一起练。”
年长的骂道:“屁,是你没掌握好火候。要你把火关小点,动作那么慢。”
“明明是您自己懒得动,非要我去拿苦参,我不拿苦参就不会关不了火。”
“那是你笨,不知道先把火关小点再去拿?”
是却川和宫台。顾无忧忍不住一动,被寒路按在屋檐上。
宫台心里惦记着自己的药,嘴里叨念了会,就转身回屋。倒是却川似有所感,朝对面的屋檐上看去,那里什么也没有。
顾无忧双手缩在前胸,趴在屋檐上,脑袋缩在檐梁下面,鼻尖贴着瓦砾,像只受了委屈趴着的猫。寒路看得心痒,忍不住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亲了口。
换来顾无忧惊讶的眼神。
眼看着寒路似乎还没亲够,又要凑过来,顾无忧用胳膊肘顶住他的前胸,正要开口,寒路传声过来:“再动就要被发现了。”
顾无忧似乎更惊讶了,他怎么从没发现当年那个谁都爱理不理的少年还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一面。
一把推开他,顾无忧从檐上飞走。
房间里的宫台终于有所察觉,他推开窗看向檐上,正巧看到寒路站起。“干嘛呢,你小子?”
寒路悄悄指指顾无忧飞去的方向,朝着那边追了过去。
“怎么回事?”宫台问。
因为刚才炼药的事,却川被宫台莫名骂了顿,现在心里正不爽呢,听到这话,轻描淡写的说:“没什么,小师叔回来了。”
“哦,你小师叔回来了。”宫台随口接话,没怎么在意,走了两步,忽然站定,双眼睁得像铜铃般大,转过身来一把拎住宫台的衣领:“你说谁回来了?!”
“轻点轻点。”却川故意说。
奕剑谷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了,顾无忧不认路,从宫台的院子飞出来,才跃过围墙,忽然看到裘占手拿司仪,站在另一个院子里。
他赶紧闪到围墙后面。
院子里传来欧阳毅的声音:“师父你就是偏心,鱼滕送了封信过来,您就在这研究了半天,我还有疑问呢,您连正眼都不看两眼。”
过了好一会,似乎注意力都在司仪身上,才听到裘占慢悠悠的说:“如果你现在把零嘴拿开,从躺椅上下来,给为师出出主意,或许为师会帮你研究研究你的疑难杂症。”
欧阳毅像是吐了个壳,靠在躺椅上悠闲的像个大爷:“我又不懂四象八卦,入门的时候您问我想学什么,我说想学医,您就只教了我医术。”说起这个,欧阳毅愤愤道:“鱼滕说想学阵法,您怎么把医术一并交了呢?偏心。”
裘占道:“是我不教,还是你小时候玩性大不肯学?你自小主意大,说什么门门通不如一门精。”似乎想起往事,裘占把司仪放在石桌上,坐下:“那个时候你跟无忧特别亲,三天两头不见人,一问,跟着无忧满山跑呢,我想拉你回来都拉不住。”
顾无忧靠在墙上,记忆的阀门缓缓打开。是了,十多岁的时候,欧阳毅和他玩的最是好,而同门的鱼滕和欧阳毅却不对付。
欧阳毅嫌鱼滕没趣,整天抱着书,还觉得他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特别欠扁。鱼滕则是嫌弃欧阳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话尖酸刻薄,不像个男子汉。
两人各有各的理,偏生一个容易被激怒,发起火来恶语伤人六月寒。另一个只负责点火,不负责灭火,任凭欧阳毅怒火中烧,他自岿然不动。结果这愁怨越结越大。
可苦恼了顾无忧,身为一个长辈,自然得“秉公执法”,可是夹在中间两端不是人。偏生顾无忧急的满头汗的时候,裘占却毫不在意。
“吵吧吵吧,吵着吵着感情就深了。”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倒真被裘占说中。
“谁在外面?”裘占忽然听到轻微的呼吸声,开口问道。
第55章 深谈
顾无忧一惊,正想跑路,寒路走到他身后拉着他说:“是我,四师叔。”
