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人看到伏在无相背上的邓文泽,立刻脸色就不好了。其中一名女修三两步就冲出了人群,掠到了无相身边, 将邓文泽从无相背上扶下来,看着脸色青黑的邓文泽大惊:“邓师兄!”
继而对无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无相不善言辞,听得相问,便转而看向无斜。此事哪里一言两语说得清楚,无斜看向那一行十多人,只得应道:“不如,寻一处说话?”
两行人便在驿镇内寻了一家有客院的客栈,在客院设下禁制,无斜才将一路之事一一道来。
“你们的意思是,牧师兄一行身死,与你们没有半点干系,纯粹是他们自身不慎?”季学荣听完无斜的话,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邓文泽,不禁冷笑:“如今邓师兄也昏迷不醒,你们倒是推得干净。”
孟染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毕竟就算是他自己,若是遇上这样的情况,也会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大家一起入得两仪荒山,没道理你们全身而退,玄光派的人却近乎全军覆没。
但这并不代表,孟染就得接受对方这样的揣摩,当即应道:“你们邓师兄只是昏迷不醒,又不是死了。等醒过来事情不就真相大白了?与其在这里争辩,倒不如尽早回两仪坊寻医。”
事情没有弄清楚,对方似乎不愿就此善罢甘休,孟染也一声冷笑:“还是说,你们邓师兄这条命,值不得你们如此奔波?”
“你……”季学荣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话可说。
“天舞塔就在两仪坊,湿婆庙也一样。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孟染冷嘲了一句,实在是受不了这群人。
玄光派的另一名男弟子忽然道:“你们天舞门,不是本身就能疗伤吗?”
孟染闻言便冷眼瞥了过去:“那又如何?”
孟染那双眼,笑时柔且魅,冷着脸时眼尾却锐如刀裁。这样一个眼神递过去,加上筑基中期修者的威压,以及孟染此时一身的锐气,竟让那名说话的男弟子忍不住打了个抖。
这名男弟子看了看自己周身的师兄弟们,到底还是壮胆道:“既然如此,为何不为邓师兄疗伤?却让他至今都昏迷不醒,你们还说不是有意推脱?”
孟染被气笑了:“呵?”
恰好手边还放着一盏茶,孟染将那茶盏端起来轻啜了一口,叹了声:“倒是好茶。”
一转手,众人便见那茶盏,迎头砸向了那名说话的玄光派男弟子。
一张灵符被对方祭了出来,夹杂着姑射剑气的茶水,却仍然劈头淋了对方一脸。
“你这厮……”对方湿了半身,一脸狼藉,立刻暴怒。
下一瞬却被季学荣拦了下来。
孟染全程冷眼相看。
那名男弟子还怒对季学荣:“师兄你别拦着我!”
孟染这才道:“你看,你也气成这样嘛,我凭什么要给你们邓师兄疗伤?”
似乎直到此时,对方才想起来,他们玄光派之前做了什么事。
被淋了一头茶水的弟子,又气又委屈,捏了个净身诀清理干净,一双眼恨不得吃了孟染一般的瞪着他。
孟染却站起了身,道:“人就交给你们了,等你们自己弄清楚了,再来与我们说话。掌门师姐还等着我们报平安,先走一步。”
无斜等人也对玄光派诸人道:“告辞。”
两厢不欢而散,孟染一行人离开,玄光派的人倒也没有再拦。
出了客栈,孟染却发现宛晚一直看着自己。低头一看,小丫头星星眼一脸崇拜:“师兄,你刚刚,好帅啊!!”
