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岱川怕李斯年胡思乱想,拼命地想找些什么话题来掺和一下。
“哦对了,还没来得及问你,”方岱川生硬地拗道:“昨晚那扇窗户,是你关的吧?”
“?”李斯年抬头,神色并不如往常精明淡然,他目光放空,脸色茫然,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窗户的事情。
“就是走廊的窗户,”方岱川低着头解释道,想到自己的推理,想到李斯年的欺骗,心情还是有些低落,“刘新和你前后脚上来,他说他上来的时候,窗户已经关了。我当时问你的时候,你却说不是。——你撒谎骗我。我实在想不明白你开关窗户是为了干什么,除了觉得你是在抿预言家以外,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可是刘新又说他不是预言家,你才是预言家……”
方岱川这一个重磅炸弹抛下来,也确实达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李斯年此时此刻满腹心事都化作了无奈:“你就是因为那扇窗户,所以怀疑我?”
方岱川飞快地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李斯年叹了一口气,他烦躁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像是想在纷繁之中捋出一些头绪来。他道:“窗户的确是我关的。我从头给你解释一下,是这样,我出门的时候,发现走廊的墙上,隐隐约约浮现着一些壁画。我数了数,和我们的人数、性别都是一致的,就疑心这个boss会不会和当年的事情有关,借这个杀人游戏,想找出一些什么东西。杨颂父亲死了,丁孜晖母亲自杀,杜潮生似乎也死了个秘书,牛心妍死了老公,他们每个人都有组这么一场局的理由。我当时看了一会儿,又急着出门验人,没看懂,就下楼了。结果等我回来的时候,发现窗户被打开了。我以为,肯定是有人看懂了画里的暗示,这才会想借雨水打湿墙壁,好看得更清楚些。走廊当时又没人,以我的角度想来,这个开窗的人,既然能读懂boss的暗示,一定是知道一些什么内幕,和当年这么多人的死亡一定有关系。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偷偷玩了一手,默不作声关了窗户,想给那个开窗户的人一点心理压力,看看明天有谁会提到挂画或者窗户。”
方岱川愕然地抬起头来。
“结果你把我拉过去,告诉我是你开的,”李斯年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能说什么?你一个和这个局面毫无关系的路人。——我随口顺着你说的话说了两句,谁知道你会纠结一个窗户……我也真是服了。”
方岱川听到这里,忍不住砸了砸自己的脑门,表情尴尬。
“你这脑子里,别提养金鱼,养条白鲨恐怕都富裕。”李斯年有气无力地总结道。
方岱川懊恼地傻在了原地。果然人傻就不要揽脑力活,推理半天不仅被嫌弃,还被啪啪打脸打得生疼。
“可是,可是也不能全赖我,”方岱川为自己的智商辩解,“自古女巫站错队,你奇奇怪怪的,我又不认识你,凭什么无脑相信你。”
李斯年听到这里,突然抬起头来,无奈地问道:“你不认识我?你是真的不记得了?”
方岱川愕然:“记得什么?”
李斯年刚想回答,外间突然响起汩汩的水流声。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连忙跑出去查看。
只见他们来时的洞口开始汩汩地向外涌水。海水翻着白色的泡沫,带着砂石和水草漫涌上来,短短几分钟涨到了脚腕高低,速度极快,还时不时发出很大的吸吮声,仿佛恶魔之口鲸吞着空气。
李斯年脸色冷峻。
他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了里面,弯腰将还成根的骨头捡起来堆在角落里,用水草牢牢捆住,系在角落的石头上。
“快点!”方岱川完全忘记了之前他们在说的话题,在外面大声喊道,“水涨上来了!”