裘占自然不会没事放出神识去探测墙外有几人,听到寒路的声音便道:“你回来了,去看看你师父吧。”
“是,四师叔。”
寒路揽过顾无忧的肩膀,走出小院才说:“二师叔好像对剑道又有所悟,听说这两天都不见人。不如我们去看看掌门。”
“听说大师兄的腿……”
“正在康复当中,已经没有大碍了。”
见顾无忧还在犹豫,寒路索性耍起了流氓:“不去我可就亲你了。”
顾无忧翻了个白眼,往前走去。
寒路拉着顾无忧的手往张凯凌的院子里走,丝毫不担心被人发现。顾无忧扭捏了会,也就随他。
掌门的院子在前面,二人走过拐角,还未进去,忽然与端着盆子出来的谭明撞了个满怀。
谭明吓了一跳:“小,小师叔?”也难怪他会迟疑,现在的顾无忧披散着头发,脸颊瘦削,一身紫黑色烫金长袍,哪怕只是随意站着,也有股高高在上非正非邪的气势。
和他记忆中的小师叔已经完全不一样。
寒路小声说:“我带他去见掌门。”
谭明从惊诧中回过神来,端着盆子让路:“那你们进去,我先忙了。”说罢,转身离去。
顾无忧看着谭明的背影,心里有根弦忽然断了——他们终究还是怪我的。
寒路拉着顾无忧想进去,顾无忧忽然说:“我不去了,你跟掌门说一声,就说我挺好的。”
宫台风风火火的赶往掌门的院子,却川拉也拉不住,只好跟着一路过来。在院前的时候碰上谭明。却川问:“你瞧见小师叔了吗?”
说话的功夫,宫台已经走进去。
“看到了。”谭明中规中矩的说。
却川放心的笑了,他果然没有料错。正想说怎么不一块进去,发现谭明的神色不对,拉着他问:“怎么了?”
谭明咬了咬牙:“我知道这话不该我来说,可是……”
却川看着谭明的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你说。”
心里有些话堵了这么多年,或是掌门已经开始恢复过来,或是奕剑谷现在已经摆脱了当年的死气沉沉,谭明的心里话像开了闸的洪水,终于可以一倾而出。
“入奕剑谷的时候,我练剑的天赋不是很好,师父又忙着他自己的事,因此我大多时候都是跟在掌门身边,所以我和掌门的感情比和我师父还亲。”
谭明的师父是翼峰,翼峰是个沉迷剑道的人,不关心徒弟确实是他老人家的风格。却川表示理解:“你继续。”
“所以在你们下山游离江湖的时候,是我和师弟赵辛和在奕剑谷照顾掌门。五年来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你们不知道,但我很清楚掌门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其实却川怎么会不清楚,他又不是这五年都不回奕剑谷。只是每次看到掌门瘫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听天由命的样子,就不由得心里难受。宁愿眼不见为净。这样一想,他倒是挺佩服谭明的。
瘫痪在床,一代英豪从此沦为比废人还不如的存在,这个心理落差谁都难以承受。掌门也不例外,为此他发过火,闹过自杀,这五年来只有谭明师兄弟二人任劳任怨的照顾,不眠不休,默默承受。
谭明继续说:“掌门这些年受的苦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的清的,哪怕到了现在,掌门每天也受着风湿关节炎的折磨,只要天气反复,就疼的一夜难眠。”
却川明白了,心里不舒服起来:“所以……”
“我知道这件事不能怪小师叔,但和他脱不了关系吧。”
“谭明你……”
“这么多年过去了,奕剑谷的情况好转起来,掌门也没有大碍。我由衷的高兴。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还要回来?奕剑谷好不容易才淡出江湖的视野,江湖朋友不再像之前那样冷淡奕剑谷,他这个时候回来,一旦被人发现,奕剑谷岂不要重新步五年前的后尘?”
