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买车啦？”米向阳激动地跑了过去，探头探脑地张望着郎子文的新车，这是他自己一直想买的一款车，要30几万，虽不算豪车，对他这种穷逼来说却是可望不可及的，“哎哎，真好，有了自己的车以后出行会更方便些吧。”米向阳伸手摸了摸车身，回过头看郎子文，由衷感到高兴，有了一辆车，就表示可以在这个城市更自由地出行，郎子文的社交也会因此打开。
“喜欢吗？”郎子文盈盈笑着，把手里的车钥匙放到米向阳手上，“要不要试试？”
“让我开？”米向阳惊讶不已，都说车对男人来说就像是老婆，郎子文怎么能随便把自己刚过们的新媳妇借给别人？
“嗯，你不是经常帮领导同事代驾什么的吗？车技肯定比我好。”郎子文说的有理有据。
米向阳接受了这个理由，愉快地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他坐在宽敞的皮质座椅上，一面哎哎赞叹一面轻轻抚摸仪表盘，然后把手放到了方向盘上，打着了发动机。
“去哪儿吃？”米向阳扭过头问坐在副驾驶的郎子文，“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庆祝你买新车。”
郎子文系好了安全带，抬起头的时候额前一缕碎发贴在眉间，他伸手轻轻拨开了，透着不自觉的妩媚，笑说：“好呀，吃什么都行。”
“要不去前边的商业综合体吃吧，那里店多选择多。”米向阳一脚踩下油门，车子缓缓滑了出去。
这感觉可真好啊，米向阳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心想：美人、香车，我人生的巅峰大概就是这一刻了，只可惜都不是我的，啧，不是就不是吧，一个屌丝哪来这么多念想的，还是抓紧享受当下啦啊哈哈。
“这车开着还好吧？”郎子文说，“之前就听你说过这款车，早上又说喜欢红色，我就买红色了。”
“这个……”米向阳歪过头看了看郎子文，讪笑道，“啊哈哈原来你早上问我是因为这个啊，这个其实不用问我，你自己的车喜欢什么颜色就买什么呗。”
“这是你的车。”郎子文说。
“哈？”米向阳觉得他没听明白，“什么我的车？”
“这车是给你的，本来还想用你的名字买，今天去了店里才知道得有你的身份证。销售跟我说红色只有一辆了，下一批得等好几个月，我就先买回来了，反正回头过户给你也一样……哎！”
米向阳一个急刹，两人的脑袋差点撞在前玻璃上。
“什么给我买的？”米向阳震惊不已，“为什么要过户给我？”
郎子文侧过脸，看着米向阳过激的反应，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你不喜欢吗……我以为你喜欢的。”
米向阳盯着他的脸，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还是说：“我不能接受。”这跟喜欢不喜欢没关系，是我受不起这么大的礼。
“我想送你礼物。”郎子文的表情变得有些伤心，“要是你不喜欢，我就把车退了吧，你喜欢什么？我改买别的。”
“……”要不是车里空间局促，米向阳差点就给郎子文跪下了。他心说郎子文莫非真是仙女？简直是不食人间烟火，30几万的车随随便便就送人，不收就买别的？……想让我高兴，什么鬼理由，我高不高兴有什么重要的？
后面的车哔哔按着喇叭催促，米向阳只好放开刹车，重新踩动油门。
车内依然静默，两人都没有说话。
郎子文惴惴不安地看着米向阳的脸色，不太明白明明米向阳刚才摸到车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为什么突然就为难起来了。
米向阳的脑洞更是飞远了十万八千里，觉得自己好像是被郎子文包养的小白脸，房子给他住不说，还要买车送他……可是小白脸起码还帅吧？他米向阳有什么呀，又没才又没貌的。
这顿午饭两个人都吃得心不在焉的，也没怎么说话。
回去的时候，郎子文主动从米向阳手里拿回了车钥匙，坐进了驾驶座。
好长一段路上还是没人开口，最后还是郎子文首先打破了沉默：“我今天有特别多高兴的事儿要告诉你。”他试着扯开话题，“之前跟青青说好的公司已经完成工商注册了，青青是法人代表，这几天我就要和她签劳动合同了。青青从总公司挖了几个人过来，她不太懂市场和管理，我也是……公司现在还乱七八糟的，我俩心里都没底，只能一点一点学。”
