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际接到雷蒙的约见后没有立刻过来。
他很恐惧，总觉得快去一分一秒他的死刑就会被快判一分一秒，过了十几分钟才从家里出发。
越靠近皇宫他心跳的越快。
他想过会被爆揍，就算王子没有证据，应该也有猜测，却没想到他会对自己笑容满面。这笑，让他心里的忧惧更加的严重。
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搏击场，完全的肉搏，雷蒙是压着陆际打！
陆际当了很多年的兵，他的体力和能力其实要强过雷蒙好些，但是！雷蒙是他爱人的亲父，他也不能打赢对方啊！真打赢了，那就是将对方狠揍了一顿啊。
所以，他承受了很多拳脚。
体力运动很累人，雷蒙也担心霍尔德和别思泓两人醒的早不敢担搁太多的时间，就打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他把陆际一个背摔摔在了地上，喘着气死盯着他：“你说，那一晚是不是你？”
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但两人都知道。
雷蒙知道自己试探的是什么事，陆际也知道雷蒙问的是哪一晚。
逃避让他想要欺骗，理智告诉他欺骗总会被拆穿，他不承认，思泓总会说实话，王子也会调查。让他默认下来的是责任感。做过的事情要勇于承认，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他连拥有的资格都没有。哪怕这勇气，会让他加快失去的速度。
看到陆际的反应，雷蒙心像是掉到了深渊里，他真的是没有想到他的那一点点的猜测竟然会是真的！
他就说，陆渊嘴里的那个意外怎么可能真的是个意外！
他气的浑身发抖，一把揪起陆际的衣领，通红的眼眶里充满了泪花出了，厌恶的骂道：“你们陆家的人！”他说到这里抖的太厉害，试了几次话都说不完整就放弃了，心疼的像被烙铁烤着，咬牙切齿难以置信的一字字的颤抖着问：“你怎么下的去手！他还是个孩子啊！”
第67章
雷蒙说着，一拳就挥到了陆际的脸上，因为用的力气太大，陆际只觉得脸颊与颊骨还有牙齿都一片生疼，脑袋炫晕了一下，感觉到牙齿磨破了口腔，舌头上尝到了淡淡的腥味。
雷蒙只要想起他的孩子还那么的小，在懵懂不知世事的年纪里就被人糟蹋了，心就像落到了滚油里煎熬着。
一拳怎么可以发泄了心中的怒气，雷蒙的拳头接二连三雨点般的落了下去，从头到脚从胸到背都被照顾了个遍。
陆际感觉自己的肋骨断了几根，腿骨好像也裂开了，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好像只要雷蒙多打他几下他心里的罪恶感就能减轻很多，多打几下他的气就能消了，那样他们之间的可能性就大了。
而这样单方面的虐打持续了挺长一断时间，雷蒙打的气喘吁吁，将像破布一样的陆际给打忍在了地下，喘着气说：“我不是一个武断的人，现在给你解释的机会。”
神经都被痛感袭击了的陆际有些怔，没有想到还能从雷蒙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他失神的眼睛注入了光彩，爬了几下没有爬起来，迅速的在脑海里组织着语言，想要辩解，想要寻求原谅，最后，成了一句很直观的叙述：“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被埃迪下了药，我本来看他年龄小并不愿意……”
雷蒙被这一句话又给勾起了努气来，要不是喘着气真想再将陆际给打一顿。心里冷笑，什么不愿意，真正不愿意的人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就像所在出轨的人都对配偶说，我本来没想背叛你，可是没能受住小三大力的勾引。但是，真正忠诚的人，受到再大的引诱都不会背叛。背叛，本身就说明你不够忠诚。不愿意，真是说的好听！
陆际还不知道他一句话已经让雷蒙给他打上了“垃圾”的标签，他咬牙忍着骨头断裂的疼痛，将痛吟压了下去，才继续说：“后来思泓说他已经成了年……”
