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劫完本[主攻强强]—— by:楚寒衣青
楚寒衣青  发于:2017年0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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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枕词:“哦?”
度惊弦:“你赢不了他,但你能够杀了他。”他眼眸张合,微光乍现,“杀界渊,以你为首。”
晨光骤而转亮,照亮言枕词脸上三分凝重。
言枕词默默不语,凝重地想:之前我辨认出阿渊马甲之时,这些马甲大体都要死了。如今阿弦告诉我要杀阿渊,是否可以论证,阿弦就是阿渊的马甲且阿渊想要放弃“界渊”这一重身份?
但他转念又想:虽然我有八成把握度惊弦是界渊弄出来的,但万一他不是……以他最初所言的立场,说这些话,做这些事,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对来。
言枕词一时长吁短叹。
度惊弦淡淡问:“怎么,舍不得杀界渊?”
言枕词随口回道:“是啊。”
度惊弦:“为何?”
言枕词这才发现方才自己说了什么,他沉吟一会,满脸严肃:“也许是因为他长得够好吧。”
度惊弦:“你也不差。”
言枕词:“???”
度惊弦口气波澜不惊,浑若方才什么也没说:“你如此直白,就不怕其他人看出你对界渊态度不同吗?”
言枕词瞅着度惊弦,越看越可疑:“言枕词俯仰无愧天与地,是非功过,留得旁人去说吧。”他接着反问,“反而是阿弦,我亦不知你在想些什么……初见时你说‘不认界渊为燧族之主’,可就我所知,界渊从未自称燧族之主。”
度惊弦:“他所言所行,哪一条不合燧族之主?”
言枕词淡淡一笑:“阿弦既然以界渊为目标,就当了解界渊。他若真欲拥有什么,绝不会遮掩矫饰。他若自封燧族之主,缘何从不曾寻找燧族之人?没有燧族之人,谈何燧族之主。”
度惊弦这回又不言语了,只自河畔站起,往山上走去。
言枕词信步跟上,还不忘叹息:“唉,阿弦怎么又不说话?相较界渊,阿弦的态度未免太过含糊,让人如坠云雾,不知你究竟想干什么……”
度惊弦:“那是你们太蠢了。”
言枕词心想这回答……太过直白,就有点不符合阿渊性格了。
两人一前一后,不多时已踩着晨光来到了山巅。
灵山山巅,旭日刚升,无尽天风之下,老松孤碑,静杳无言。
言枕词觉得眼前的景象有点熟悉。
他很快想起北疆之际,自己曾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里,见到一位娇俏的姑娘蹲在墓碑之前,以手比划着其后一颗小树的高矮大小。
而后她回眸一笑,一笑嫣然。
言枕词叹息一声,竟然开始怀念会向自己怀中扑来的原缃蝶了……
他心中委实纠结,不由折了枝头一朵花,揪下一片花瓣,又揪下一片花瓣:
度惊弦是界渊,度惊弦不是界渊;度惊弦是界渊,度惊弦不是界渊……
不一时,片片绯红纷纷落,言枕词手中花朵只剩最后一瓣花瓣,他抓着花瓣,正算道:度惊弦不是界渊……
等等。
言枕词手一顿。
我是不是抓错花了?
度惊弦忽然扫了一眼言枕词:“你自来到山巅后,目光就频频在树碑上打转,你曾见过这些?”
言枕词:“倒确实见过一次。”
度惊弦又说:“你从见我之时就屡屡试探,你在透过我看着谁?”
言枕词打个哈哈:“我当然只在看你,只是阿弦身上有太多我所疑惑之事了,让人不免想要一探究竟。”
度惊弦站立片刻,淡淡说:“我说过,收养我的是一山中老人,他避世隐居,藏书万千,既救了我,又防着我,以他来看,燧族与人族不属同类。故而他临终之际要我发誓,不可与人为敌。我这样说,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吗?”
不。
言枕词觉得自己更怀疑度惊弦了。
因为这一幕与原缃蝶坟前一幕也太过相似了。
他沉吟道:“他仿佛只是让你不与人为敌,可没有说让你救人于水火……”
度惊弦扫了言枕词一眼:“我看界渊不顺眼。燧族无主,若真有主,舍我其谁?”
