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故意卖关子,李瑾好笑不已,“还非得等你们爷来了才能说?”
小阿福笑嘻嘻道:“对啊,这么重要的事当然是少爷告诉你更好啦。”
张掌柜也走了过来,看到儿子笑嘻嘻的傻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也不知道这么个蠢东西怎么就入了二少爷的眼,从小就喜欢带在身边。
“李公子,随我上楼吧,走了一路您也该渴了,先解解渴,再说其他的也不迟。”
李瑾笑了笑,“行吧。”
张掌柜亲自带他上了楼,又让人送了壶碧螺春过来,他亲自给李瑾倒了一杯。
李瑾连忙站了起来,“张掌柜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来就成,哪有晚辈让长辈倒茶的道理。”说着伸手接住了茶壶,“我来就行,真不用麻烦您。”
还从来没有哪个贵客如此尊重他,张掌柜一时感慨不已,对李瑾更是多了分真心实意的喜欢,他笑了笑,伸手将送给客人的糕点往李瑾面前推了推,望着他的目光也慈祥不少,“李公子同样不必太跟我客气。”
李瑾失笑摇头,“张掌柜叫我李瑾就好,小阿福李公子李公子的喊顺嘴了,一时改不过来,您就别这么叫了,听着怪别扭的。”
他喝了口茶,问道:“门口怎么聚了这么多人?”
第35章 奇怪的老汉!
“自从东坡肉和辣子鸡丁推出后,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最近一直供不应求,少爷打算在其他县城开几家分店,正跟我们大少爷协商着。”
李瑾对顾家大少爷有所耳闻,顾家的生意基本都是他在打理,极有经商头脑,说起来宿源镇上有不少厉害人物,顾家老太爷曾官拜太傅,曾经的太子也已登基称帝,所以说县太爷见了他也得端茶倒水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毕竟顾老太爷是当今圣上都尊敬的人。
李瑾:“阿福嘴里的好事……”话音刚落,小阿福就推门走了进来。
“爹你可不许出卖我。”小阿福拎着一壶水走了过来,大眼瞪得圆溜溜的。
张掌柜失笑摇头。
阿福嘴里的好事不是别的,而是顾子玉的舅舅来了这里,他舅舅几年前就被当今圣上封为了皇商,生意做的极大,这次是去江南进货,恰好路过金临城,好久不见姐姐和两个外甥,他就先来宿源镇看了看,打算呆个几天再走。
尝过东坡肉和果酱的味道后,他惊喜不已,当时就产生了将这些东西推广到全国各地的念头。
此时,顾子玉正在看他哥跟舅舅下棋。
他懒洋洋地躺在藤椅上,嘴里微微扬起,神情十分放松,见舅舅打算下在另一个位置,他坐直了身体,用扇子拦了一下,“哎,舅舅,这里这里,下这里才行,快,趁棋子没有落地赶紧换个位置。”
顾子玉别的不行,在下棋一道却有极深的造诣,只可惜棋品不好,自己懒得下,别人下时又忍不住出声干涉。换成他爷爷在旁边,见他这样,定拿棋子砸他脑袋。
被他拦住的男子不过三十多岁,他身材修长,温润如玉,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被拦了也不生气,还心虚求教,“走这里不行吗?我等会儿下这儿,恰好可以吃了子华这两颗白子。”
顾子玉翻了个白眼,“不等你下那儿我哥就把你这边的全吃了。”
见他们旁若无人地讨论了起来,顾子华顺手将账本拿了起来,他的长相跟顾子玉十分相似,同样是一双桃花眼,鼻梁挺直,俊朗不已,不同的是一个极为爱笑,另一个却常年没有表情。
顾子玉瞄到后,比他舅舅还要不爽,伸手就将他手里的账本夺走了,“顾子华,不带你这样侮辱人的!”
顾子华淡淡扫他一眼,薄唇微启,“给你们时间讨论是侮辱?”
