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沈一岑也没有掉头就跑的意思,气氛顿时有些凝滞,一人见状嬉笑道:“这小子莫不是傻了,知道自己得罪了人,跑都不敢跑了?”
哪知沈一岑听了这话还是没被惊吓到,似在思考什么一样。他的模样好,就是天色如此之黑也能看出是个小帅哥,又顶着一头学生样的栗色头发,想事情的时候呆呆的,虽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迷人的地方,但冲着这份“临危不惧”,几人对视,都从同伙眼里看到了一丝了然。
长相如此乖巧却让自家老板吃闭门羹,或许老板就是喜欢驯服这样的小孩?
要说得罪人,换了二十岁的沈一岑更是无所畏惧,可他自从开了谢锦乐呵呵地做起小老板来,每天的生活基本等同于度假,很久没见到过这样的场面,脸色不由得带了些古怪。
然而他还是不慌不忙反问道:“我最近得罪人了么?”
领头的大汉见过装腔作势的,也有哭着求饶的,声色内荏者无不是眼神飘忽寻找着逃跑的时机,稍微镇静的还能一手揣在兜里准备拨打报警电话。但沈一岑的镇定是真镇定,仿佛角色调转,他才是一个来讨债的人。
大汉心道:“倒是个胆子大的小子。”
可冲着这份胆大,他们也收了戏谑的心思,时间不等人,四个人分开围着沈一岑,断了他逃跑的路,领头人伸手一指那辆面包车,道:“我们兄弟几个受雇来截你,乖乖上车和我们走一趟吧,现在法治社会了,不兴原来那套,可你要是不配合,会出什么意外,我们也不好说。”
沈一岑的神色就更古怪了,远远经过的车大灯晃在他的脸上,映着他线条上挑的眉眼,隐隐透出些锐利来,但是夜晚的昏暗如潮水般很快反袭而上,他就突然松开了脑子里的一根弦,仿佛开玩笑一样地说:“误工费有的谈么?”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文中的“上下其手”,这个词语的本意是比喻玩弄手法,串通做弊。现在听到的用法很多都和轻薄别人有关,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补充含义,本文里使用是想作为一句调侃的话,特此说明一下。
语言真的是博大精深啊_(:з)∠)_
第27章 第 27 章
误工费有没有,还得幕后指使的“老板”说了算,但是沈一岑一句玩笑话,反而让大汉们觉得他不是胆大而是心大。想想也是啊,本来看着恐吓一下能不能拿下的人,不慌不忙反问一句给不给误工费,就跟着走了,好像他不是被人堵而是被邀请。
现在的小市民日子过得好了,反而不怕黑社会手段了?
沈一岑乖乖跟着上车,多余一句话都没问,生的极好的眉眼都舒缓柔和,乐呵呵的,和老板给的那些偷拍来的照片里没什么两样,可也是如此,很难看出他到底是在强装镇静,还是真的不紧张。
车子往定好的路线上开了一段,他们都还没回过味来,本来准备好用来吓人的棍棒都没用上,事情简单得就像凭空砸了块烧饼在头上,囫囵咬了一口,还没搞清楚这算什么事呢。
都让人疑道,这哪家孩子养成这个性子?
