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傅起云没有依靠，也不敢在这修仙界中行走，自然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身边。
但是现在的徒弟已经满满强到可笑傲一方。御鬼术士本难以修炼，一旦成功便是实力的大幅度增强。
万俟柳当真是对此又高兴又惆怅。
“你可曾听过我弟子傅起云的事情？”万俟柳问。
傅起云装模作样地拱手，行礼说道：“听过一些，并不明白太多。前辈突然问起，这是何意？”
“你觉得如今这般情况，我该如何做才好？”
“自然昔日欠她什么便还什么。只是她对前辈产生情愫，前辈自然不能还……”
傅起云婉转地打算讲话说死。结果万俟柳突然打断她的话语。
“还了就行？”
“恩，大概吧……”傅起云说完，突然坏心眼地一笑，狡黠道：“只是现在生死两别，也还不了。”
万俟柳轻笑：“她只要没魂飞魄散，我自然有法子让她回来。”
傅起云心中打鼓，多想抓住万俟柳问她打算干什么？！死人都不放过吗！
最后脸色变了又变，涩着声音说：“祝前辈早日成功！”
“恩。”
“晚辈身体不适，先进去了。”傅起云说完越过万俟柳，回去大厅，在拐角之后后边的实现才堪堪消失。
傅起云恨得咬牙切齿，万俟柳这是打算做什么啊！
她都“死”了，怎么还得不到一个清净！
她万俟柳不是无情无心吗？不是将爱恨都视为□□，丝毫不敢触及的嘛！
傅起云没有进大厅，在一处石头拐角较为隐蔽处蹲下来，双手掩面而泣。
穆清歌从她身子里出来，看到这样子多想怒吼一句：别哭了！
穆月敛从来不会这般脆弱，从来不会用眼泪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在穆清歌眼中，用着穆月敛身子来哭泣的傅起云是多么让她难受。
最后没有喊出来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这具身体不是石头，傅起云难过也能流出泪来。那么当初的穆月敛会不会在某个隐蔽的角落轻声喊着自己名字，掩面而泣。
她一点都不了解穆月敛，就好像万俟柳不了解傅起云一样。只是现在的万俟柳还有机会，而她穆清歌只能看着。
无能为力！
穆清歌来到万俟柳面前，她没有说傅起云哭泣之事，想必万俟柳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换身子？”穆清歌开门见山问道。
“再等等，我不能让她知道我是强行将她从穆月敛身子里召唤而出的。”万俟柳背对着明月，看不清脸色。
“穆清歌，你等不及了吗？”
“大概吧。我不想让傅起云再用月敛的身子了……”
“换回来又如何？”
“啊？”
万俟柳用残酷的言语击碎她的假想美梦。“换回来傅起云，永远都不会是穆月敛。”
第120章 120
万俟柳说的太过于伤人, 导致一向平和的穆清歌脸色大变, 嘶吼道：“那又如何？我看着穆月敛的身子整日在我面前晃，我心中膈应。”
“只是如此吗？”万俟柳反问。
穆清歌恶狠狠回答：“不然呢，前辈还以为我要做什么？”
“换回来之后, 穆月敛的身子你要？”
“不要！”穆清歌仿佛踩了尾巴的猫, 忽然炸毛，说了不要便转身而出。
万俟柳走到冰棺面前, 手指在冰面上细细敲打着，忽然笑了一声。自己真要将傅起云的魂魄召回来的话，怕是又会被厌恶。在徒弟心中，她万俟柳大概是个不折不扣的地痞流氓，总是不管他人的意愿，随意而为。
“阿云啊，若是你到我这般修为与这般地位，你怕也是不喜欢别人不顺从自己心意的。所以, 为什么要跑呢？跑不掉的……”
她低声诉说着, 好像说着温柔的话语，但是言辞却是那般的坚决。
穆清歌回到傅起云住处，却发觉一向喜欢屋里的傅起云却罕见的出现在外头, 任由日光照射在她冰冷苍白的肌肤下。
她微微仰着头轻阖眼，嘴角下拉遮掩不住的烦闷。穆清歌走近, 正要进入心岛，忽听见傅起云说话。
“你去见了万俟柳。”
穆清歌停下脚步，经历了与万俟柳谈话的她如今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傅起云, 一时间呆愣在原地，不知是喜是悲，何等滋味。她没有直接回答傅起云的问题，而且微微侧头说道：“你跟踪我？”