雷蒙听到这里怒气上涌，弯下腰狠狠的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因激动眼睛瞪的都有些疼：“他说成年了你就信，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成年了？！”他明明看起来那么小，小到像是在上中学。
他半点都不接受这样的借口！
陆际觉得脸颊左侧的牙齿松动的厉害，他咽了一口血沫子，咳了两声，才喘着气努力的将话说的通顺不停顿：“对，我当时是被色欲蒙蔽了心智，所以思想拒绝了他没成年的可能。对不起！”
听到陆际认了错道了歉，雷蒙心里才好受了很多。
气愤降下去，酸涩苦楚就涌了上来。
他与陆渊成敌后，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陆家，所以对于陆家这个家主极为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随便的人，甚至可以说禁欲，这样的一个人，遇到他儿子那样的相貌，会发生什么其实很能理解。可是他能理解他不能接受！
雷蒙狠狠的踢了陆际一脚，转身大步走了。
出了搏击场的门，雷蒙径自向前走着，他神色平静，只发红的眼眶能看出来他刚才情绪的激烈，头也没侧的对站在一旁的警卫说：“将人送回去。”
警卫员行了礼一走进去，看到陆际躺在地上吃了一惊。
早在外边就听到了动静，可是王子怎么了，怎么将陆家家主打成了这个样子？！
皇室与陆家本来就不合，这下子出了这样的事，怕是没有安静的日子可以过了。
把人送了回去以后，陆际妈妈一看陆际的样子吃了一惊，连忙问警卫员：“出了什么事？”有人袭击儿子吗？怎么出去一趟就成了这个样子？！
警卫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扯出了一个笑后含糊的说：“这个，你可以问陆先。”说完他行了礼就离开了。
陆妈妈问陆际，陆际却一个字都不回答，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着急的很，只能先将陆际送到了医院去治疗。
雷蒙回了家里后洗了个澡，到了卧室一看，床上的两人睡的正香，他看着爱人睡觉时脸上都含着笑意，不像以前那样皱着眉头，彻夜的失眠，心里充满了满足感与幸福。
笑意带到了嘴角，他像是看不够似的，过了十几分种才将目光放在了儿子的身上。
或许是因为东方人的面孔，儿了看着要比他实际年龄小三四岁，一张美破天际的脸恬静极了，让他晃然想起了二十年前遇到霍尔德时的情况。那时候，霍尔德是他所遇到的最美的人。不，直到遇到儿子之前，霍尔德都是他所遇到的最美的人，无论容貌还是内心。
看够了人，雷蒙在卧室里坐了很长的时间，拿着光脑看着别思泓的那些表情包，享受着难得的静谥时光。
别思泓醒来的时候浑身都有些软，他动了动，感觉到了胳膊还被人抱着，心神才慢慢的回来了。
他今天遇到了亲生的两个父亲，人在他们家里。
雷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儿子醒了，连忙走到床边，竖起指示意他安静。
别思泓不知道什么意思，还是停下了动作，看着雷蒙拿出了两个口罩样的东西来，自己戴了一个，另一个递了过来。他接了过来，不明白要做什么，还是戴上了。
这个东西比耳罩多了点东西，好像有一端可以塞进耳朵里。
他试着塞进去，就听到了雷蒙的声音：“你爸爸十几年来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他夜里失眠的厉害，常常惊醒，从来没有睡的像今天这样好，我们小声一点好不好？”
别思泓从这句话里，感受到了一个父亲对孩子深深的爱。
他听到的声音是从耳朵里传进去的，别思泓确定雷蒙的声音一点都没有传出来，觉得很惊奇，将口罩拿下来看。摸起来也就是很一般的材质，像是化纤的，软软的，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的，没想到隔音的效果竟然这么厉害！
雷蒙看到儿子对于最常见的一个语音口罩都表示惊奇，心酸极了。
别思泓带上了口罩，试着抽了抽自己的手，没有抽出来，他问：“我可以坐起来吧？”
