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越直接问经纪人：“这件事是我们不对，但公司强逼着申为奇去炒绯闻也没道理啊。”
彭元昊道：“赵先生已经出面帮你们谈好了条件，你们要想在公司混下去，就得乖乖听老板的话。”
这话完全是在威胁申为奇和王子越了。
申为奇咬了咬牙：“大不了我不做明星了，我不想跟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严华道：“我记得你刚出道的时候就跟我说过，你是为了王子越才来中国当明星。但是，难道你就不曾享受过灯光和掌声吗？难道你不曾为那些真心爱你的粉丝感动吗？现在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你就要放弃你的事业和你的理想吗？”
彭元昊道：“再说了，你和姜淼只是互相利用而已。演戏罢了，没人真的要你跟她在一起，你愿意人家还不愿意呢。”
王子越心想谁说的，我就很愿意啊！

彭元昊观察着申为奇的表情，适时地说：“为奇，你要实在不愿意就算了。反正姜淼只要能找到个男明星蹭蹭热度炒炒绯闻就行了，你不上王子越上也是一样的，人家小姑娘是无所谓的。”
王子越一脸懵逼，严华循循善诱地对他说：“子越，你是不会说‘我不当明星了’这种话的对不对？Northern lights的梦想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你要好好走下去呀。”
这两个人还能再狡诈一点吗？！
王子越听得目瞪口呆，申为奇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行，我不要王子越跟别的女孩在一起。”
彭元昊立即道：“那就你上，说定了啊。”
申为奇看了一眼王子越，神色挣扎地说：“我……”
王子越咬着嘴唇不说话，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明明有那么多、那么多解决方案，但公司却偏偏选了这一条，明显就是被申为奇拒绝了以后还不死心，他们是铁了心一定要给申为奇找个假的女朋友来炒作绯闻。
而这个假女友的人选，又偏偏是公司新签的模特，这里面要是没有利益往来，王子越的王字就反着写！

王子越气呼呼地问：“这个姜淼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这么为她操心？”
彭元昊也不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你不用知道她是谁，你只要知道她是赵先生的朋友的女儿就行，当初面试也只是走走过场罢了。这个小姑娘想当明星，但她吃不了模特这一行的苦，演戏唱歌啥都不会，找个当红男艺人炒绯闻是最轻松的法子。”
果然如此！
还朋友的女儿呢，要不是赵禹城的年纪还不够老，王子越简直要怀疑姜淼是他的亲女儿了！
见申王二人面色不善，严华劝道：“你们放心吧，公司做什么都是为你们好。给为奇炒绯闻的策划案我们想了很久，这件事不光对姜淼有利，对为奇也没有坏处。你总不可能做一辈子的爱豆，按照你的情况，未来肯定要往时尚圈发展，姜淼在时尚圈很有资源，她能帮你很多。”

公司是铁了心要帮姜淼上位，要是不能帮助她达成目的，王子越和申为奇很难在公司混下去。
娱乐圈是最讲人脉资源的，而王子越和申为奇还没有羽翼丰满到可以脱离公司出去单飞。
若是公司保持强硬的态度，他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说实话，王子越有些伤心。
他不是嫉妒姜淼，能在娱乐圈混的谁还没有背景呢？差别只是谁的背景强、谁的背景小而已。
王子越伤心的是，原来赵禹城也只是把他当作一件商品而已。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赵先生是千里马与伯乐的关系：Northern lights是普鲁托签约的第一支乐队，王子越当初出道也是赵先生一手促成的。
当然了，Northern lights从头到尾都没赚到几个钱，所以王子越算不上什么千里马，赵先生也是个眼神不太好的伯乐。
但王子越一直以为赵先生是他的朋友。
所以，虽然乐队的大家都离开了，王子越还是选择留下来。
他努力地适应新工作，努力地学习怎么做演员，努力地去学习他不熟悉的行业。除了要赌一口气，除了要坚持伙伴的梦想以外，就是为了不让赵先生失望。
可是，赵先生明明知道王子越和申为奇是情侣，却强逼着申为奇和其他女孩绑在一起炒绯闻，这让王子越感到异常失望。
原来赵禹城也只是把他当作一件商品而已，他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王子越都不会忘记这种失落感。

