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劫完本[主攻强强]—— by:楚寒衣青
楚寒衣青  发于:2017年0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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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刹那,挥向界渊的宝剑突然一震。
一道淡淡的虚影就在这刹那自剑中脱出。
它长颈、细腿、身形优雅、两翅舒张,刚刚跃出之时还是一道白羽黑腹的影子,及至振翅两下,高飞一点,那淡淡的影子便似在阳光之下凝聚了一些。
宝剑突如其来的变异叫言枕词这个主人也为之一愕。
界渊却早有预料,反手一掌击在跃出宝剑的仙鹤身上,体内无尽玄功,源源不绝灌入仙鹤之中!
地底水脉为世间至寒,燧族之血为人间活火,两者均为幽陆水火属中至高无上的存在,一旦两者可以结合,其将孕育出何等惊世骇俗之物?
界渊当日随意一想,今日正得孕育结果。
凡剑变宝,宝物生灵。
他轻轻笑道:“看起来还算漂亮。”
那就当做是我送你的一个小礼物吧。
巨大的力量冲入仙鹤体内,仙鹤不断凝实,更屡屡哀鸣,哀鸣到了撕裂喉管的最高峰,鹤脸上突然裂出两条缝,此缝张开,鹤眼凝神,就中突然滴下一丝鲜血来。
虽只有一丝,鲜血也散发无穷热力,正是当日度惊弦于泽国之中给出的一滴血脉!
鲜血淌下之时,仙鹤突然拥有了挣扎的力量。
它的双翅狠狠拍动,翅上羽毛就跟真的一样在挣扎之中从翅膀脱落。
其中一片羽毛飘过言枕词脸侧。
言枕词呼吸微顿,毛茸茸的触觉自脸旁一划而过,宛如……真物。
也是这时,又一声鹤唳前方响起!
这声鹤唳贯通天地,宛如银瓶水破那一声脆响。在界渊无尽玄功之下,前方仙鹤终于挣脱虚实锢制,由虚变实,成为了真正能碰能摸的实体所在!
虽是界渊助它化形,可剑通主人心,白羽黑腹,双瞳点血的黑鹤在真正成型的那一刹那,便竖翅低首,扬起长喙,狠狠冲向界渊!
这由剑而生的仙鹤最柔软的羽毛也比钢铁坚硬,最迅疾的速度甚至比光还快,它刚刚扬翅,便到界渊身前,它狠狠低头,长喙已抵向界渊的心口。
界渊依旧一掌。
天地万法,一掌击破!
他一掌击向仙鹤,刚刚成型的仙鹤便被打散,而这掌余势未尽,直递到言枕词面前!
这时这掌反而慢了。
它扬起一道清风,清风吹过言枕词的鬓发,像是这只手柔柔地抚了一下他的脸,如情人般。
清风未走,又下一瞬,这掌重重拍在言枕词的肩膀,将言枕词击下云头!
轰隆巨响,恰如陨石坠世,自云头掉下的言枕词撞毁一片树林,终于停下。
地面之上的血腥杀戮也因这叫天地一颤的震动而稍稍停止,无论剑宫燧宫,哪一方的人都极目而眺,希求在第一时间看见云端决战的结果!
然后他们看见了。
烟尘下降,日走云分,血衣魔主傲立云穹。
云穹之上,魔主信手拂袖,流火自天而降,一道道火焰似一条条龙蛇,在浓雾之处穿梭来去,不过几个呼吸,剑宫护山大阵聚成的浓雾便在火焰的烧灼之下稀薄消散,于火焰中厮杀的两宫人的身影也全出现在天光之下!
界渊再扬手,使火焰于空中消散。
他的声音自天空遥遥落下,恰似神明喻令,降落人世。
“走。”
一言启战端,一言止战戈。
界渊一声令下,燧宫全停手抬头,本已借由光影道路而进入十善山山腹的明如昼扫一眼眼前剑宫护法,没有再摘唾手可得的头颅,而是一摇明灯,往天空飞去。
明如昼最先出现,而后是燧宫数位魔主,再然后是所有还能行动的燧宫宫众。
风吹大地,猎猎红衣遮天蔽日。
燧宫众人猖狂大笑,聚集如云,逍遥而去。
剑宫之上,经年白雪今日终成红雪!
