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取我的命?”许远齐已经听见动静赶了过来,“谁让你来取我的命?原因是什么?”
来人不肯回答。
陆景将匕首抵得更紧了一些,“说!”
他还等着许远齐知道真相,生出豪情壮志干倒萧湛呢。
来人虽然知道今天杀不死许远齐,很快皇上那边应该就会找上门了,但让他主动告知主子的全盘计划,他却又切切实实做不到。于是察觉到脖颈里的匕首已经划破了皮肤后,他倒是真的生出了死志。
陆景岂会让他死,想着临睡前饿了拿了一碟子豆子在吃,于是他一把掐住男人的下巴,飞快从身后拿了粒豆子丢进男人嘴里,然后狠狠一拍,迫使他吞了下去。
男人感觉到咽进去了什么东西,顿时又惊又怒,“你给我吃了什么!!!”
陆景笑着松开他:“好了,不逼你说了,你走吧!”
他这么一副笃定的模样,男人就算知道王府可以请到高明的大夫也不敢走了。这肯定是一般大夫解决不了的毒,肯定是奇毒,他若是就这么走了,说不定没出陆家就会没了小命!
他咬牙切齿的瞪着陆景,恨不得能生吃了陆景一般。
许远齐大步走过来,虽然不知道陆景给他吃了什么,但仍然道:“说不说?若是不说,就赶紧走,不然我可叫人了!”
两人都这么笃定,男人更不敢走了。
他气得脸上肌肉剧烈抖动着,突然感觉到自己好像呼吸有些困难似得,吓得他再不敢拖延,忙道:“是我们三殿下要取你的命,因为你真正的身份已经被调查出来了,三殿下怕你将来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才想先杀了你。”
三殿下?
是萧湛吗?
许远齐有些茫然,他能怎么威胁道萧湛的地位?
难道,那日的那个中年人是当今皇上?
第72章 被抢夺身份的嫡子40
放走萧湛的暗卫后, 许远齐去反锁好门, 上了床。
陆景看着他的面色, 猜测着他的心思, “你没事吧?”
许远齐摇摇头,跟着却又点点头,问道:“原来那日咱们在一品香见到的中年男人, 他竟然是当今天子吗?”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许远齐一直努力读书想要科举入仕, 可今日却得知那个他想效忠的人却是那个辜负他娘,对他也从未尽过父亲责任的亲生父亲。不得不说,他此刻心情很复杂。
陆景见他这么称呼景仁帝,心里便知他还是抵触的, 于是便也没挑明, 只点头道:“应该是, 方才那暗卫以为我喂他的是毒药,这种时候他不敢撒谎的。”
许远齐不由苦笑, 道:“一天来自父亲的好都没得到, 却没想到这么快居然就要承受有这样一位父亲的恶了。萧湛……他可是正宫皇后所出的嫡子,他居然怕我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子对他造成威胁,是不是也太可笑了点。”
话落不等陆景开口,他自己却怔了怔。
是啊,这未免太可笑了。
就算当今皇上对他心存愧疚,会弥补一二, 但他这样一个算是来路不正的儿子,是绝对没有可能继承大统,成为萧湛的对手的。
所以,萧湛这么做也不可能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许远齐不由自主看向已经滚入他怀中的陆景,看着他头顶温顺的发旋,看着他白皙的面容,看着他挺翘的鼻子,许远齐不由自主将怀中人抱得更严实了一点。是为了阿景,萧湛他也是为了阿景,他莫非现在得到了陆然,又开始惦记阿景了?
陆景并不知道萧湛在想什么,他听了许远齐的话便觉得心疼他,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腰,“没关系,你还有我呢,我可是天生神力,我会保护你的!”
