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风雨躬身应道:“熙园圣君的吩咐,风雨从来尽心尽力。”
戴熙园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那位传说中的化虚上人,此次是不是会现身。”
白风雨笑得谄媚:“圣君所料,必不会错。”
戴熙园还懒得看白风雨那显而易见的讨好,挥了挥袖让他退下。
白风雨转身离开时,听得戴熙园道:“不过区区一群舞者,合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两仪山境那些元婴,怕是脑子都坏掉了,才会给他们这么大的脸面。”
白风雨的脚步都差点乱了,从阁内退出,待出了祥凤楼,入了白羽塔,白风雨才舒了口气。此时缓过神,他才发现,他自己那身白裳竟是从内到外都湿透了。
“真人。”一名侍女站在廊下,对立在门口的白风雨屈身为礼,和风细雨般道:“已为您备好了热汤。”
白风雨嗯了一声,脚步匆匆便入了屋内,绣着白色凤翎的衣衫,从门口往内扔了一路。
等屋内传出入浴的水声时,侍女才垂着头,将从门口到浴间,散了一地的衣衫都拾了起来,又默默退到了屋外。
天舞塔内,属于啸山舞的第一个音节已经奏响。只那一瞬间,观舞之人便觉得自己被带入了山林。翠绿的山野之景在天舞塔正中的舞台上出现。
一道俊挺有力的身影,在了舞台之上显出了身形,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轻巧灵俊。舞者的动作,让众人很清楚就能联想到这是一只灵豹。豹的敏捷与矫健,被舞者的舞姿表现的淋漓尽致。乐声的轻灵舒畅,也让观舞之人,在那个瞬间身如灵豹,灵活有力。
灵豹跃入山野,翠林之中缓步走出另一位舞者……
翠林苍野,随着诸多舞者的隐出没入,悄然金黄。
观舞之人在这舞台上看遍百兽或灵敏或悠然姿态,也看遍四季更迭。更看遍山林之野,丛林之中生存法则的残酷。尽管如此,百兽却也在这种残酷中,以绝对力量的姿态,展现着自己的美好。
山林呼啸,也许是垂死者的悲鸣,却也有可能是新生王者对未来的宣告。
啸山舞的最后,百兽齐吼的震天啸声中,天舞塔内十多个灵涡,也在那一瞬间从不同的方位内涌动着,开始拼命的吸纳外界的灵气。
天舞塔上,那朵帮助吸纳灵气的雷莲已经绽放。
就在众人以为一切顺利时,一道包围着整个闇雷派的结界从闇雷派外升起。
同时,已经开始跳起神扬之妙舞的孟染发现,此次从塔顶灌入的灵气,竟然少的惊人,就算十多个灵涡已成,以这样的情况,也绝对不可能成功结婴。
曲彩儿脸色大变,对阿吉道:“封山禁灵阵?什么时候的事情?”
如此规模的禁灵大阵,他们之前竟然毫无察觉。
曲彩儿话音未落,已经往天舞塔外遁出。只见闇雷峰外,一道覆盖整个闇雷峰的蓝色结界,从闇雷底成四角锥形,一直封禁到了闇雷峰顶。
只这短短一瞬,曲彩儿便感觉周身的灵气都被天舞塔的那朵雷莲,吸纳进了天舞塔内。
她所处的天舞塔外,灵气已经稀薄的几乎无法支撑她的浮云决。就算如此,以雷莲吸纳的这有限的灵气,大概也不能支撑天舞塔内那十几位修者结婴。
天舞塔内,众位即将结婴的修者也脸色大变。
从天舞塔内遁出的李邘,也在看清了禁灵大阵的情况后,大惊失色。
目色往闇雷峰脚搜寻一番后,李邘面上神色立刻变得恨不得择人而噬:“是白羽观!!”
