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时候,寝室里刹那间沉默的仿佛坟墓,连其他几个人的呼吸都消失了一会儿。
“怎么会呢?”
“老郁你别吓人啊。”
“我们哪有和你爸联系,你那不是不高兴吗?”
郁嘉木直到现在还庆幸下午的一时冲动,他觉得祈南是被这件事打动的,就是担心汪涛又偷偷把这件事告诉傅舟,所以必须警告。
他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汪涛告的密。
郁嘉木一晚上没睡好,满腹心事。祈南、傅舟、妈妈、期末考、积蓄……都让他头疼。他真是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八个,才能面面俱到。
快到期末了,郁嘉木这次可以和祈南说实话是为了考试才忙,不过以前他骗祈南是工作忙不能去陪他时,祈南会很失落,甚至主动提出要去找他,都是他忙不迭地阻止。
如今再说:“我下下周要考试了,挺忙的,只有周末才能去找你。”
得到的回答虽然是温温柔柔的:“嗯,好,没关系,我也很忙,你周末不来也没事,你就用周末时间好好复习吧,别到时候挂科。”
郁嘉木郁闷地说,“我不会挂科的。我上学期还拿了一等奖学金呢。”
“是吗?我还以为你成绩不会太好呢,整天心思都不放在学习上。”祈南讶异地说,“那挺好的,这次也要拿个好成绩,等到考试考完了再说吧。”
那语气一点也不尖酸,就是和以前一样轻轻慢慢温温柔柔的,但是就是一下子把郁嘉木给堵住了。
他以前怀疑祈南不可能没有过男朋友就是觉得他太温柔不会拒绝人,现在知道了,祈南还是很有一套的。
可是郁嘉木没忍住,周六还是偷偷摸摸去找了祈南……
祈南见到他,不意外,但不会再雀跃地扑过去抱着他,只是默默地放他进了门,怀疑地看着他:“不是说不来吗?都复习好了?”
郁嘉木看到祈南,穿的和以前不一样,就兜了一件脏兮兮沾着油彩的旧T恤,尺寸特别大,都兜到屁股了,下面是宽松的格子图案大裤衩,趿拉着人字拖,头发乱糟糟的,戴着副粗框眼镜,虽然也挺可爱的,但是和以前的形象是有点不太一样。郁嘉木愣了愣,还是觉得好可爱,真想抱一下,但是没有祈南的许可,不敢动手,说:“差不多……我就想见见你,我明天再回去行不行?”
祈南皱眉,端起他祈老师的架势,教育说:“差不多那就是没做好,别胡闹了,回学校去写作业。”
郁嘉木把包放下,看着祈南T恤领口露出的脖子和锁骨,咽了咽口水说:“我带过来了,我在你这写作业好不好?我就想看你几眼,不是想做什么,真的不是。”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祈南勉强地点了头:“好吧,那你写作业吧,我还要画画。”
祈南一口气就画到吃完饭的时间点,他其实也知道自己不该心软,可就是心软了,完了又对这样不争气的自己生气,生气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气。
郁嘉木是写一题就要看祈南几眼,还试图搭讪,“祈南,你在画什么啊?”
祈南不胜其扰,说:“你要是晚饭前没有写好作业就回学校去。”
“哦……”郁嘉木顿时亚历山大,埋头刷题,终于在晚饭前把题都做完了,继续看了一会儿书,看都快六点了,问祈南:“不做饭吗?”
