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是世上与祈南最亲近的人,却偏偏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送到医院本来也该走了,可郁嘉木就是狠不下心,鬼鬼祟祟地徘徊在外面,一直在门外,偷看到祈南醒过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最后留恋地往门里忘了一眼,蹑手蹑脚地离开的。
本来在大庭广众之下送祈南去医院就很危险了,送到医院就已经很过了,他害怕祈南出什么事,一直磨蹭到看祈南转醒平安无事……必须离开了。
祈南为什么会晕倒?是生病了吗?生了什么病?严重吗?他很想留在这里,好好问问祈南,可他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里?郁嘉木满腹心事地走出大楼。
“你好,我可以问一下住院部怎么走吗?”有人问。
郁嘉木回过神,抬头看到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也是满面焦急,莫名地看着有点眼熟,但是郁嘉木满心惦念着祈南生病的事,没有细想。
郁嘉木说:“从右边这条路过去,左边第二座楼就是了。”
问路人谢过郁嘉木,匆匆走了,进了大楼,到护士服务台问:“我想问一下祈南的病房在哪,对,祈祷的祈,南方的南……我是他哥哥。”
祈南刚转醒:“嘉木……?”
“您说什么?祈老师?”
祈南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他看到守在床边的人,是学校的人:“程先生呢?”
“什么程先生?您找哪位程先生?”
祈南皱了皱眉,他好像是看到了程先生送他去的医院,只是他做梦吗?真是糊涂了,祈南想揉揉额角,伸出手,看到手背上还扎着吊针在输液。
“祈南!”
祈南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循声望去,看到大哥气喘吁吁地站在门边,眼里写满了担心。
祈东大步走到祈南床边,先谢谢了学校的人帮忙把祈南送到医院还垫了医药费:“谢谢你们了,这里有我照顾,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校方的人一离开。
祈东瞬间变脸,板着脸劈头盖脸就一通大骂:“你最近是怎么了,三天两头进医院!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熬夜通宵画画了是不是?别每次一画起来就不知道天昏地暗!你要是敢在我前面先死你看我给不给你收尸!”
祈南乖乖挨骂,低着头,都不敢大口喘气。
祈东看他这么可怜巴巴的,叹了口气:“给我好好做个全身检查。”
祈南又乖乖地把全身上下通通检查了一遍,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又是抽血,又是照x光,拿到检查结果,各项指标都正常。
——没病。
这家医院的洛院长正好是他们的熟人,现在出差不在,但是他儿子洛寒在,继承家学,也是个年少有为的年轻医生。
祈东因为不放心弟弟,非要找人家帮忙看,要再检查一遍,怕出差错。
洛寒把祈南的病例和检查结果看了好几遍,说:“没事。”
“没病怎么会晕倒?都两回了。这次却什么都没检查出来。”祈东不信。
洛寒沉吟了片刻,像是有什么想法但是不确定,说:“祈伯伯,有些病在早期仪器不一定检查的出来……让我爷爷看看吧。”
洛寒的爷爷是有名的老中医,这位老教授已经退休好些年了,在郊区有个小别墅,和老伴种菜养鸟。他们和洛家熟悉也是因为洛家的爷爷,祈南小时候身体不好,都是吃这位老爷爷给开的药方子调理,一直持续到祈南成年,才不怎么吃药了。每年祈家都还是会给他送礼物,探望他两三回的。
祈东火急火燎地把弟弟送回去的时候,他正在门口的菜地里,和一个小伙子一起拔草浇水。
“你们是谁?”青年先抬起头,他带着一定普通的草帽,穿着白背心、迷彩裤和靴子,迷彩外套被他随意地系在腰间,浅小麦色的肤色看上去健康而有活力,脸颊和脖子都是汗珠,像是一只生机勃勃的猎豹,那张脸是真的好看。
祈南忽然记起来了,他说上次祈月给他看那个薛沂春的照片怎么有点眼熟,好几年前有次他来洛家拜年,就在洛家见过薛沂春,当时他还是个少年,没现在这么高大,但也很漂亮,当时惊鸿一瞥,他到现在都有个印象。
“啊,是祈南啊。”洛爷爷笑了,和他那个不苟言笑的酷酷的孙子不同,他是个亲切爱笑的老爷爷。
祈东腆着脸说:“最近祈南身体不好,晕倒了好几回了,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老毛病犯了,请您帮着给看看。”
老爷爷开玩笑说:“我就知道,你们没病没灾的,都不会来看我这糟老头子。”回头对薛沂春说,“花花啊,你继续浇水,我给人看个病,很快就回去。”
说完,洛爷爷去洗了手。
细细给祈南把了脉,看了看祈南,又看了看祈东:“嗯……这个嘛,也不是什么大事。”
“到底是什么病?”祈东急得不得了,“为什么会昏倒?”