再是天生神力,遇到萧湛那种身份也是无计可施。
许远齐的眼眸里慢慢染上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神色,他心里的决定也慢慢动摇,软化,直至改变。便是不为自己,便是仅仅为了守住喜欢的人,他也不能只做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了。他只有变得强大,变得越来越强大,才可以保护陆景,才可以让陆景不被抢走。
没有资格登顶又如何,他登不上去,萧湛也别想登上去。只要他们都没有更进一步,那么萧湛即便是皇后的儿子,也未必可以从他手里抢走阿景。
再说,正因为他是皇后的儿子,很可能他的下场会更惨。毕竟,旁人若是登顶了,也会忌讳他这个嫡子的。
许远齐慢慢闭上眼睛。
眼中对权利突然升起的欲·望也被掩盖了。
可陆景抱着他,却奇迹般感觉到了他的改变。这让陆景高兴的同时,心里也有着丝丝点点的愧疚。其实他若是不想着完成任务,不想着逼迫许远齐身份曝光和萧湛对立,他完全是可以避免现在情况的发生的。
他完全,有能力护着许远齐一辈子!
可是,他自私的没有这么做。
不提萧湛这里几乎快要气死,景仁帝这里却在次日一大早就到了陆家。他是摆了皇帝的倚仗正大光明过来的,所以陆家上上下下,除了还躺着不能动以及被关起来的余明兰,全部都去了前院跪迎这位帝王了。
但陆谦和余明兰也得到了消息。
陆谦和躺在床上,比死人还难看的面色里透出了强烈的希望,可他本就被打得严重,之后没有得到好的照顾不说,余明兰过来更是因为薛妈妈的事儿折磨他,于是这会儿别说走出去,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挣扎了半天没有爬起来,陆谦和眼中的希望火苗慢慢熄灭了。他看着穿了一身白衣白裙站在门口的余明兰,气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蠢,蠢妇!你,你这般待我,实在,实在是……愚不可及!”
愚不可及吗?
她以前才愚不可及呢。
余明兰转头看过来,昔日芝兰玉树的情郎,如今不过是一个糟老头。面色颓败,眼中带着怨毒,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配着他那已经数日未换的衣裳,看着只叫人觉得恶心,恨不得远远躲开才好。
她走近屋,但却选择了离陆谦和远一点儿的地方坐下,一开口声音便冷冷没有温度,“是啊,我从前的确愚不可及,居然会相信你对我的感情。我真是傻,你是小姐丫鬟一起要了,我却害相信你心里只有我。”
不得不说,余明兰是误会陆谦和了。
在陆谦和自己看来,他的确是心里只有余明兰,只爱余明兰一个的。他和江氏在一起是为了钱财地位,忍着恶心嫌弃和薛妈妈在一起是为了能在江氏身边有耳目,只有和余明兰在一起,才是因为喜欢。
他多年待她如一日的好,让她的儿子冒充嫡子亲自教养,更是打算将来老了把陆家整个交给儿子。就是……就是在倒下后知道再也护不住儿子了,他仍然给儿子想好了退路,让他跟了三皇子。
陆谦和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对余明兰母子那么好,余明兰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她不是口口声声爱他一辈子的吗,她不是说自己是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吗,自己的确是啊,她为什么一点不感动,反倒是还恨他入骨?
难道是他看走眼,余明兰真是个白眼狼吗?
那就当她是白眼狼吧,是白眼狼,就用对付白眼狼的办法。
陆谦和慢慢冷静下来,看着余明兰,语气平静的道:“就算你对我一点心也没有了,那你也不担心自己,不担心阿然了吗?”见余明兰果然立刻不解的看过来,陆谦和心思更笃定了,“皇上若是在皇宫,我见不到也就算了。可他今日来了陆家,明兰,若不趁此机会见到他,让他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这辈子就毁了。我毁了不要紧,可你呢,你还这么年轻,难道要一直陪我被关在这里吗?还有咱们的阿然,那么好的孩子,他如今跟了三皇子,若是没人给他撑腰,日后三皇子欺负他怎么办?”
陆家和江家都肯定不会再给阿然撑腰的。
余明兰想明白了这点,也犹豫了。陆谦和不了解女人,他不知道余明兰之前有多爱他,在得知他的背叛后就有多恨他。这种恨,已经恨到若不是还挂念陆然,余明兰甚至想和陆谦和同归于尽了!
可是不得不说,陆谦和此刻的话也说到余明兰心底了,她如今最在乎的就是儿子。儿子虽然跟了三皇子,可却并不保证就能安稳顺遂一辈子,如果能给儿子添一个靠山,那是再好不过了。
她犹豫再三,终于道:“可江氏那贱人已经下了命令关了我们,我们怎么出去?”