祈南放下笔,转过身,好像是要说什么。
郁嘉木一见,赶紧直起背,坐端正。
祈南破罐子破摔了:“我以前也骗了你不少的,现在都和你说了吧。”
“啊?”郁嘉木一头雾水。
祈南:“我以前在家没人都穿成这样,我根本不爱穿那些衬衫什么的,我有时候早上起来只要不出门我都不梳头。”
郁嘉木:“……”
祈南还说:“我只有心情好的时候会做个饭,做着玩的,我压根就不天天做饭,我特别喜欢叫外卖。”
郁嘉木:“……”
祈南:“只要天气一冷我就要穿秋衣秋裤,之前为了你我整个冬天都没有穿秋裤,冻死我了。”
郁嘉木:“……”
说到秋裤这个问题,祈南就特别来气特别委屈,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冬天不穿秋裤的,害得他冻了一个冬天,气哼哼地说:“现在你知道了,我就是这么无趣的中年大叔。”
“今天不做饭,叫外卖吧。”
“我为了给你做饭特地去超市亲自买食材,回来再花几小时,麻烦死了,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多画一幅画呢。”
郁嘉木缄默了一会儿:“那……那我做饭吧。”
祈南卸下了偶像包袱,终于可以拿出他和郁嘉木谈恋爱以前在家里被哥哥嫂嫂宠出来的小公子架子:“那你做饭吧,快点,我不想饿肚子,太难吃的话,我到时候再叫外卖送过来很饿的。”
“嗯,我从小就有学着帮我妈做饭的。应该不会太难吃。”
祈南转过头去:“那我继续画画了。”
祈南的冰箱里倒是装满了食物,应该是文助理填的,郁嘉木手艺没祈南好,就做了些家常菜。
战战兢兢地让祈南来吃饭,就怕被批评。不过还好,祈南没有嫌弃,填了肚子就好。
祈南画高兴了,看时间不早,收拾收拾去洗澡。
郁嘉木在屋子里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整个人都要不好了,心慌意乱:祈南是什么意思?他不避着我,是默认愿意的意思吗?那我可以亲近他吗?应该不能直接进浴室吧?等他洗澡洗完出来问他可不可以让我上/床?怎么办?怎么办?可以做几次啊?都这么久没做了……
祈南洗完澡出来,就套了件郁嘉木没见过的大T恤,上面有个绿色的卡通恐龙,脸被热气蒸得白里透红,他的膝盖和指节也都是粉红的,郁嘉木真想像以前那样抱着他的腿从脚踝亲吻过去。
祈南舒了口气:“真舒服,果然还是穿成这样舒服!”
他头上还顶着毛巾,对郁嘉木说:“好了,你可以去洗澡了。画了一天好累,我先睡了,你擦干了再上/床。”
郁嘉木还在幻想着说不定可以亲近到祈南,说不定祈南会心软呢?他热血沸腾地仔仔细细地洗了个干净,出来,灯都关了,祈南好像真的睡了。
郁嘉木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钻进被窝里,去抱祈南的腰,轻声问:“你睡了吗?祈南……”
祈南动了一下,扭了扭腰:“还没有。”
郁嘉木摩挲着他腰上光滑的皮肤:“可以吗?祈南。”
“不可以。”祈南头都没回。
郁嘉木懵了。
对,这件事才是最生气的,他为什么以前就被猪油蒙了眼睛都不说呢?
祈南直接说:“你那东西那么大,还迟/射,技术也不行,每次都弄得我疼死了。我一点都不喜欢。”
郁嘉木身体僵了下,把手收了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异常尴尬的、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我都不知道。”
祈南:“睡觉了。你明天可以回学校去了。”
郁嘉木盯着祈南的后颈和肩膀好久,忍不住飞快地在他颈弯轻轻亲了下:“晚安,祈南。”
“晚安。”
过些天有个慈善晚宴。
嵇乐水闹着要去,说要买个什么东西,撒娇好几天,傅舟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好同意带他去了,还买了身新西装给他穿,穿上也像模像样的,出去说是谁家的小少爷也准有人信的。
傅舟不禁记得还在读书的时候,学校晚会,祈南表演节目,穿着正装,那时候多稀罕的,大家都灰头土脸,只有祈南,像是个小王子一样。
他们到得早。
过了会儿,参加晚宴的人陆陆续续地都到场了。
因为地点是在S市,祈南早上出发,路上堵车,快开始了才找到地方,但也不急,他的画拍卖顺序还挺靠后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结束。明天见,么么哒=3=