傅起云轻笑着摇头，那笑容十分讽刺，但是又很无奈。“穆清歌，你是我的灵鬼，你忘记了吗？”
当初的穆清歌看不起昔日的傅起云，不将她放在心上。觉得不过是区区一个筑基修士，就算学习的法术偏门也没有什么克星，也不过是使出来贻笑大方吧了。
她的这种观念直到现在还深深存留在穆清歌的脑海中，不是不想改，而是改不掉。因为现在傅起云学习了图真改后的功法，实力掩藏在一只小小的玉铃铛之中。从外在来看，穆清歌分不清楚。
人总是喜好看外在的，穆清歌便是如此。
如今她总算在这上面跌了一跤，这一跤都叫傅起云觉得震惊。想不到自己轻而易举便通过穆清歌，得知了万俟柳的计划。
蛮讽刺的。傅起云看了看她，朝穆清歌伸出手，说道：“还请你不要忘记一件事情，你穆清歌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是也只能是我傅起云的灵鬼。我是你的主人，你注定要俯首称臣。怎么，对着穆月敛这皮囊你就要摆出当初的穆家家主气场来训斥我一顿？”
穆清歌心中极度惊骇，忽然又觉得很是讥讽。是啊，穆月敛已经死了，面前的这个人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纵然塞入了别人魂魄也不会再是穆月敛。
她离开穆家的时候就猜想到这般的结果，她早就认命了。穆月敛被自己的感情困在穆家之后，必然会为穆家劳心，心中有万千愁绪的人再强行修炼，就算不立马走火入魔，也会因为心中堵截而气血不通，死是迟早的事情。
穆清歌不甘心的是，为什么穆月敛会走的这么早。这才多久，十几年？二十几年？仿佛当初的分别还静载眼前，而人就已经不见了。
穆清歌看向傅起云，这个人用着月敛的皮囊却在尽情地讥讽自己。多么可笑。
她的情绪如同翻滚的清水，沸腾到制高点。但是却被傅起云随后的一句话轻轻压下去。“我可以把穆月敛的身子还给你。”
傅起云似笑非笑，将这一句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可是她的眼中藏满了狡黠，仿佛下一刻就要溢出来。“但是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穆清歌立马反问。
傅起云拍手，十分感叹道：“不亏是你啊，便是这种时候还是要先问问什么条件，才肯答应。其实不是什么大忙，我不希望万俟柳知道我已经清楚这件事情了。还有就是我想你能尽可能协助她将我的魂魄召回。”
“可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双方算是达成了口头上的协议。待穆清歌回到心岛之中晃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夹在万俟柳和傅起云中间，动弹不得。
这两个人分别上演一出好戏，剧本甚是巧妙，旨在欺骗对方。而自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在里面蹦跶，只为能得到一点点绵薄的好处。不过如今的她没有回头的余地。
她得罪不起万俟柳，现在连傅起云都懂得拿捏自己。若是清醒是这般的痛楚，还不如似柯长风一般陷入永恒的沉睡，起码能得上一份不被打扰的安宁。
当初傅起云被顾源再度一剑穿心的时候，按理说几位灵鬼都会随着主人的魂飞魄散而一同消失，但是阴差阳错之下傅起云得到了重生机会。
在傅起云转世之前，灵鬼便处在心岛之中沉眠。但是毕竟是死了的人，说睡觉也太过于奇怪些。以前经历过的事情和认识的人在脑海之中来回，仿佛生活在过往一般，分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沉睡的那段时间里，她以为自己还是边江穆家家主，曾经被众人所爱戴的穆清歌。而穆家及四周在她的庇佑之下，魔修不敢踏一步。而穆月敛则是帮她打理上下，穆月敛虽然外表冷漠，但是却十分细心。凡事到她手中的事情皆不会出错，就是出错，也必然是弟子办事不利。