陆谦和道:“你只要扶我出去,我们一定能出去!”
景仁帝今日穿的是常服,可因着是摆了皇上的仪仗正大光明来的,所以常服之上也依然有象征着天子的龙盘踞着。这般让乌压压跪在地上的陆家人见了,自然心里慌了几分,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他会来。
江氏甚至嘴唇都在发抖。
她怕景仁帝是为了陆谦和而来,陆谦和学富五车,如今因病告假在家,若是景仁帝惜才爱才,不是没这个可能的。何况陆谦和的所作所为虽然不对,虽然她和江家都恨得要死,但对于景仁帝来说,兴许算不了什么。
她心里正怕着,谁知道景仁帝还没开口,陆谦和竟真的过来了!
第73章 被抢夺身份的嫡子41
“皇上——”人未至, 带着哭腔的声音却先到了。
江氏被这熟悉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 景仁帝却是眉头微皱着将目光从许远齐身上移开, 看向了被余明兰和一个丫头扶过来的陆谦和。这一看, 景仁帝的眉头便皱紧了,因为陆谦和此时的模样看起来太惨了。
昔日堂堂丞相大人,如今说是街边乞丐都有人信。
眼看着他几乎是要靠着人架着才可以走过来, 景仁帝不由自主往前挪了挪脚,“陆爱卿,你……你怎么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微……臣, 陆……谦和……参见,陛下……”陆谦和欲下跪行礼。
“免礼免礼,陆爱卿快快免礼。”景仁帝面上露出不忍之色,手也伸出做了虚扶的动作, “你都这个样子了, 还是不要多礼了。”
可陆谦和依然跪到了地上。
这一跪, 几乎要了他半条命。他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于是便碰了碰旁边也跟着跪下的余明兰, 示意余明兰把他的情况说了。余明兰早就具备了说哭就哭的技能, 于是立刻红了眼圈,张嘴就道:“老爷,你……”
“闭嘴!”江氏出声,呵斥住了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可以开口的吗?”
余明兰被吓了一跳, 这段时间关禁闭,关出了她心底对陆谦和的恨,也关出了她心底对江氏的怕。这个她从前一度看不起的女人,因为有一个好爹,是有完全的实力脚踩着她的。她若是再敢逞能,兴许江氏就不是关她,而是要杀了她了。
余明兰居然如此没用!
陆谦和的眼底流露出浓浓的失望,但想到余明兰面对江氏如此没用,私底下却那般折磨他,他眼里的失望又慢慢转为嫌弃与怨恨。可以说他和余明兰很像了,事到如此,他最恨的人其实不是把他关起来的江氏,反倒是背地里欺负他的余明兰!
只不过余明兰要依附着他,之后再收拾就可以,目下还是江氏更为重要。若不能抓住今日难得的面圣时机给自己寻得机会,之后陆家被江氏和她的儿子一手遮天,他就再没机会重新站起来了。
江氏敢在外呵斥余明兰,但却绝不敢在外呵斥他。
陆谦和重重咬了下牙,趁江氏想法子堵住他嘴之前,集聚了全身的力气朝着景仁帝磕了个头,“皇上,微臣……求皇上救命,求皇上救命啊!”
景仁帝吃惊极了,陆谦和到底遭遇了什么?
居然求他救命,居然用到了救命这两个字!
这可是在陆家,陆谦和还活着,那他就是陆家的当家人啊!
他面上徒然生出怒色,视线略过余明兰落在江氏身上,跟着又往边上的陆丰和陆景看去。因着那日在一品香对陆景有印象,他便将矛头对向了陆景,“陆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爹是朝中重臣,是陆家名正言顺的家主,是你的亲生父亲,是你娘的丈夫!你们如今对他做了什么,他怎么会要……要沦落到找朕救命的份了?!”