顾子玉哼了一声,懒洋洋靠到了藤椅上,“敢这么对舅舅,我让娘收拾你。”
郑泽失笑摇头。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少爷,阿福让我通知您,李公子过来了,现在人在归云阁。”
顾子玉眼睛一亮,连忙站了起来,“舅舅,李兄过来了,你不是想见见他?不如把他请到府里来吧,咱们可以一起商量一下,李兄目光犀利,见解独特,肯定有不少好主意。”
“去归云阁吧,正好我还没去过,趁机会过去看看。”
顾子华也一同去了,他早对弟弟口中的李兄有些耳闻,正好见见。
他们三人来到二楼时,小阿福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京城的事。
“京城特别气派,路有这么宽。”阿福伸手比划了一下,“我跟着少爷在街上溜达时,一条街走了整整一上午都没有走完,可把我累瘫了,亏我忠心耿耿,不然非找个凉快的地不可,但是少爷又需要我的保护,哎,你是不知道,那里的房子也可气派了,店铺特别多,人来人往的,还全是有钱人。我们少爷往人堆一站我都看不到他。果酱要是能在京城出售,肯定能赚翻天。”
阿福眼睛亮晶晶的,还没开始赚钱就开始陶醉啦。他是个藏不住话的,不让爹爹说,结果李瑾还没追问自己先坦白了。
张掌柜抽了抽嘴角,对这个儿子已经无话可说。
顾子玉走到门口时,恰好听到阿福最后两句。
什么叫往人堆一站都看不到他?还不是因为他矮!去京城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阿福也才七岁,人虽小,却一点都不乖,到处乱钻乱窜,没将他弄丢都是他顾子玉有才!
顾子玉推门走了进来,脸色冷冷的,“隔了大老远就能听到你的声音,交给你的任务全完成了?”
阿福吐了吐舌头,立马溜了。
知道他们有事要谈,张掌柜打了声招呼就识趣地离开了。
——
顾子玉身后一共跟了两个人。
一个长相跟他相似,神情冷峻,另一个年龄稍长一些。
年长的这位,同样很年轻,最多三十多岁,他相貌出众,气质温和,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眉心还有颗红痣。想到王小猫的话,李瑾有些囧,这就是传说中代表着好生养的孕痣?
李瑾摸了摸鼻尖,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想必这位就是顾子玉的舅舅,阿福口中的皇商,一个十分了不起的人物,尽管是个小哥儿却娶了丞相的女儿。
尽管他看着毫无侵略感,李瑾却不敢小瞧他,他笑了笑,站起来拱了下手,“两位就是二少的舅舅和兄长吧?”
顾子玉点头,笑着摆手,“李兄不必起身,快坐下,舅舅你也坐。”
他懒得招呼他哥,舅舅坐下后,就挨着了舅舅坐了下来。
顾子华看了李瑾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惊讶,年龄也太小了点,再瞄到他耳后的红痣更加惊讶了,面前的少年五官俊美,风度翩翩,一举一动丝毫不带女气,根本就不像个小哥儿。
想到有些小哥儿自幼被当汉子养,他心中才有些释然,他舅舅就是这样。
郑泽笑道:“怪不得都说竹溪村人杰地灵,还是块难得的风水宝地,之前我还持着怀疑态度,看到小公子我却信了。小公子小小年龄就有这番成就,以后也定非池中之物。”
李瑾失笑摇头:“郑爷过誉了,在下只是一个乡下小子,所作所为不过是果腹而已,不值得您如此夸奖。”
他态度温和,不卑不亢,很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
郑泽笑了笑,正想说什么,顾子玉却挥了挥手,“舅舅,客套话你们就不必说了,都是自家人,来,李兄,我们先说一下果酱的事吧。”
他跟舅舅最为亲近,一向有什么说什么,郑泽也喜欢他这份亲近和赤诚。
顾子玉对李瑾道:“我记得之前听你说过想打开果酱的销路,其实当时我也正有此意,还想过段时间外公生辰时,去京城跟舅舅商量一下此事,没想到舅舅倒先来了。”