穆家、边江城在二人管理之下，日益繁盛。日子如同流水一般，看起无声无息，却实则快如白马。从筑基到金丹，再元婴，后化神。穆家与穆月敛一直都在。
苏醒之后，穆清歌曾经感叹当真是大梦一场啊。这个梦不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说用来宽慰自己。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自己的确沉迷于梦中的一切。
醒来之后，倒是也不惋惜到捶胸顿足。自己有这个毅力能醒的过来，而柯长风没有。
也对，柯长风心中的纠葛太多太杂乱。好友托付给自己照顾的女婴，结果打小便丢失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收为徒弟放在自己门下好好照看，结果却被对方害死。
而对方也得到了她应有的报应。柯长风算了无数的卦，最终还是算不透自己的这卦是吉利还是凶险。
于是沉迷梦中，再也不愿意醒来。
穆清歌闭上眼睛，思索自己要怎么在万俟柳面前演好这一出戏。首先，夺舍了穆月敛身躯的傅起云没那么容易被万俟柳招魂。毕竟魂魄已经有了庇护之地，万俟柳就是日日夜夜都在招魂也找不到傅起云的魂魄。
所以傅起云就算要回去也不能装作十分轻松的离开，起码挣扎挣扎不显得那般虚假。
除非傅起云离开穆月敛的魂魄，不然万俟柳这辈子就只能想想这件事情而无法实现了。好在这次，傅起云同意归还穆月敛的身子，也愿意会到自己原来的身子里面去。
在心岛之中关了几天禁闭之后，穆清歌总算是能出来了。傅起云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你去和万俟柳说，就说我每个月因为魂魄和穆月敛的身子并不融合的关系，都会魂魄离体几天。但是时间不定，出来的时辰也不敢肯定。”
“不直接定个时间告诉她吗？”穆清歌比傅起云还要心急。
傅起云摇头，还不知道万俟柳那边要耍什么花招呢，先抛出美味的鱼饵看看，若是上钩自然是最好的。
而且她还要查探下穆清歌是不是真的站在自己这边。
若是这个人敢欺骗自己的话，那穆月敛的身子，自己宁可毁掉也不会给她的。说不上教训，其实穆月敛的身子和傅起云的魂魄是真的不太融合。一开始傅起云还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可是随着时间的流失，这具身子呈现出了越来越多的死尸之状。
身躯僵硬先且不说，在傅起云的小腿上也出现了尸斑。也就是说自己的魂魄并不能滋养这身子，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傅起云想来想去还是自己原来的壳子最好。
她先前怎么也想不到，送给了万俟柳留着当纪念也是为了碍眼的身子，最后还得眼巴巴要回来。傅起云有些气结，但是也不好发作，只好做罢。
穆清歌在两个人之间跑腿，传递消息。抽空去找了一趟万俟柳，将傅起云说的话转达给她，万俟柳听完之后皱着眉头沉思了许久，最后缓缓点头。若不是万俟柳最后同意了，穆清歌还觉得万俟柳是不是从中看出了什么端倪，不然怎么会那般的神情。
好在最后万俟柳什么都没说。
临出门的时候，穆清歌瞧了眼冰棺里的尸身，说道：“你可曾后悔过？”
“大概是后悔过的。”万俟柳这般说。后悔？这种情绪在万俟柳身上很少出现过，若是做错了那边努力将它改正，从来不会为了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而愁苦。
活到现在，最令自己后悔的事情怕便是认识了傅起云。若是没有她，自己如今也不会这般苦恼。
穆清歌和万俟柳两个人说话当真是牛头不对马嘴，主要是穆清歌无法体会到万俟柳的心境。她将话带到之后便立马离开了，不大愿意回去见到傅起云再顶着穆月敛的那张脸。可仔细想想，也不过如此，多半还是自己放不下罢了。
这次等傅起云放弃穆月敛的身子，日后自己就不必要日日夜夜再对着那张脸。常说睹物思人，自己日日看着穆月敛那张脸，怎么可能不思？