李斯年盯着那个小小的骨头堆,感觉着冰冷的海水慢慢爬上腿根。他闭了闭眼睛,拿起裹好的头骨,一狠心转身便出了里间。
外面已经漫到了腰部,海水在石洞里打着圈转动,形成了阻力不小的一个漩涡。李斯年很艰难地淌着水走过来,将颅骨牢牢护在胸前。水声已经非常大,再加上是在还算大的密闭环境里,水声加上回声,整个山窟仿佛都在震动。
“准备好了吗?!”方岱川大喊道,水已经涨到了他们的胸口。
在海水没顶之前,李斯年冲方岱川果断一点头。
噗通——,两个人同一时间扎进了水里,李斯年水性好,一手扯住布包,一手牢牢攥住方岱川的手腕。方岱川已经在漩涡里晕头转向,不辨方向。
李斯年踩着水,趁上面还剩最后一点空间的时候,托住方岱川,让他去换了最后一口气。
水流的力量瞬间停止了。
在那一瞬间,两个人同时往来路的方向冲去。
第39章 第四日·01
时钟已经敲了八下,然而所有人坐在长桌前,没有人起身。
杨颂头发蓬乱,眼底挂着一对儿青黑的眼圈,皮肤上没有了粉底的遮盖,瑕疵细纹和细小的疤痕痘印都露了出来,显得人格外憔悴。
“八点了……”丁孜晖欲言又止。
大家有志一同地看向门外,不知道剩下的人还能不能回来。刘新反而是这些人里最没有心理负担的,他早早刷好了自己的卡,正襟危坐,精神饱满。
“别等了,”他玩着左腕上的手表,微微挑唇一笑,“回不来了。”
“你闭嘴!”杨颂瞪了他一眼,“你今天稳出的明狼了,识相的你现在逃走,还能在这个岛上苟活三天。”
刘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笑道:“我为什么要走,今天死的不一定是谁呢。”
丁孜晖细声细气地说道:“你不用狡辩了,我们昨晚都看见了,你杀了李斯年。”
“他自己跳海了,有什么办法,怪我喽,”刘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和领口,歪头一笑,“明明女巫有解药的。”
他今天装束很奇怪,风雨飘摇的潮热天气,他竟然穿了很挺拓的硬领衬衫,胡渣也细细刮了个干净,竟然比在座的所有妹子都光鲜。
牛心妍和那个男孩儿仍旧一言不发,牛心妍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嘴角挂着可疑的青肿,她头发仍旧松松地挽在脑后,鬓边几丝头发没有收拢好,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极了。
原本满人的长桌,此刻只坐了他们五个人。
还有最后五分钟就是八点一刻的死线了,丁孜晖脚尖在鞋子里动来动去,杨颂搓着手指头。
“只剩……我们五个了吗?”窗外砰的滚过一声闷雷,窗帘被风卷着,高高扬起来,水晶大吊灯被吹得摇摇晃晃,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丁孜晖感到很冷,她环抱住自己的双臂。
刘新抬头诡异地笑了一下:“还有人呢,别急啊。”
吊灯的电路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闪烁了两下,配合窗外的电闪雷鸣,让人感到更加绝望惊恐。整个别墅仿佛汪洋大海中的孤船行舟,四处风雨飘摇,船身岌岌可危。
楼上突然传来人声。
所有人都抬头看去,只见那对情侣一前一后走下楼来,脸上表情都是一般的凝重。
“你们在屋子里?”杨颂扭过身去搭话道,“怎么现在才下来,吓得我们不清。”
两个人刷了卡,杜苇低着头一言不发,沉默地拉开椅子坐下。陈卉强笑着搭了杨颂一句话,解释道:“睡过头了。”然后也拉开椅子,贴着男友坐下。
还剩下七个人。
离八点一刻只剩下最后一分钟了,连杨颂都熄了等李方二人的心,她叹了口气:“来不及了,就算回来,也刷不上卡了……”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别墅厚重的黄铜雕花大门被一人大力踹开,腥咸的海风裹挟着暴雨瞬间扑了进来,吹湿了众人的脸。
只见方岱川捏着自己的身份卡,以百米冲刺的势头飞奔进来,他身后跟着的,赫然是李斯年。
杨颂没顾上看其他人的脸色,直接推开桌子站了起来,指着里面的机器喊道:“快点!没时间了!刷卡!”
