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池边亲吻了他,他满脸通红和愣神后的仓皇而逃,与后来两个人更加密切的来往,只让楚蘅觉得他们直接只剩下了一句告白的距离。
告白多容易啊,只要闭着眼睛不顾一切地说几个字就好了,但要讲出话的那股勇气要用尽半生的力气。
对方如约而至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对方只以为是一起散散步而已,他却要把一句话和一颗心都要托付给对方。
在初夏的后海边,周围伴着京韵大鼓的响声和不远处老年人合演的晚饭后版本的《斩美案》,夹杂着不知何处板胡断断续续拉着的二黄和吉他弹着的清灵的拍子,还有夕阳下镀了金边的湖水,薄翅蜻蜓点开那层色彩,涟漪画成圈荡啊荡,还没到岸边,就已经消失了。
楚蘅笑着对对方说出:“我喜欢你,是跨越友谊,建立在性冲动上的感情。”也许,最后一句不应该加,但说出口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收了。
他却看着对方表情变得僵硬,他自己嘴角的笑容也挂不住了。“陆遗桥!你干什么呢!”是陆妈妈,她和白妈妈在这里遛弯,居然见到了儿子。
楚蘅本来以为陆遗桥会说给他时间考虑,却不想,他直接转身就跑掉。他清晰听到他对他妈妈说:“我到这里找同学,他马上要出国了,我和他告别几句。”
楚蘅根本没有将出国的事情告诉陆遗桥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如果他早就知道,那他回应自己对他的好,是不是因为为了让自己在出国前不要有什么留恋,也许他很恶心自己呢。
他转身就离开,和陆遗桥背道而驰,第二天一大早就打包行李回了H市,那整整一个暑假,他与他断了联系。
而八月初,楚蘅就作为学院优秀生交换去德国,并且因为高分数直接留在了德国一直学习妇产科。
他离开了这熟悉的地方整整八年,他已经习惯了吃芝士和通心粉,每天早上也不再喝豆浆,而是喝一杯黑咖。他除了和家人视频聊天,已经很少说中文了,德语和英语已经是他的每天自有转化的语言。
他也遇到了很多人,有亚洲人有欧洲人,有男有女。可他从没有停下过脚步,他也以为自己不会回头。
直到去年他联系到了白歆,联系到以前那些熟悉的朋友。
才知道陆遗桥在他离开后的那个九月,就选择转到了文学院。他问过白歆,才知道陆遗桥知道他会出国,是因为学院贴了榜单出来,就贴在大公榜上,那如大字报一样的字体,向让陆遗桥不看到都很难。
陆遗桥也向许多人找过他,但是怎么都找不到。白歆告诉楚蘅,她陪陆遗桥一起夜市的时候,他一边喝酒一边破口大骂楚蘅的话,她都不敢告诉他,事后酒醒后的陆遗桥也不承认自己说过楚蘅,并且从那以后,楚蘅的名字就消失在他们的生活里。
楚蘅这才知道两个人的一切全是误会,他的转身确实是落荒而逃,并且不知道怎么回应,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这份心情是不是和楚蘅相同。当他认真地思考了三天打算给楚蘅回答的时候,发现对方的手机号已经注销了,只听说是回H市了,B市的手机号已经不用了。
而也正因为他的失落和乱想,让对方觉得他的告白只是玩笑话,自己像是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一样。
不过,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玩笑,经历了这样荒唐的事情,他们居然还有一天能解开所有的误会。
楚蘅清醒自己当时在德国医院的应聘书和S大的应聘书里,他选择了后者。不然,没有不然,他也不知道后半生会发生什么。
但他知道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等了多年的回报。
“外卖来了!”门铃响的时候,陆遗桥正好从房间里出来,原本说好的一个小时,居然这么快就到了。他直接冲到了门口,摁了开门,没一分钟,外卖小哥提着外卖就上来了。
陆遗桥接过袋子,一边看里面装了什么,一边向厨房走。楚蘅手边的水壶里的水早就烧好了,他端出咖啡来,放到了饭桌上,看着陆遗桥将袋子里饭盒一盒接一盒地拿出来。
“你点了这么多啊。”陆遗桥转头看向楚蘅的时候,两个人视线又撞到了一起,只陆遗桥翻了个白眼,就翘腿坐到了楚蘅旁边的椅子上,推了一盒米饭和一双筷子给他。
“我喜欢你,是跨越友谊,建立在性冲动上的感情。”楚蘅也没对方,而是扣开饭盒盖子时突然说了句。
而陆遗桥一个手抖差点把杯子从手里摔下去,这句话他也从没忘过啊,就算时隔多年听起来,那最后一句也真是不堪入耳。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半个月来,白歆每天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每次看着楚蘅一脸笑意地去吃午饭的时候,她就面无表情地端着自己的泡面,看着楚蘅步调轻盈地离开办公室。
这大概就是对单身狗的敌意吧
今天也是一样的,楚蘅把从信箱里收上来的作业随手撇到桌子上,就准备哼着小曲去隔壁文学院找人吃饭了。
“你可别盼了,陆遗桥去帮陆阿姨拿自行车了。”白歆捧着盒饭,吃了一口土豆丝说道。
“自行车?又坏了?”楚蘅想着自己不是送了一辆新车过去吗?