只要不见便好了，穆清歌这般想着。
因为万俟柳和傅起云之间的事情，这两人反而对拔山道人的飞升大典不敢兴趣，好几日都没有过问。不过确定飞升那一日，拔山特地告知了到场的所有人，万俟柳自然不厉害，还是拔山道人带着自己的道侣亲自跑到万俟柳的山洞中将此事告诉她。
拔山道人佯装生气说道：“你若是不来，我就算是飞升也要再飞下来寻你好好说道说道。”
说是这么说，但的确是个玩笑而已。拔山一旦飞升成功，就再也不能以上界人的身份下落此界，天道法则会把他弄成碎末的。若是不成功……
总而言之，拔山一旦飞升那就是和自己道侣生离死别的事情。
这两个人都不是正宗出身的门派子弟，资质不错，机缘运气很好，如今拔山化神，但是他的道侣才元婴后期。元婴后期和化神不仅仅是一步，若硬要说是一步之差，那这一步的距离起码还隔了一片星海。
这两人感情很好，拔山平时大大咧咧的，不大听得进别人的话。无论是好话还是坏话，但是若是他的道侣出面说服，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万俟柳想问拔山，就这样放下道侣飞升，心中不觉得愧疚吗？她不问的原因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往昔飞升，必然也是什么都不管不顾，选定好日子之后直接飞升。
现在她被傅起云牵扯住了手脚，用感情一点一点地拉住，缠在空中无处脱身。
拔山道人拍了拍万俟柳的肩膀，安慰她：“其实啊，以你现在的修为和声望，虽然被那几个宗门给记恨上了，但想要成为你道侣的人怕是能堆成一座大山。只要你点头同意罢了。你也单了这么久，虽说是为了剑道，但也不要太孤单啊。”
万俟柳指了指傅起云的尸身，说道：“所以……不是有她吗？”
拔山摇头，这……怎么能比呢？
“我说的是道侣！”
万俟柳淡淡回答：“修仙界中同性之好不是没有。”
“这不一样，等等……”拔山道人睁大眼睛，刚才万俟柳说了一句什么话？同性之好？这不是在开玩笑吧。他指着傅起云的尸身，结结巴巴地说：“可她不但是女子，还是你的弟子啊。师徒相恋这……”
拔山道人无法接受，但是他的道侣却轻轻拍下拔山指向傅起云的手，温声提醒他：“身为修道之人何必在乎皮囊，最终要的不过是一个情之所至罢了。”
万俟柳不说话，她无心和拔山这种本就心大的男子过分纠结自己与傅起云之间的关系。好歹也是化神修士，活的年头也不短了，拔山就算心中难以接受但还是选择祝福。再说万俟柳是他能反对的人？
自己不过是一无名小卒出身，万俟柳的祖上便是挑出来单个说都能压死一大些宗门。
就是觉得有些可惜了，万俟柳这么好的资质居然日后无人继承。哎……
万俟柳本想摆脱拔山帮自己一个忙，但是一想到拔山准备飞升，生死未卜的紧要关头，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拿事情压他。
飞升那日，万俟柳早早过去查探各类阵法是否完善可以撑完全局。她在这里头布置的阵法，一半是为拔山挡天雷，另外一半则是为了防止有人中途搞破坏。
万俟柳检查之后，确定没有差错。不过就算是有，若是她都无法检查出来，就算运转过程中显露出来，也无人可以修补。
她一时间走不开，而傅起云又迟迟没来。万俟柳心中沮丧，忽然看见远处出现一道玄紫双色的衣物，一眼便能看出那是穆月敛的身子，那是穆家家主的装扮。
穆月敛的打扮很是英气，在一种漂亮精致的女修中显得格外瞩目。万俟柳便多看了几眼，也看到了傅起云立马就紧蹙起来的眉头。她忽然想笑，想来自己这般明目张胆地骚扰，就是圣人也要恼火起来。
不过傅起云不适合穿深色的衣服，以前当鬼修的时候没有衣服穿，抓到什么穿那件，也不过多打扮。后来成了楚云，身为公主殿下，就算傅起云自己再懒得打扮日日也有一大群宫女为她梳理，为她着衣。
那时候的楚云夏日爱穿浅色的衣服，而到了大雪纷纷的冬季则是一袭大红，在洁白的雪地里如同一朵艳丽的花朵。虽然颜色艳丽，但是楚云的神情一直冰冷，给那红色添出一丝冷意，十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