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好在湘云向来直爽惯了的,今日见黛玉发威,便忍不住打听起来。
黛玉虽离开了有三年,待姐妹们的心却是从未变过的,否则也不会以客居小姐的身份替主家小姐出头发落下人了。因而虽觉湘云问她林府的事有些唐突,却也还是挑着能说的简单说了几句。
湘云问得正起劲儿,一边儿的迎春姐妹可就颇有几分坐立不安了。原本觉得湘云纯稚可爱,说话做事虽然有些莽撞,却也不失率真可爱,如今看来,却是太过失礼了些。
她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最忌讳探听别人家的*,便是当家主母没有讲过,内宅阴私她们这些小姑娘不那么清楚,到底在这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多少一些忌讳还是清楚的。如湘云这般,便是犯了忌讳了。
只是这话迎春探春都不大好说,惜春年纪小些,对这些还不是那么清楚,且见识了黛玉的厉害,这时候也正是崇拜的很,其实心底里也是想知道更多关于黛玉的事的。
敷衍了湘云几句,黛玉转而与几人说起要绣的这套冬衣。湘云几次插话想要继续打听,都被黛玉岔了过去。
黛玉寻到的这套秀样子,是一整套的衣裳绣样儿。上衣是秋香色底子绣着金波纹样镶着银白色白鹤的对襟短披风,青灰色中衣,下衣配着棕青色纹绣着金缎面儿鹤纹的蔽膝马面裙,脚下一双绣着九鹤齐飞的棉鞋,另外配着一条攒珠绣白鹤起舞金色抹额。端的是5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华贵,且正合适贾母这个年纪的人穿戴。
因这是一件大活计,重阳节又临近,黛玉并不想在贾府太过惹眼,因而才思量着与贾府的几位姐妹一同完成绣品,算是姐妹几个的心意,却不想惹出今日之事。
姐妹几个说了会儿秀样子,凤姐听说了这边的事,便领着平儿来了。
姐妹几个与凤姐见礼,凤姐笑道:“都是自家妹妹,客气什么,快都坐吧。”又问了几人在聊什么,才说起今日迎春院子里的事。
凤姐叹了口气,“原这事不该我出面说的,只是二妹妹到底住在老太太这边,出了这样的事,说到底,我难辞其咎。”
“二嫂嫂说的什么话,你对我的心,我向来是知道的。这事原就怪我,本就与嫂嫂无干的。”迎春面颊微红,歉声道,“这么点子小事,倒劳动得大家替我担心了。”
凤姐攥着迎春的手,笑道:“什么劳动不劳动的,我本就是你嫂子,担心你还不是应该?”又看向黛玉探春几个,“我疼你们的心,都是一样的。你们才多大,哪里就经过见过这些事了。要我说啊,这等欺主的奴才,合该撵出府去,到底是你们小姑娘家心善呢。你们三个也都是笨的,瞧瞧咱们黛玉,这当家做主的就是不一样,你们也都跟着学学。”
黛玉眉眼低垂,拿着帕子掩了掩嘴角,并不答话。
迎春尴尬道:“张嬷嬷原是太太给我的,既是犯了错,撵回去便也罢了……”
凤姐冷笑一声,葱管儿样的指尖戳了戳迎春的额头,“你就是个傻的,张嬷嬷统共也没奶过你几日,倒是占着这个名头可着劲儿的在你这里沾便宜。上回偷了你的月银拿去赌钱,你就该回了老太太撵了她,偏你好心,还替那老虔婆子求情,看看吧,你得了什么好儿了?还有那个司棋,我原就瞧着她不像个好的,合该一并撵了出去,偏你还留着她,就她那个厉害劲儿,哪里像个小姑娘家家的,你早晚也得被她欺负了去。”
迎春被凤姐说得脸颊通红,她原就是个嘴笨的,这会儿凤姐左一句撵人右一句厉害的,倒不像是在说她,反倒有些像是特意针对黛玉一样,倒是叫她颇觉对不住黛玉。