老爷爷慢条斯理地说:“祈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他是娘胎里带出的不足,就算细心补了,底子也比一般人薄,本来就得多注意保养。这回是短时间内纵/欲/过度,损耗精/血,导致精神不振、头昏脑涨、疲惫不适。不是什么大毛病,节制房/事就可以了,禁/欲一段时间,我开两个药膳方子,回去照着烧,补回来就好了。但是要注意,等病好了以后绝对不能这么乱来了。”
祈南脸刷的烧红了。
祈东听完一愣,想起上次在祈南卧室垃圾桶里看到的那些玩意儿了,立即知道弟弟生病的罪魁祸首是谁了。马上黑了脸,但是没有开骂,等上了车,才好好叨唠了祈南一顿:“你那个男朋友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分寸吗?”
祈南自己被骂没关系,听到哥哥说程先生不好,就不大高兴,顶嘴说:“不是程先生的错,我自己也都愿意的……”
祈东被他气得肝疼:“哈,你还学会和哥哥顶嘴了?谁才是为你好你不知道?”
祈南辩白说:“程先生又不知道,就是普通年轻人的频率,是我年纪大了……”
祈东看他这副犯贱倒贴的样子就受不了:“你至于吗?你不会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配不上人家,就处处依着他吧?你这样迟早被人玩腻了甩了!他是不是还问你要钱了?别被人哄了去,来和你说妈妈生病要医药费让你给个一两百万,我们是不缺钱,但你这样被骗,我给你留多少钱都不顶用。”
“才没有呢!”祈南也生气了,“程先生从没问我要钱,还带我出去玩,给我买东西。”
“给你买过什么?”
“……两杯奶茶。”杯子他都洗干净了留着呢。
祈东听了,愣了下,都气笑了。
笑的祈南心里直发急:“可程先生是真心喜欢我的,他说他喜欢我的。我哪有那么傻,是不是真心,我还是感觉得出来的……他又没问我要过一分钱,你不要污蔑他。”
“哥,我会和他好好说说的。”
“他以前也不喜欢的男人的,是我把人家带上歪路的……”
祈东现在在气头上,听都不想听,摆摆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这是着了魔了,我们家又不缺钱,你喜欢年轻英俊技术好的男孩子哥哥给你找,一准比这个守规矩。”
把祈南给气得,“哥!你什么意思!那是我喜欢的人,你把人家当什么了?又不是小白脸!”
上回程先生还因为这个和他生气呢。
祈南气冲冲地说:“我卖画也有积蓄,我自己也能养活自己,你才是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哄,我都三十七了。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可以这么乱说他?”
祈东好多年没有这么和弟弟吵架了。
上回吵架还是二十几年前了,那时候祈南才十六岁,在学校被个高年级的男孩子给骗了搞对象,东窗事发,还打死不肯分手。
祈东是恨急了当年那个王八蛋,妈的,把他弟弟掰弯了不说,耽误那么多年,耽误成傻子了。
祈东慢慢冷静下来,过了好半晌,才说:“哥哥和你道歉,是我口不择言,我刚才太生气了……这是你的日子,哥哥再帮你,也不可能帮你过日子。你自己考虑好,但是一旦他是要骗你钱,又或者不把现在这个毛病改了,那他肯定不是真心喜欢你,到时候就算你中了邪,我也一定要押着你们分手的。知道了没有?”