第162章 点山破穴式
曲彩儿指间捏了个诀,数只碧蝶往阵法边缘飞去, 片刻后, 曲彩儿面上色变,也明白了为何他们此前毫无察觉:“是血咒禁灵阵。”
寻常想要设下如此大阵, 必然要提前在周围布下阵眼。而血咒类的阵法, 阵眼均镌刻在用于血祭的修者之身, 借血为媒转化为同样的效果,往往悄无声息出其不意。
只是,以这个阵法的规模, 白羽观用于血祭的一百多位修者, 大概是活不成了。
“怪不得这么多年你们都反抗不得, 这戴山宗行事竟如此狠辣。”曲彩儿说着,便不得不撤去浮云决,在天舞塔顶立身。
阵法之内的灵气已被雷莲吸纳一空, 竟是连浮云决这等小法术也支撑不起了。
戴山宗此招可谓算无遗策, 禁灵阵将此地灵气与外界隔绝, 天舞塔的雷莲将阵内灵气抽缴一空,他们就算有破阵之法, 没有灵气也是枉然。
山中虽有灵脉, 短期内也无法溢出可供十多位修者结婴的灵气。
修者虽会携带灵石, 面对这样困局,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这禁灵阵对曲彩儿等人,也没有本质上的损害。待结婴之事局破,毫发无损的曲彩儿等人, 也无从对戴山宗发难。四修境还是那个四修境,但李邘、李良栋等人,却大约要落入地狱。
“这戴山宗,以血咒为阵……”曲彩儿想说,竟也没人来管管。但转念一想,这四修境就是戴山宗的天下,天舞门此举动摇的亦是戴山宗的根本。生死存亡之际,是否禁咒根本无关紧要。
况且,胜者为王败者寇,若天舞门此次失手,戴山宗只需说是被逼无奈,此事便可一笔带过,也根本没人会与戴山宗深究。甚至搞不好还会有人追究到天舞门头上,虽事出有因,到底是天舞门插手了四修境之事。
而也确实如戴山宗所料,到底是四修境之事,丹蝶派有的是办法能护持天舞门全身而退。襄助李邘等人于丹蝶派而言是情分,实在没有必要在这里与戴山宗两败俱伤。
曲彩儿能想明白的事,李邘又怎会不懂。
一时之间,李邘神色几经变幻,到底是没有对曲彩儿说出什么。就在李邘神色渐显坚毅,似乎要做出什么决定时,两仪出现在了天舞塔顶。
出现在天舞塔顶的两仪,目色舒淡的往闇雷峰四望。浅蓝色的法衣之上,有金色符文流光溢彩,一闪而过。片刻后,两仪道:“此峰可点山破穴,释放其中灵气。”
李邘闻言,喜形于色,但:“此时峰内灵气全无……”就算能找到那个灵脉穴口,也没有办法穿山破石。
两仪望了望天,此时日头已经开始西落:“再过两个时辰,吾可御使星元之力成事。待灵气重灌闇雷峰,破阵之事就交予各位了。”
两仪说完,转身入了天舞塔内。
两仪吩咐的太过理所当然,李邘下意识应了之后,才有些觉得不对劲的反应过来:“这位两仪真君……”
曲彩儿神色难辨,最终应道:“或者,你该称他为两仪上人。”
“上人?”李邘便想起了某个曾经听起来觉得很是荒唐的传言。
曲彩儿却再未多言,也转身入了天舞塔。
天舞塔内,各派修者已将自身携带的灵石,全部抖落在天舞塔内,灵石之内的灵气随着天舞门还在继续的神扬之妙舞,往灵涡的方向汇聚。虽是杯水车薪的灵气,到底支撑着灵涡没有散去。
灵气稀薄,就连台上的孟染等人,额间都是一层淋漓的汗水。两仪从未觉得等待日落是一件如此焦心之事。两仪握着手中符笔,差点忍不住就要绘出辟光灵符。
但想要借星斗之力,需要的是遮天蔽日的辟光灵符,根本不是他现在结丹期修为可以做到的事。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闇雷峰西侧的圆日,终于落到了地平线下。晴朗的夜空中,弯月显出了月白色的痕迹,星子开始显出模糊的亮点。
李邘看向两仪,两仪法衣上一阵灵光闪过,人影已经出现在天舞塔顶。
苍穹从灰蓝慢慢转向静谧的深蓝色,星子一颗接一颗从深蓝色的天幕上,亮出自己的璀璨。