却川愣住。却川唯一感兴趣的就是炼丹,除开炼丹,奕剑谷的人好好的就行,别的他不管。可能偶尔闷骚一下,调节下氛围,但不管怎样,对人对物都不像谭明这样来的鲜明。
也从没像谭明这样,会对顾无忧有如此复杂的感情。
一墙之隔的内院,顾无忧拉住寒路,阻止他去找谭明。等围墙外渐渐没了声音,他拉着寒路,悄无声息的飞出院子。没有惊动任何人。
待飞到奕剑谷外,寒路怕顾无忧心里难过,赶紧道:“师父的腿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从来没有怪过你。奕剑谷的朋友一直都在,至于那些因为你而断绝联系的,都只是点头之交。还有……”
顾无忧打断他:“还有我五年前当着群雄的面叛出奕剑谷,五年后就不该回来。谭明说的不错,我已经给奕剑谷带来太多灾难,大师兄慈心没有怪我,我又怎么能不知好歹。”他说话的语气坚定,丝毫没有负气的意思,反而有种看开的淡然。
“至于我今天来,本来就只是意气用事。任性了一次,就该回去了。我回来本就是个错误,既然错了一步,就不能再错下去。”
顾无忧背对着寒路,寒路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说:“大师兄那里,你替我问候一声。告诉他我过得很好,要他不用担心。至于我,你就当我没有来过吧。”
寒路发现,顾无忧说话的样子,坚定而隐忍,反而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过了片刻,寒路才艰难开口:“你以后都不回奕剑谷了?”
顾无忧摇头:“不回,直到我死。”
就让他走吧,走的远远的,魔云宗和奕剑谷本来就不是彼此联系的存在。或许,等奕剑谷重出江湖的那天,他还能再见见掌门的面。不过到时候,恐怕就是敌对的样子了。
顾无忧心里仿佛悬了把刀,每每想起奕剑谷会和魔云宗敌对,便是在心头割上一刀,割的他心头滴血。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顾无忧想,倒真是相见不如不见。
“也就是说,你直到死,都不想再看我这糟老头子一眼了?”
有声音从顾无忧身后传来,虽然不像五年前那般中气十足,但这声音顾无忧是不会听错的。
他蓦地怔住,水汽弥漫眼眶,刚才积蓄的气势顿时化为泡影。顾无忧慢慢转过身,身后却川扶着张凯凌,正红着眼眶看着自己。
顾无忧突然跪下,泪水顺流而下,他磕下头,泣不成声:“打师兄。”
欧阳毅跑到二师伯的竹林,敞开嗓子喊道:“二师伯!”
回应他的是快如闪电的几道竹箭,刷刷刷的贴着欧阳毅的耳边飞过。
“不要来烦我。”翼峰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好,我不烦你”,欧阳毅惊魂甫定,从善如流的回答:“小师叔那我就说您有事,不见他了。”
“……”竹屋门开了,翼峰从里面走出来,问道:“你说谁?”
“小师叔,他现在在掌门院子里。”欧阳毅笑嘻嘻的回答。
翼峰正要迈出门,忽然说:“等会,我换套衣服。”
欧阳毅震惊的看着他,他记忆中能把衣服穿到自然分解的二师伯居然为了见个人,特地换身衣服。如果顾无忧是个女的,欧阳毅绝对怀疑二师伯恋爱了。
事实上,翼峰只是这些日子悟道悟到起劲的时候,随手就把衣服割破了。如果翼峰转个身,欧阳毅就能看到他裸/露出来的白花花的大腿。
因此他换衣服,纯粹只是为了在弟子面前维护他老人家德高望重的形象。
顾无忧本想坐坐就走,却被拉着说了半天家常,于是顺理成章的吃了晚饭,再然后……顾无忧看着面前这栋房子,还是五年前的样子。
欧阳毅走过来推开门,侧过身说:“别做太大指望,当年他们攻进奕剑谷的时候,好多东西都抢了,其中就包括你的房间。这是后来掌门让人再清理出来留给你的。”
顾无忧喉结滚动,“我知道。”
欧阳毅一拍脑袋:“当初那些个江湖人从奕剑谷抢走的东西,现在在你那吧。什么时候还回来?”