今天更新章节的留言也□□50个红包。
第34章
“祈南。”
祈南一到场, 就被一个惊喜的声音给叫住了, 迎面走过来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
祈南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然后微笑起来,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商老板。”
被祈南称作商老板的男人殷勤地说:“叫商老板多见外, 都是老朋友了,祈南,叫我天明就好。这几年我一直想去找你, 可惜……”
祈南笑了笑, 商天明以前追求过他, 不过以前也不止商天明,有挺多人的,虽然他记不清了,有些他自己就打发了,有些自己解决不了就交给哥哥解决,商天明是他刚回国那段时间遇见过, 有段时间天天来堵画室大门,还整车整车地送玫瑰花, 后来哥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 商天明就消失不见了, 祈南不在意他,自然也没去打听他去了哪。
“这次听说你有画要参加慈善晚宴,我特地来参加,一定要买到你亲手画的画。”商天明恭维着他, “祈南,你可真有爱心。”
“呵呵,商老板过誉了。”祈南虚与委蛇地说,随便寒暄了几句,就找了借口绕过他,在服务员的陪同下,去找到自己的座位落座。
幸好这个商天明没有非要坐在他旁边,祈南松了口气,他边上是个四五岁的小朋友,在用勺子费劲地吃蛋糕,忽然一个用力,不小心弄到了祈南的领子上,勺子也掉了。
祈南弯腰去捡勺子。
孩子的妈妈连声给他道歉。
祈南并不介怀,说没关系,用纸巾擦了下领口,擦不干净,只好去洗手间用水洗一下。
傅舟仿佛听到“祈南”的名字,他迟疑了下,回过头,四下环顾。
“你在看什么?”嵇乐水拉了拉他问。
傅舟抓住他的手,转回前方:“没什么,我好像……好像听见了一个认识的人的名字。大概是听错了。”
嵇乐水笑嘻嘻地说:“叔叔你真是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啊。”
傅舟无可奈何地在桌下揉了揉他的手:“调皮。”
祈南在洗手间把衣领弄干净,就回座位了。
拍卖进行得很顺利。
两个带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合力把一人高的画给搬了上来,画上的是一个妙龄少女,画技精湛,惟妙惟肖,乍一看,莫不要以为是真人在里面,又或是让人怀疑这其实是张高清数码的照片。
主持人介绍说:“这是当代知名青年画家祈南的新作品,名为《忧愁》。”
听到这,傅舟就愣住了,像是突然一脚踩入了梦中,也被如烟般的忧愁给笼罩住,身边的嵇乐水还在说话:“啊,是祈南的话,他画得可真好,要是我有一天也能画得像他那么好就好了,听说他一幅画卖几十上百万呢……”
傅舟已经听不见去了。
“感谢祈老师对我们的慈善事业的支持,捐赠出这样一副杰作。”
随着主持人的话语,灯光打到了祈南的身上,祈南也不错愕,大大方方地对那些向自己投向目光的人,莞尔一笑,不卑不亢,如沐春风般的温柔。
灯光太闪了,祈南的眼前白了一下,根本看不清有谁都在看自己,也不知道其中有傅舟。
傅舟整个人都傻了。
那是祈南……那真的是祈南。这不是在做梦。
年少时的回忆好似在一瞬间都苏醒,他无数次梦见的那个少年长大了。
傅舟不是不知道祈南成名了,祈南有朝一日会成为知名画家,他从未怀疑过祈南有这个才华。
是他不敢去打听祈南的事,当年……
可他没有想到,都快二十年过去了,祈南还是那么漂亮温柔,常年淫浸在艺术中的祈南,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特殊的气质,糅杂着自信和淡然,让人移不开视线。
傅舟胳膊一疼,醒了过来,皱眉扭头:“你干什么?”
嵇乐水气呼呼地说:“你色眯眯地看着那个大叔干什么?”
“我哪有……”傅舟说着,却忍不住再多看了祈南一眼,才转身收回眼神,整个都恍惚了。
“……”
“三十万。”
“三十五万!”
傅舟陡然回过神,出价。
“四十万。”
“五十万。”
“七十万。”
拍卖价格节节攀升,傅舟为了祈南,势在必得,一定要拿下这幅画。
嵇乐水去拉他的手,迟疑地问:“你怎么突然要买画了?不给我买东西了吗?”