孟染一脸寒霜这才融化,摸着宛晚的头,温柔的笑了笑:“我也觉得,刚刚的自己真帅!”言罢,转头去看两仪,那人两眼柔情,似乎要满溢出来。
哎呀,耍完帅忽然有点害羞呢。
孟染下意识便勾着手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尖。
两仪在身侧,看着孟染红起来的耳朵尖,觉得心都要化了。这样的孟染他也好喜欢。
就连无斜都忍不住笑了笑,对孟染道:“玄光派若不讲道理,此事湿婆庙定与孟施主共进退。”无斜觉得玄光派有些仗势欺人了,谁还不是十二派之一?待他回去便将此事与师尊分说一二。
按玄光派这个行事,只怕无斜等人一时半会儿也脱不了干系。无斜等人好心救了宛晚,最后却因为邓文泽,一起陷到这个烂圈里,想一想就糟心。孟染觉得无斜等人,真的是好脾气。
孟染感念之余,诚恳的道:“多谢三位。”
无斜自然辞谢不提,一行人往两仪坊遁去。
几日后,无斜三人将孟染一行送到天舞塔门口,才放心告辞离开。
之前收到了鹤信,宋玺还是直到看到宛晚平安,才放下了心,又对孟染道:“既然早就寻到人了,怎么不早些回来?”
孟染自然提到传承之事。本是为寻宛晚才去到两仪荒山,传承之事倒是意外之喜。
宋玺此前只注意到宛晚平安,此时一看之下,才发现孟染竟然已经筑基中期了。虽说对这情况早有预料,毕竟她这位师弟悟性极佳。宋玺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当然,自家师弟的修为提升,便是天舞门的实力提升,宋玺对此高兴坏了,也催促孟染道:“既然那些舞蹈都有了节奏,便尽早谱曲吧,免得时长日久,万一忘了就不好了。”
孟染当然也希望能尽早闭关,但,玄光派这事一日不了,他也静不下心,只希望邓文泽能早些醒过来,把这事情交待清楚了,他好早日闭关。便将原由与宋玺说道一二。
宋玺没想到,后面竟然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也知道这种时候,孟染一旦闭关,许多事情便说不清楚了。玄光派毕竟是十二派之一,天舞门如今也只能小心应对。不快之余,对玄光派就更加不待见了。
再说季学荣一行,孟染等人走后,也迅速将邓文泽带回了两仪坊,送到了百药阁救治。
没想到,人送过去,百药阁看过之后便道:“这是南贤洲的巫蛊之法,你们这位邓师兄,怕是碰了南贤洲巫修的尸体,如果没有看错,该是中了尸蛊。”
季学荣大惊:“这?可能医治?”
江礼闻言,沉吟了半晌才道:“医蛊本不同源,在蛊术这种事情上,就算是我们百药阁,也力有不逮。倒是天舞门,此前曾经治好了无影宫的花道友,你们不妨前往一试?”
季学荣顿时脸都黑了。不死心的追问道:“你们真的完全没有办法?”
江礼看对方神色,再想到前段时间的传言,便猜测对方是不想与天舞门打交道,便应道:“或者,可以前往七星海的阎罗宗。毒蛊倒是同源,阎罗宗擅长以毒攻毒,或许可以解此尸蛊。”
阎罗宗听名字便知道颇为凶残,而此宗也确实是颇为凶残。百药阁善医,阎罗宗善毒。两派自始以来便似乎相克,但随着上代两位掌门的惺惺相惜,阎罗宗和百药阁的关系也慢慢开始好转。这几百年来,两宗弟子虽然依旧针锋相对,却仅限于以医论毒以毒论医。
江礼说完,见季学荣一脸为难,也不再多说。毕竟世人对阎罗宗的认知,不是他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及此,提笔写了一张药方,递给季学荣:“此方可以暂时压制尸蛊,想要解除却不可能。”
但季学荣将人送过来,哪里只是准备压制尸蛊?他是希望百药阁能把人救醒,这才好得知牧泓等人两仪荒山这一行的真相。
此时不仅人救不醒,甚至还要寻到天舞门那边去,季学荣的内心仿佛吞了一碗腐足十年的臭豆腐。
若真的舍近求远,都不知道邓文泽还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看季学荣一直两心不定,随行的那名女弟子便道:“季师兄,不如先回玄光塔,问过掌门?毕竟,与天舞门的关系,此事确实不好定夺。邓师兄这样子,又实在拖不得。”
季学荣看了她一眼,应道:“便依薛师妹建议,先回玄光塔。”
薛雨这才悄然松了口气,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邓文泽,面上又浮出难过。
第107章 流言与蜚语
待玄光派一行人离开,百药阁另一个隔间内传出一声嗤笑, 冷嘲道:“江师弟对天舞门倒是推崇有加, 还给他们找这送上门的买卖。不知道你师尊卓医君知道了, 会怎么想?”