三个人都是聪明人,你来我往很快就定下了具体事项。
李瑾提供货源,郑泽负责运输出售,顾子玉拿部分分成,谁让是他将生意介绍给舅舅的呢?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谈玩果酱的事,郑泽笑着对李瑾道:“不瞒你说,我此番下江南除了进货主要是想寻找一下商机,京城多的是达官贵人,愿意为好东西出钱的人也多,你若是有什么好想法,咱们倒是可以再合作一番。”
说到赚钱的方法,仔细想想还真不少,火锅店,游乐场所,大型超市,服装连锁店,随便拎出来一样都可以试试。
李瑾沉吟了片刻,出声道:“这样吧,如果您不急着走,我回家写个详细方案,明天再给您带过来,到时您看看哪个可行度比较高,我们到时再商量不迟。”
郑泽爽朗一笑,“当然不急,我还打算多呆个四五天呢。”
——
从归云阁出来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李瑾是一个人赶着牛车过来的,走时又多了一个。这个人自然就是云烈,又在街上碰到了他。
李瑾瞄了云烈一眼,“早晨我还特意去了你家一趟,怕你也来镇上,想问问你有什么想买的没,结果你一大早就出门了。”
云烈摸了摸鼻子,昨天晚上他根本不在家,瑾哥儿找不到他才正常。他根本没想到瑾哥儿今天会来镇上,所以这次是真正的巧遇。
两个人正打算去取牛车,路上却突然遇到一个老汉。
他穿着一身深褐色的粗布衣,眉毛很粗,眼睛不大不小,看到瑾哥儿后脸上闪过一抹羞愧,连忙低下头,打算绕过他们。
他手里本就拎着不少东西,因为走的急其中一样掉在了地上都没发现。
瑾哥儿看到后,出声喊住了他,“老伯,您的东西掉了。”
他声音悦耳,态度温和,又长相俊美,引得路边的小商贩频频侧目。
掉在地上的是一叠黄色的纸。李瑾弯腰捡起来后,才发现竟是给死人烧的纸。
听到那声老伯后,老汉脚步猛地一停,身体有些僵硬,他转过头,应了一声,没敢抬头,弯腰接住瑾哥儿手里的纸,道了声谢就头也不回头的走了。
第36章 娶你这样的!
瑾哥儿觉得他有些眼熟,尤其是眉眼总觉得跟谁有些相似,“这老伯好奇怪,怎么感觉他像是故意躲着我们似的?”
云烈也见过他一次,他对竹溪村的人并不熟悉,只是见过而已,很多人都对不上名号,“应该是竹溪村的人,我见过他。”
“村里的人?莫非是不想跟我们说话?”李瑾百思不得其解,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被他称为老伯的人,竟会是他的亲爷爷。
其实,上次李瑾不小心将李老太的胳膊弄断后,按照李老太的性格不可能不去闹,她之所以没找上门,并非是学乖了,而是李老汉终于发威了,还放了狠话,说她只要敢去闹事就休了她,连二儿子都跟着对她说教了一番,说她再去找事,赚的银子就不上交了。
李老太又气又恨,她既怕老头子休了她,也怕儿子不上交银子,加上也被李瑾吓怕了,再三权衡之下,她就消停了下来。
再说李老汉,他根本没想到会遇到瑾哥儿,那是他的亲孙子啊,竟然不认识他,那声老伯,让李老汉心酸不已。
李老汉之所以来镇上是特意过来买东西来了,他还有东西没买完,因为手里的东西有些多,他打算先将东西暂时放在品字阁。
品字阁是一家客栈,他的二儿子李池在品字阁当账房先生,这个时辰,客栈并不忙,他进来时,李池正在核对账本。
看到他过来,李池立马站起来,接住了他手里的东西,“爹,你过来啦,快进来,眼睛怎么这么红?”
李老汉哎了一声,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刚刚走在街上,风把尘土吹到了眼睛里。”
外面天气炎热,真有风倒好了。
看到他手里的冥纸和元宝,李池眼睛一涩,也没拆穿他,仔细算算,再过几日就是他哥的忌日,一时之间,他的眼睛也有些红,他掩饰地低下了头,以为他爹也是因为这个心里不好受。
“娘这两天怎么样?”
