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胡说,这该是父皇给咱们有安排,跟贾环有什么关系。”宇文玑不耐地瞪一眼水溶,暗恼他怎么不长记性,用膳的时候才说过的话,转眼就忘到了脑后。
不过,他自个儿心中也十分不安忐忑,不知道今日父皇想要做什么。最近,他们几个将近成年的皇子的确蹦跶得欢了点儿,之前瞧着父皇没啥反应,却没想到是在这儿等着呢。
而且,嘴上虽然不喜水溶的话,可宇文玑的心里却对那话十分赞同。他奶奶.的,说不得还真是贾环那小子作的妖,不定给他们准备什么罪受。
也不怪他们俩这么想,实在是贾小环环小爷在上书房里,有那么点点的……劣迹斑斑?
宇文玑不让水溶多话,跟马车上的其他乘客有关。除了他俩之外,还有宇文玑的另一个伴读,这个倒是无所谓。但是,二皇子宇文玴也带着伴读在这车上,另外还有七皇子宇文玸和贾环的堂弟贾琮呢。
玴老二整日明里暗里地跟贾环套近乎,玸老七为纠缠贾环都有点死皮赖脸了,这俩也就罢了,那贾琮根本就是贾环的跟屁虫儿。水溶的话被他们听了去,铁定就得传到贾环耳朵里,那还不得更受罪。
“琮儿,担不担心?”宇文玴没护着弟弟宇文玸,而是将贾小琮护在了里头,还体贴他年纪最小,一手环着他的肩膀。
“为什么要担心?”贾小琮的声音有点含糊,因为他嘴里塞着小点心,这是方才李叔叔塞给他的。刚满十岁的少年,眼角的余光划过肩膀上的那只手,眨一下清澈的桃花眼,“李叔说了,小孩子不会太累。”
他尚未开口的时候,满马车的少年就都闭了嘴,或明或暗地等着他的答案。此时这句话一出来,大概除了与他年岁相当的宇文玸之外,没有哪个能放松心情的。
呵呵,小孩子不会太累,呵呵……这满车有几个能算是小孩子?
除了这辆马车之外,紧随其后的马车上也坐了两位皇子,是宇文熙的四子和五子,各自带着自己的伴读,另有宇文玸的两个伴读。
“四哥,你说父皇把咱们都弄到京郊,到底是想干什么?”宇文玿歪靠在车厢上,掀开了车窗向外张望,嘴里有些吊儿郎当地问道。
四皇子宇文瑒坐在他对面,目光平淡地扫一眼窗外,“父皇有何打算,又岂是我们能揣测的,安心等着便是。”
说着,他的眉头就有些皱起来了。这并非因为宇文玿的话,而是窗外的景象。他虽不经常出宫、出城,但如今马车走着的这条路他倒能认得出来。
这是,去往京营的方向啊。
在一众尚书房少年的迷茫和忐忑中,轱辘辘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宇文瑒跳下马车的时候,心中便道了一声“果然”。
没错,他们此行的终点,果然就是京营的驻地。
马车停在了京营的一处操练场上,三十多位少年皆是摸不着头脑地站着。操练场上空荡荡的,除了他们就没有旁人了,是以大家便将眼睛都转向了李庸然。
李庸然眼神划过这些小爷们,点清了人数没有差错,正好又瞧见了远处走过来的一行人,便快步迎了上去。随着他的行动,少年们自然也看到了来者们,心中也俱都是道了一声“果然”。
“呸。看吧,我就说是他在搞鬼。”水溶狠狠地碾了下脚下的小爬虫,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的来人,咬牙切齿地哼道:“我就看他这回闹成什么样。”
贾小琮也看见了堂哥,一溜小跑儿地就过去了。
眯着眼拍了拍堂弟脑门儿,贾小环向着李庸然点点头,也不说话就来在少年们跟前,顶着那三十多双炯炯的眼睛,笑了。
“各位,欢迎来到上书房军训营。”目光一一扫过这些同窗们,贾小环虽然矮了许多人不止一头,却丝毫不显得低人一等,“在这里,你们将体会到当兵的乐趣。相信我!”