白歆又喝了口果汁然后说:“还是那辆二八,陆妈妈非要那个,新车用来接送梨梨了。”
楚蘅又很置疑地目光看了一眼白歆,白歆耸耸肩膀,表示‘你爱信不信’,就转身继续吃饭了。
楚蘅当然会拿出手机打电话以确认白歆讲的是不是真的。
“喂。”“你在哪里?”“啊,忘了和你讲,我到外面来帮我妈拿修好的自行车,中午就不一起吃饭了,我要把这自行车骑回家。”陆遗桥和他讲完话后,似乎就在和修车师傅说话了。
楚蘅听了电话那边的回答,白歆倒是真的没有骗他。“修车摊在哪里啊?”“出了小东门往左拐,一直走五百米吧。”“我很快就过来了。”楚蘅挂了电话,就又哼着轻松的调子,步调轻盈地往外走了。
白歆看着对方的背影就白了一眼,继续扒拉自己盒饭里的土豆丝,手边还放着印着‘张默言’三个字的毕业论文。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雪,今天才刚刚放晴,但是还零零星星的飘着一点点的雪花,路上的积雪都被扫到了路边,融雪日总是比下雪日要冷得多。
楚蘅是一路小跑去小东门的,路上遇到了校车,还顺便坐了一程。车上还有两个他的学生,看他这么开心便问他要去干什么。
他也就笑笑不说话,到了小东门,就又迎着寒风一路小跑出去。小东门门口早都没有卖红薯的摊子了,换成了各种小吃推车。
出了小东门,左拐跑了几百米,真就看到了陆遗桥。他站在修车店前的人行道上,把手插在短外套的口袋里,里面套着一件烟灰色的卫衣,看起来就像是刚上大学的学生。他正在和蹲在那里修车的大爷说着什么。
楚蘅哈了口气,然后走到陆遗桥身边:“还要多久?”陆遗桥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很快了。”说完又上下看了他一眼:“你就穿件风衣?不冷?”
“心热就好。”楚蘅则回答了一句,那边修车的大爷也听到了就顺口回了句:“年轻人啊,都心火热,冬天都不怕冷。”“都奔三了,大跨步迈入中年人队伍了。”陆遗桥忍不住说了句。
大爷用打气筒给自行车的胎上好气后说:“好了!”陆遗桥看到大爷拍了拍座椅,然后就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百块递过去了。
大爷接过来后,又找了二十给陆遗桥,然后陆遗桥也试了试自行车,确认修好了,就要骑着走人。
“那你要不跟着跑吧。”陆遗桥思索了一下,如何让楚蘅跟着自己,毕竟两个大男人走在大街上,推着一辆二八有点奇怪。
楚蘅看了一眼自行车的后座,指着:“要不我坐这里?”陆遗桥思索了一下,然后很勉强地说了句:“嗯,也行,那你去我家吃饭?”“好啊。”说着就一屁股侧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
“你就不能跨坐着?”陆遗桥用厌恶的眼神看了楚蘅侧坐一边的坐姿。楚蘅则满不在乎的拍了拍车座:“我腿太长,你快点,赶不上饭点了。”
陆遗桥白了他一眼,就把卫衣的连帽戴到了头上,然后跨腿上车,差点踹到楚蘅。“好,走吧。”说着就一脚蹬了起来,这前面是一大段下坡,陆遗桥倒是不费什么力气,但是风带着小雪花那真是一阵酸爽。
楚蘅抓着陆遗桥的腰,头靠在他的背上,用来躲避寒风。陆遗桥则迎着风,额头都是凉的,风吹的眼睛都有些干,头上的帽子也被吹下去了。
好不容易到了平路上,陆遗桥都快吹傻了,身后的楚蘅突然伸手又给他把帽子扣到了头上。
“要多久啊。”楚蘅问了句,“半个小时吧,这可是二八不是山地!”陆遗桥骑着笨重的自行车,身后还拖着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这更费力气。