见此事已没有回还的余地，王子越只能问经纪人：“炒绯闻的策划案有期限吗？你们不会要申为奇一辈子都和姜淼绑在一起吧？”
彭元昊道：“当然不会，只要申为奇把姜淼捧红就好。”
严华道：“你们开心点。本来六家粉丝联合抵制申为奇的事件过后，申为奇应该搬回团体的集体宿舍去住，不然私生饭和狗仔们都会注意到不对劲。现在申为奇找了个‘女朋友’，他就有正当理由外宿了。这其实是好事，你们会明白的，公司绝对不会害你们。”
申为奇冷冷一笑：“公司不害我我都变成现在这样了，公司要是想害我那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严华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策划案交给申为奇。
申为奇看也不看接过来就扔在一边，严华也没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就走了。
彭元昊叼着烟起身也要走，王子越懊恼地对申为奇说：“什么事儿都让你一个人挡了，我真是……”
申为奇温柔一笑，还未来得及答话，彭元昊就接过话头：“你也不是没事干，赵先生让我带两个字给你。”
“什么啊？”王子越警惕地看着他。
彭元昊笑了笑，拍拍王子越的脸颊： “‘听话’。”
第84章 第八十三章 我h□□e一个big胆的idea
两位经纪人先后离开，那本策划案则静静地躺在台面之上。
房间顿时安静许多，而申为奇和王子越明白，真正的喧哗尚未到来。
申为奇缓缓低下头。
他的胳膊肘立在膝盖上，双手则托着额头。王子越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喃喃地说：“我们该怎么办？”
虽然申为奇问出了一个问题，但王子越知道他并不需要回答。
申为奇是在自言自语。
在外人面前，他是那样刀枪不入油盐不进。
可是当外人悉数离场，只留下他与王子越时，申为奇会毫无保留地卸下全部防备，自然而然地展露出他最真实、也是最脆弱的一面。
“我们该怎么办？”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王子越默默地坐近一些，两人的腿侧轻轻碰到一起。然后，王子越伸出胳膊揽住申为奇的肩膀，申为奇立即转过身回抱住他。
两人默然相拥，虽然无言，但彼此的体温和拥抱的力度是沉默的慰藉。

片刻后，王子越艰难地开口：“我……我想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听从公司的安排。”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努力地想要冷静分析状况，他对待工作一向认真敏锐，可是炒绯闻并不是演戏拍照之类的常规工作。
王子越努力地想要冷静，可是他做不到。
一想到社会大众会把申为奇和一个陌生的女孩视作一对爱侣，王子越就恨不得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什么都不想去看、什么都不想去听，可是——
可是他做不到。
原来我什么都做不到。
此时此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天底下没有任何事能让王子越更加心灰意冷了。
大多数年轻人都跟他一样热血满怀、天真直率，而只有经历过如此的心灰意冷之后，他们才算初次认识了真正的世界。

王子越感到鼻尖发酸，借着拥抱的姿势，他偷偷地在申为奇的衣物上蹭了蹭湿润的眼眶。
虽然是很细微的动作，却立即被申为奇注意到了。
申为奇连忙松开胳膊，捧着王子越的脸焦急地问：“你怎么了？你哭了吗？”
真好笑啊，昨天王子越还在开玩笑说申为奇有一颗“少女心”，可是现在，就为了公司强逼申为奇去炒作绯闻的事情，王子越居然忍不住掉眼泪了。
是爱情把他变得脆弱了？
还是说，在申为奇面前，王子越也自然而然地卸下所有防备展现出了最柔软的一面呢？

“你别哭啊，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申为奇温柔地说着，用拇指拭去王子越脸颊上透明的泪痕。
王子越一面感到十分羞窘，一面又觉得在申为奇面前自己不必也不想去隐瞒任何情绪。
于是，他带着哭腔说：“对不起，我真的好傻。其实这段时间我都飘飘然的。因为我做了一档很很好的节目，还接到了很好的代言，我就觉得我总算成功了。可是我发现我其实还是一年前的那个我，从乐队解散、我转型开始当演员一直到现在，我还是那个我，根本没有一点长进。”
申为奇又心疼又自责地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明明都跟我说了不要在外面过于亲密，我却还是……”
王子越摇摇头，嘴唇有些微的颤抖。
申为奇发现王子越眼神已经逐渐飘远，他已陷入回忆的牢笼而无法脱身。

申为奇愈温柔，王子越就愈压抑不住情绪。
他一边抽泣一边说：“当初、当初公司说要解散Northern lights，我真的好生气又好伤心，就跟现在一样。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就跟现在一样。”
“Northern lights？”
申为奇不明白王子越为什么突然提到乐队，但他还是努力宽慰他，“乐队解散并不是你们的错啊，你们真的很棒，你看我就是你的粉丝，一路追你追到中国来了。”
闻言，王子越擦擦眼角笑了笑。
申为奇向来很爱王子越的笑颜，可是王子越这个眼含泪水的笑却让申为奇感到无比心酸。
王子越道：“乐队解散了，大家都走了，我一直装作我已经走出来了，装作我已经投入了新的生活，可我没有。有时候你提到Northern lights，我都会转移话题。因为我不能去想它……”