言枕词竟无言以对。
他发现度惊弦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又往下走,不免道:“现在去哪里?”
度惊弦冷冷回复:“去找界渊的麻烦。”
言枕词猜测:“……去世家?”
度惊弦:“去无量佛国。”
天高云阔,袅袅佛音绕柱环梁,度惊弦与言枕词再度来到佛国之际,巍峨山门依旧巍峨,肃穆僧众依旧肃穆,街上南来北往的行人也多是手持佛珠,身着僧衣,但自上澄和尚及雪海佛心一事大白天下之后,佛国之地,竟也见了信仰其余教派的百姓。
两人并未惊动佛国僧众。他们混在朝拜的人群之中,一路进了佛寺,不过一会,度惊弦便绕过人群,左行右拐之下很快来到一处偏殿之前,跃上殿前大树,藏身树丛之中。
言枕词心生纳闷,刚要询问,就听前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不一时,一老一小相携而来。
阳光斜斜打在朱漆小殿的琉璃瓦上,射过树梢,射过窗格,在水磨石板上打下斑驳痕迹。
戒律首座牵着小小的孩子穿过回廊,走进小殿。
他安排小孩儿盘膝坐在面前蒲团之上。
大大的蒲团趁得小孩儿越发瘦小。
他手持一给人剃度的剃刀,在剃度之前再问:“何者为佛,为何求佛?”
小孩儿合十,取《涅槃经》答,童稚之声粘着奶音,遥遥传开:“不生生不可说,生生亦不可说,生不生亦不可说,不生不生亦不可说,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有因缘故,亦可得说。我心忧怖,向佛超脱。”
戒律首座爱怜地看着小孩儿:“愿世人入我佛门,皆得涅槃。”
剃刀抬起,发缕落下。
如尘根三千,一一断裂。
他按着小孩儿的头,道:“你入我门中,应从慧辈,你名……慧生。”
言枕词藏在树中看了半天,也只见戒律首座收了一个颇有佛性的弟子。
他悄声道:“你半途走来这里就是为了看和尚剃度?”
度惊弦:“密宗在世家找人。”
言枕词:“嗯?”
度惊弦:“这个孩子是戒律首座从世家带来的。”
言枕词若有所思。
度惊弦:“当日密宗与佛国争雪海佛心一事,世人不知真正缘由,我却深谙其中曲折。无智无欲乃是一对双生子,无智为无垢之心,无欲为转世圣子。在最初被上澄和尚接入寺中之际,无欲一念差错,为博众人关注假作‘无垢之心’,其后果然被上澄和尚收为弟子并得佛国众人钦慕。可惜雪海佛心之使用,非独拥有无垢之心的人,哪怕只有一颗心,也是可以的。佛国历代主持保守这等秘密,久而久之,为雪海佛心一念入魔,取历代无垢之人的心做媒介,秘藏地道,雪海佛心犹如血海佛心。”
“当事之时,无智一语恶了方丈,方丈决心取‘无垢之心’,保有无垢之人的最后纯洁。
“但无欲却窥破一切,为了无智的性命,甘愿以身替代,将生的机会让给无智,使无智取代自己,成为密宗释尊……”
许久之前的一个疑惑得到解答,言枕词盯着度惊弦:“你之言……仿佛一切历历在目。”
度惊弦自负道:“天可量,地可称,何事不可知?”
言枕词内心几乎笃定:不,我觉得你还真是亲眼看见了这所有!
度惊弦再道:“知道了这些,如今密宗再出部众寻人,便可知晓,他们在找的是转世圣子。”说着,他的目光转向言枕词,“有了雪海佛心一事,两家已结仇怨。若密宗如今释尊再度知晓,身系密宗传承的转世圣子又一次来到佛国之中,密宗与佛国,该如何两安?”
