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绫,你在担心什么?”
“我现在差不多近四五个月了,等肚子越大,我越力不从心。那个时候,即使找到了这个功能未知的残阵,恐怕也要近半年后才能够开始。那个时候,你的身体……”还撑得住吗?
别看男人现在状况前所未有的好,那是没有超过那道要命的线。一旦爆发,又如何能够控制得住?
阿刻罗斯笑了起来。
他深情的握着少年的手,看着他的眼睛。
“我会好好的活着,我还要看着我们的孩子慢慢长大,将来结婚生子呢,怎么可能现在就放弃。”
“可是……”
“衣绫,你忘记了吗,还有黑帝斯他们呢。即使真的找到了,我也是不敢让你去以身试险的。你还怀着我们的孩子!”
“可是,黑帝斯他们远在千里之外,远水救不了近火。”
“可以联系他们啊。现在交通这么方便,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到了。”
“好吧,你说服我了。”
男人低笑,弯下腰抱起少年略显沉重的身体:“我抱你回去休息吧。”
“我自己走!”楼衣绫很坚持。
现在神殿到处都是人,连个旮旯都看得见穿着铠甲的骑士在翻箱倒柜一般做地毯式搜查,他可不想就这样丢脸丢到所有人面前,看那些大个子以及白衣祭祀们张大嘴目瞪口呆的傻样。
光看大祭司之前的反应,就知道有多么不妥。
男人抬头看了看周围,明白少年的想法,无奈的妥协。
“好吧。小心点!”
他弯腰,把少年放下。
大祭司安抚好一直拉着他打滚不让走的塔尔斯迦后,匆匆赶来。途中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找到了两人的具体位置。
“陛下,陛下,抱歉,来晚了,让您久等了。”
两人回过头,就看见拄着拐杖哆哆嗦嗦慢跑过来的老人。楼衣绫还特意看了一眼大祭司的身后。
没人!
“大祭司,你来了,刚才那个人呢?”
“塔尔斯迦我交给奥西里斯了。陛下,您看过周围了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看过了。”
楼衣绫对着老人摇了摇头。
大祭司眼神闪过一瞬间的失望。不过马上,他又眼睛明亮起来。
“陛下,您对神殿的环境不怎么熟悉,我带您四下走走吧。神殿有很多地方景致还是不错的,尤其是从观天阁看下去,上可以远眺卡玛洛纳斯雪山,下可以俯瞰帝都的风景,是一个极为开阔的地方。”
阿刻罗斯打断大祭司极力的推荐。
“改天吧,大祭司,今天散步的时间已经过了,衣绫该回去休息了。”
大祭司有一瞬间不高兴。不过,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面前神祗的腹部时,他的振奋瞬间瘪了下去。
太刺眼了,好想自插双目。
阿刻罗斯无视大祭司眼睛直抽搐的郁闷,小心的扶着少年走在光滑冰冷的冰层上。
后山的雪结了冰,比前殿的积雪更危险。人一不小心,极容易摔倒。
“小心路滑!”
不想,他才刚提醒了一句,身边的少年立马身子一歪,整个身体失去平衡往冰层上摔下去。
“啊——”
“衣绫!”
楼衣绫反应也快,摔倒的瞬间手下意识的抓住了身边男人的衣服。在阿刻罗斯眼明手快的搂住他的腰后,勉强稳住了身形。
“呼~呼~~~~~”心似乎快跳出来了,楼衣绫的呼吸很急促。
刚才真是吓到他了。
肚子开始不舒服起来,别不是动了胎气,惊吓到了宝宝?
比少年脸色更惨白的,是旁边紧紧抱住他手脚冰凉的男人。
“衣绫,你有没有事?还好吧,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看看!”刚才那一刹那,他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真是惊险万分!
楼衣绫深呼吸几下,慢慢平息刚才狂跳的心脏。他抓着男人胸前的衣襟,瞪向阿刻罗斯的眼神透着凶光。
“乌鸦嘴!不知道言灵是不可以轻易说出口的么,差点被你吓死!”