这些年魔云宗扫荡南北的时候,顾无忧第一个便拿当年侵犯过奕剑谷的门派开刀。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做的很隐蔽,而且每次只针对一个门派。他以为不会有人知道,却被欧阳毅轻易点破。
“你想要?”
“那倒不是……师父。”
裘占手提灯笼,一步一踱的走来,挥挥手把欧阳毅赶走:“我和你小师叔说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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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无忧浅笑:“您既然来找我,自然会开口。
裘占亦笑:“在江湖上混了几年的谈判手段用到你师兄这来了。罢了,我找你来是想问你,对魔云宗你打算怎么办?”
顾无忧脸上的笑容收敛:“不怕四师兄你笑话,魔云宗和万毒门花间派的仇不是三言两语说的完的。现在只是暂时和平,但年后,夏侯充整肃花间派完成了必然要报复,夺回他原来的领地。而万毒门,据探子报,万毒门宗主第五狐已经有整整一年没有露面,怀疑到了突破的边缘。”
裘占点头:“也就是说,年后,魔教还会有混战。”
“如果我爹没有一统魔教,三足鼎立不是不行。但他统一魔教后何等威风,谁不想唯我独尊来的痛快。”
“你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呗。魔云宗的人好战,我向来按照功勋奖惩,不怕他们来犯。”
“打完之后呢?”
“之后?”其实顾无忧没有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把自己当成烟花,为了魔云宗把自己放到最后一刻。放完了,魂归天外,就不欠魔云宗什么了。
顾无忧到底是裘占看着长大的,虽然辈分相同,差了年份就是差了年份,他一眼就知道顾无忧想的是什么。
当下拍了桌子轻叱道:“糊涂!我以为这些年你规制魔云宗的条条框框,已经想好魔云宗以后要走的路。结果你根本没想过,那你打算把魔云宗带到哪里去?你连个目标都没有,就像赶车人只知道赶车,却连个目的地都没有。你这是把他们往死路上带。”
顾无忧摸摸鼻头,其实他有想过。他想过把魔云宗带到魔教第一大帮,想过让魔云宗一统魔教,但统一完魔教以后呢?难道让江湖英雄群起攻之,走他父亲的老路?
顾无忧忽然惊出一身汗。
第56章 截杀
裘占知道顾无忧是听进去了,这才放缓了语气说:“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你为什么能把一个内忧外患,濒临灭绝的魔云宗带到现在这个地步?”
老实说,裘占他们几兄弟都不是会夸人的人,这样陡然间要裘占赞赏顾无忧,还真有点不习惯。
顾无忧摇头,眼睛亮晶晶的,等着裘占说表扬的话。
裘占忽然有点头疼。“不管是什么门派,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魔教的人向来随兴所至,想杀就杀,想抢就抢。在魔教内部,也是强者为尊,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是这个理不是?”
顾无忧忙不迭点头。二师兄浪迹江湖是为了出世入世,方便他悟道。他说四师兄怎么常年浪迹江湖呢,原来是去看魔教到底是怎么组织的。
“但是这种情形造成的局面会很乱,像花间派专门设置十大长老,宗主也是花间派内武功一等一的好手。不这样,下面的人不服。但是你刚接任魔云宗的时候,一定排不上魔云宗高手榜的前十吧。”
顾无忧赧颜一笑,确实这样。他取胜的关键不在武力值,而在于信仰,“都是南宫慕想出来的主意,称魔丹是神物,拥有魔丹的人能怎样怎样。”具体的内容,他实在没好意思在裘占面前说。
裘占问:“不怕胆大的从你手中夺取魔丹?”
“魔丹消化后是不能再取出来的,魔云宗的人信,但江湖上总有几个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