第127章
大阵之外的战斗已经停止了, 可大阵之内, 晏真人与翟玉山正到决战的关键时刻!
护山大阵阵心之处一片玄黑, 幽蓝光芒隐隐约约,昔日同门今朝反目,一剑一剑, 均刺向敌人要害之处!
四溢的剑气嗤嗤作响,时而骤亮光芒;行动的脚步悄无声息,转瞬藏匿黑暗!
黑暗之中, 战斗无有花俏, 一切多余绚丽的招数均被摒弃,两人直来直往, 只欲用最简单的招式击杀彼此!
一刻钟时间已过。
四野漆黑,护山阵法已被界渊挥下的火龙影响, 暂时与晏真人断开联系。
他和翟玉山在这一处密地的起点已然相同。
但他先被爆炸击伤,后来又连续操纵护山大阵, 如今体内玄功至少去了一半,正是强弩到末,有些坚持不住了。
一滴汗水自晏真人鬓角滑下。
微微的凉意从他的脖颈一路递延到他的心口。
他稳稳持剑的手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就这一下, 他知风也知,一缕清风自前方吹来,将将扑面,却在扑面那一瞬倏尔一转,直转背后, 袭入晏真人心口!
又小又快的风叫人无从发觉,让人不及反应。
但当其吹入晏真人心口之际,剧痛却突然蔓延,倏尔炸裂!
晏真人低头一看,胸口明晃晃刺出一截剑尖,他足底一个踉跄,手中长剑啷当在地。
“你……”
翟玉山的面孔自黑暗中缓缓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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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真人喃喃道:“剑宫……剑宫……哪里对不起你……”
翟玉山:“这不重要。我早已决定,今生只为覆灭剑宫而努力。”
晏真人笑道:“不错……不错……执法长老真是执法长老,一如既往……”
此话落下,明明晏真人已陷弥留,翟玉山却脸色突变,他用力抽剑,正欲回身,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握成拳的手从后抵在他的背心,用力一击,击破他的背脊、心脏、又从前胸穿透而出。
“呕……”
大股大股的鲜血与碎肉从翟玉山的口中涌出。
致命的重创让身体再不受控制,翟玉山极力想将头颅扭向背后,不过徒劳。
他身前,那具“晏真人”的身体正徐徐消散,他手掌一空,胳膊重重掉下!
他喃喃道:“剑宫有绝学……可以……可以在短时间内,一身三化……你……你竟修成了……!”
如……如果只是这样,我也不会完全上当!
可你竟能将自己手中的兵器都丢弃,若我不上当,死的就是——
“成败已分,背叛剑宫的人绝不能活。翟玉山,你如今还有什么话说?”晏真人苍老冷冽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有什么话说?
翟玉山的神智开始变得模糊。
成王败寇,有什么话好说!
可是——
最后的弥留,他脑中不受控制的回放了过去的种种。
他进入剑宫,他心怀郁愤,他修习武艺,他养大薛天纵,他终成执法长老,他抓住最后的机会背叛剑宫重创剑宫!
回忆纷呈,如浮光掠影,最终定格一幕。
他养大薛天纵……恭敬孺慕跪坐在他身前的孩子一路长大,顶天立地,依然恭敬与孺慕。
黑暗如潮水,将他吞没。
翟玉山倒下了。
护山大阵之中,蓝光随意浮动,几缕光焰悠悠向此处汇聚,将这方小天地照亮。
寂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了沉重的喘息声音。
晏真人捂着胸口,向后两步,同样跌坐在地上,强行使用分身之术带来的伤害非同小可,他五官溢出丝丝血线,每一次的呼与吸都像是在拖着一辆沉重的大车在前行,也不知何时就要轴断车翻。
可剑宫叛徒……毕竟死了!
他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在这口气的末尾,他的目光凝在翟玉山的尸体上,一念忽而涌上心头,在黑暗之中翻搅出重重疑窦。
薛天纵是遵照度惊弦的指示寻找到指证叛徒的证据的。
薛天纵并未背叛剑宫……
那么,指引他找到错误证据的人,究竟是因为谋算不足还是……心中另有想法?