曲彩儿带着阿吉和曲洪立在两仪身后,看两仪执笔,漫天星子一瞬间变得更为明亮,两仪笔下,忽然汇聚了一团玄妙的灵光。那支符笔将这灵光吸纳进笔锋内,符笔瞬间涨大,笔杆上如星光流溢。
两仪抬手,那支符笔瞬间锋指闇雷峰,泰山压顶般的巨大威压,从符笔之上传来。
李邘面露惊异,明明只是结丹期的修为,借九天星元之力,这符笔之上竟有着令元婴修者都为之变色的威压。若非甚慢,李邘怀疑这样一支符笔,便连自己都不能对付。
两仪双手抱圆,控着那只在夜空中灿如星河的符笔,往闇雷峰的某处顿笔。
一声轰鸣,从闇雷峰地底传来。此前被雷莲吸纳一空的灵气,从巨响之处往闇雷峰上猛然窜出。
雷莲在那个瞬间开得一片金黄,将这从山体中冲出的灵气,霸道的往天舞塔内收入。
两仪身形一晃,隔了许久才见那支又只剩数寸的符笔飞入掌心。
曲彩儿在两仪身后用灵气托了一把,两仪才勉强站稳。
阿吉、曲洪和李邘等人,已经借着这爆开的些许灵气,往禁灵阵的阵眼上遁去。
两仪握着符笔,看着那肉眼可见的灵气,被雷莲汩汩吞入,却依然是不足之象。握了握笔,对曲彩儿道:“护法。”
曲彩儿没有随着阿吉等人离开,便是觉得两仪似乎是尽力而为,甚至可以说是逞强。
符笔再起,涨大的符笔往闇雷峰上方显出身形,一笔点去,闇雷峰底又是一声闷雷般的轰响。
闇雷峰外,白风尘倏然色变,就算隔得甚远,甚至隔着一道禁灵阵,那道符笔上也传来了令他几乎颤栗的威压,而符笔一看便该是符修的法器。
“除了丹蝶派和李邘,闇雷峰上还有什么元婴修者?”白风尘喝问的声音,几乎歇斯底里。
与他同来的修者,却都是修为不及地位也不及的,根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下一瞬,看着蓝光已经开始淡去的禁灵阵,白风尘的脊背上起了一层白毛汗,牙关都在颤抖的对身边的人道:“这血咒禁灵阵不是说元婴修者也破不去么?怎么会这么快?”
他身侧终于有一人缩着脖子应道:“那是指阵内灵气不足时。”
白风尘已经自顾自嚷开了:“不可能,这血咒禁灵阵经过我白羽观改良,不该如此……是不是白风雨?这里的人柱都是白风雨送过来的,是不是他又在搞我?不像话,什么事情上都敢瞎动手,这次是戴山宗的大事,他怎么敢……”
闇雷峰顶,随着又两次的点山破穴,天舞塔顶的雷莲终于完全绽放开来,山野间的灵气也终于足够丰沛的往天舞塔内灌入。
以人柱为阵眼的血咒禁灵阵,在李邘和阿吉、曲洪的攻击下,蓝色的封禁大阵变得越来越薄弱,最终如镜花水月般散去。
从阵法之外猛然充斥到闇雷峰上的灵气,在闇雷峰上带起了一阵呼啸而过的灵风,将闇雷峰上的野草都吹拂的趴倒在了闇雷峰的山壁之上。
白风尘想要撤退时,已经来不及了。按白羽观所载,就算是元婴修者,想要从阵内破阵也要数天之久的血咒禁灵阵,不仅被破得飞快,还反噬其身。
李邘的含恨一击直面而来时,看着李邘那双饱含恨意的眼。白风尘忽然想到,不,白风雨他是敢得。白风雨看白羽观所有人的眼神,跟这些人一样。
天舞塔内,在其中几个灵涡终于支撑不住散去时,浓郁的灵气忽然从天舞塔顶,往塔内灌入。
岌岌可危的数个灵涡,也在那一瞬间稳住了涡流,开始将这些灵气往灵涡内汇聚。
舞台上的孟染等人,也在那个瞬间,宛如从沙漠走到了绿洲,体内几乎被耗空的灵气得到补足,神扬之妙舞的效果也更上一层楼。
天舞塔顶,两仪靠着最后一丝星元之力,遁入他和孟染的房内,往榻上滚落。
越阶施展点山破穴式,体内连生命力都仿佛被抽空。若让阿染知道他干了什么,他可能又要挨骂了。
想到这里,两仪却忍不住笑了笑。暴跳如雷的阿染,哄哄就能好。哄不住的时候,亲亲就能好。但,笑起来都勉强的阿染,他却完全没有办法啊。
不想看阿染不高兴的样子,又暂时没有办法解开封印,他也很为难呢。