祈南只好答应了。
祈东把祈南送回家,看着弟弟进了家门,拿出手机,打给秘书:“……你去找人调查下祈南男朋友的背景,程嘉木……全部,他什么学校毕业的,在哪上班,以前谈过几个对象。”
祈东叹了口气。
他当然不希望弟弟孤独终老,也希望弟弟能够找个相知相爱的人。
他都不图那个人要有钱有家世,只要能让祈南开心就够了,结果现在,祈南患得患失的不说,才认识多久就被弄得进了医院两次。
这种男朋友留着干什么?!
祈东光是想想就满肚子火气。
“祈南!”
祈东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有人在大声喊,语气相当不善,他扭过头去,看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走过来。
第25章
司哲回去就告诉了堂弟司睿:“H大没有叫程嘉木的人。”
确实没有,只有个叫郁嘉木的,也不算骗人嘛。
司睿不相信:“不可能吧?真的假的?”
司哲眼睛都不眨地说:“真没有叫程嘉木的。”
司睿犹在嘴硬:“那家伙绝对不是什么好人,我听说祈南又生病了,以前他身体一直挺好的,怎么一和那个穷逼小白脸在一起以后就三天两头生病,绝对是他害了的。”
司哲想起当时的场景,他看热闹赶到的时候救护车已经来了,郁嘉木亲手抱着祈南上的救护车,脸上的焦急和担忧是真真切切的,如果他的演技能有那么好,怕是可以转行去考表演学校。半天前郁嘉木才同他说要瞒着祈南,转头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把祈南送上救护车,他威逼利诱才掩盖的谎话就被他自己这么轻易地要戳穿了。
所谓旁观者清,司哲想,所谓关心则乱,大抵如是了。
“你就别闹了,就算没有那个程嘉木,我觉得祈世叔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就不要痴心妄想了。”司哲劝道,虽然年纪相仿,但司哲觉得自己这个小堂弟绝对玩不过那个阴险的学弟。
司睿犹不死心,等太阳落山了,悄悄溜出去,一定要去见祈南一面,他绝对要让祈南醒悟!
司睿一路上想着祈南和程嘉木的事,越想越不服气,凭什么啊,程嘉木也没比他帅,还比他穷,穿的都什么烂衣服,看着就不是好东西,为什么祈南偏偏就是喜欢他?!
司睿快揍倒祈南家门口了,就扯着嗓子大叫祈南,他是挟着一腔怒气,毫不客气,怒气冲冲地大步走过去,就差提把西瓜刀了。
这刚喊了一声,司睿就蓦地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气,让他毛骨悚然,抖了抖,看过去,一个中年男人就站在他前面,画室门口,侧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是、是祈南的哥哥……祈家的大伯伯……
司睿反应过来,腿就开始发软了。
祈东问:“你找祈南有什么事吗?”
司睿吓得发抖:“没、没、没有,我、我就刚、刚好路过……”他很怂地笑了下,“我就、就是路、路过,问、问问祈、祈老师在不在,呵呵……”
祈东说:“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我、我这就回、回家,回家。”司睿掉头就跑,仿佛生怕跑得慢了会被抓住打死。
祈东是什么人,他看一眼就知道个大概了,转头就打了个电话给司睿的爸爸。
于是司睿的禁闭又被延长,高考结束前都别想出来了。
郁嘉木一回学校,室友就告诉他,他爸又来过了。
怎么就那么阴魂不散?郁嘉木本来因为祈南生病的事就很烦心了,那老家伙还来添乱:“他又做了什么?又请你们出去吃饭?”
“没有没有,可不能为了别人的一顿饭就和兄弟绝交啊,他这次倒是,来问你女朋友的事。”
祈南?郁嘉木敏感地问:“你们说了?”
“说什么啊?你捂得那么紧,我们根本就不知道,想说也没的说啊。”
郁嘉木不明白傅舟为什么会问起他女朋友的事……该不会是发现了他在和祈南交往吧?
