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劫完本[主攻强强]—— by:楚寒衣青
楚寒衣青  发于:2017年0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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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之前还鲜艳明媚的水镜岛上已彻底变了翻模样, 奢华精巧的宫殿处处坍塌, 娇嫩鲜妍的花草东歪西倒,到处都是激烈战斗之后的狼藉模样,就连依旧高高扬起下颚的令海公主的一只衣袖都被鲜血彻底浸湿, 只因为衣衫深紫,故而没被第一时间发现。
“交出生灭空镜!”侍卫首领进逼一步,命令言枕词, “交出生灭空镜与公主, 我放你和你身后的相好离开。”
言枕词:“……”
原音流:“……”
言枕词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那是我徒儿。”
侍卫首领不屑一顾:“哼,若真只是徒儿, 与令海公主的亲事明明大好特好,你又何必急冲冲赶来抢亲, 再说你们刚才还搂搂抱抱——总之,交出生灭空镜, 否则我先杀你相好!”
令海公主勃然大怒:“假道士,刚才你居然和我王夫搂搂抱抱?你果然居心叵测!”
侍卫首领一见如此,顿时笑道:“公主, 要不这样, 我替你杀了这道士,你带着生灭空镜与我一起走,若你真喜欢这公子哥,便随你带不带,如何?”
令海公主这才转眸, 轻蔑道:“贱种也配同本公主说话?”
言枕词适时咳了一声,免得自己笑出声来。
但现场还是响起了一声笑。
众人循声而去,只见原音流用扇遮面,露出半弯笑唇,说:“哎呀,打打杀杀的事情就不必看我了,你们继续。”
侍卫首领突然微笑起来。
被人如此嘲弄,他不止不生气,反而露出了交谈以来最真心实意的笑容。
因为此时此刻,就在几人说话之际,黑袍众已于不知不觉中抢占了水镜岛上的七处要穴,并同时抬手,将一根长针刺入气海之中。
刹那,只听七声压抑的痛吼,相较于先前高出数倍的玄力自这些人体内冲出散溢,卷起赫赫声威,并相互勾连,连成七星锁魂大阵!
此阵为魔道邪阵,共分七星一阳。七星位者榨取潜能,玄力高于平时三倍;一阳位者由七星供给玄力,玄力高于平时十倍。
侍卫首领轻轻合握双掌,掌心红芒一闪,环绕水镜岛之水凭空蒸发三寸厚度。
一时之间,烟雾升腾缭绕,遮蔽了整片岛屿与言枕词的视线。
言枕词目光一凝,拿手向后一推,推开原音流与令海公主,而后背负双手,平移三丈,将手中生灭空镜往前一递,便见镜光一闪,照出一条手臂与半张面孔。
面前烟雾倏尔分散,露出侍卫首领的身影。
侍卫首领一眼见到言枕词手中生灭空镜,急忙收手,未及完全收回的力量轰击在一旁地上,击出半天高的花草与碎石。
他骂了一声:“贼子大胆!”又将手前递,手中红芒闪烁,四下温度节节攀高,招招凶险,不离言枕词头胸要害,式式毒辣,不留言枕词半寸生机。
言枕词不疾不徐。
侍卫首领的招式往哪里递,他手中的生灭空镜就往哪里凑,大有你有本事就把这面镜子给打碎的架势。如此几次交手下来,言枕词毫发无伤,笼罩在四下的烟雾倒又被侍卫首领自己又给驱散开来,露出烟雾之下,被轰击得坑坑洼洼的岛屿。
烟雾消散,周围重又清晰,身处七星位的黑袍人静立原地,虽身上玄力依旧浩荡,但帽兜之下,面容已经消瘦。
当速战速决!
侍卫首领几次向言枕词出手未能如愿,眸中厉光一闪,已看向站在远处的原音流与令海公主。
他冲言枕词虚晃一招,足下用力,飞身倒退,五指成爪,人尚在半空,五指勾出的烈焰与风雷已袭向水畔两人。
劲风扑面,令海公主花容微变,却依旧挺身向前,挡在原音流面前,口中喝道:“王夫小心!”