对于凤姐话里话外的排揎,黛玉并不很在意,不过她也不是由着人拿捏的性子,听凤姐说得有些过了,方笑着缓缓道:“二嫂子说得很是呢,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是叫个下人拿捏住了,可还如何当家呢?要我说,二姐姐便是性子太好了,才由着下人胡来。二嫂子既是二姐姐的亲嫂嫂,又管着这府里的事,便是一时力有不逮,过后收拾几个下人不过手拿把掐的事,哪有我们这些小姑娘家家显摆的地方呢。”
凤姐原是与黛玉极好的,她最是个能看眼色的,自然明了贾母接了黛玉来府里的意思。且黛玉一向是个清高的,便是当真成了府里的宝二奶奶,府内管家理事贾母还不是要倚靠她,因而笼络黛玉不过是顺势而为。
及至贾琏去了扬州一趟,回来时身边竟跟着个妖精样儿的人,她的心腹昭儿更是半道儿丢了性命,如此种种,凤姐便猜到那小妖精恐是出自扬州林府,心内对林家便多了几分不喜。又听说黛玉开始学着理家主事,心内危机感愈发升腾起来。她不过是大房的儿媳妇,虽与王夫人是嫡亲的姑侄,贾母也一向器重她,却如何比得过贾母疼得跟眼珠子似的黛玉。
一个宝玉一个黛玉,便是将他们大房的人加在一起,也比不过这中间的任何一个在贾母心中的分量。凤姐咬碎了一口银牙,终于有些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了。不过到底一口气堵在心口,不吐不快,这才在听说黛玉惩治了迎春院子里的丫头时,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黛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客居外祖家便出手惩治了表姐妹院子里的人,传出去可真要叫人笑话死了。她虽不至于到处宣扬此事坏了黛玉名声,却也难免想要刺上几句。加上王夫人显见的不待见黛玉,便是凤姐不大喜欢宝钗,却也乐见宝黛做不成亲事。
凤姐原是看笑话来了,却被黛玉一番说教,心里火气更甚,到底还顾虑着几分贾母,便是银牙咬碎,也要将怒气咽回肚子里。
“瞧瞧黛玉这张嘴啊,还是这么不饶人,我可是怕了她了!”笑着调侃了黛玉一句,凤姐便不再多说,转而叫平儿将一匣子珍珠给了迎春,“虽不及你之前那些,到底是我这做嫂子的心意呢,你且拿去玩吧。”
迎春忙推辞,“本就是我自己不仔细,倒叫二嫂嫂破费,二嫂嫂快些收起来,留着给巧姐儿吧。”
“她还小呢,到时自有她的,这些是给你的,知道你不缺这个,到底是我的心意,让你收着便收着。”
迎春自来嘴笨,也不大会说话,听着凤姐语气有些冷厉,忙将匣子收了起来,嗫嚅道:“多谢二嫂嫂。”
凤姐也知迎春惯来怯懦,她虽不大瞧得上,这会儿却也不好出言教导,便推说身上不大爽利,领着平儿离开了迎春的院子。送了凤姐离开,迎春方悄悄吐了口气。说到底,她不过是庶出的姑娘,虽大房只她与琏二哥两个,琏二哥却是自来瞧不上她的,也不大管她,因而她也就总有那么几分怕这个厉害的二嫂子。
凤姐离开后不久,鸳鸯便捧着贾母赏的匣子过来了。
鸳鸯是贾母身边第一得用人,很有几分脸面,便是如迎春探春这等大家小姐,若是论起脸面来,怕是都要不如鸳鸯。
迎了鸳鸯进来,探春亲亲热热地拉着鸳鸯坐下,笑道:“你可是稀客啊,怎的今日这么得闲来我们这儿?”
鸳鸯与她们都是极熟悉的,也不与她客气,笑闹两句便坐了,“我刚自林姑娘那里回来,见林姑娘不在,便猜到在这儿了。”
黛玉也是惊讶,她虽在贾母那里住了三年,实际与贾母的这些丫头关系并不多亲近,听得鸳鸯去了她那儿,倒是颇为惊奇,“可是老太太寻我有事?”