这几位绑架者也不知是不是新手上路头一回,见目标人物到手,紧绷的神经就完全松懈了下来,失了最开始的凶悍,反而是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后立马上车准备撤离。他们倒完全没发现沈一岑摸着车门打开的缝隙,手腕一甩就把手机丢到了一边,黑色外壳的手机屏幕朝下,连个反光的机会都没有。
而沈一岑在车上也没有开口问这问那,见他们没有蒙眼的打算,就光明正大地把头转向车窗那边,看起外面倒退而去的路灯和行道树来。
前路凶险未知,他倒是没有一点怯意。沈园的孩子,最不缺的就是胆量,别说沈一岑这个人一直都没心没肺,那几个拿钱办事的大汉还在想这位被绑架的小老板倒有些单刀赴会的奇勇。
沈一岑目光放空,在脑子里把可能结仇的人的名单过了一遍又一遍了,怎么想都觉得那位陆公子嫌疑最大,他就不免为这位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的小哥打起了小算盘。
人生在世,就不怕没有麻烦找上门,沈一岑想着想着就有些兴奋,双手空握着,大拇指和食指不自觉用力捻了捻,嘴角咧开,连带着那被隐在黑暗里的半张脸都有几分渗人,好在没人注意。
然而到了目的地他才知道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有些麻烦还是能避就避,避不过去,那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所以当面包车无声晃进盛光俱乐部的后巷,沈一岑被带下车,见到来领人的黑西装男人后就沉默着,眉头皱起,终于表露出不虞的神情。
他发现似乎有些事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那个黑西装却对此视而不见,伸手道了个“请”字,客套却也不容拒绝。他领着沈一岑从俱乐部的后门进去,沿着风格复古的螺旋楼梯走上VIP才能进入的顶楼,也不看途中沈一岑越来越暗的脸色。
这本该又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夜晚,象征着财富和权力的这层楼却没有一个客人,一共九个房间都房门大开,每一个房间里都是统一的奢华又有各自的风格,像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繁华世界在对沈一岑发出邀请。
走过一条不算长的走廊之后,两人来到尽头的那间对比以后略显朴实的房间,门是虚掩着的,仿佛在诱惑来人推开一瞧里头的景色。领路人瘫着脸给他指了指那扇门,就转身去给干活的人结工钱了,留下沈一岑一个人立在门口,完全不怕他跑了。
他还没走出去两步,就听沈一岑幽幽道:“这么大手笔,扫黄□□怎么就没端了这里呢?”
他一顿,也不客气地回道:“生意人不正经,做的却是正经生意,不劳操心。”
听罢,沈一岑面上讥诮之色更浓,不再理他,转身推开了那扇门,进门后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孔,他就跟点了炮仗一样,心头火起,转而讥讽道:“以前你的地盘上从不许别人玩绑票,怎么去沿海发达回来了,你自己就开始踩自己的规矩了呢?这怎么自己还打自己的脸呢,万老大?”
他完全没有故人相见话道往昔的意思,那故人也不做表面功夫,直言道:“倒不知你这小崽子过了几年还是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脾气,自己一点亏没吃,逮着路过的无辜人士也能下嘴咬,分分钟损去别人大块的血肉,很爽?”
“无辜?我看把你剥皮拆骨,拿漂白剂刷上几百回也找不到‘无辜’这俩字吧?”沈一岑怼他,“爽不爽你也别问我,倒是我想问你,咱们阳光大道各走一边都多少年了,你还跑回来堵我,这不是自己找虐么?你爽不爽?”
万盛还真做出回味无穷的表情来,盯着沈一岑,眼神就跟刷子一样上上下下都过了一遍,才舔着牙,哼笑道:“你还是这样,够味儿。”
沈一岑直抖出鸡皮疙瘩,后退两步,就要开门离开。
万盛却忽然道:“楼下205,一个公子哥几个小跟班,模样倒是挺好的,不是咱本地人吧,请四个人?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拖攵履悖媸嵌阅忝灰坏懔私獍 8绺栈乩矗么烁阕黾胬瘢雒诺缣菰谀亩谷系寐钒桑俊?br /> 他如此亲切,沈一岑听了反而走到沙发边,在他对面坐下了。布艺沙发极软,沈一岑都有些陷进去,更是显得他骨架小,“娇小可人”,看得万盛眼里狼光一闪一闪的。
沈一岑翘着二郎腿,斜眼瞧他,还有些怀疑:“不是你堵我?”
“你知道,我干的就不会不认。”
沈一岑捞起茶几上的果汁喝了一口,挑眉道:“找我干嘛?你绝症了所以要分家产?”
“倒不是,不过你也别失望,我回来继续干以前的营生,想让你回来咯。你回来,以后这家产说不定有得分。”
“啧,可是在你的灰色地带滚一滚,我出门都是一身黑啊,倒不如说说你有多少身家,我再考虑下现在把你干了能分多少。”沈一岑咬着吸管,本该是软萌的一个人,那笑看起来却是那么不怀好意的冷。
“好没大没小啊,不过是仗着自己能打,大哥都不认了。”
“分道扬镳,谁管你啊?”