方岱川扑到机器前,滴地一声按了一枚指纹。
李斯年也紧随其后,他刚刚收回自己的卡片,楼上的座钟就敲响了“当——”的一声。
“天亮请睁眼。目前场上存活玩家,9位。请各位玩家各就各位。”机器念出平板无波的一段电子合成音。
李斯年抬眼看去,观察长桌上每个人的表情,却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间,所有人都收回了异样的神色,把表情管理得很好。李斯年收回了目光,走到长桌尾部,轻轻拉开了椅子。
“你们怎么回事?”杨颂憋不住话,直接出声问了出来,“昨晚你们跳海以后,我们在岸上等了很久不见你们出来,我还以为……”
方岱川和李斯年浑身湿淋淋的,还沾满了水草之类的玩意儿,方岱川低头都能闻到自己身上传来的腐烂的味道。他搓了搓脸,叹气道:“说来话长……”
“请玩家就座!”扩音器喊道。方岱川反正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昨夜的事情太过曲折,一时也说不清楚,他重重地坐在椅子上,直接住嘴不谈了。
机器念道:“昨夜杜潮生死亡,请从死者左侧开始发言。”
杜潮生左侧是陈卉。
陈卉低头一直玩着桌布,她表情不太好,方岱川也无从推测她遇到了什么事情。昨夜那一出惊变,自始至终他没见过这对情侣,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陈卉一直沉默着。
“说话呀。”丁孜晖轻声提醒了一句。
陈卉轻轻地抖了一下。她低声,语速飞快地说道:“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杜潮生不是我杀的。”
“还管什么杜潮生?今天先推刘新!”杨颂打断了她的话,“我们昨晚亲眼见到的,刘新给了李斯年一针管,是方岱川救了李斯年。”
方岱川情不自禁点了点头,虽然李斯年昨晚一直强调不能随意推刘新,但是方岱川看见刘新的样子就恨得牙痒痒。他眼前浮现起昨晚一幕一幕,刘新狂笑着将一管毒液注射进李斯年的脚腕里。
我管球他是不是狼,方岱川咬牙想到,先投出去再说。他这样想着,看了一眼李斯年。
李斯年正在玩钢笔的笔帽。
他用右手中指轻轻推着笔盖,推开又按上,推开又按上,弄得钢笔咯噔咯噔想。
人在思考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有一些重复性动作,比如抖腿,搓手指,或者转笔,方岱川看了他一眼,他应当正在飞速地思考。他面前的本子摊开着,然而一个字都没有,方岱川自问脑子没他好使,面前摊开的本子上写了满满地、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字迹。
李斯年的纸笔还没动过,一直都在他的座位上放着。其他人听大家发言时,难免记上两笔,有的随身携带本子,有的写多少撕多少,只有李斯年仗着自己的大脑,把大家的一举一动票型和发言都记在脑子里,纸上没有一字。
他在想什么呢?方岱川盯着李斯年长直的手指,有些走神,不知道怎么,突然回忆起冰冷的海水里钳住自己的有力的手指。
杜苇说了什么,方岱川完全没有听进去。他几乎一夜未眠,体力又在两次潜水里消耗殆尽,此时眼前晃晃悠悠的,全是海水里旁边那人温热的体温,牢牢握住不松开的手指,和一口渡进来的救命的气。
轮到李斯年发言了,方岱川这才迅速从神游天外之中回过神来。
李斯年起身第一句话就很高能,他单刀直入,直接说道:“我才是先知,昨晚验的刘新,刘新是好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个妹子面面相觑,都用一种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他。
李斯年斩钉截铁道:“昨天已经票错了一个老太太,好人已经输不起了,再投错一个人,狼白天绑票就再也推不出去了。谁都不要掰这一票,相信我,刘新是个好人。”
第40章 第四日·02
“不可能,”杨颂对天翻了个白眼,“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们都看在眼里的,李斯年我不知道你是真缺心眼,还是有别的打算。刘新在我这里,铁狼一匹,今天必出,留着这个人,我晚上恐怕都睡不着觉。”
李斯年摇了摇头,一步不退:“刘新绝不可能是个狼人,这是我验出来的,你不信我,机器总不会说谎。你说他是个狼人,狼人的话,他昨天何必跳出来,昨天再怎么推人,也推不到他身上,他这不是跳出来找死吗?”