当兵的乐趣,呵呵……
少年们俱都抱着手臂,冷眼瞪着贾小环,心里免不得想将他摁下去揍一顿。当兵的乐趣?他们咋不知道,当个兵还有啥乐趣呢。
“现在,开始操练的第一项——负重十里跑。”贾小环并不介意同窗们的冷眼,拍了拍巴掌,喊道:“来呀,十五岁以上的给二十斤背包,以下的给十斤背包。给我,拿二十斤的来。”
利落地接过一只二十斤的背包背上,贾小环看着一个个满脸不情愿的同窗们,大部分背包都被他们扔在脚下,有的甚至都扔出丈远去。他也不理会这些闹性子的,只向着背好了背包的几个点点头。
“看到这操练场的跑道了么,”贾小环指着操练场上白灰划出的圈,朗声道:“这一圈就是一里地,十里便是十圈,半个时辰内跑完的就去吃饭歇息。而没跑完的……就饿着吧,明天早上再说吃饭的事。”
说罢,他就径直将贾小琮招呼到身边,拉着弟弟开始匀速略缓慢地跑起来。十里地半个时辰跑完,时间已经给的很长了,差不多走都能走下来吧。
贾小环相信,即便是身上背着负重,同窗们也应该能完成任务的。这其中需要担心的,大概也只有弟弟贾琮,外加上年岁相当的宇文玸和他的伴读了。除了他们这几个,上书房里的少年们皆已年满十五岁了。
当然,贾小环也相信,这一趟负重长跑,必定也有完不成,抑或者是压根儿就不跑的。不过没关系,刺儿头同窗们很快就会发现,环爷他说话是算数的。说不跑完就不给饭吃,那就绝不会给的。
眼见着那两个身影越来越远,上书房少年们不由得面面相觑,也不忘了去看看李庸然的神情。结果……
四皇子宇文瑒率先背起了背包,招呼一声自己的伴读,向着贾环他们追过去;他的两位皇叔对视了一眼,也没说话背着包跑了,伴读自然不情愿地跟上;五皇子宇文玿见状就撇了撇嘴,嘟囔着也背包跑开了。
宗室子弟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他们总是随大溜儿,大半人都背包跑走了,那他们也就背着包跑起来。与他们同时起步的,还有宇文玴和宇文玸他们。
转眼间,操练场边就剩下宇文玑和水溶他们。宇文玑已经背好了背包,若非被水溶拉住,他大概也已经跑起来了。
“行了,去把包背起来,跟我一起跑。”宇文玑皱着眉,将水溶的手拂开,指指被他踢远的背包道:“你也听见了,半个时辰跑不下来,是没饭吃的。一路上奔波过来,已经累得半死了,再没有饭吃,晚上就不用睡了。”
水溶钉子一样站在那儿,丝毫没有去捡背包的意思,嗤笑一声道:“嘁,我还不信了,就凭咱们这些人的身份,他还真敢施罚。他如今背后是站着圣上,可是往后呢?他就不想想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往后是个什么下场?”
“闭嘴!”宇文玑猛然低喝一声,眼睛不由自主地向李庸然看过去,见他似乎在遥望奔跑着的少年们,方才放心了些。他狠狠地瞪一眼水溶,干脆不再理会他,带着另一位伴读跑走了。
水溶死死地握住拳头,咬着嘴唇陷入了纠结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梦月舞影亲的地雷,感谢宝宝很乖亲的地雷,这几天断更亲们也在投霸王票,万分感谢!!!
谢谢亲爱的们!!!
苍白因为一些缘故断更了,很抱歉。接下来几天苍白会尽量每天多更两章的,明天早上还能有一更的。
话说,苍白这文里,把水溶写得有点那啥了。所以,他接下到底是跑还是不跑呢???