骑到了正街上,在自行车道上,却其实都是小电车,从陆遗桥身边闪过了一辆又一辆的电车,同时雪也越来越大了。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啊。”楚蘅看着街边商场、商店门口红红绿绿的装饰问了一句。
“是啊,国外很重视这个节日吧。”陆遗桥在红灯口停了下来,两条长腿一撑地地问了一句,周围还有人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
“嗯,在德国时,我会去导师家吃饭。”楚蘅就顺口提到了以前,也不是以前,就算是去年他还是在导师家吃的饭。
绿灯亮了,陆遗桥深吸一口气,又拉了拉帽子,然后猛地一踩脚蹬就走了。结果太突然,楚蘅差点掉下去,又连忙抓住陆遗桥的腰。
“你抓紧了!”陆遗桥说着就骑快了,速度是快了,风更大了。
骑到第二个路口的时候,陆遗桥就不行了,停了车,就喘气,这才走了一半,他都快体力透支了。天气又冷,车还这么难骑,楚蘅还这么烦人。
“我来骑,你坐后面。”楚蘅说这就拍拍陆遗桥肩膀,陆遗桥也真不想骑了,就乖乖坐到后面去了。
楚蘅已经准备好了,陆遗桥才跨坐到后座上,一只手抓着楚蘅的衣服,一只手猛地拍一下他:“楚蘅!我们走!”
坐到了后面,风就没那么大,但是还是有点冻手。
楚蘅则在前面快被吹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他骑得不快,就像老大爷骑车去公园晨练的速度,风刮着树杈的声音和周围车驶过的声音再夹杂着二八自行车吱吱作响地声音,真是让陆遗桥后悔答应给老妈修自行车了。
“哥们!雪越来越大!吃不吃饭先别说,还没到家就被雪埋死了。”陆遗桥都有点着急了,看着周围一辆又一辆小电车闪过。
“下面往那边拐啊!”楚蘅还是没加速,但前面就是一个路口了,他不知道往哪边走。“右!右!”陆遗桥就怕风太大,楚蘅听不到自己说话,大声地喊了两遍。
“哦!知道了,然后在顺着下去,左拐就到了是不是!”楚蘅倒是很清楚陆遗桥家在哪里。
“对对对,你能不能快点!”陆遗桥架着腿,放脚的地方太小了,这样坐久了,只感觉自己腿都快麻了。
就这么僵硬着骑到小区的自行车棚时,当自行车停下的那一刻,陆遗桥感觉就像是在梦中被唤醒了一样,他已经快被冻僵硬了。
锁好了自行车后,楚蘅把钥匙留给还在瑟瑟发抖的陆遗桥,陆遗桥一只手接住了钥匙,但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楚蘅手上的血红印子。
“你手被冻裂了啊。”陆遗桥一把抓过对方的手,左手上已经有两道很明显的口子。“倒是有点痒。”楚蘅看着陆遗桥一脸认真的表情,有点想笑。
“楼上有冻伤膏。”陆遗桥一抬头就和楚蘅对视了一眼,皱着眉看着对方,一脸疑惑。
楚蘅则笑着说:“好啊。”陆遗桥一甩他的手,就把自己手往口袋里一揣,大跨步往前走。楚蘅则笑着追上去:“这还不是刚才骑自行车时候,被冻裂的。”
“真是委屈楚少爷了。”陆遗桥没好气了回了一句,楚蘅也笑着不回话。
到家的时候,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别说是午饭了,连一口热水都没有。陆遗桥这才拿出手机,发现哥哥给自己打了几个电话,还有一条短信,点开短信,说是他们去白家吃饭了。
“所以呢,你要用西北风请我?”楚蘅跟着换了鞋,随着陆遗桥走到空无一人的家里。
“闭嘴吧,我去烧水,你坐好,我去拿冻疮膏。”陆遗桥把外套随手撇在沙发上就去厨房烧水了。