傅舟不理他,不耐烦地随口哄了哄他:“先不要吵,会给你买的。”
角逐到最后只剩下两个人在竞拍。
喊到三百万的时候傅舟就有点犹豫了,毕竟他新富没有太多年,有钱也不是这个花法,没想到对方直接给加价到四百万,他添到四百五十万,对方直接给翻成六百万。
傅舟……傅舟放弃了。
最后这幅画以六百万成交,被商天明拍得。
祈南自己都惊讶了下,虽然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目,但他的画还是第一次卖出这样的高价,以前最高也就卖出过两百万。
他觉得有点可惜,这幅画他觉得画得还挺好的,却被个不懂艺术的人买去了,不过能筹到这么多钱的话,就可以多帮助好几个希望小学了。他并不为商天明觉得心疼,对那些挥金如土、一掷千金的公子哥来说,也就一辆跑车的钱。
商天明当场就给了支票,但要求和祈南合照。
祈南没有拒绝,上台去,与商天明站在画的旁边,一起拿着会将六百万捐赠给山区小学的牌子合影。合照的时候商天明一直往他身边凑,搞得祈南只能不停地躲。
拍完照,暧昧地问他:“我们等会一起吃个饭怎样?”
祈南笑笑:“等结束以后再说吧。”
祈南不止捐东西,后面还有个水头极好的玻璃种观音玉坠,他想到今年郁嘉木受伤的事,想了想,拍了下来,准备送给郁嘉木。
拍卖会一结束,祈南生怕商天明借口买了他的画纠缠自己,赶紧偷偷溜走,直接回H市,半步都没留。
所以,傅舟也没能找到祈南。
因为放弃了祈南的画,他还是把嵇乐水想要的东西给买到了,但已经完全没有了哄小情人的心情。
他的脑海里只有方才对祈南的惊鸿一瞥。
岁月真是眷顾祈南,过了那么多年,他还是老样子,而自己却老了。
祈南估计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也是,就算看到了也想不到吧,我是真的老了。傅舟自嘲地想。
嵇乐水瞧他这副被别人迷住眼睛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又在他胳膊上揪住肉狠狠拧了一下:“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傅舟甩开他的手,变了脸:“不要太过分。”
嵇乐水很久没被他凶过了,怔了下:“你是太过分了!你是在想着那个祈南?你就为了他凶我?刚才还想买他的画和别人别苗头……我告诉你,他都三十几岁了,不就是个老男人……”
傅舟的眼神突然变得凶恶起来,他抓住嵇乐水的手腕,用力钳住:“乐水,我以前随你任性是看在你年纪小,但是有些话不能乱说,让我再听到你那样说祈南,就自己从我的公寓滚出去,也别想我给你出留学的费用了。”
嵇乐水愣愣地看着他,泪水在发红的眼眶打转。
傅舟放开手,转身走了:“你自己找车回家吧。我今天不会过去了。”
大抵是因为遇见了祈南,傅舟忽然敢去碰祈南的事。
他今非昔比,不会再配不上祈南了,傅舟不禁心热起来,回去就查了祈南的事,知道祈南拿了一排的奖项,八年前回国在H市开画室。
傅舟不由地心酸起来,他知道小南直街,以前祈南就总是说以后要在那样安静的街道里买个大院子,他们两个一起住,再养一只小狗或者小猫。
他们养过一条小狗,是有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在路边捡到的,是条串串,黑不溜秋的狼狗,但是祈南很喜欢,还笑嘻嘻说:“这狗狗长得像你。就叫小舟。我家有养狗狗,我带回去哥哥不会生气的,我要养它。等以后我们住一起了,我再把它带到我们的家里去。”
这些年傅舟都以为自己忘了,如今想起,才发现一切都像是发生在昨日般,历历在目,和祈南的所有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也不知道小舟现在还好不好?
都二十年了,都已经老死了吧……
傅舟悄悄打听了一番,又知道祈南似乎单身很多年了,没有结婚,也没有男朋友。
他问了好几个人,都这样说:“很多人追祈南啊,但是他不知道因为什么谁都不接受,我从未听说过他有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