江礼不急不恼,应道:“巫蛊我们确实治不好, 玉心谷怕也没这个本事。天舞门若能治好, 那是他们的能耐。若治不好,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我们百药阁, 连阎罗宗都能容得下, 难道还容不下一个天舞门?”
“就该是这个道理。”江礼话音落, 隔间外的过道上,走进来一个面若冠玉的二十来岁金丹修者。
江礼与之前说话的那名百药阁弟子, 都从隔间内走出来见礼。
“师父。”
“卓师伯。”
卓晋颔首, 又道:“有容人之量, 则进退泰然。取各家之长, 方可成就无上医道。我们百药阁, 两千年底蕴,不是一朝一夕所成。就算天舞门有万年传承,稳固自心, 才是立本之道。”
“山鸣受教了。”许山鸣面露愧色, 一礼后,退入了之前所在的隔间。
江礼这才问道:“师父怎么过来了?”
“归元和尚与我说了些事,刚好听说玄光派的人过来了,有些担心, 遂过来看看。”说明了事由,卓晋才对江礼道:“你处理的很好。”
江礼应道:“是师父平常教导的好。”
卓晋闻言,哈哈一笑,又交待道:“因为问心大选一事,近日,其他各洲的修者开始往两仪山境而来,稍有不慎便会横生事端,各类灵药阁内已经备下了,你们坐镇诊间,也要谨慎些,莫给阁内惹事。”
江礼一贯谨慎,但师尊亲自来提醒,自然乖巧应下。
卓晋说完,这才出了百药阁的诊间,往两仪南坊而去。
两仪南坊内,路光华有些糟心。小小一件事,不知怎么,到如今竟闹出了人命,还把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给折了进去。
一想到这桩事情的来由,悲痛之余,路光华对赵师弟师徒,就一肚子火。
看着昏迷不醒的邓文泽,路光华的声音有些冷:“既然如此,便带文泽前去天舞门救治。”
“但是,掌门师伯,这……”季学荣却是一脸为难,似乎觉得此事完全拉不下情面。
路光华自然知道这事情难办,但大弟子已经身死,擅长处理此事的二弟子如今又昏迷不醒,小弟子如今还在玄光峰。路光华冷眼打量了一番如今立在厅中的十多名筑基弟子,最后视线转向了薛雨。
只她,担心邓文泽的神情颇为真切。
路光华道:“此事就交由薛雨前去,务必将你邓师兄平安带回。”
薛雨本就着急季学荣不干不脆,听得掌门师伯忽然点到自己,惊诧之余,却是大喜。当即顾不得其他,情真意切的应道:“多谢掌门师伯。”
路光华面上这才露了一丝笑容,按惯例薛雨该应“弟子领命”。路光华自然不会在此时指出这种错处,玄光派也不是清修道,有人与自己一般担心自己的弟子,他这个做师父也乐意成全。遂道:“速速去办。”
路光华想了这许多,也不过一念之间。
薛雨已经领命而去,却不知,如今天舞门也正焦头烂额。
孟染以为将宛晚带回,便是平安无事。岂料,宛晚回来之后,精神一松竟然昏迷不醒。面上虽不像邓文泽那般面色青黑,呼吸却断断续续,一副随时要断去的模样。
妙手之舞探查之下,可以看到宛晚经脉之内,密布黑色丝缕般的活物,然而妙手之舞却对此不起作用。白色灵光球入体之后,甚至还有让这些活物壮大之势。
见过顾盼的血蛊,孟染对此情形不算陌生:“似乎是蛊?”
正此时,却听门下弟子来报,玄光派薛雨来访。
此时哪里有什么心情见客,宋玺当即应道:“回下去,不见。”
只得片刻,那名小弟子又回来了:“那名玄光派的筑基修者说,此事人命关天,还请掌门通融一见。”
孟染便想到那日被送回的邓文泽,问道:“什么情况?”
“那名女修者还带着一位昏迷不醒的筑基35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修者,似乎是上次来我们塔中拜访的那位。”小弟子应道。
宋玺有不好的预感:“莫不是,百药阁也对蛊毒并无救治之法?”