“可不是有事,可是大好事呢!”鸳鸯笑着卖了个关子。
湘云最耐不住性子,忙追问:“什么大好事,姐姐可快说说,也叫我们跟着高兴高兴。”
鸳鸯原也就是逗一逗黛玉罢了,见黛玉仍是一副沉稳的样子,讪讪笑道:“可不是好事么,老太太着我给林姑娘送了一套上好的碧玉嵌珍珠的头面,林姑娘瞧了一准儿喜欢。”
湘云闻言难掩羡慕。她常来贾母这里,贾母的东西她多多少少都见过些,那套头面她小时候见过,样式有些老了,碧玉也寻常,只那上面镶嵌的珍珠都是上好的东珠,个顶个圆润饱满大小匀称,实在难得。便是史家一门双侯,也不见得有这样好的珠子,便是有,两位婶母又有谁会想着给她呢。羡慕的同时,心内又升起几分酸涩,面上也不自觉地露了几分出来。
几人将湘云神情尽收眼底,只是都是自家姐妹,到底不好多说什么。
鸳鸯又将贾母给迎春的珍珠拿了出来,“老太太知晓二姑娘这里丢了东西,特意让我嘱咐二姑娘莫要着急,东西丢了就丢了,不值当什么,仔细自己身子是要紧。还叫我另拿了一匣子珍珠过来,叫二姑娘拿着或镶首饰或赏人,只管用着,不够了老太太那里还有呢。”
迎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忙双手接过,“不过是小事,老太太那里竟还惦记着,实在是我的不是了。”
鸳鸯熟知迎春的性子,听她如此说便笑道:“老太太一向惦记着几位姑娘,几位姑娘常去老太太那里,老太太才高兴呢。”
探春笑着附和,“这话很是呢。”
第018章 太慈庵赏菊遇贵人
黛玉在贾府又住了两日,与贾母说了一声,便回了林府。
贾母也知因日前在迎春院子里的事,黛玉又听了些闲言碎语,便也未狠留,只叫黛玉得了空常来看望她老人家,又交代了几句,装了一车东西,方叫黛玉走了。
下晌宝玉回来,照例去贾母处请安,待听说林妹妹又走了,很是哭闹了一阵,直闹得贾母都觉烦了,方才罢休。
宝玉这几日正有个朋友名唤柳湘莲的从外地云游归来,他这几日不是去学里,便是出去与那些人厮混,哪里顾得上住在府里的黛玉。加上黛玉这边又有个方嬷嬷在,宝玉也不知怎的,总有几分惧怕这个老嬷嬷,便更不大敢往黛玉面前凑了。
如今黛玉走了,他方又犯了一回痴病,却很快放开了,只想着林妹妹又被她那一心做国贼禄鬼的哥哥关起来不叫见他了,还很为林妹妹伤心了一回。他与黛玉少年情谊,原就是有些小心思,黛玉又向来与旁个都不同,只是到底几年不见,宝玉身边向来是软玉温香不断的,如今黛玉再回来,便是心内再惦念,终也是淡了的。
黛玉自是不会知晓宝玉的这些心思的。重阳节转眼便到了,黛玉早几日便将绣活做完着人送去了贾府,与迎春姐妹几个做的凑成一套,一并送予贾母。另外还有重阳节的节礼,也一并送去了贾府,林家兄妹并未亲自前往。贾母看着精致的绣活,只吩咐鸳鸯好生收着,待重阳那日拿出来穿,面上并无多大喜色。
鸳鸯诺诺地应了,觑着贾母脸色,未敢多言,只将一身衣裳细细收好。
贾家的节礼送完,黛玉还有的忙呢。这算是林家在京中过的第一个节日,以往与林如海相熟的知交好友,虽不至亲自登门拜会,该送节礼的却还是要送的。且他们兄妹还在孝中,这送节礼便有些讲究了。好在黛玉身边有方嬷嬷帮衬,虽忙乱些,却不至于出了岔子,叫人挑嘴。
重阳节当日,林家兄妹二人祭祀了父母祖先,才换了新衣裳。与府内的下人多发了一个月月钱,家里有老人的,又额外发了米面菜肉,众人叩谢了大爷大姑娘,方各自散去。黛玉拿了一个茱萸香囊出来,叫丫头挂在林珏配在腰间的玉佩上,“知道哥哥不爱熏香,到底也该挂一个,应应节景。”
林珏摆弄两下子,他配玉佩压衣服惯了的,冷不丁搭了这么一个倒是有些不习惯,到底是妹妹叫挂的,只是应景罢了,挂也便挂了。且黛玉自己也挂了一个,瞧着方嬷嬷给念安也挂了一个,林珏便更不好说什么了。
摸了摸鼻子,林珏笑道:“如今天时黑的早,太慈庵那地界偏得很,咱们便赶紧出发吧。”
管家林成早备好了马车,因林家尚在孝中,不好太大张旗鼓地出门,因而只预备了两辆马车,方嬷嬷与黛玉一辆,几个丫头一辆,小厮青松青桐跟着赶车,林珏则带着方念安骑马护在一侧。
