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峰断崖的中部有一个洞,似张开的兽口,山泉从洞里汩汩而出,落在谷底,远看就是个小瀑布。泉水常年累月落在谷底,积出一块不大不小的水潭,多余的水则顺着地势,汇成小溪流,往更低的位置流去。
谷底植被葱郁,鸟语花香,又因这种两峰夹一谷的独特走势,汇成一道奇景——正午当头时分,阳光刚好能直射谷底的潭水,在清澈见底的潭水上洒下熠熠金粉,浮光跃金,美轮美奂。
这是游伶入了凤翔城后偶尔发现的一处宝地,他生于塞北,自幼怕热,此时又是夏秋交际之日,秋老虎凶猛吓人,弄得他经常是一头一脑的汗。而这谷底人迹罕至,环境清幽,凉爽却不阴冷,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鸟雀,堪称人间仙境。
自打寻得此处,就成了这小乐师最爱的去处。
从石怀瑾西郊的小院出发,步行到仙门谷最多一个半时辰。不去白鹭书院教书之际,游伶便会提前在城中十里铺的阿大烧饼铺里,用油纸包几个牛肉烧饼,再到桃花巷深处的一处无名小酒馆里打一整壶桃花酿。
第二日辰时未到,便肩上背着七弦琴,手里拎着吃食,浩浩荡荡的出发。纵是石怀瑾每次都嗤笑他这幅样子像个准备出去讨饭的叫花子,游伶也丝毫不受影响,还颇有些美滋滋的。
巳时正中,就能抵达谷底,然后在这里弹弹琴,哼哼曲。饿了嚼饼,渴了饮酒,酒没了潭水也一样甘冽,身上有汗就在谭中洗个澡,困了躺在草丛里睡睡觉,简直快活似神仙。
石怀瑾曾跟他来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来了,用这毒舌美人的话说:“天天跟你丫的这样过,老子迟早得废了。”
虽然和战元帅约在黄昏酉时,可是游伶还是一大早就去了,在他看来,和谁约了都不能破坏他本来吃喝玩乐,哦,不,本来要做的正事不是?
吃了饼喝了酒,游伶盘腿坐在溪边的草地上,觉得是该消化消化。
把七弦琴置于身前,他仔细回想了下那日在湖心亭,妙音娘子的侍女小蛛用虫箫吹奏的曲子。小蛛的箫曲虽声调诡异,让听者十分不适,但是仔细辨别,就能发现精妙异常,西疆人能用乐曲控制蚁蛇和蛊虫,果然名不虚传。
游伶也曾跟着师傅游历过不少地方,但是这种只有西疆的皇族才能掌握的秘技他也一直未曾见识,初次听闻,早就跃跃欲试。
虽然箫和琴的音域音色皆不相同,但是在游伶看来,无论什么乐器奏出的乐曲,本质皆是相同,只要能理解作曲者当时的心态,融会贯通,就能用不同的乐器,甚至不同的乐曲,实现相同的效果。
他先环视四周,然后看到远处的草丛里趴着一只呆愣愣的黑色甲虫,半晌都一动不动。
小乐师嘿嘿一笑,看起来这么傻,就是你了,他将虫子捏起,置于身旁。
接着,闭眼沉思起来,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待再睁开时,游伶的神色突然变得阴沉诡异起来。
双手一拨,一段阴沉的起式,好似黑夜里要来夺命的白无常,惊得四周的鸟雀四散飞起,乐曲进入下一章节,诡异的声音好似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身上乱爬,叫人无端心烦。
如果当日湖心亭的众人也在此,一定会大吃一惊,明明是不甚相同的曲子,竟然让人产生了相同的感觉。
待一曲弹毕,游伶嘴里吐出一口气,阴沉的表情转眼烟消云散,仿佛刚才的变化都是错觉。
他像个好奇的孩子,重新趴回地上,撅着屁股观察那只甲虫。
可惜,甲虫很不给面子,对曲子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奇怪奇怪,你这家伙怎么还不动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游伶挠头,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还是得改日去找妙音娘子讨教讨教。
正当他郁闷之际,头上传来呱呱——两声。
接着,一泡温热的东西啪地落在他的头上。
游伶:……曲子没能如愿以偿的操控虫子,倒是招来两只乌鸦,看来还对他的曲子挺不满。
游伶哭笑不得,拍着大腿感慨:“倒霉啊倒霉!”