万盛明显不赞同:“殊途还能同归呢,话别说得太满。”
“阿文跟你那么久,好端端做个小厨子,得罪谁了?也能被丢出去顶包,我还没跟你算这笔账呢。我不求你摸着良心给自己算账,你也没有,还不如老规矩,咱俩打一架。”沈一岑咧嘴一笑,特损,“你去镜海边儿上发家致富了,也发福了嘛,很久没动手?我金盆洗手,彼此彼此,咱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万盛靠着沙发,虽然慵懒,拳头却捏出了声响:“真打?倒是忘了以前动手谁胜谁负,怕你要哭着回来喊我大哥。”
“我要输了跪着哭都行。”沈一岑挑着眉,锐着眼,皮笑肉不笑,道,“不过错认一回就够了,要是老天报应我,回来也是喊你叔啊。”
两人隔着茶几冷冷对视,谁也不让谁,沈一岑还咬着吸管在喝果汁,看起来挺有自信,其实他分了点神在思考有什么方法能够不动手就让自己全身而退。
他可从来没想过会再遇到万盛,以前旧苏城的黑社会老大,不堪回首的是,以前的沈一岑是他手下的小弟。
多年前种下的因,猝不及防它结了果。只是中二黑老大和中二小青年的江湖故事还能有后续发展?
孽缘。
第28章 第 28 章
万盛这个人以前是不念旧的,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的人,掂量起爱恨情仇来心里都记着账,绝对不会为了一时意气冲动行事,哪里还有心思分给离开的人。沈一岑最是清楚这一点,却也知道他的性格里还有固执的一面,只要是上了心的,就特别执着,很难摆脱。
沈一岑和他互瞪,瞪得眼睛都发疼,万盛还是目光炯炯,一点儿也不退步。也不知道他在沿海发财的时候遭遇了什么意外,让他又回到旧苏,还表现得这么缺爱,非要找以前的小弟回来重操旧业。
“大老板当得不开心?非要回忆以前做混混的日子,我说你这人就是欠。”沈一岑也不惧他的威胁,明摆着告诉他不认以前的江湖兄弟,如今日子过得这么好,何必去风里雨里摸爬滚打?
只是万盛这眼神看起来怪怪的,让人心里发毛。
本着语不惊人死不休原则,沈一岑又道:“你别是个M吧,怪渗人的。”
万盛真是无比怀念这个爱损人的小话痨,可也不得不承认,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沈一岑的中二病来的很晚,二十岁的时候,他天不怕地不怕,满脑子都是不信邪,收拾几件衣服捞上百八十块钱,就敢头也不回地闯进社会里,和一群凶神恶煞的小子们手底下见真章。人在那个时候对人生的理解总是中二而肤浅的,所谓勇气,在很多时候都是无处发泄的精力,不知道什么叫底线,只好一股脑儿奉献给了社会法制建设。
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是实际上,年轻人听得更多的一句话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们总要仗着年轻找一滩浑水摸爬滚打,时常为了一件小事斗的头破血流。回头再看,可以说是青春,然而真的无悔么?沈一岑恨不能时光倒流。
“真的不想回来?”万老大觉得有点心塞。
沈一岑给面子没对他翻白眼:“家中有老父,我可干不起高风险低回报的行业,不然早就去卖保险了,呵呵。”
他那笑容太敷衍了,简直是“面目可憎”,万盛撩起酒杯隔空敬他:“如果你能过得好,当年会离家出走?”
沈一岑一愣,暗道麻烦。一个谎言要用很多谎言来圆,或许机缘巧合能够骗到所有人,最后变成现实,可是中二带来的不只是多年后的不堪回首。
“万老大难道真把小孩的话记了这么多年?童言无忌没听过,那还有此一时彼一时呢。当年离家出走是真,我现在回家过得好好的也不假。”他回敬万盛,把杯子里的果汁都喝完了,空杯子放回到茶几上,玻璃和玻璃的碰撞声很是清脆。
“不一样的。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叛逆都刻在骨子里了,绝对不是能安稳过日子的人。哪里有狼专门去把牙给磨平了呢?”