言枕词直入接天殿!
他紧紧握着手中宝剑,周身剑气直冲云霄。他甫入殿中,目光便定格在度惊弦身上,冲霄剑气也直指度惊弦,未尝拔剑,凌厉剑气已在度惊弦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
“翟玉山薛天纵一事,你此前不知?”
度惊弦的回答未曾响起,一道拂尘先行插在了两人之间。静疑女冠颇有分寸,拂尘一击,稍稍阻隔言枕词剑气之后,便立时温言道:“还请镜留君暂息雷霆之怒,听我一言。依我来观,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日前度先生全部精力都在困龙大阵之上,对剑宫内部事宜或许稍有疏忽也未可知,此次失败确实诚为可惜……但度先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言枕词不语。
静疑女冠看了一眼度惊弦,见其依旧一脸冷冷淡淡,便笑道:“两位慢谈。”
她欠身行礼,走出接天殿,沿着山道走了一会,忽然一声哂笑。
真真可笑。
镜留君今日着实失态啊!
关键时刻,剑宫自己内部出了叛徒坏了大计,镜留君不怪自己粗疏大意,不怪掌门驭下不严,反来责问八竿子打不着的度惊弦为何没有发现这件事?
莫不是今日剑宫损失太大,镜留君也端不住得道高人的架子了!
她想到这里,双目四下一扫。
群山染血,哀声不绝。
她扬扬眉梢,默默思忖。
剑宫今日损失着实太大了,也不怪镜留君有所失态,可惜此时失态,殊为不智!如今剑宫实力大损,他与度惊弦又生嫌隙,倒可不再顾忌剑宫声势,借这次机会,将度惊弦带往落心斋……
接天殿中,无关人士已经离开。
言枕词闭了闭眼。
他握剑的手几番用力,几番放松,周身的剑气终于还是一点一点消失淡去。
他沉声对度惊弦说:“原音流初来剑宫之时,剑宫正受神念所扰,剑宫外门弟子频频失踪,所有证据指向翟玉山。此事虽然确实不是翟玉山所做,但原音流恐怕当日就知道翟玉山为剑宫叛徒!他将叛徒隐藏,反推出叛徒的弟子薛天纵入魔门,以你之见——”
他一字一顿:
“这,是何道理?”
度惊弦道:“自然是因为当日的原音流虽然还未知未来,已然自管中窥见属于未来的斑影。”
言枕词说:“原音流早已窥见剑宫今日的大劫,他将翟玉山保下,却推出了薛天纵……”他闭闭眼,再问,“而你又指引薛天纵得到错误的答案,最终导致翟玉山能在最关键的时刻背叛剑宫。你如此处心积虑谋算剑宫,你——”
他倏然住口,将一句将将脱出的话咬在舌尖。
你——你是否从一开始就欲覆灭剑宫,甚至覆灭幽陆?
言枕词已至忍耐边缘,度惊弦却忽然轻笑。
“如今阿词这么生气,是在气我没有保护剑宫让剑宫远离战火吗?可是……原音流谋算幽陆,界渊攻伐幽陆,酆都、荒神教、北疆都成过去,大庆、世家、佛国,如今全部水深火热。遭灾劫的非只剑宫一个,剑宫也不是遭灾劫的第一个。阿词同两人都相处良久,早知诸事,何以今日骤然发火?阿词如此,可将之前覆灭遭灾的那些教派,置于何地啊。”
对方说的每一个字,言枕词都听在耳朵里。
浓浓的疲惫从他心间升起,他有点站立不稳。
他先将手中太过沉重的宝剑放下,接着席地而坐,让身体能够稳稳挺直。
他注视度惊弦:“言枕词所作所为,有后世评论,无论正道支柱、天下表率,还是首鼠两端、假仁假义,均由世人闲说漫谈,我只做我该做之事!”
“阿弦,你总指责我不能对界渊真正下定决心,你不惜用这种方法来逼我下定决心……可是言枕词绝非天下圣人,你屡屡逼他手刃自己的爱人——”
他的声音有些太高了。
只是事到如今,许多事情已然一一明了。
度惊弦所说是真,界渊所做也是真,界渊要覆灭幽陆是真,度惊弦要他将界渊杀死也是真。
可度惊弦就是界渊。
他若不能杀界渊,界渊便将幽陆覆灭!