抬头看看天色,太阳已经直射积水潭,刚好午时正中。这会儿潭水的温度正合适,游伶索性决定洗个澡,反正等到酉时,身上也差不多能干。
趁着无人,游伶褪下青色的长衫和里面的亵衣,用精致白皙的脚尖试了试水温,虽然稍有些冷,但这种清凉感让他由衷的感到愉悦。轻笑一声,整个人站到水潭里,水深勉强没过他的大腿,游伶用手慢慢的往身上撩水,然后低着头清洗被那两只乌鸦搞脏的头发。
“真是会拉,要是让我逮住你俩,定要烤着吃了……也不知道乌鸦肉的滋味如何?”游伶一边洗一边自言自语。
待把头发搓洗干净,他又开始清洁身子。
突然,周围的空气变得异常起来。莫名的,游伶觉得有些胸闷,好像有块石头压在胸口,直叫他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感觉,和那日在湖心亭时元帅入魔时的状况好生类似。
难道战霄来了?不会吧,这么早!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游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脚步声?
猛地回头,游伶顿时呆愣在原地。
战霄战元帅,正站在他的身后,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你、你怎么这么早?”游伶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虽然对方一身劲装,自己赤身**,但游伶一向没脸没皮,也不觉得害臊,反而又往身上撩了些水,嬉笑道,“战元帅,让您见笑了,请稍等在下几分钟……”
对方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仍然一动不动,游伶这才察觉,战霄有点不对劲儿……
不,应该说,很不对劲儿。
双目赤红,鼻息咻咻,而那眼神,像要把他生吞活吃了一般。
“喂,你难道又入魔了……”这个猜测让游伶心里一颤,可他话还没出口,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只是一瞬间,战霄战元帅已经闪到他跟前,一伸手,就像拎小鸡仔那样把他提溜起来,反手按到了草丛里,自己则欺身压了上来。
直视着对方野兽一般的眼神,大腿被□□硬邦邦的物件儿顶着,游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战霄战元帅,竟然对他产生了……那方面的**。
把游伶这辈子遇到的所有荒诞事情加在一起,也不会比现在更离奇了。这才短短大半个时辰,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这还得从昨日季玄他们走后说起。
话说昨日,得到如意楼的消息后,战霄的几个部下反应不一。
李准猛一拍桌子:“啧,好大的口气!他当他是谁啊?敢这么命令咱们老大?”
花锦绣斜他一眼:“他是谁?他可能是天下唯一一个能制住我们战元帅的人了!人家有张狂的资本,要你在这儿瞎嚷嚷。”
李准急了:“哎,我说小花,你他娘的究竟站在谁这边啊?”
“当然是元帅这边!”
“你……王猛,你给评评理!”李准把炮火引到了还躺在床上养伤的王副将。
王猛嘴角抽了抽,嘴上没有回答,心里却道果然如此,忆起湖心亭那日的对话,那小乐师看起来就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啊。
李准又不满的嚷嚷,吵的王猛脑瓜子生疼。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没看我还是个伤号嘛,你们再这样叽叽喳喳,烦都要被你们烦死了。”王猛挥了挥手做驱赶状,“元帅不是在那儿坐着呢,你们倒是问问他啊!”
李准走出王猛休养的卧房,来到外室,对正在沉思的战霄一拱手,“明日,属下愿与元帅同往。”
战霄轻轻摇了摇头:“既然他说了独自,那我就一个人去吧,有求于人,怎能不拿出诚意?”
“可是元帅,你看他身边竟然还有个会奇门遁甲的高人,万一他是……”李准还想争辩。
战霄伸出食指,对他轻轻一摆。
李准知道自家老大心意已决,再劝无用,只得轻哼一声,回去继续折腾王猛泄愤。
次日凌晨,东方还未发白,战霄就已来到仙门峰顶。
盘腿坐在崖边,闭眼,感受着清晨的山风,静静等待日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么早,但是内心的焦灼却骗不了人。
他想见那个乐师,想听他的声音,迫不及待!