马车行了约有一个时辰方才出城,林珏与黛玉说了一声,先与在城外设了棚子赠医施药的罗师父谢师兄招呼了一声,又去了旁边棚子里瞧了一回施粥的情况,毕竟他也是响应陈也俊的号召捐了钱的,去看看自己的钱花没花到正地方也是应该的。
虽然是京城,可是天下穷苦人实在太多,粥棚自早上支起来就没断过人。陈也俊叫了一帮朋友都捐了钱,如北静王水溶都是带头响应的,便是谢师兄在一旁赠医施药,这里也是跟着意思了一下的,林珏能跟着一道捐钱,实在算得上占便宜了。偏他还丝毫不觉如此,还很怕自己的钱打了水漂。
罗宋很是瞧不上自家小徒弟到处占便宜的性子,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别一副财迷样儿了,你师兄说了,这处粥棚是上面的意思,指不定什么时候上面就要有人来瞧呢,哪个也不敢克扣了你的去,再说,你师兄还在一旁呢。你且快走吧,晚些我带你师兄一起去你那庄子,别一个人把螃蟹都吃了。”
林珏立刻露出一副肉疼的模样,顿时惹得罗师父哭笑不得。待林珏离开,谢锦轩方道:“初见林师弟时,便觉林师弟小小年纪却稳重太过了,如今却越发欢脱了些。”
“他那是与你混熟了,方不加掩饰本性了,否则哪个不夸他最是个稳重的。”罗师父捋了捋打理得根根整齐的胡须,颇是自得。
谢锦轩看着自家师父,无奈地摇摇头,怪道这两人脾性相投,都是一样跳脱的性子,偏偏做出一副稳重的样子,实在是叫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晚些果然有朝廷的差人前来巡视了一番,又有水溶陈也俊等人过来瞧了一趟,水溶听说自家小舅舅今年重阳不与自家一起过了,很是好奇了一番,说闹两句也想跟着去,却被谢锦轩挡了下来。毕竟他还是有些别的心思在的,实在不好叫水溶跟着一起去,免得惹了自家小师弟不高兴。
水溶无法,只是却对有过一面之缘的林珏,愈发多了几分好奇。
林家的马车出了城,行至中午,方到了一处满是青松的山脚下。此处地界虽景致不错,四周围却无人家,实在算得上偏僻了,太慈庵便在这半山腰上。这太慈庵的庵主原是□□皇帝最宠爱的宸妃,□□皇帝驾崩后,宸妃便自请出宫清修,因而才有了这座太慈庵。
不过宸妃早已仙逝,当年陪侍宸妃的宫人也大都故去,这处庵堂便越发的鲜有人至了。林珏能知晓此处,还是听罗师父提起的。此处虽是庵堂,却并不接受外间香火,一应开销俱是宸妃当年出宫时带出来的财物,不过时日久了,难免日渐捉襟见肘起来,因而便也会时不时的收留些过往客商,收取些许财物,以供日常所需。不过庵堂内只收容女眷,男客都是宿在庵外的。
林珏并不打算带着黛玉留宿,不过是重阳节有登高的习俗,且当年宸妃极为喜爱菊花,因而这庵堂内外都植满了各色菊花,如今也算是难得的景致了。林珏一路行来,也并未瞧见什么人,想来此处僻静之说却是真的了。
一路向上,虽不是自己亲自登上山去,到底也算应和了一个“登高”的意思。
太慈庵这边林珏早几日便着人来招呼了一声,如今庵房业已预备妥当。马车到了庵内,待车夫小厮都避了出去,黛玉方下了马车,在丫环的簇拥下进入庵房休整。
林珏带着念安候在庵房外面,与一老尼说话。这老尼乃是当年宸妃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如今也已是一把年纪了。林珏对这老尼颇是客气,毕竟是当年宸妃身边伺候过的人,到底还是尊重些好。而且这太慈庵与别处不同,确实是处干净的庵堂,要不他也不敢让黛玉来。别处他不知,便是那贾府中人常去的水月庵,秦钟去了都能与那里的小尼姑有染,可见便是庵堂,可还不如正经的楚馆干净呢。
“舍妹不常出门,正巧赶上重阳,便思虑着带她出来走动走动,倒是给师太添麻烦了。”
老尼颇是自矜,并不多寒暄,只道:“并不麻烦,斋饭已是备好了的,不知是现在摆上还是晚些再摆?”
林珏不以为意,他颇有自知之明,遂笑道:“那便辛苦师太现在就摆上吧,另外我还有几个家人候在庵外,还要劳烦师太着人给他们送几个饼子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