“公司开起来了？”米向阳惊喜道，“这么久都没消息，我还以为黄了呢。别担心，新团队要磨合是正常的，慢慢会好的。”
“嗯，我和青青现在就像在创业，她不想依赖父亲，想要自己闯出个名堂，做个成功女企业家，到时候才有底气和家里说她跟叶子的事儿。”
原来是这样，米向阳心说之前是他看低谢怡青了，以为她只是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是啊，所有人都在默默努力，只有他米向阳，还烂在一个破单位里，每天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情。
“还有，林医生说我恢复的很好，这几天可以试着不再吃药。”郎子文又说，“如果没问题的话，以后只需要每周去做一次心理疏导就好了。”
“可以停药了？子文你太棒了！”米向阳听到这个更高兴，这说明治疗的效果非常好，他正常了，再也不会活在前男友造成的心理创伤里。
郎子文勾着唇角“嗯”了一声。汽车此时已到达了米向阳单位的门口，郎子文把车停靠在路边，挂好停车挡，拉上手刹，随后抓住了米向阳的左手，微微侧过的脸庞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意境朦胧，线条清晰，他嘴角噙着笑，双眸幽深，却发着光：“米米，说好的奖励，我现在就想要。”说罢，吻上了米向阳的唇。
米向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郎子文的舌尖轻轻探了进来，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再次失去了他的智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郎子文的舌头炽热而柔软，它越探越深，越来越缠绵与霸道，仿佛要将米向阳吞噬一般。米向阳的心脏剧烈的躁动，脑内一片混乱，只剩五彩的烟花肆意绽放，他索性不再思考，凭着本能回应起来。郎子文似被鼓励了，他一手依然抓着米向阳的手，另一手抚住他的后颈，让他更加地贴近自己。
这个吻不知持续了多久，等分开时两人都是气喘吁吁，面色潮红。
他们抬起眼睛看了看对方，郎子文擦了擦嘴角的涎液，像是孩子得到最想要的礼物一般，心满意足的笑起来。
米向阳却只觉得又害羞又尴尬，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和双眼，别开了脸，心说：“发生了什么？这算什么事？我们怎么又亲上了？”
耳边尽是两人混乱的喘息，和各自擂鼓般的心跳。
直到呼吸声渐渐平息，郎子文说：“米米，关于这辆车……如果你现在不想要，这车就暂时由我保管。不过它本来就是给你的，你什么时候想开，随时都可以拿去开。”
米向阳依然不敢看郎子文，低着头“嗯”了一声。
他不知该说什么，他也厌弃自己的矫情，或者说是因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在作祟，郎子文明明一片好心，为什么最后反而是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可他凭什么能接受这样的礼物呢？他什么都没能为郎子文做，也不是小白脸，更不是……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你为什么要送礼物给我？”米向阳盯着自己轻颤的指尖，轻声问，“还有你为什么……”为什么又要亲我，这会让我变得贪心，变得心存妄想。
“我说了，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郎子文歪了歪脑袋，略一沉吟，又说：“还有，因为我想追求你。”
米向阳不记得他是怎么走回办公室的了，智商这个东西似乎掉线之后再也没出现，就连神志都跟着走失，飞去了不知是爪哇国还是外太空。
进到办公室的时候，几个同事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一脸兴奋。