“有啊,就成狗了呗。”沈一岑笑笑,“年纪大了,叛逆不起来了,我好端端过我自己的,万老大也做一回路人,皆大欢喜不是么?”
万盛摇头道:“好人面具不是戴久了就能变成真脸皮的,不把它摘下来的唯一理由就是利益不冲突。想想你以前是什么样子,咖啡店小老板挺受欢迎,但难道你能一直装成这个模样过生活?”
“怎么不能呢?”
“不适合你。”
沈一岑失笑:“我那么平凡。”
“金子不发光,只是因为你懒。”
“你总喜欢逼人做漂亮的门面功夫,不知道漂亮的东西有毒么?”
“比如?”
“比如你。”
“既然知道我有毒了,落到我手里,还敢不听我的话?”
“听了才是傻好么?知道你有毒,我才不想接近啊。”
话到此处,又进行不下去了。沈一岑打量他的脸色,倒是有些怕他发飙,只能又添上一个砝码:“我家人朋友都盼着我能找一个伴过日子,这才刚撩到一个,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简简单单的,再找不出一个让我能够离家出走的理由。”
这话对单身狗的打击超出预料——沈一岑其实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个人——万盛眼神一暗:“你果真是变了很多。”
“长残了么?”
“……还好。”
“那我,先回了?”见他突然低落的情绪,沈一岑话说的都有些不太确定,不知道这万老大会不会当场翻脸。他上车的时候把手机丢了,但愿文山敏锐一点,能够快些发现他遇上了情况。
虽然不知道再来一只小羊羔能够改变什么局面。
万盛突然向后一靠,虽然坐着使他的视线远远低于已经起身准备离开到底沈一岑,但是站着的沈一岑气势也明显不如他,那是一种舔过刀口流过血、不畏惧任何人威胁的锐勇和霸道,他光是坐在那处,什么话都不说,抬起的下巴却表达出让人过去跪舔的意思。
沈一岑叹气,觉得极其的累:“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
“我依旧还记得当年你说的话,要把我身边当成家。”
“那是因为我无处可去,而你正好在招兵买马。”沈一岑说到这个,有些感概,毕竟过了许多年,与故旧的重逢总让人唏嘘。他浑身的小刺就收拢了起来,真诚道,“万老大,人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大家可以一起嗨一嗨,可是现在不糊涂,就别把以前的混账话当真。我们可以是朋友,却做不成兄弟。”
万盛却嗤笑一声,直直地望着沈一岑,视线由下往上在他身上扫了又扫,放肆而虔诚:“那算什么,老子不稀罕。”
沈一岑看他这眼神,心里一个咯噔,暗道:不会吧,不是我想的那么狗血吧?
他望着万盛,万盛盯着他,都没有急着说话。外面的路上不断有车辆行驶过去,车灯的光线照在窗户上,像是被慢悠悠旋转着的吊扇切割的顶灯,又像是时钟的刻度。气氛一时间凝滞,有很多话想说,但还不到时候。
沈一岑一贯拿别人殷切的目光没辙,他曾经一度游离在世界之外,回归正常生活之后不安感也依旧存在,所以一时间极度期待别人那种 “全世界我只认你”的盲目信仰着的目光。有段时间他已近病态,认知扭曲,而现在他也喜欢给多管闲事套上圣母心的外壳,最受不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个弱点太明显了,可是面对万盛的目光,沈一岑心里却生不出一点软意。他想,我对着这张脸可一点儿也不想发扬什么鬼的圣母心。
一点儿也不想!这破习惯,今天就戒了!
沈一岑把手放在门上,随时准备夺门而出,也能借力反身踹万盛一脚狠的。他神经都绷紧了,盯着万盛,道:“别耍我了,你到底为什么找我?真要重操旧业?”
谁知他沉默一会儿,道:“你知不知道的,早年我心中有一道白月光。”
沈一岑倒吸一口凉气:“……我现在就想干死你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