度惊弦竟然露出了微笑:“界渊好算计,此时转世圣子被佛国引渡的消息必然传到释尊耳中。我想释尊决然震怒,必会做出夺回圣子的决定,或许明抢,或许暗偷,想来定然与燧宫联合,左右夹击,攻下佛国……”
言枕词悚然一惊,他忖度许久:“若将转世圣子交给无智呢?”
度惊弦淡淡道:“若我是无智,只要想到哥哥当日为了我被佛国害死,如今好不容易转了世,又被假仁假义的佛国蒙蔽,我只会怒火中烧,下定倾覆佛国的决心,只有毁灭,才可抹消一切血仇。”
言枕词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了。
他当机立断,一把抓住度惊弦,道:“我们出去说。”
小殿靠近佛国后山,后山之上荒无人烟,正适合密谈
但等他们到了后山,面前却出现了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该出现之人!
只见悬崖高壁,云海千重,界渊负手而立,衣带当风。
待得两人出现,他施施然回眸,视线落在言枕词紧抓度惊弦的那只手上。
拉着度惊弦的言枕词整个懵圈。
他并未料想有朝一日界渊竟会和度惊弦同时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样岂不是说……
他耳听界渊含笑一声:“阿词最近的日子过得不错嘛。”
掌中的手腕顿如烫手山芋,言枕词一下将其甩开!
但又一声冷哼响在他的耳际。
度惊弦反手握住言枕词,注视界渊。
前方是界渊,身旁是度惊弦。
这两人恰如情敌见面,正注视彼此。
言枕词头皮一麻,险些炸了!
等等,你,你们……先告诉我你们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啊!
这边言枕词脑筋急转,还想徐徐图之。
那边的界渊唇角带笑,已抬起一掌。
这一掌似慢实快,状若轻描淡写,实则浩瀚如天压!
天威扑面而来,誓杀敌手,言枕词心中一凛,种种念头均如云烟消散,抢步上前,便要迎敌。
但无心之快,快不过有心之快!
度惊弦此番快若闪电,一掠上前,将手中玉称往前一抛,挡在界渊掌风之下!
可当今之世,能接界渊一掌者不过寥寥,只听一声细微“哔剥”,晶莹玉称霎时遍布蛛网裂纹,浩大掌风之下,还有丝缕缠绵气劲,自裂纹处一冲而过,全击在度惊弦身上!
五脏六肺被这含怒气劲一摧,登时结作一团,度惊弦如断弦风筝,反向后飞去,方向正是言枕词赶来方向!
言枕词连忙展臂,手掌刚碰触度惊弦身躯,便觉对方身躯一阵冷一阵热,正微微颤抖,再看对方面孔,见其脸色更白,嘴角溢出一道血痕。
他揽着度惊弦,连退三步,内劲自掌中一吐,进入怀中人体内,如春风化雨,消弭界渊所留之力!
度惊弦脸上回复了少许血色。
但这一行为触怒了在场的另外一人。
界渊:“言枕词——”
这一声听在耳中,是笑是怒,言枕词已经来不及分辨了,眼看界渊一步踏前,身周风云涌动,他毕竟不能看着度惊弦横尸当场,当机立断,脚底抹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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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有心思寻一水泊处,把揽入怀中的人放在地上。
两人相对坐下,言枕词握住度惊弦的手腕,查看度惊弦伤势。
度惊弦却道:“原来你和界渊是此等关系,怪不得你待他与其他魔头不同。”
说完一句,他顿时扭头,哇地吐出一大口血。
言枕词此刻心烦意乱,也只好笑道:“不错,我和界渊两心相慕,确实是此等关系,阿弦是要昭告天下、与我划清界限吗?”
度惊弦又吐了一口血。
他按着胸口,连着吸了几口气,平复下体内剧痛窒息之后,没有说话,反而一抿唇,倾身向前,印上言枕词的唇。
温热染上嘴角,血腥直扑鼻端。
言枕词一口尝到了带着血气的甜软,味道还挺好。
可他更感巨石砸中脑袋,眼冒金星之中,目瞪口呆!
接下去应该怎么做呢?