陆景还未开口,江氏就急了,“回皇上的话,这和阿景没有关系。这……陆谦和是妾身的丈夫,是妾身的天,妾身岂敢对他不好。皇上,这其中是有误会的。”
如果没有陆谦和此刻的形象作对比,江氏的话外人听了基本上都会信。但陆谦和一身狼狈的站都站不稳,话也说不齐全,再加上他方才说到救命,江氏的解释就像是笑话一样了。
景仁帝面色更冷了些,张嘴就要训斥。
陆景深知景仁帝的尿性,他也是知道实情了的,此刻若是再和他强调,他只怕还会说既然如今已经各自归位,那不如各自退一步。一家人哪里有斤斤计较的,那日子还怎么过。
想到这儿,他抬脚一个箭步冲到了陆谦和身侧。
只还不等他开口,许远齐看着如此昏聩的景仁帝,便已经忍不住开了口,“皇上,您开口就是指责,您知道陆家之前发生什么事了吗?”
亲生儿子开了口,而且当年的情人也已经不在了,景仁帝对许远齐是心存愧疚的。于是这会儿纵然不高兴有人突然冒出来指责他,但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只是看着许远齐的目光里却多少带入了一点情绪。
他道:“陆家的事儿朕如何会不知,陆谦和的确年轻时候糊涂做错了事。可如今看他这般模样,想来也是知道错了,再则陆然和陆景也已经各自恢复了身份,真相已经大白天下,陆谦和便是有错也该被原谅了。”他看了看陆谦和可怜的模样,叹道:“何况江淮还狠狠打了他一通,这也可以解气了。”
许远齐原本心底怒火翻滚,但在听了景仁帝的话后,他顿时被噎住了。这样的一个亲生父亲,如此强盗逻辑,他真是宁愿自己是个野种!
许远齐没有接话,面色也古怪的难看,景仁帝眯了眯眼,问道:“怎么,你觉得朕说的不对?”
许远齐平素并不是个冲动的人,可是景仁帝是对他娘始乱终弃,又害得他们母子多年苦难的男人。面对这样的男人,他心里本就有恨有怨,再得知这男人居然是这样的心性想法,他如何忍耐得住。
他几乎立刻就点了头,“当然不对,大错特错!”
景仁帝声音徒然变冷,“哦?哪里错了,你倒是说说!”
对于有十来个儿子的景仁帝来说,许远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能和原主陆景在陆谦和心中地位差不多,就算好,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两句话他就生气了,若是许远齐再说,他一个恼怒之下,可别动了杀气。
陆景深知古代做帝王的那种唯我独尊,自己说话说一不二的心理,于是此时忙站出来道:“回皇上的话,草民并未对草民的父亲如何,那日事情之后,当日晚间就已经请了数名大夫。这些时日他留在屋中静养,身边除了有两个丫头贴身伺候着,还有他最最宠爱的余姨娘陪着,这些皇上若是不信,只管找陆家任何一个下人过来问,草民绝不敢欺骗皇上。”
“而至于父亲方才所说的救命,草民……”
景仁帝摆手,打断了陆景的话,“你等会儿再说,现在,我要听你说!”他伸手指向许远齐,语气里带着三分怒气。
许远齐呵呵冷笑两声,开口便道:“陆谦和犯了错,有没有知道错了,这只是看是看不出来的。而即便他知道错了,那又如何,那就能抹掉他做错的事了吗?那就能抹掉陆景被欺负的那么多年了吗?别说这些不能,就是陆景背上手臂上一道又一道的伤疤,都抹不掉!”
“而至于是不是该被原谅,这就更不该您一个外人来过问了。这件事中,他对不起的第一人是陆景,第二人是陆夫人,第三人是陆丰。就算他该被原谅,那也是他们三人才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因为他们一个被人抢走了嫡子身份,作为庶子受尽陆家上下欺辱的长大。另一个被抢走了十月怀胎生下的心爱孩子不说,还要被蒙蔽养了姨娘的孩子,尤其是那姨娘成日打她的亲生孩子,这样的伤害,旁人没有资格代替她来说原谅!最后一个便是陆丰少爷,身为陆家的嫡长子,却从小就因为要给一个庶子让路而被亲爹毁了眼睛,导致他如今还未娶妻生子,更是文未来得及学武也未学好,你觉得谁能替他来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