方岱川低着头,死死皱着眉。
“刘新他是认我这个预言家的,对不对?昨晚上的事情你们都看见了,刘新杀我的第一句话‘因为你是个预言家’。这算是自爆吗?他假若真是狼人,自爆对他而言有什么收益?”李斯年身体其实还没太缓过来,一直在低烧和高烧的边缘挣扎,说话的精气神难免有些虚,但是语气坚定。
确实,昨夜在场的人都听到过刘新的那句爆匪式论断,他承认了李斯年是真正的预言家。凄风苦雨之中,他狂笑着说:“我一命换预言家一命,我稳赚不亏。”
杨颂怀疑地皱眉:“收益当然就是带走真预言家!他都说这种话了,要跟预言家一换一,你还跟我说他不是狼人?别是你俩双狼,在这儿演戏给我们看吧?昨天明明是方岱川跳了预言家,刘新是怎么知道他是假的,你是真的?别是你们俩晚上商量好的吧?”她越说越狐疑。
他们在这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刘新反而没事儿人一样,老神在在地喝水看戏,谁的话也不接,谁的腔也不搭,仿佛他们说的和自己完全无关一般。
剩下的人就是真的纯看戏了,反正是真的与他们无关。陈卉本想帮腔几句,被杜苇暗地挡了一下。女孩儿回头看了男友一眼,咬住嘴唇低下了头。
李斯年环顾一周,将大家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他对杨颂苦笑道:“你以为预言家是那么好当的吗?假如不是他把我揪出来,方岱川已经替我挡刀了,我何苦要双狼站出来对跳?至于他是如何把我揪出来的,我昨晚也仔细考虑过了。事后仔细想来,我之所以暴露给刘新,只有可能我提过了‘先知’这个词,而别人讲的,都是‘预言家’。”
方岱川这才恍然大悟。
他昨晚就在怀疑,刘新就算是一个狼人,凭什么认定自己不是真正的预言?2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遥且π幕歉傻衾钏鼓昴亍H肥担蠹抑巴婀⒖垂睦侨松保飧瞿苎槿说慕巧蟛糠侄急唤凶鲈ぱ约摇2恢赖褐魇峭娴檬裁椿ò遄樱故堑ゴ肯胱耙桓龈垂诺谋疲巧ㄉ闲吹娜肥凳窍戎@钏鼓暧泄谖螅G榭鱿拢坏览砘岢鱿终庵挚谖螅∮猛ㄐ写频氖焙颍挥心歉瞿玫焦嬲脚频娜耍呕岵恍⌒乃晨诖稣嬲某坪簟?br /> “大家都有一个误区,总是以桌游的心态在找狼,分析逻辑,但是大家不要忘记,这是一个真实的杀人游戏。一命换一命,是最没有收益的打法,因为就算狼队赢了又怎样?人死了,就真的死了。”李斯年半靠在椅子上,神情极度困顿疲惫,脸色也白得可怕,只有一双浅琉璃色的眼睛里迸出悍锐的光,死死咬住刘新的神情,他解释道,“只要走出这个误区,很多事情就可以想明白了,刘新不是狼,因此敢和我对跳,不怕我验。他可以随意乱来,我却不能不负责任地把他归出去。他的毒从哪里来?你们第一天收敛赵初的时候,在他身上只找到了三瓶毒药,剩下的那瓶真的被注射进了啤酒肚的脖颈里?还是被谁偷偷藏起来了?在此我也奉劝各位狼人,回去仔细找找自己藏的毒,看看还在不在。真实的杀人游戏里,不需要身份,只要搞到毒药,就能杀人。”
刘新勾起嘴唇来微微一笑,情不自禁为李斯年鼓了鼓掌:“漂亮,你的逻辑无懈可击,然而事实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精彩。我没有你想像得那么攻于心计。事情的经过非常简单,我的角色是一张平民牌,我找到了一张藏在树林里的道具卡,里面是一瓶毒药,和一张阵营转化卡片。在你验证了我的身份之后,我到机器上转换到了狼人阵营,怕你再验出来,选择先把你干掉。这才是事实的全部。”
李斯年摇了摇头:“我不信,假如我是你,在故意聊爆骗我一验,然后顺利转换阵营之后,我绝对做不出拿毒去杀真预言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