岛上忽而响起一声叹息。
叹息悠悠,藏一缕遗憾,露九分平静。
言枕词停下步伐。
他身旁是一株垂绦柳树。
柳叶似裁,他折下一条,向前递出。
一折柳,一柄剑。
未有浩浩汤汤似千江横流之胜景,未有轰轰烈烈似万山折腰之佳况。
一剑递出,柳叶离枝,迅飞,前穿,穿过侍卫首领胸腔。
前冲的侍卫首领突觉浑噩。
发生了什么?
他睁大眼睛,尽力前视,终于自令海公主那双清澈透亮的双眸之中看见些许端倪!
只见一片新叶带着一痕鲜血,突兀地出现在他与令海公主中间。
但新叶从何而来?
鲜血又从何而来?
侍卫首领未能解开这个谜题。他仰面倒下,胸口处,一道如缝细痕,渐渐被鲜血晕染。
七星锁魂阵一损俱损,一阳已死,余下七星无法独活。
只听数声闷哼,自黑袍人身上溢出的玄力登时大乱,接连的巨大爆炸之后,水镜岛彻底陷落,黑袍人尸骨无存。
一场战斗,至此结束。
言枕词飘然来到原音流与令海公主身旁,手握生灭空镜,递向令海公主。
令海公主倨傲地扫了言枕词一眼:“还算不错。”继而转向原音流,脸上已换了另一副雀跃与欢欣,“王夫,我们继续婚礼吧!”
言枕词:“……”
原音流笑道:“我有话与公主说,公主可愿与我入船,徜徉水中,听我慢慢道来?”
说罢,他将手一指漂浮远处水面的大船,正是之前他与言枕词说过的那艘紫云梭。
言枕词:“……”
令海公主欣然道:“王夫此言深和我心,此地脏乱,不宜久留。你我正该坐于船中,细看水景,慢说闲话。”
言罢,主动牵着原音流的手,往紫云梭走去。
四下蔚蓝,鱼群来去。
从透明窗户向外看去,蛋形的水晶宫渐渐变成闪烁在水中的一粒珍珠,而后终于消失不见。
只余四野茫茫,尽是幽蓝。
紫云梭的主舱之内,原音流正和令海公主对坐。
幽香杳杳,令海公主已重整仪容,身披轻帛,斜坐原音流对面,含笑道:“待一会送走了那假道士,王夫便与我一同回水晶宫,再续婚宴?”
原音流同样微笑:“公主有此花容月貌,实不必如此害怕我即刻逃走。”
令海公主登时眉梢一扬:“笑话!本公主容色绝俗又富有四海,如何会怕你逃走!”
原音流道:“既然如此,此番婚宴被搅,公主不寻思办一场更大的婚宴挽回颜面,反倒急匆匆拉我成婚,这又是何道理?”
令海公主一时语塞,只因她确实担忧被自己抓来的王夫逃跑……她只好道:“那依王夫看,如何是好?不若王夫暂住水晶宫,待本公主再办一场别开生面的婚宴?”
原音流轻轻一叹:“唉——”
令海公主:“王夫为何叹息?”
原音流:“我只心疼公主明明有艳倾天下之容,却被困在一方水域,身陷囚笼而不自知。”
令海公主:“王夫此言何意?”
原音流:“公主是想嫁与婚宴,还是想嫁与原某?”
令海公主:“当然是嫁给你。”
原音流摇扇道:“那么婚宴小事,不过尔尔。公主不好奇音流平生,不好奇音流住所,不好奇音流喜好为何,习惯为何,从何而来,往何而去,却对婚宴这种谁都可行的小事斤斤计较,是否坐困愁城,而不知愁从何起?”
令海公主凝视原音流:“王夫的意思是?”
原音流笑道:“音流之意不过如此:公主大可与音流同行,行音流所行,见音流所见,思音流所思,感音流所感。如此,公主知我,我知公主,方成百年不改之佳话。”
令海公主蓦然而笑,明珠皎洁不能夺其色,众花争艳不能争其容:“音流,音流,你会留在我身边,是也不是?”
原音流笑而不语。
令海公主此时一反常态,不再纠缠原音流,反而道:“我固然想与王夫一道,不过此次魔道中人敢潜入泽国,谋图生灭空镜,本公主不能不处理,待我先与父王将这伙老鼠赶入地沟,再往王夫之处。”
言罢,她异常贴心,再问:“王夫接下去要去何处,是否要本公主再送王夫一程?”