☆、第83章
一圈一里地, 一趟跑十圈,贾小环跑下来用了两刻多。他并不是最先完成的, 为了拉拽贾小琮让他落后了不少, 当然也他并非最后,身后还有许多困苦的同窗在奔跑。
但是,让贾小环和李庸然意外的是, 这群上书房少年们,包括水溶在内,俱都在半个时辰内完成了奔跑任务, 即便水溶是踩着点儿过线的。
刚奔波了几十里, 又下车就负重长跑, 让少年们认为已经吃尽了苦头。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这刚刚只是个开始而已。衣食住行,样样都充满苦头地在等着他们呢。
首先是住的地方。三十多位少年,被塞进了一座营帐里。营帐的两边各有一排木板床, 上面是木枕和薄被,除此之外就再无一物。别说跟宫里的床铺相比了,便是普通官宦人家的也不如啊。
然后是穿的衣物。少年们来得匆忙,并没谁带着衣物来。在每人的板床上都放着三套衣裤,都是深灰色的短衣襟打扮,布料应该不错,样式却是简单的很。
接着是吃的食物。吃饭的地儿就在一旁的营帐,里面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一张尺宽丈长的方桌上摆着几只大盆, 里面就是他们的饭菜,一半菜都是他们没见过的。
最后就是行了。少年如今还不知道,在京营的这段日子里,他们出行的工具就剩下两只脚了,不管是百里行军,还是野外生存。这对出门不是骑马就是坐车的少年们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啊。
吃饭的营帐里,除了少年们并没有旁人,便连李庸然也不在。不管是盛饭还是打汤,都要少年们自力更生。他们大概都将贾小环当成了榜样,各个都等着看他如何行动。
“以后每餐都是在这里用,辰时初用早饭,午时中用午饭,酉时初用晚饭。晚上有训练的话,亥时加餐。”一边给自己盛着饭菜,贾小环一边道:“饭菜汤都自己盛,只有一个要求,不够吃可以再盛,但不能盛多了浪费。另外,用罢饭之后,盘碗都要自己清洗。”
上书房少年们仿佛在听笑话,尽皆用着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向贾环。
他们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会被这样对待?!是他们听错了,还是这个贾环疯了?!
贾小环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向着少年们眨眼道:“不用这样瞪我,你们没听错,我也没疯,在京营的日子就得这么过。然后……”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圣上有言在先,若是有不听话的,只管撵出去便是。只是,我却不知道,那是单单只撵出京营呢,还是干脆连上书房也不准呆了。要不,咱们就先挑个出来试试看,如何啊?”
少年们面面相觑,显然没谁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再说,“听话”那两个字听在耳中,多少让他们有了些感触。
这当中仍旧是水溶,郁郁不平地嘟囔道:“什么都是你在说,谁知道是真是假?”
只是,这回他的声音很小,大约也只有身边的宇文玑听清了。有时候啊,宇文玑真想在这货嘴上给加把锁,不然早晚这张嘴都得闯祸。
“环儿,既然大家都已经到这里了,你总该跟我们讲一讲,父皇到底是什么打算吧。另外,你所说的操练,我们都身为当事者,你也应当跟我讲一讲,都要操练些什么。总不能往后还跟今天一样,大家都摸不着头脑,做什么都会乱了阵脚的。”
宇文玴坐在贾小环的身旁,问出了少年们的心声。当然,他们还有一个想问的问题,那就是这京营得呆几天啊?
贾小环也是饿得不轻,嘴里塞得挺满,待咽下去之后,方才回道:“二皇子说笑了,我又怎么会知道圣上有什么打算,只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至于操练的项目,这样说也说不清楚,左右明天就开始练了,练上几天也就明白了。总之,艰苦才刚刚开始。”
他此言一出,整个营帐里都是一静,又是三十多双眼睛看过来。就连年纪最小的贾小琮,也忘了嚼嘴里的饭菜,只顾着眼巴巴地瞅着他哥。
什么才刚刚开始,要不要这么残酷啊,哥!?