生死之间,两难齐全,二者只可择其一。
选界渊,还是选幽陆?
言枕词的心跟着牙齿一同颤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叫翻涌在胸中的无数徘徊,无数痛苦,无数憎恨和无数情感都暂时冷却。
他最终说:
“你竟不觉得对他太过残忍吗!”
寂静在空旷的大殿中盘旋流窜。
度惊弦的双目褪去狡黠,褪去玩闹,褪去装腔作势的冷淡,最终剩下的,是不可捉摸但切实存在的感情。
这也许也正是界渊的存在连同界渊的感情。
切实存在,不容错认,同时变化多端,捉摸不透。
度惊弦道:“我方才所说,并非指责阿词假仁假义。正义与邪恶于我而言毫无意义。我不过觉得,阿词太过温柔,至于软弱了……”
“阿词方才说得很对,世人种种言语,与你何干?
“我说种种,也不该乱你心神。
“如今一切皆明了,我从心而为,也希望你从心而为。”
他今日说了平生最多的话,真似将平生的话都说尽了。
话已说尽,他抽身向前,与言枕词擦肩而过,只轻轻落下最后一句:
“阿词,我对你始终怀抱很深期待……”
度惊弦走出接天殿。
他尚未往前多远,静疑女冠去而复还,出现在他眼前。
静疑女冠轻轻叹息:“此番绞杀界渊计划因为翟玉山的背叛而功亏一篑,实在可惜,剑宫受此重创,更叫人叹惋。”她心知度惊弦是个直来直往的性格,更不在智者面前班门弄斧,直接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我观剑宫短时间内难以自派中事物脱身,可界渊之事同样刻不容缓,不如度先生暂时与我去落心斋,再做思考与布置?”
熟悉的冷淡讥诮又回到了度惊弦脸上。
度惊弦只是度惊弦。
拥有燧族血脉,欲杀界渊的一个智者!
那一点点感情的泄露,许多真话的反复,只有在面对言枕词的时候才会出现。
那是残留在他体内的最后一丝温柔。
度惊弦干脆利落:“好。”但他复又说,“今日晚间离开,我还有一事要处理。”
静疑女冠欣然同意。
度惊弦有事要处理,她也有事要处理。
方才她召集门人一见,绝大多数门人都安然无恙,可是计则君并不在其中。她略略一想,便知计则君身在何处,如今,她要先往那处一看。
夹杂着浓浓血腥气息的风撞击着山壁,如同浪潮不住将礁石拍击。
满地的鲜血和尸体还没能来得及处理,剑宫中人要将这些纠缠在一起的尸体分开,辨认出自己的同门,收殓安葬,再将魔教的尸体丢下山崖或统一焚烧……最后,再用水将沾染在树上岩上地上的血逐一洗净。
但鲜血可以洗净,人死不能复生。
静疑女冠来到计则君身旁。
年轻的素衣女子不避脏污,跪坐在血地之中,手捧一把断剑,寂然如一尊雕像。
静疑女冠出声道:“计则。”
似有无声的哔剥响起。
许久许久,雕像动了,计则君干涩破碎的声音响起来:“掌门,我没有找到……薛师兄的遗体……我……”
静疑女冠喟然一声:“他做了他必须去做且一心去做的事情,为此不惜轻掷性命!性命也可抛,何况残躯?计则,天纵是个好孩子,你也不要过于伤怀。”
“我……”
她抬起头。
她眼里没有泪,甚至没有悲伤,因悲伤已全化作燃材,烧出熊熊大火!
她断断续续地说话,每说一个字,眼中的火焰就越加庞大,正有一个恐怖的东西,孕育其中。
“掌门,你问我……是不是想和薛师兄在一起。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想和薛师兄在一起,可这没有用处,薛师兄为剑宫身死道消,我无能为力,若我有足够的能力……”
她自言自语,那恐怖的东西酝酿挣扎,最终羽化成型,成型之际,大火连天,烧出了她不灭的野心与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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