原音流笑道:“这便不必,公主将我在岸边放下便可回宫,正好早日处理完魔道之事,赶来与我汇合。不若我与公主相约一期:三月之后,在大庆原府见面?”
令海公主欣然道:“这便说定了!我这就令他们速速行船,送王夫到岸。”
原音流:“公主不忙,公主是否还忘记了一件事情?”
令海公主奇道:“什么事情?”
原音流叹道:“公主曾说成婚之后,要将生灭空镜借我把玩一番,如今生灭空镜何在?”
令海公主:“我还以为是何事,不过一面镜子而已,有何后悔之处?”她将手掌一翻,取出生灭空镜放于原音流跟前,道,“生灭空镜可追仙踪寻鬼迹,只要知晓人事真名,便可追踪,形容得越具体,追踪得越准确。”她一顿,又自得说:“当然,这面镜子只有泽国最正统的血脉可用。”
原音流接过镜子,含笑道:“恰好我有些事情想要追查……”
令海公主欣然:“王夫问吧。”
第28章
原音流自袖中抽出红绳。
朱弦在手, 他将其展示给令海公主, 而后询问:“朱弦因何而断?”
幽陆至宝, 离禹尘剑与雪海佛心广为人知,生灭空镜虽同有流传,其本体却被泽国密藏, 流传之言不免有其虚妄之处。
生灭空镜,除寻仙踪追鬼迹外,还可寻因求果。
他心有疑问, 故而来寻空镜一问。
令海公主手捧宝镜, 双眼产生漩涡,镜中同样泛起一层又一层涟漪, 并聚出浓浓雾霭。
原音流静静等待。
须臾,镜中雾霭消散, 如一只无形的手将镜子擦拭,露出镜中景象。
原音流定睛看去, 只见出现于镜中的,并非幻化出金龙、咬断朱弦的镇国玉玺,而是自己的身影!
他了然而笑:“果然如此, 原来如此……”
有此旁证, 一切明了。
他不再看向镜子,闭起双目,沉思自大庆以后的种种事情:
他因朱弦断裂而上剑宫,找离禹尘剑,又因离禹尘剑龟裂之事而往佛国寻雪海佛心, 一路经过,所围绕的尽是幽陆至宝,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牵着他,让他踏上寻找至宝之路。
剑宫见离禹尘剑龟裂,要再找雪海佛心,他便知有人推动自己。
佛国拿雪海佛心修复朱弦时,他再往泽国寻生灭空镜,所为便是探索这只手的由来。
可生灭空镜亦是幽陆至宝之一。他固然为寻真相而来,也照旧在这只手的安排之中。
但回到最初,这只手为何能够将他牵起?
因为这只手在最初时候以至宝弄断朱弦,以自己对朱弦的在意,必然入瓮。由此之后,一切都可安排妥当。
所有疑问便在开头:这只手如何得知朱弦肯定会被镇国玉玺弄断,如何安排朱弦肯定被镇国玉玺弄断?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
镜中所示,朱弦不因镇国玉玺而断,因他而断。
从头到尾这一切,早在最初,便由自己一手安排:只要遇到幽陆任一至宝,朱弦必断;朱弦一断,他必踏上寻找至宝之路;而后,也必然查清这一切。
“哎呀……”原音流半是笑,半是叹,“我自诩幽陆无聊,早无隐秘,原来也有些事情忘记了——我为何要弄断朱弦?为何要寻找幽陆至宝?我故意忘记这些,又是因为什么?”
“嗯……”他再沉吟,“虽说事情是我自己安排,但世事又岂能尽如你所料?你让我茫无头绪收集至宝,我偏要弄清楚为何要收集至宝。”他敛眉片刻,手指在桌上随意涂抹,眨眼画出幽陆疆域图:“大庆、剑宫、佛国三地,除各有一至宝之外,均有大事发生,我之前收集至宝之时,将这些事情都压下。这也如你之预料,是你之目的吧?既然如此——”
他的手指停在一处,目光停在窗外蔚蓝,悠悠道:“世家自三百年前从大庆分裂后,六大姓氏共掌大局,近期又要举办幽陆盛会鹿鸣宴,又没有幽陆至宝的存在……就它吧。”
他微微一笑:
“让它发生一件你不想看见的大事吧。”
然后让我来找找,我隐瞒了我什么。
船靠了岸。
言枕词先从船上走了下来,他手上的缠思索已在刚才由令海公主的侍从解开,现下正一边逗着娇娇,一边等待原音流。
娇娇道:“色鬼,原兄呢?”