“好啊小米，难怪一直不让我介绍对象呢，原来你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啊！”办公室的老大姐激动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啊？什么女朋友？”米向阳愣愣地揉了揉胳膊。
“还装，我们刚才看到你上了一个长腿大美女的车，天哪她好高好白好美，是模特吗？”另一个同事妹子满脸艳羡。
“哦哦，那个啊……只是普通朋友啦哈哈哈顺道路过找我吃饭的。”米向阳尴尬地应着。
“啧，虚伪。”另一个宅男同事酸溜溜地瞪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打起了手游。
“就是，虚伪！”同事妹子盯着他的嘴唇挑了挑眉毛，坏笑说，“你女朋友的唇膏是什么牌子什么色号的？男生用也挺好看的嘛。”
米向阳愣了两秒钟，“卧槽”一声捂住嘴逃出了办公室，向卫生间冲去。他一面奔跑一面内牛满面地想：为什么又发生了啊啊啊！
第19章
下午米向阳努力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清了出去，认真勤奋地工作着。他忙得焦头烂额无暇他顾，同事群里关于他模特女友的消息却传得风生水起，办公室的妹子还po了一张偷拍的照片上去，距离有点远，看不太清细节，但确实是高个子大美人无误。
米向阳上厕所的时候抽空看了一下手机，看到群里几百条的聊天记录明目张胆地八卦着自己，简直白眼要翻上天：我都快忙吐血了，你们这却闲的发慌还有空讨论我是“女神”的跟班还是备胎？？？
这个单位几十号人，在干活的大概只有那么七八个，其他大部分都是混吃等死的。以米向阳办公室为例，共有一个科长，四个科员。领导科长每天在干嘛他是不知道的，不过就那迟到早退一个午觉要睡两小时的架势，说是在努力工作也没人信。剩下三个科员里的老大姐明年就要退休了，电脑也不太会用，处于半养老状态；宅男据说是区长的侄儿，平时谁的脸色都懒得看，每天上班主要工作就是打手游；至于唯一的年轻妹子，原本又能干又勤快，领导却不看重她的能力只看重她的“性别优势”和年轻美貌，业务不让碰，只想着让她去做接待工作，妹子清高，气愤之下索性也撂挑子改当甩手掌柜，这种单位反正进来了就炒她不掉，看谁耗得过谁。
可怜了米向阳，一个人当四个使，以前天真，想着努力工作总有回报，结果领导们算盘打得精，想要马儿跑得快又不给马儿吃草。上个月评选后备干部，米向阳又一次落榜，反而是宅男进了候选人名单。想想也是，他米向阳要是做了干部，那谁来干活呀？
道理他都懂，心里的石头却是越压越沉，以前什么都不想，就算一直被压着，日子这么凑合过就过了，现在开始妄想一些不该要的东西，只感到前途越来越渺茫。他觉得自己已经深深陷在了泥沼里，而郎子文却在蜕变，终有一天会展翅高飞，他永远都高攀不上。
米向阳坐在马桶上，翻着微信聊天记录，看到关于他的讨论以“备胎”作为总结陈词宣告结束，同事们已经开始研究起了学区房和双语幼儿园，刚想关掉微信，郎子文的一条消息飞了进来：“米米，晚上想吃什么？”
米向阳盯着那条消息，不知道该怎么回，今天中午闹了那乱七八糟的一出，他还没想好晚上回到家该怎么面对郎子文……他太怂了，怂破天际，枉为男人，叶晓萍说得对。
米向阳没有回复，收好手机打算一会儿仔细想想该怎么办，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的直属领导，上司王科长已经帮他准备好了“应急方案”。
“小米，正好要找你。”科长看到米向阳说，“昨天忘记跟你说了，今天有两位协会领导从外地过来，你马上跟着司机去接一下机，晚上带到叶经理他们饭店吃饭，记得按老规矩都联系好，一会儿我在饭店等你们。”
米向阳“哎”了一声应了下来，跟科长确认了人员信息飞机班次接待规格以及晚上住宿安排等细节，眼看时间紧迫，忙不迭跟着司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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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机，米向阳觉得既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