楚蘅坐到沙发上,只觉得陆遗桥家这边的供暖温度比他家还高。他把外套脱了叠在陆遗桥的衣服上,就低头用指腹摸着自己手背上的口血口,有些发痒,他也不敢挠,就用手指轻轻地抚着。
“手伸过来!”陆遗桥拿着一个小蓝盒子就盘腿坐到了楚蘅身边。
楚蘅当然很配合地把手伸了过去,陆遗桥拧开盒子,用手指点了些膏药就往楚蘅手上涂去。那清凉的膏药接触到伤口,有些刺痛感。
楚蘅只看着陆遗桥低着头,额头前还有几缕发垂下来。他便用右手帮他把那几缕头发往后拨了拨,陆遗桥则抬头,然后拍了一下他的左手背:“好了。这药你拿去吧。您千金贵体,可别让手再冻着了。”陆遗桥把盖子拧好后,放到了茶几上。
楚蘅则顺着头发,摸了摸他的耳朵,还是很凉的。他向他面前凑了凑,然后便亲吻在对方的唇边,手搭上了他的脖颈。他们离的那么近,近到能看到对方瞳孔里的光晕。
交换着呼吸,体温重叠在一起,撩开厚厚的卫衣,手指碰触到陆遗桥的皮肤还是冰凉的,也许是他手掌太热。陆遗桥低垂着眼睛,他也伸出手环住了对方。
‘呜’厨房里传来了一声长鸣,是水烧开了。楚蘅却并不打算放开手,而是压着对方就倒在沙发上,他伸手去解身下人腰上的皮带。
陆遗桥却用手推了推楚蘅,然后硬生生别开头:“水开了。”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也只能松开手。陆遗桥连忙起身,拉了拉衣服就去厨房关炉灶。他把热水倒在暖瓶里,然后反手把烧水壶重新放回炉灶上。
楚蘅从身后一把拥住了他,他亲吻着他的侧边的脖颈,炽热的呼气拍在对方的脖子上。陆遗桥转了个身,对方正要凑到面前亲吻他,他就上手一把捂住了对方半张脸,也不看着对方说道:“跟我来。”
楚蘅则笑着点点头,把对方的手从自己脸上扯下来,攥在自己的手心里,他便跟着他进了那间只进去过一次的房间里。
又是大雪天啊,大街上却是被红色和绿色装点着的,满满都是圣诞节气息。大雪盖在这座城市上,满目的洁白,有风卷着雪。
顾城那句话怎么讲来着,嗯,你应该是一场梦,我应该是一阵风。但现在,你永远的留在我的梦里,我本以为我是你生命里的一阵风,即遇即逝,却不想如今竟卷起你的一生。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是圣诞节,今年的圣诞节正好时逢周六。大街上到处都是年轻的情侣,而对于心理年龄四十多的陆遗桥而言,他只希望过元旦,只因为元旦可以放假。
“你买的这是什么啊?”陆遗桥今天是陪着楚蘅一起来商场的,他盯着楚蘅从一间订制旗袍店里提出来的大袋子。
“除了旗袍能是什么?”楚蘅抖了抖那个袋子。
陆遗桥手插在厚外套的口袋里,挑挑眉毛瞄了对方一眼:“我不喜欢旗袍,你不用这样。”
楚蘅倒是没想到了陆遗桥说了这么一句:“陆先生就算喜欢,我也没办法。这衣服是我订给导师女儿的圣诞礼物。”
陆遗桥知道楚蘅说的老师是谁,是他在德国的恩师,有三个女儿,但不知道这件衣服是送个哪个的。
“为什么送人家圣诞礼物啊?再说了,今天就是圣诞节,到了柏林都下一年了。”毕竟再过五天就到新年了,连年底账单都快到了。
“老师的小女儿,前几天过生日,也是成人礼。这旗袍便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吧,又好看又有中国的特色,还是我老家H市产的丝绸。”楚蘅本就答应过那个小姑娘,要送她成人礼物,这件起旗袍便做礼物了。
“话说,你过年回家吗?”陆遗桥和他两个人又往别的地方转悠,因为楚蘅还说想送陆妈妈和梨梨一人一件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