言枕词:“说了不要叫色鬼。”
娇娇:“色道士,原兄呢?”
言枕词缓缓道:“不要说‘色’。”
娇娇再张鸟喙,磕绊了两下之后忘词了,恼羞成怒:“冤家,原兄呢!”
言枕词开始思考鹦鹉的一百种吃法了,刚想到第三十二种拔毛烤串,背后传来脚步声,原音流同令海公主一起走出紫云梭。
令海公主执着原音流双手,泪光闪闪,依依不舍,却依旧道:“王夫此去,不能忘记令海。”又将手中生灭空镜递给原音流,“此镜固然不值一提,也是我常玩之物,王夫可睹镜思我。”
原音流叹道:“公主且收好此镜,我若真想公主了,岂可见这面镜子?对镜对镜,形影单吊矣!”言罢,拭去令海公主脸上泪痕,“公主之容远胜流月,公主之眸非铜镜能比……公主有此举世之眼,不可噙泪,使双眼蒙雾。”
此句之后,言枕词便见令海公主高兴得脸上都放出了光来,拭去泪水,再三流连于原音流身旁之后,终于上了紫云梭。
紫云梭慢慢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言枕词迷惑不解:“令海公主就这样放你走了?”
原音流:“自然。”
言枕词:“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原音流:“我邀她三个月后去流光一忽楼小住。”
言枕词压根不明白:“所以?”
原音流长叹一声:“师父啊,你真是不明白人之贪心——人若爱一个人,既得不到他的心,总要得到他的身;人若爱一个人,得到了他的身之后,总要再得到他的心。”
言枕词思考片刻:“所以你让令海公主得到了你的身体?”
原音流慢悠悠道:“所以我让令海公主明白,她可以选择得到我的身体,也可以选择得到我的身心。”
言枕词沉默片刻,不可置信:“令海公主就这样信了你邪???”
原音流道:“傻师父,令海公主富有四海,能选择好的,为何要选择次的?她相信的不是我,而是自己。”
言枕词无言以对:“那为何要三个月后?令海公主不会同你一起回流光一忽楼吗?”
原音流唏嘘道:“师父啊,徒儿也有正事要做人啊。”
说罢,原音流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向天空看去。
言枕词跟着抬头,只见蔚蓝的天空之上,远处忽生一点黑影,紧接着,黑影飞近,一只仙鹤脚缠信筒,扑腾着翅膀向言枕词俯冲而来。
言枕词单手接住仙鹤,解下信筒,展信一看:“世家举办的鹿鸣宴就在近日,让我同你一起去……我同你一起去?”
世家举办的鹿鸣宴由来已有百年之久,每五年一宴,广邀幽陆奇人异士、才俊豪雄,也算一场幽陆盛会。
原音流懒懒道:“是啊,谁让原府自鹿鸣宴最初一届开始,就是鹿鸣宴的宴主之一呢。”
令海公主回到了水晶宫中。
水晶宫的阵法已经关闭,来此宾客三两离去,余下之事自有旁人善后。
她端坐在已经被侍者收拾出来的宫殿之中,痴痴地看着镜子,想要念出原音流的名字,又恐自己再一次什么也看不见。
脚步声忽然自她背后响起。
令海公主眉头一竖,转过身去,眼中只见一抹光过。
一抹光过,一盏白玉灯出现在宫殿之中。
提着灯的人走得很慢,脚步也不轻,但整座水晶宫如死了一般,未曾出现一人,就连令海公主,也呆呆地坐在原位,沉默不语,等待提灯人一步步接近。
提灯人的白袍停在令海公主三步之外。
他柔声说:“请公主替我看看……‘界渊血脉’现在何处。”
令海公主“哦”了一声,转对生灭空镜,复述提灯人要求。
镜中飞快卷起漩涡,令海公主眼中也同时卷起漩涡。
但良久良久,镜中也只余一片混沌,并未出现景象。
提灯人一声轻叹,自言自语:“我曾听闻若要借由生灭空镜追踪踪迹,要么需要追踪者自己知道所找人事真名,要么需要对所找人事知之详尽。看来‘界渊血脉’一说既非人事真名,也未能详尽……那么就换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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