嗯……按照这个分|身的经历而言,他可从未与人有过亲密接触。
度惊弦思考片刻,假装自己什么都不会,有点生涩,有点探索地轻轻摩挲着对方的嘴,像把自己的气息一点一点蹭到对方身上。接着他顿了一下,尝试着轻轻咬了言枕词一口。
唇上一重,并不疼痛,但这一动作让火苗终于从言枕词的嘴上燎到了他的神经,将他烧得回过神来,他骤然将度惊弦推开,同时闪身向后,极度错愕与狼狈:“你——你干什么?”
这一下力道不轻,度惊弦被言枕词一把推进水中,伤上加伤。溅起的水花沾湿他的脸与发,他趴在水中,用手捂着嘴,闷咳了好几声,淡红从他手下散漫开来,再借漾漾水光,为其苍白脸颊上添一抹绯红。
明明是度惊弦做了极其古怪之事,但此时情景,却让言枕词觉得自己深深欺负了对方,竟有一抹愧疚袭上心头。
他试图冷静一下,思考一下。
度惊弦再度直起身,先开口:“欲使人灭亡,必使人疯狂,激怒界渊,是使其疯狂的最好方式,若你与我有所不轨,想必界渊再难冷静,到时大事可期。”
言枕词断然道:“我绝不会这样做!”
度惊弦目光较惯常明亮许多,截口道:“此事不用你来做。”他忽然说,“界渊马上就到。你要做之事,是验证其对佛国与密宗的计策。正好你们两心相慕,此事想来不难。”
言枕词想再说些什么,可身后确实传来人穿行山林之声,而眼前度惊弦又似乎已不想再说话。
不过度惊弦再看言枕词两眼,又改变主意,忽然道:“等等。”
他自水中站起来,没能站稳,摇晃几下之后,走到言枕词身前。
言枕词莫名紧张,心脏直跳。
对方上前一步,他退后一步。
对方再上前一步,他再退后一步。
度惊弦:“你怕什么?我什么都不会做。”
言枕词哑口无言。
度惊弦确实什么也没错,他只是从袖子中掏出一块白帕子,为言枕词擦擦染血嘴角。
他淡淡说:“现在还不是让界渊发现你我关系的时机。”
言枕词:“……”
他木着脸看了度惊弦一眼,转身走了。
道士的背影在山林中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度惊弦一路看着,在其彻底不见之后,嘴角向上一挑。
这一抹忽如其来的笑,十分忍俊不禁,十分狡猾得意,度惊弦与原音流这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在此时此刻,竟然有了三分神似。
他悠悠地想:
阿词的反应真是太可爱了。
不过阿词,事情可还没完,我正前面等着你呢——
山林之中,言枕词行过数步,与界渊撞了个正着!
他未及多想,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急切与讨好,远远叫了一声:“阿渊,你来了!”
界渊不辨喜怒:“我是来了,有人却想走了。”
言枕词心虚不已,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好笑道:“我们难得见面,何必提这些扫兴之事?”
界渊一默。
言枕词心如擂鼓,咚咚作响。
界渊缓缓说话,将言枕词的话反抛回去:“我们难得见面,你何必做这些扫兴之事?待我将人杀了,我们再谈一些尽兴之话,做一些尽兴之事,如何?”
言枕词哑口无言。
今天他哑口无言的次数有点多。
但眼看界渊说话之后又要往前,他只能硬着头皮将人拦下:“阿渊,你,你——”他苦思冥想,见界渊神情越来越难以测度,突然灵光一闪,脱口道,“我们久不相见,如今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你竟还要为无关之人置我不顾?”
界渊看着言枕词。
片刻之后,他忽然一弯唇,笑容染上温度与暧昧:“阿词是在抱怨我将你冷落吗?”
这个话题比较安全。
言枕词默认了,尽可能坦然地看着界渊。
哎呀。
哎呀哎呀哎呀。
界渊尽量不让多余的情绪浮上面孔。
但敏锐的目光让他轻而易举地注意到言枕词轻轻颤动的眼皮,稍微扯下的嘴唇,还有时不时就要蜷缩一下的手指,而这样紧张又无害的模样,还是界渊头一次自言枕词身上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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