接到几位领导后，米向阳带着他们去往合作的酒店入住，再去叶晓萍工作的餐厅吃饭。晚上的安排是做足疗SPA为远道而来的客人舒缓旅途疲惫，至于之后他们想玩什么合规矩的不合规矩的，可以到时候再看。这一整套接待流程米向阳已经很熟悉了。
叶晓萍工作的餐厅是米向阳单位的长期合作伙伴，本身档次不俗，价格也不便宜，几个大厨的本地菜做得非常地道美味，今天的两位协会领导也是赞不绝口。
酒过三巡，这两位人模狗样的领导开始卸去人皮，露出了他们的猥琐本性，一面吃吃喝喝着，一面开始往外撂污言秽语。
一会儿说早就听闻Z市出美女，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街上的女孩子裙子都穿得那么短，一眼望去全是大白腿儿；一会儿又埋怨王科长不懂业务，怎么找个小伙子来接待，单位里就没拿得出手的女同志吗？米向阳只好点头哈腰地卖着乖，自罚三杯又三杯。科长陪着笑脸，说吃完饭一定安排一些有趣的节目，让几位领导感受一下Z市的“风土人情”。
不知不觉米向阳喝得就有点多，他酒量很好，今天不知为什么却有些上头，听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只觉得越发刺耳，脸上的假笑好几次都快绷不住了。
领导们却依然不知疲惫地口吐秽言，这时候已经开起了米向阳的玩笑，问他有没嫖过。
米向阳憋着一肚子火不好发作，讪笑着说没有。
某位领导一听不乐意了，一拍桌子说：“你这不行！没嫖过也算男人吗？”
米向阳陪着笑脸不说话，旁边的科长这时候也已经喝大了，说：“您不知道，小米可本事了，他女朋友是个大美女，长腿模特，他怎么看得上外面的野花呢？”
“……”米向阳不敢搭腔，他猜想领导恐怕下午也在群里潜水看热闹呢吧。
“诶哟哟，真的假的，模特！”某领导醉醺醺地瞎起哄，“模特有什么意思？摸上去一把骨头，硌得慌，操起来有什么爽的？”
“哎，这你就老土了吧。”另一位领导一脸内行地说，“现在的‘模特’只是好听点的说法，其实就是一回事，床上别提多‘专业’了，骚得你恨不能死在她身上，不信你问小米，是不是快被榨干了？”说罢两人相视，猥琐地怪笑起来。
米向阳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酒杯差点被他捏碎。
以往他不是没听过更难听的话语，当人放屁扇扇鼻子也就过去了，可今天他们竟然编排到郎子文头上了！他们算什么东西？一群臭虫一堆狗屎，两面三刀的小人，表里不一的渣滓，拿着纳税人的钱吃喝玩乐，把整个大环境搞得乌七八糟，真还以为自己穿着衣服就像个人了？就这种只配吃屎的嘴，也配提郎子文？
米向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努力遏制住了打人的冲动，冷着脸咬牙切齿地说：“我去下洗手间。”
“哟？生气了？”某领导还涎着脸，阴阳怪气地说，“王科长，您会不会带兵啊，说两句还敢甩脸了？”
科长嗔怪地瞪了米向阳一眼，跟领导们赔笑脸说：“哎呦，没有的事儿，他就是喝多了，别管他，来来来我们接着喝。”
米向阳没有再搭理他们，低着头冲向卫生间，路过吧台的时候叶晓萍拦住了他：“米向阳，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喝多了？”
“我没事。”米向阳咬着牙，进到卫生间关上隔间门，抱着马桶呕吐起来。
米向阳吐了足足二十分钟，他吐了一次又一次，直到连胆汁都吐得精光，才抱着马桶，无力地坐在地上，一摸脸，全是泪。
口袋里的手机呜呜震动着，米向阳掏出来看了眼，是科长。
他没有接电话，把手机插回口袋里，挣扎着站起来去洗脸。
他不断用冷水拍打着脸庞，努力说服自己冷静。
他还有房贷要还，还欠着郎子文的钱，自己那套房子现在依然一塌糊涂还得花钱收拾，他需要这份工作，没有什么不能忍的，今天真的只能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比起以前受的委屈根本不值一提……可他又从内心里觉得悲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跪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