有天郁嘉木回寝室,到门口时听见室友在讨论:
“真是不懂郁嘉木,虽然他爸妈离婚了,但她爸真的有钱,本来就是亲爸,他对不起你,你不更应该要他的钱吗?给你你就收着呗,然后还不搭理他,他不是更呕死?”
“不能吧,拿了钱,那以后要养老怎么办?太麻烦了,还不如撇清关系。”
“那万一是给买房呢?让他给买个H市的房子,最好是个学区房……现在房价多贵啊!我们毕业以后过个十年都不知道买不买得起。”
“他自尊心也太高了。”
“我也觉得。
“何必呢?我觉得他爸人也挺好的样子,说不定是当年有什么误会呢?被他甩脸子了还来了好几回,低声下气的,我看着都于心不忍。他爸是对不起他妈,也没有对不起他吧,这不对他挺好的吗?好歹礼貌一点吧。”
“就是啊……”
郁嘉木听着就烦,他也知道就凭妈妈和自己,想在H市买房非常难,更不用说祈南住的那种在老街上的小别墅,但努力首付,慢慢还贷,也能有个自己的房子,不需要傅舟施舍。
而傅舟此时已经回了S市,正在温柔乡里找慰藉。
他和卓岳都在外面各玩各的,卓岳有个男模的相好,他也包养了个学美术的学生,现在大三,在S市美大读书,叫嵇乐水。
两年前他准备搞点慈善给公司做点面子工程,资助贫困学生就学,一眼就瞧中了这个男孩子。白净,漂亮,眼角下有颗小痣。
像极了他几度梦中的少年祈南。
嵇乐水这孩子本来就喜欢男人,送了几次礼物哄了哄就顺水推舟地接受了,傅舟包了他的学费生活费,再给买这买那,也就自然而然地追到手了。
但等真的追到手以后,傅舟就发现了,他和祈南不一样,这小子长着副肖似祈南的清纯面孔,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恶魔,财迷不说,整天嚷嚷着给买东西,也就是他看着这张脸,还会撒娇,所以他每回都心软。
傅舟租了个高级公寓,专门金屋藏娇。
一到那,嵇乐水见了他,脸上就扬起个甜甜的笑,柔弱无骨地往傅舟身上挂,傅舟赶紧把他给抱住:“叔叔你终于舍得来见我啦?我这都旱好久了,快给我垦垦呗……”
真是会撒娇。傅舟虽是得用,却也总是会想……假如是祈南的话,绝不会这么不矜持的。
“好,叔叔这就给你浇灌。”傅舟也不客气,把人按在沙发上发泄了一通,舒坦了几分。
他年纪大了,来了两回就想歇了。
那小妖精可不放过他,抱着他,像是小动物似的舔:“叔叔,我们再来一回吧。”
“不来了。”傅舟捏着他的脸,哄着,“好了,你让我省点货,每次都被你榨干。我还要上班呢。你就直说要我给你买什么吧?”
嵇乐水缠着他,笑盈盈地说:“叔,给我买个公寓吧。”
啧,真是得寸进尺。傅舟刚皱眉。
嵇乐水接着说:“开玩笑的,叔。”他还笑着,“上个月的美术比赛我和你说过的,你还记得不?”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傅舟只有个依稀的印象。
“我拿了一等奖。”嵇乐水高兴地说,“还有奖金。”
傅舟摸摸他的头:“这么厉害啊。”
以前祈南也是拿各种奖,屋子里放满了各种奖杯,墙上贴满了奖状。
嵇乐水就光/着身子爬起来,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戒指盒,拿过来:“我买的,叔,我们一起戴吧。”
只是普通的铂金戒指,傅舟愣了愣,接过来:“呵呵,这还是你第一次给我买东西呢,我以为你这小没良心只知道从我这骗钱。”
说白了,还是花他的钱,买东西送他,这小东西够聪明的。
嵇乐水贴到他怀里去,捏着他手指,给他把戒指套上,搂着他不说话。
傅舟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怎么突然生闷气?我不好好戴着了吗?你不许我摘我就不摘,好不好?”
嵇乐水爬起来,搂着他,靠在他肩膀上,依恋地说:“叔,我拿了奖,学校推荐我去留学。很难得的名额,就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