一直趴在笛子上睡觉的谛音,忽然打了个呵欠醒过来,问道:“什么蛊毒?”
一瞥眼便见到了榻上昏迷不醒的宛晚,奇道:“咦,怎么就回天舞塔了,宛晚怎么还中了蛊毒?”
记忆本就不全了的谛音,似乎对自己忘了什么事,觉得很正常。偏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便驱动了玉笛,一波波灵气从宛晚身上划过,末了看向孟染:“蛊主已死,这些蛊虫便放肆生长了,你再不救治,宛晚就要没了。”
孟染闻言,急道:“怎么救?”
谛音歪着脑袋眨了眨眼,应道:“不是有笪蛊舞吗?”
孟染便看向宋玺,宋玺当即将玉简掏了出来,细细阅览一番,果然在筑基中期的辅舞中,找到了笪蛊舞三个字,然而她修为未到,竟然见不到里面的内容。好在孟染已经筑基中期,遂将玉简转交给孟染。
孟染按宋玺所指,果然寻到了笪蛊舞。松了口气,又庆幸自己幸好已经晋阶筑基中期。
笪蛊舞正好又是此前壁影中人演示过的舞蹈,孟染当即道:“我为宛晚师妹驱蛊。”
宛晚性命危在旦夕,孟染自然是先驱蛊为重。有壁影中人演示过正确的节奏,孟染随之起舞只觉得果然圆转如意。然而蛊毒已经颇为壮大,筑基中期修为却是跳笪蛊舞的最低门槛。
孟染只跟着节奏舞动不过一刻钟,便已经汗如雨下,宛晚体内的蛊毒倒是得到了抑制,想要一下子治好却是不可能。
体内元气已空,孟染不得不停下道:“须得有人为我起回元之舞。”
宋玺当机立断:“你带宛晚下楼,我召集弟子为你跳回元之舞。”
前来禀报的小弟子还侍立在一旁,宋玺吩咐道:“召集你的师兄弟姐妹们在一楼集合,为三师叔跳回元之舞,以便救治六师叔。”
小弟子脆生生应道:“是。”便踩着浮游步快速出去了。
孟染与宋玺也不敢耽搁,将宛晚从床上抱起,带到了一楼的舞台之上。
小弟子通知众弟子的事情,不可避免就惊动了杨海杨岚二人。两人原看着宛晚回来,刚放下了心,竟然宛晚就又出意外了。
一群人忙碌起来,哪里还顾得上门外什么玄光派,什么薛雨。
将宛晚放在舞台中央,众小弟子也在外圈站定,准备跳回元之舞。
舞台中心的位置明显有些小,为了方便孟染放开手脚,杨海驱动法诀,让舞台又变大了一圈。
回元之舞的乐声响起,孟染感觉着体内快速恢复的元气,再次开始跳起笪蛊舞。柔韧的舞姿比妙手之舞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此时天舞塔内诸人,都关注着宛晚的安危,根本没人将心思旁落到笪蛊舞的姿势上。
这一曲笪蛊舞竟足足跳了五天还没有停下,宛晚周身经脉中的丝蛊,被笪蛊舞的灵力牵引着从体肤中钻出,离体则亡。
眼见着就要结束时,宛晚体内的蛊卵竟然已经孵出,开始再次生长。
看着这样的情形,孟染更是一刻都不敢停。
而小弟子们到底修为有限,就算只是跳回元舞,到后来也不得不分批轮着来。所有人一起跳回元之舞时,元气也就回复的刚刚好,跳回元之舞的人再一减少,孟染便显得元气不济。
短短五天,以自身精血孵化蛊毒的宛晚,躺在台上安安静静的瘦了一圈。就连孟染,也跟着损耗的似乎瘦了一圈。
这样的情况下,天舞塔自然不可能去待客。
第一天,薛雨很安静的等在塔外,只觉得宋掌门身为一介女子,定然不会那般冷硬。
第二天,天舞塔的大门依然紧闭,甚至连消息都已经递不进去。
第三天,薛雨看着邓文泽的面色由青黑转为灰败,已经开始心急如焚。
第四天,薛雨觉得,再不想些办法让天舞塔开门,邓文泽怕是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