李老汉神情有些僵硬,“还不是那个样子,折腾了一辈子,没个省心的时候。”
李池也不好评论,老太太再不好那也是他娘,他将桌子上的账本收起来,将东西暂时放在了桌子上,低声道:“琬姐儿跟瑾哥儿没一个容易的,瑾哥儿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可不能再让娘去闹了,我们做儿女的也不好多说,爹却可以强硬些,娘也不是没个怕头。”
想到瑾哥儿根本不认识他,李老汉心中又是一酸,又是羞愧又是难受,“爹晓得了,只怕你娘还觉得瑾哥儿是个克星。”
其实除了李老太,李老汉也曾这样怀疑过,当初家里接连出事,不仅他自己摔断了腿,瑾哥儿的娘也紧跟着去了,一条人命还不够,连老大都没了。
李老太第一次念叨都是瑾哥儿克的时,他自然不信,只觉得她胡说八道。
李老太之所以说是瑾哥儿克的,无非因为两点,一是,糟糕的事情都是从瑾哥儿他们回来后开始发生的,二是,瑾哥儿打小就聪明,又记仇,见奶奶不喜欢他娘,刻意使唤他娘干脏活累活,他当然不开心,为此捉弄了李老太好几次。
李老太本来就嫌弃他是个小哥儿,见他跟自己完全不亲,还敢捉弄她,整个一小白狼,对他更是厌恶的紧,家里没出事时她就看瑾哥儿不顺眼,等出了事理所当然地就把责任都推到了他身上。
李老太说得次数多了,李老汉多少有些动摇。更何况,后来李老太还找了个神婆给李瑾算了算命,这位神婆算命多半靠忽悠,见李老太不喜欢李瑾,基本全是顺着她的心情说的。
说瑾哥儿命硬,长大了也是个六亲不认的祸害。
仔细想想事情确实邪乎,坏事一桩一桩的出,连琬姐儿都病了一场,瑾哥儿却完全没事。
李老汉自打听了神婆的话心中就像卡了一根鱼刺,总是心神不安,对于老大留下的两个孩子他还是很喜欢的,然而这份喜欢却抵不过心里的害怕。
再然后瑾哥儿就摔坏了脑袋。
老太太想将瑾哥儿跟琬姐儿赶走时,他心中虽然不是滋味,却有个声音不停地说,走吧,也许他走了一切都好了,说到底他也是个怕死的,当初腿断后,瘫在床上没法动弹的日子他真的受够了。
李池听到克星两字,沉默了一瞬间,如果瑾哥儿真是克星,琬姐儿又怎么可能好好活着?大嫂之所以没了说到底只是因为父母的离去让她打击太大,郁结于心,加上身体本就不好才撒手人寰,至于哥哥的死,更是跟瑾哥儿八杆子打不着,每年死在狼群下的汉子,少说也得有成千上百个。
他哥不过是其中一员罢了。
然而他娘却不这么认为,她认定是瑾哥儿克死了他哥,也是瑾哥儿让家里接连出事,在她眼底瑾哥儿就是个煞星,是十恶不赦之徒,活该被烧死。
别说琬姐儿,就连他看到他娘疯狂的神情都觉得害怕,唯恐她做出傻事。
结果没多久瑾哥儿就摔坏了脑袋,知道这个消息时李池只觉得晴天霹雳,心里沉甸甸的,难受的紧,别人不清楚,他却清楚,当初他娘怕是真动了不好的念头。
这也是为什么他娘将他们姐弟两个赶走时,他没有拦的原因,他怕他娘总有一天受不了,害死瑾哥儿,他白天不在家,想盯着都没办法,最后只好去了里正家里一趟。
想到什么,李池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爹,我这还有点银子,你拿去给哥买点书,哥生前最喜欢看海国经传,多了咱买不起,买个两三本还是可以的,忌日那天给哥烧掉,让他过个眼瘾。”
李老汉没接银子,讷讷道:“我还剩下一些,不用你的,我等会儿就去买,钱你收好,娇姐儿快出嫁了,用钱的地方多,你娘又是个靠不住的,一切还得指望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池望着他爹的背影叹息了一声。
——
李瑾跟云烈取上牛车就打算回竹溪村。
李瑾说:“我赶吧,之前都是你赶,这次让你也享受一把。”
云烈笑了笑,眼底深处溢满了深情,“好。”
李瑾兴高采烈地坐在了前面,镇上人多,他的速度相对慢一些,出了宿源镇,他才稍微加快速度。
他边赶牛车,边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又来了镇上?”
云烈解释了一句,“我昨天来这里拜访一个故人,跟他下了几盘棋,有些晚就没回去。”
李瑾恍然大悟,“怪不得早晨去你家时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