“抱歉!”男人赶紧道歉。
他只顾着检查少年的身体,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衣绫后面所说的那句话里包含的特殊信息。
言灵,能够轻易说出口的,莫不是力量强大之人。这就好比每个神祗,他们随意说出的诅咒都能够生效的原因。
这个男人离那一步,越来越近了。
“陛下,陛下!”大祭司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想关心却有一种无处下嘴的感觉。
阿刻罗斯抱着少年,他只能站在旁边。
楼衣绫抚着胸口。这一放松下来,他顿觉腿一阵发软。
软倒在男人身上,他现在一时间是什么劲儿都使不上来了。
“还是我抱你回去吧。放心,我直接瞬移过去,不会被任何人看见。你要是再来这么一下,我迟早要被你吓死。”阿刻罗斯这下是不容置疑的抱起少年,没得商量。
他的手心都是冷汗,迫切的想把少年关在屋子里不出来了。
“等等!”
“还有什么事?嗯?”
“把我放下来,我想,我找到了。”
“什么?”男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少年话里的意思。
“我找到那个位置了。你把我放下来,我确定一下。”楼衣绫很激动。
这一吓没白吓,他就说以阿刻罗斯现在的状况,连神格都没有形成完全,怎么可能无意说出口的一句话就差点让自己中招。哪怕自己没有防备也不行,始终勉强。
除非,触动了什么。
“难道,就是这里?”阿刻罗斯打量四周,皱起眉头。
他对这个差点让衣绫滑到的地方,可不怎么喜欢。相反,一直被无视彻底的大祭司很激动。
“陛下,你是说?”
“对。刚才我差点跌倒的时候,我感觉到这里有一丝异样的力量波动闪过。”恰好,阿刻罗斯关心的一句话变成了差点酿成大祸的言咒。
“可是,这里什么也没有。之前神殿的人也都查过,这里干净得就只剩下雪了。”
“雪就是关键!”
“嗯?”
“衣绫,你是说,它在雪下?”阿刻罗斯沉思了一下,突然说到。
少年给了他一个“你真聪明”的眼神。
大祭司恍然:“这个,之前倒是没有人想过。陛下,请稍等,我马上让人想办法把这里的积雪连带冰层融化。”
※※※※※※
等神殿的祭祀和骑士们又是火又是铲子的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把上面的冰层给消融干净后,带着湿气的地面露了出来。
在阿刻罗斯的搀扶下,楼衣绫上前几步,停在了边缘。
地面,仔细看的话的确有一些痕迹在。只是,到底年代久远,这个所谓的上古残阵早就看不出一丝阵法的模样,更像岁月经久形成的自然销蚀。
而且,这个阵的范围应该很大,他们此刻所处的,不过一角。
北域的雪总是不缺的,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不下雨的天气极少。就好像现在,才刚刚铲过的积雪,现在竟然又有结冰的迹象。
委实快得不同寻常了一点。
以这个速度,这个地方恐怕常年都是冰雪覆盖,也怪不得没有人发现。
楼衣绫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看得更仔细。
他的身后,突然响起阿刻罗斯略带惊慌和错愕的呼喊。
“衣绫!”
地面上,原本刻印的未知符号突然亮了起来,一道弧线从少年刚才踩过的脚下向四周蔓延,最终连贯成了一个圆。
上古的残阵,竟然启动了?
第二十五章 上古时空大阵
楼衣绫身处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中,也在感叹。
这个阵,竟然还能够启动?他差点以为,它已经因为岁月的腐蚀失去了原本强大的功能。刚才看到的时候,他心里还有点失望来着。
现在怎么办?他该怎么出去?