揉了把小琮儿的脑袋,贾小环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淡定地继续用饭。嘁,不过是操练几天罢了,想当初小爷都已经受过一回这罪了,如今都是第二回了呢。
不过,能有这么些同窗一起享受,环小爷表示十分欣慰。
他倒是心情愉悦了,多吃了一碗饭半碗汤,营帐里的少年们却抑郁了,多半都没能吃下饭。他们平日在上书房读书,虽然每天也有骑射训练,但并不如何严格,很能混过去的。
但贾环弄的这操练明显不是容易糊弄的,好似今天下午那一场跑,简直能要了他们半条命去。这要是如他所说的,艰苦还只是个开始,那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待回到了住宿的营帐,少年们又是一阵愁苦。洗漱的水不够多,也不够热;睡觉的床板太硬,垫的褥子太薄;枕头是木制的,枕上去别提多硌得慌了……而最让他们难以忍受的,却是营帐中的气氛和味道。
少年们本就分成了几个小团体,平常在上书房里就少不了有矛盾起冲突,如今被塞到了一块儿住就更了不得了。他打呼噜你放屁啦什么的,吵吵几句就要动手打起来。当然,皇子们都是端坐不动的,有什么不顺心的自有下面伴读出头。
贾小环领着贾小琮,就睡在靠近营帐门口的两张床上,这个位置便于日后的紧急集合。
“哥,你不去管管他们啊,吵死个人了,还让不让睡觉了。”贾小琮被吵得在板床上打滚儿,捂着耳朵跟他哥抱怨。本来睡这板床就不好受,再叫他们吵闹个不停,简直就没法儿过了。
“别胡说,哪轮得到我出头耀武扬威,我顶多就是个小教头而已。”贾小环仰面躺着,眼睛轻轻阖着,双手搭在腹上,躺得别提多规整了,“放心,乱不了多大会儿,有人来收拾他们。”
果然,他这话音刚落下,大总管李庸然就带人进了营帐。随着他的闯入,营帐里蓦然一静,都要动手的几位少年也老实起来,俱都看向李庸然,想看看他如何处理眼下这情况。
事实上,少年们因为些许琐碎小事,致使如此剧烈的矛盾冲突,除了想要发.泄内心的郁闷憋屈之外,更多的倒是想要试探试探。若是他们这伙儿真的不听话了,圣上究竟会如何处置。
李庸然进了营帐后,并未太往里走,反而是一侧身让开了帐门。他的目光在少年们身上一一扫过,特别是几位皇子,眼神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
当然,李大总管也没忘了贾小环,很是不着痕迹地瞪了这躺着装睡的娃两眼。
向着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李庸然并不讲话,径直让侍卫们将不老实睡觉的少年们拽到营帐之外。一下子,营帐里的少年便少了三分之一还多,当中便有当初叫唤得最响的……水溶。
“噗呲……哥,你说水溶图的是什么啊?明明是郡王世子,偏偏要跟在三皇子屁股后面,连个跟屁虫都不如。”贾小琮将水溶难看的脸色看在眼里,忍不住笑着跟贾小环嘀咕。
图的什么?还不是宇文玑的深情厚意。说起来,这水溶还真是个情种,对宇文玑情.根深种,自个儿不计较地倒贴不说,还舍得给他找消遣,难得啊!
贾小环又如何忘得了,想当初,他可不就是水溶为宇文玑找的一桩消遣。只可惜,水溶如何也想不到,宇文玑没消遣成他环小爷,反倒把自己给消遣没了。也不知那时的北静王爷,后悔成什么样子了呢!
同窗们被带出了营帐,还不知会有何罪受,剩下的少年难免沉了脸色。宇文玴抿着唇看了看贾环,转而向宇文玸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门口打探打探。他的一位伴读,也是被带走的其中之一。
宇文玸眨了眨眼睛,听话地走到营帐门口张望。时近中秋,外面的月光十分明亮,他隐约地能瞧见不远处的操练场上,一串少年正踢踢踏踏地奔跑着。这是……
被罚了跑步?
李庸然带着侍卫们,将闹事的十来个少年领到操练场,借着月光打量一眼他们,道:“圣上有旨意在,上书房学子操练期间,但凡有不停训导者,皆可随意处罚。现在,我罚你等负重奔跑十里,你等可有异议?”
当然有异议!
少年中身份最高的水溶就蹦出来,仰着一张嫩脸,“李总管,这话你口说无凭吧。我等上书房的学子,不是皇子就是世子,要不然也是勋贵世家子弟,哪一个是身份寻常的?任你随意处罚,这话……呵呵!”
李庸然神色十分淡定,淡淡地看着水溶,直到这少年眼神有些闪烁了,方才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牌,“水世子,此乃圣上所赐金令,你可还有异议?”
“这是……”果然是圣上的令牌啊。水溶狠狠地将令牌凝视一番,便不再多说什么,开始按着李庸然的处罚奔跑起来。
在水溶的身后,十来个少年紧随着,他们各个都将那令牌看在眼中,也明白了自己等人如今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