申为奇第一次听王子越说起乐队的事情，作为粉丝加男朋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还好，王子越此时需要的恰恰就是他的倾听。
今天的事件成了一个突破口，王子越将压抑了大半年的心绪全部诉说出来：“哪怕只是听到Northern lights这个名字，都会让我难受得喘不过气。明明这个名字曾经给予我那么多骄傲和快乐，可现在我连想都不敢去想。”
申为奇适时地宽慰他：“我……作为粉丝，我一直很想知道你对这支乐队的各种想法。如果我早知道你这么难受，我就绝对不会在你面前提关于Northern lights的任何话题。”
王子越苦涩地说：“这不是你的错，我不但很没用，而且还很脆弱……”
申为奇非常认真地说：“我不觉得你脆弱。任谁为了梦想付出那么多心血和努力最终只以失败收场，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王子越点点头。他心里乱糟糟的，酸甜苦辣千头万绪，唯有苦涩的滋味儿最为浓烈。
他知道申为奇是他的乐迷，可他几乎不与他谈论乐队的话题。
其实不光是申为奇，事实上，王子越不愿意与任何人聊Northern lights的话题。
他有时会拿乐队解散的事自嘲开玩笑，装作他无所谓他早就走出来了，其实他只是不愿意深入地触碰这个话题罢了。
因为大家都是那么善良。
人们总是默契地回避着这个话题，哪怕不小心提到了Northern light的失败，人们也只说“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只是运气不好罢了”以作开解。
但王子越明白事情不是这样的，他一直明白。

王子越努力地用新工作和新生活来填满自己的大脑，他努力地逃避回忆那些灰暗的日子。
他做的很成功，任谁看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开朗又活泼的青年。
有时候，王子越自己都觉得他已经完全走出来了。
可是他没有。
只要在生活或事业中遭遇挫折，哪怕只是一点点失意，王子越就能感到灰暗的回忆排山倒海汹涌袭来。
那些痛苦的不甘的情绪在长久压抑之后迸发出更加可怖的力量。它们如影随形，缠得王子越喘不过气来。
善意的人们乐于帮助王子越找寻各种原因。他们告诉他，Northern lights的失败不是乐队本身的错：市场不景气、版权没保护、风格太小众……太多太多可以怪罪的原因了。
但王子越明白原因是什么，他一直明白。

这世上有很多时运不济的艺术家，有些倒霉蛋生前穷困潦倒死了才名声大噪，但这不是Northern lights。
这世上也有许多阳春白雪的小众创作者，他们的思想太过超前或者复杂，注定不能被大多数人欣赏和理解，但这不是Northern lights。
Northern lights失败的唯一原因，就是它没有优秀到能够获得成功。
除此以外，别无原因。
这样一支年轻的乐队若是能获得强力支持的听众，对双方而言都是一次无比幸运的邂逅。
但若是想打开更广泛的市场，则需要更加成熟的技巧和出众的才能，而不能依赖于歌手与听众之间可遇不可求的微妙共鸣。
王子越不想承认这一点，但他一直明白。
太难了。
要一个人承认他的失败很容易，但要他去承认自己的平庸……太难了。

自从乐队解散以后，王子越从未与人吐露过全部的真实心声，他一直默默地压抑着那些想法，不能去想，一想就会很难受。
然而，眼下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和随之而来的后果，让王子越再一次体会到了渺小感与无力感。
如同高入云端又落回原地，王子越尚未从上一次打击中彻底走出来，他真的不能再度承受第二次打击了。
申为奇把王子越搂入怀中，慢慢地拍他的肩背。
王子越感到眼睛发热，他的眼部连带脸颊肯定都红成一片。
他不管不顾地将最隐秘的心声倾诉给申为奇听：
“我以为我已经变强了，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还是如此无能为力。你被公司逼着去陪炒作，我又伤心又生气却什么都做不到……原来我还是一样没用，原来过去的事情从来没有真的离开过我。时间在往前走，我却一直被困在原地。”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申为奇一遍遍地说。
他的声音低沉又可靠，仿佛一头狼用粗粝的舌头不断舔舐同伴的伤口。
“这次是不一样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王子越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申为奇。
申为奇认真地说：“因为这一次，我在。”
王子越楞住了，身体率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大颗大颗的眼泪模糊了视线，直到申为奇扯了张纸巾帮他擦眼泪时，王子越才发现自己的眼中涌出了更多温热的泪水。

申为奇一边温柔地帮王子越擦眼泪，一边认真地说：“我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让你伤心，我也不允许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伙踩着我往上爬。”
不知该说什么，王子越只能喃喃地唤着此时此刻最让他安心的三个字：“申为奇……”
王子越难得如此依赖自己，申为奇来不及庆幸，因为眼下两人的状况实在不妙。
他咬了咬牙，不甚愉快地说：“曹林也好，姜淼也好，在我眼里，他们连我的对手都算不上。天底下居然会有人痴心妄想到以为靠蹭别人的名气就能轻松走红，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王子越眼中还含着泪就被申为奇严肃的语气逗笑了：“你一棒子把半个娱乐圈的人都打死了。”

申为奇也笑了，旋即眼神又变得十分认真，深邃如同午夜。
“从小到大，不管我想要什么东西，我知道这都得靠我自己去争取。我一直相信，不管我想要的东西在哪里，哪怕是在大洋彼岸，哪怕是在异国他乡，只要我愿意去争取，他就一定会属于我，而我也会属于他。”
王子越认真地听着申为奇说话。
他把这些话和从前申为奇给他看的那张全家福联系在一起，依靠想象力勾勒出了申为奇过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