阿刻罗斯刚才似乎想抓住他,最终失之毫厘。那个男人,他肯定也跟着进来了吧。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楼衣绫的心情有点复杂。
既觉得心里暖暖的,又觉得那个男人怎么那么傻。你在外面岂不是更能够把这个阵停下来?在阵外冷静观察,总好过身陷阵内当局者迷。
就这么感慨的一小会儿,眼前的景致又发生了变化。
苍茫的天地间,一条绵延的河流横在了他的面前。河流的对面,似乎有影影绰绰无数的人在前行,看不清面容。
他们行色匆匆,从孩提到老年,似乎越往前走,身上的变化也就越明显。
楼衣绫上前想看得再清楚一点,画面又是一转。
车水马龙,钢筋铁林,庸庸碌碌的人群,既熟悉又觉得遥远的世界,许久未曾想起的往事。
他站在河的这一边,静静的看着,神情有些恍惚。
曾经住了十几年的小区,从小区其中一栋楼走出来的中年男人,小区里头发慢慢花白的门卫大爷,精心栽种其中葱郁的花坛……
他突然想起那一日,他从医院出来,外面的阳光正好,却照不散他阴郁的心情。
那时奶奶去世,他被最亲的家人指责。对比弟弟在奶奶病床前的嚎啕大哭,他平静无泪的脸愈发的碍眼。
众人看向他的眼神,隐隐带着不满。
那个时候,他很茫然。
想流泪,眼睛却干涩,心底如同压了一块巨石,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他做不出如弟弟一般扑到奶奶的病床前,转眼又可以笑着招呼来客的圆滑和练达,他做不到!
或许是从小就没有跟在父母身边的缘故,他的性格极为孤僻沉闷。哪怕后来父母回来,他也再无法跟他们如普通的父母那样自然的相处。
他想,每次和他们说话,自己的声音一定很僵硬疏离,不然,他们的关系不会那样生硬,比陌生人还不如。
到底,是谁的错?
他的心底有着怨气,所以才会在奶奶去世后一直留在学校,连暑假都没有回家,而是选择找了一份兼职,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后来……
没有后来了。
大四的时候,家里打来电话,小他三岁的弟弟也考上了大学。
是一所很有名气的大学,周围所有人都在羡慕着他家的两个儿子有了出息。
只是,家里却拿不出钱来。
电话里,母亲的声音很为难,希望他能够拿出五千块,暂时支持他弟弟上大学。只是那个时候,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大儿子也仅仅是个学生,根本就没有毕业。
大四的时候,他的学费和生活费已经没有问家里要了,都是他自己趁着空余时间兼职得来的,不过勉强过得去罢了。好歹,他也只有半年,就可以毕业了。
奶奶去世住院用了不少钱。她一生生了七个儿子一女儿,养活的有六个。大儿子人到中年都没有娶上一房媳妇儿,急坏了家里人。孤孤单单的到了四十,结果,那一年他得到了肝癌,撑了半年,最终去了,让老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夜间头发全白了。
二儿子就是他的父亲。小时候家里穷,要养活的人又多。他父亲看这样不是办法,再呆在家里就要饿死了。趁着那几年政策的改变,鼓励人们外出打工,他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只带了两件干净的衣服就义无反顾的南下了,在外一呆就是二十年,甚少回来。
三儿子有当没有。
家里好不容易张罗着为他娶了一房媳妇,就选的近处的人家。结果,那女人凶悍得很,把三叔管得死死的。一结婚,不说在家孝顺婆婆,操办家里,她根本就没有住进来,一直在自己娘家。三叔不像娶了媳妇,反而跟入赘了似的,一直在女方家里生活。
后来,他们两口子出去打工,把生的女儿交给奶奶照顾。
小堂妹长到七岁,该上学的年纪,那两口子不说给一分钱,反而还一直让奶奶拿钱为自己的孙女付学费。
小堂妹上初中的年纪,三婶更绝,直接把人接走,连上学也不给了,直接逼着小堂妹打工。
奶奶为此哭断了肝肠,却也无可奈何。
她鞭长莫及。三婶根本就不听她的。娶了这么一个媳妇,她没有一天伺候过自己的公婆,倒是把自己娘家的父母伺候得很好,衣服一件一件的买,还出钱修葺了家里的房子,却从来没有拿过一分钱给她的婆婆。
奶奶去世,她不说回来,还不许三叔回来。奶奶病危住院用的钱摊在几兄弟头上,他也不出一分钱。为此,家里人对她诸多意见。
他曾经无意间听抱怨的母亲说起过,似乎小堂妹在那边过得很不好。她的母亲是个厉害的,又是个重男轻女的,小堂妹每天很早就要起来,跟着她出去扫大街,冬天冻得满手都是冻疮,吃的也是残羹冷饭。他听后,简直要怀疑小堂妹到底是不是她生的?