雷蒙点了点头，嘱咐着：“小心点。”
别思泓小心的坐了起来，又试了试，把胳膊轻软的抽出来一些，抽到手腕的时候，又被抱紧了。他看着霍尔德睡的安稳，一点惊醒的样子都没有，就是半点都不撒手，只好放弃。
他找了找光脑，没找到，问雷蒙：“几点了？”
“五点二十三了，你睡了四个多小时。”雷蒙回答着。
别思泓打了个哈欠，有些没有睡够，不过现在这里还是白天，等晚上可以再睡。
雷蒙觉得他打哈欠的样子很可爱，笑意布满了整张脸上：“要不要再睡？”
别思泓摇了摇头：“睡不着了。”
到了这里，突然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雷蒙纵然很爱儿子，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可是想说的话太多，一时不知道从哪个方面说起。从哪一个方面说，都怕因为不也解不小心说到了不好的事惹他伤心，心里筛选筛选再筛选，找着合适的话题切入口。
别思泓的确是感受到了这对父亲对他的关爱，很感动，心里也有些温暖，然而太过亲密的关系与太过强烈的陌生让他很不自在。
为了打破这尴尬，他望着站在床边的雷蒙：“我父……”下意识的开了口后，觉得以陆渊与这两位父亲的关系，一定不乐意他叫陆渊父亲，就改了口：“他说，你跟……”四个字后他又卡住了。
他想说爸爸，可真的叫不出口，总感觉很奇怪，以前做的那些心理建设在了当下都没用。
雷蒙期待的望着儿子，看他犯怯，温和的鼓励他说：“我们是亲生的父子，你总有一天要叫我们爸爸，第一次开口的确不适应，当就当练习，你叫我一声，好不好？”
话的确是这个样子。可别思泓总有一种还在做梦的感觉。
他前世也算是有点小小的身家，但别说太子了，就是跟京里太子党的那些人也差的十万八千里远了，怎么这一世就成了太子的儿子？那他以后岂不是可以当国王？
别思泓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以前还真没有想到这点上啊！
不过他很快就打自己的幻想给打破了。皇室多少万的人，虽然他是最直系的，但他觉得他半点都没有管理一个国家的能力，而且他指不定还有很多弟弟妹妹呢。
他心里做好了准备，有些别扭的叫：“……爸爸。”关键是这爸的身份太吓人啊！
雷蒙的眼睛酸涨的厉害，眼泪快要涌出来了，他“嗯”了一声，迅速的转过了头去，半晌才平复了激动的情绪。
别思泓觉得，他现在这个身份有些问题不问，以后就没机会问了，不好开口，就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说，你跟我爸爸背叛了他。”
雷蒙定定的注视了别思泓几秒，才问：“他是这样告诉你的？”
别思泓摇了摇头：“其实他并没有说过任何往事，不过我在地下室里发现一张从本子上撕下来的纸，纸上是这样写的。”所以，比亲口说更可信。
房间里很安静，大床上躺着爱人，坐着儿子，雷蒙起起那些往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去般了张小椅子过来轻轻的放下，坐在了别思泓身边，寻找着怎么样开口。
过了几秒钟，他觉得怎么样的开口都不合适，点了点头：“他其实说的也没错，的确算是我们两背叛了他。”
别思泓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陆渊是对的，今天见了这两人没有半分的恶感，又觉得陆渊或许误会了，没想到是这样。
雷蒙缓缓的讲起了往事：“大约……”他停顿了一下，算了算，才开口：“你父亲今年四十三岁，三十四年前，他九岁的时候，因为意外来到了帝国，那个时候是陆渊救了他。也是从那个时候起，陆渊养他长大。”
别思泓发现雷蒙说起往事的时候，面色平静目光真诚，觉得到目前为止，他说的话都是对的。
“按时间来算，他养了你爸爸十四年，但前三年并没有相处过，后来十一年才养在了身边。他本来是当个弟弟来养的，后来就变了心思，爱上了他。那个时候，他已经被当成陆家的家主来培养了，他理所当然的觉得你父亲长大以后会嫁给他。”