从未有过这样一人,只听其声,就让他身心舒畅。
原本想着真要等到酉时的,没想到巳时刚过,谷底便传来一阵轻笑。
“哇,空气真好!”
雀跃的、熟悉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战霄的心尖。
他从山崖上一跃而下,靠着峭壁上横出的几棵枝桠借力,像只鹞子般轻飘飘的下落,飘到谷底的一颗大树上,竟没弄出一点儿声响。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战霄没有立即现身,反而将身影掩映在树枝里,悄悄观察着眼前的乐师。
虽然他已从季玄嘴里知道湖心亭那日的游伶是易容过的,可是在目睹他的真容时,还是狠狠吃了一惊。战霄从小到大都对人的相貌没有太大感觉,无非是个皮相,好了坏了又能如何?
可当他真正看到那张俊如朗月的脸上挂着的灿烂笑容时,心跳还是不受控制的快了三分。
乐师先是仰躺着歇息了片刻,然后就开始喝酒吃饼,津津有味的样子让战霄都怀疑他手里捧着的到底是什么佳肴珍馐。
吃完后他像只猫儿那般伸了个懒腰,这才想起把背来的琴拿出,干点儿正事儿。
在他复弹箫曲,表情变化的一刻,战霄皱了皱眉,这小乐师,身上藏着的秘密比他想象的更多,琴技,也比他想象的更为惊人。
看到对方对着虫子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战霄很想就这么现身,然后告诉他:那西疆女是会功夫的,那日除了箫曲,小蛛还配合自己的内力,才能控制那虫子。你依样画葫芦,又怎么能成?
被乌鸦在头上拉屎的一幕也让战霄看了个正着,对方跳脚的样子让他差点笑出声来。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如此牵动他的情绪。
不过,那两只畜生真是可恶,小乐师的头发这么好看,自己还没摸过,就叫畜生给白白糟蹋了。战霄打心底,已经把这乐师划到了自己旗下,只见他面无表情的摘了两片叶子,灌注内力扔到空气,那两只罪魁祸首立刻被削下一大撮毛,呱呱叫着飞远了。
等再回过神想去继续观察对方的时候,战霄的瞳孔猛地放大。
他竟……开始脱衣服了。
腰带、罩衫、外袍……到最后的亵衣,当乐师整个身体展露出来之际,好似一块绝世宝玉从石头里横空出世。
小乐师未及弱冠,个头不大,却因优美的线条显得身子格外高挑。此时他正好面对着战霄这边,白花花的胸前是殷粉的两点,和光溜溜的下身一样可爱,笔直的双腿,精致的脚踝,浑身上下无一不顺眼。
突如其来的迤逦风景,让他血气上涌,口干舌燥。
记得十四岁那年,皇妃赐给他一对身材妖娆的侍女,当晚就大胆的闯进了他的卧房,没想到等第二天老将军过去时,那两个侍女已经被掐断了脖子,扔在了门外,死相极惨。
自此,战霄再不愿陌生人近身,所幸早早就跟着父亲开始了军旅生涯,战场杀戮和敌军鲜血消解了他大部分的精力和**。所以虽然已经二十有六,但让人闻风丧胆的战神战元帅却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雏儿。
火上浇油的是,小乐师又解开头发,转过身去,那头一开始就吸引了战霄的墨发如鸦翼一般,直溜溜的垂下,刚好盖住小巧圆润的屁股。为了撩水,他还轻轻弯腰,将白嫩的两腚撅了起来。
太过刺激!
一瞬间,折磨战霄多年的暗红色影子又跳到眼前。
嘶嘶——嘶嘶——
他看上去真可口,是不是?
嘶嘶——老子也不是什么都吃得下去的。这等姿色才值得下口……
嘶嘶——我知道你心里想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压抑自己呢?
想干什么,就去干吧!