对待自己的女儿,她也能够如此狠心?
想到在家时,奶奶对小堂妹的溺爱,几乎百依百顺,连孙子都比不上一分。再对比一下此刻,简直天差地别。
也怪不得奶奶每日想到小堂妹就要流泪。
她的四儿子也是庸庸碌碌无为的,一直没有结婚。没有人愿意嫁给他。年纪大了,本身也没有多少钱,还没有什么成算,想找个人结婚都难。
奶奶最疼爱的人,是她的小儿子。
家里的一切,她有什么好的,都想着给自己的小儿子,以至于其他儿子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觉得母亲没有一碗水端平。而唯一的女儿,远嫁他方,近十几年都没有回来过。
在家的时候,对于唯一住在一起的儿媳妇,也就是他的母亲,奶奶很是看不惯。
人住在一起,多少就会产生摩擦,尤其是媳妇和婆婆。
那个艰难的年代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他小时候是跟着奶奶生活的,倒是不怎么清楚。只是后来母亲回来,很是说了一番话,语气里多有抱怨。
奶奶不是个极聪明的人。她没有上过学,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多少有些欺软怕硬。
比如对他的三婶,那个极凶悍的女人,奶奶最多私下里说说,抱怨抱怨,当着三婶的面,她却是不敢的。
连自己的三儿子都让那个女人管得窝囊,足可见她横起来是什么阵仗。
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楼衣绫觉得他多少有些冷漠,不然,为何他可以视而不见,无动于衷?
兄弟多了,也会彼此互相推诿。尤其是涉及到钱财方面,就更是复杂。
好在,那是长辈的事。作为孙子辈最大的孩子,他那个时候已经去外地上大学了。
长河的对岸,那个极其遥远的时代,他已经好久没有想起过了。现在,为什么又要在他的面前重演一遍他过去的生活?
是自己在心底遗憾,还是……
另一边,之前被楼衣绫想到过的阿刻罗斯情况要比他惊险得多。
他一进去,就迷失在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寂空间里,走不出来。任凭他想尽办法,眼前的环境还是一成不变。
他快疯了。
衣绫,衣绫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他还怀着孩子,根本就不能够动气。
外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还不出来?”大祭司在已经平寂下去的残阵前来回转悠,只觉牙都疼了。
失去了当先突然爆发的光亮,残阵再次恢复到之前平淡无奇的状况。唯一有变化的,是之前连成一个环形的痕迹清晰了起来,不再像曾经那样断断续续根本就看不出是一个阵。
就这么一个看似涂鸦没有人在意,简陋得比他们神殿最低等的祭祀主持画出来的魔法阵都要没有卖相的阵型,居然在经历了几千年的弃置后,还能够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威力。
他果然不该小看古人的智慧。
或许,他也应该研究一下,弃置现代魔法阵那繁琐的程序,不追求华丽而只注重实用,返璞归真。说不定,这么一改变,阵法的威力会更强大,所花去的心力和精神力也更少,还节约浪费不必要的时间。
同样听说这边出了事匆匆赶来的圣骑士奥西里斯有点不耐。
“大祭司,求求你别转了,耐心等待!”
“爷爷,我眼晕!”不愿睡觉扒着奥西里斯被带过来的“小孩”塔尔斯迦把脑袋搁在圣骑士的背后,嗡嗡的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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