舞台上,领着众弟子神扬之妙舞的孟染,心头忽然跳了一跳,一阵轻微的刺痛,像在提醒他有什么事情不太妙。
然而灵气初至,数位修者的灵涡不稳,孟染根本没办法抽身离开。
数日后,外有李邘、曲彩儿等人护法,内有神扬之妙舞相助,天舞塔内又是七位修者,灵涡渐渐饱满,到了境界稳固的时候。
孟染在宛晚补入阵中时,终于抽身而出。带着焦灼踩着浮游步上了三楼,往属于他的房间走去。
第163章 又现宁司元
推开房门, 明明已经感受到了某人的气息, 却安静的让孟染有些心慌。短短的几步路, 走得孟染心中闪过了无数念头。
直到榻前, 衣衫略显凌乱的两仪, 落入孟染眼中,孟染的心便狠狠往下一沉。
躺在榻上的两仪, 脸色极差。呼吸悠长的让孟染差点以为,他都没气了。
踩着妙手舞让灵气探了探两仪,身体空阔的让孟染甚至探不到生机。妙手舞的灵气进入两仪体内,如石沉大海, 让孟染握着两仪的手都颤抖起来。
“谛音!”带着些颤音,将谛音召唤了出来, 孟染慌张的差点说不清楚是要怎样。
好在谛音也一眼看出两仪的不对, 一圈音波往两仪压过去后,谛音叹了口气:“别慌,没有大事,就是元力透支的有点彻底。”
这样简单的结果, 和孟染所想相差甚远。
谛音见孟染一脸不信, 才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呃, 元力透支的太彻底, 就会牵扯到体内的元神,所以就昏迷不醒了。”
孟染这才稍微镇定下来,问道:“那妙手舞?”
“治标不治本,但, 聊胜于无?”谛音虽然说着牵扯到元神,心中却有点没底,他方才都没有探到两仪元神的波动,但有一股强大的生机,似乎深埋在两仪体内,至少两仪并不会真的有事,谛音也就只能先如此安慰孟染了。
就算聊胜于无,孟染还是立即就在房中起了妙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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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孟染差点睡过去时,手腕和身体被人一拽,孟染整个人被拽到了榻上。
“两仪!”孟染大喜,就往抱他的人看过去。
将孟染抱了个满怀的人,看着孟染的眼里,全是专注,笑得甚是好看,却将一指压在了孟染唇间:“嘘。累了便好好睡一觉,有话醒来再说。”
只要两仪醒来,孟染也就能放下心了,用力回抱了两仪一下,孟染安稳的闭上了眼睛。
天舞塔内,七位元婴修士境界终于稳固,元婴大成。
诸位修士也都退到天舞塔外,天舞塔照例对外宣布:闭塔三天。
将诸人送到了天舞塔外,宋玺转向乌长柳道:“阿染呢?”
领舞时匆匆离去的孟染,让宋玺很是在意。
乌长柳忙道:“我这就去寻他。”
孟染在房内睡得极沉,乌长柳敲门,被放进来时,孟染毫无所觉。
此次遭遇血咒封禁阵,乌长柳也感觉特别疲累,见到孟染睡得沉,也只以为孟染修为更高损耗更大,并不知道期间两仪还出了问题。
榻上虽然盖着薄毯,依然能看到衣发纠缠的情形,乌长柳觉得脸红,问明了情况便匆匆告辞。
这次的天舞塔,倒是实实在在的闭塔休息了三天。
孟染再醒来时,气色已经恢复的极好。反倒是两仪,容色还显得有些苍白。
跳了妙手舞也并没有什么作用,孟染去寻了曲彩儿过来帮忙看看情况。曲彩儿的诊断与谛音相差无几,不同的是,给孟染留下了两剂灵药,让孟染炖了给两仪服用。
看着忙前忙后的孟染,某人蹲到曲彩儿留下的药包旁翻了翻,还没说话,尺长的谛音在药材上踩了两排脚印,哼哼道:“哼,还不是聊胜于无。”
宁司元看着气鼓鼓的谛音,伸出手指头戳了戳他的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