嘶——
第11章 凡(十一)
“元帅,咱们有话好好说……唔……”
话一出口,就被对方堵住了嘴。
游伶瞪大眼睛,竟然、竟然被一个男人给亲了!!!
“你放开我!”游伶拼命扭头躲闪,下身则积聚全力去踹身上这人。顺便恶狠狠的想,元帅怎么了?元帅就能强上良家妇男吗?看老子不让你断子绝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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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觉性异常的战霄立刻就察觉了他的动作,不但轻松闪过,反而将他牢牢钳制在怀里,腾出一只手,顺手将游伶扔在潭水边的衣服勾过来,用牙撕咬出几个口子,娴熟的扯成均匀的布条,在他的上半身缠绕几圈,来到身后,将他的双手并在一起,牢牢绑住。
这是军队中常用的扎结手法,用来绑绊马绳的,牢固异常,绑好后,游伶整个上身完全动弹不得,好似一只准备上锅的螃蟹。
“你大爷,你、你这条疯狗,战霄你他妈的放开本大爷!”游伶气急败坏。
他算是看清了,战元帅的确是入魔了,但这次入的却是个se/魔!
(河蟹爬过)
第12章 凡(十二)
事毕,游伶站在积水潭里清洗身上的秽物,战霄则去拾了些干草干柴,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生起一堆篝火。
然后战元帅就这么席地而坐,静静的看着潭水中的乐师。
开始游伶还被这直勾勾的视线看得有些羞赧,但随即一想,滚都滚过了,还装个什么劲儿,索性大大方方的洗起来。
“我……不会负你的!”战霄突然开口。
游伶一个趔趄,哑然失笑,负他?怎么负?他又不是黄花闺女,被人轻薄了,还能逼他娶了自己不成?
况且虽然开始是战霄强迫,可到最后也被食髓知味的自己搞成了一场合(jian)。元帅qi大活儿好,谁占谁便宜还难说。
游伶摆了摆手,然后意有所指的瞥了眼岸边被扯成布条的外衫:“不用,元帅大人,只要你一会儿把在下囫囵个儿送回去就行。”所幸亵衣还完好,不然他就得靠裸奔在凤翔城一炮而红了。
战霄眼神暗了一暗,赶忙把外袍脱下,露出精壮的上身:“一会儿你穿这个。”
游伶瞥见他的胳膊和上身,伤痕纵横交错,遂想起他大腿上的伤痕,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记得赔我的衣服。”
别说是衣服,你想要星星我都给你摘下来,战元帅暗搓搓的想。
“对了,你那个……魔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游伶洗完,自然的接过对方递来的亵衣,胡乱套上,也盘腿坐下,伸手烤火。
这会儿,谷底已经渐渐开始凉了。
战霄沉默片刻,整理了下思绪,便把脑中那道暗红色蛇影的事情和盘托出。
这事儿,除了他已经离世的父母和出生入死过的几个兄弟,连武王都不知道。可不知为什么,战霄就是想全部告诉眼前这人。
他不是没有用最坏的想法来揣测过对方,有没有阴谋?是不是奸细?
可也许是因这乐师的声音太有魔力,让他发自内心的想要相信。
……
“也就是说,你那时跟着我盖是因为我的声音?……不但我的琴声能让因为杀戮**高涨的你清醒过来,现在我的呻……咳,那个声音也能让你恢复如常,甚至,还能缓解你的头痛?”
战霄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游伶震惊了:“天下竟然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儿?”
战霄默默的想,所以你就是专门为我而生的,你就合该是我的!
但他也知道这话不能直接出口,就另辟蹊径,只见他突然正襟危坐,脸色严肃,对着游伶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所以游先生,能否请你做我的私寮乐师?”
游伶对眼前的男人可是刮目相看,刚刚拔/diao,就能一脸正经的叫他游先生,不愧是武国元帅,这脸皮也是武国第一厚吧!
战霄更进一步:“先生,我幼时从父亲那儿听闻,若魔症不解,则煞气郁结,很有可能身体承受不住,落得个暴毙而亡的下场。如今幸而遇得先生,这才看见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