雷蒙笑了笑，笑里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可是，你父亲一直将他当成哥哥看待，而陆渊越养他就越爱他。我已经记不得是哪一年与陆渊相识，反正认识很长时间了，比你父亲与他相识时间还要长。他们那时算是……朋友吧。”
雷蒙自嘲的笑了笑：“其实这份友情存在着，却是陆渊施舍而来。我有一个哥哥，他非常的优秀，那个时候还没有出意外失踪，我那时候跟陆渊没法比，也不知道你父亲的存在。后来在你父亲二十三岁的时候他去了战场，拜托我照顾他，那个时候我只知道有一个叫弗朗西斯霍尔德的人，并没有见过。陆渊护人护的紧极了，他其实只是预防意外才这样，可你父亲后来出了点事来找我了，我跟他就是那个时候相识的。”
说到这里，雷蒙想起了往事，脸上的神色温柔极了，他看向了躺在床上的霍尔德：“他对他一见钟情。”
别思泓已经猜到了后来发生的事情了。果然，他听到雷德说：“我那时候有些自卑，但你爸爸对我的吸引力太大，我们迅速的相爱了。然后，偷尝了禁果。年少情动，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但我们都没有想到你父亲体质特殊，他怀了你。”
直到这时，雷蒙说起往事也是脸上带笑的，但说到后来神色就变了：“在跟你父亲通讯中，陆渊发觉了不对，从战场赶了回来。他发现你父亲有孕三个多月，怒不可遏，他辱骂我轻贱我，说我配不上，那个时候，你爸爸才知道陆渊爱他，想要娶他，一直在等他长大。
陆渊强制的带走了他，让他打掉你，但你父亲对陆渊从始至始都没有爱情，不同意并以死相逼。这样僵持了一个月，我请你伯父帮我偷回了你爸爸，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陆渊一直没有动作，这样过了两个月，他骗你爸爸出去，迷昏了他，等你爸爸醒来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见了，他被陆渊亲手做了剖腹产。”
说到这里雷蒙皱了眉，别思泓奇怪他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像是明白别思泓的疑惑，雷蒙笑着道：“他把视频邮给了我们。”想起了霍尔德所受的那些苦，雷蒙心疼极了。
他那时候势弱，学业能力都很优秀出众，可这只是跟平常人比，在一大群诸如储君小家主式的天才之间被比的黯然无光。他才拼了命的奋发向上，最终成为了自己仰望的那一类人。
雷蒙有些难过：“我跟你爸爸都以为陆渊害了你，但没想到你还活着。我们又以为陆渊总会出现，可从那以后他就消失了，连陆家家主的位子都不要了，一消失就是十八年。前六年的时候，他每年在你过生日的时候还会发你的视频，但后来就说你死了，十二年都没有消息。我跟你爸爸一度以为，你真的被他害死了。”
别思泓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就是一个我爱你你不爱我你爱他他也爱你的故事。其实说起来，他的两个父亲……并没有什么错？
“你跟我爸爸相恋之前，知道他爱我爸爸吗？”
雷蒙摇了摇头，但又说：“我后来猜到了。”因为很爱，因为霍尔德的容貌太过出色，凡是见过他的年轻人很少有不动心的，总让他有一种想把人藏起来的冲动。也是那个时候，他明白了为什么十几年都没有听到过霍尔德一丝一毫的消息。因为陆渊就是在做着将人藏起来的事。
别思泓明白了。对于两个亲生父亲来说，他们相爱并没有什么错，但是对于陆渊来说，认定的未婚夫跟朋友跑了，还有了孩子，那算是双重背叛了。难怪他会那样写。
事情都弄明白了，别思泓轻声说：“对不起。”询问你往事惹你伤心了。
雷蒙笑着伸出大手摸了摸别思泓的头，他有一个很好的儿子，内心善良。
“你爸爸这些年对你日思夜想，想你都快想疯了，还请你多包容他。”雷蒙的目光落在了霍尔德双手紧紧抱着儿子手腕的双手上。
别思泓目光看过去，心里也叹了一口气。他父亲，养父，真是有手段的一个人。要是他一开始说孩子死了或者从此没了音讯，那么伤过心过一段时间总会淡忘，可是他隐居起来，前几年又发他的消息，用这种“儿子被人绑架不知什么时候会死”的恐惧吊着人，等感情越来越深了再来个失踪，拖死你可比一刀杀了你痛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