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很美。左然走了几个地方,最终才选中了这里。
初夏凌晨四五点钟,太阳已经放出光芒,树林深浅不一的绿当中还带着一点点冷调。白桦参天,枝繁叶茂,绿色草地绒毯一般,其间点缀着紫的粉的红的橙的黄的野花,宛如大自然的油毡。
接着,摄影机慢慢推进,二人翻了个身,面部朝上继续躺着。摄影机也缓缓抬高,不断转动角度,保证整个过程当中演员的脸面向镜头,最后由上向下拍摄两个人的面部。摄影助理技术娴熟地操纵着吊臂,使摄影机与两个人距离不变。仰躺之后,“沈一初”“余九嘉”继续聊无意义的天马行空的话题。
在这个过程中,左然与何修懿相接触的部位只有头发——最为微不足道的地方。可何修懿却能感觉得到,这才是最难以自制的亲密。他甚至能想象得出形成这个姿势的过程——在树林中纾解欲望之后,沈一初、余九嘉为了规避风险不敢再有身体碰触,可是一对恋人很难完全克制自己,于是他们选择用看不见对方的姿势讲话,然而却是越靠越近,最终将发顶挨在一起。
“一初,”摄影机运作,何修懿讲出属于自己的台词,“我们俩……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那个年代很难能有自我认同感。
“为什么?”
“人妖就是人妖,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哦……”
“余九嘉”仰躺着看天,而后突然伸出右手并且举过自己头顶,送到同样仰躺着的“沈一初”的眼睛前面。“沈一初”愣了下,飞快地捏了下对方伸过来的手。
“……”“余九嘉”忽然翻过身,趴在草地上,直勾勾地盯着“沈一初”看。他的背上粘着野花野草,还有蒲公英的绒毛。何修懿额边的两绺发丝垂下,在早晨的清风当中微微摆动,让他有一种痒乎乎的感觉。
“…?6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薄吧蛞怀酢备芯醯搅耸酉撸膊喙恚恢桓觳渤旁诘厣希坊赝坝嗑偶巍钡难凵瘛?br /> 二人目光交缠。“余九嘉”的眼神里仿佛夹杂了柔软却强韧的麻丝,坚定不移。何修懿的表演不费吹灰之力,即使是最难被取悦的导演和观众也无法挑剔出来什么。至于左然……
“左导,”执行导演说,“您的眼神……太坚定了。您看看吧,大概不成。”
“……”左然过去看了一眼,点头,指挥众人,“重来。”
这是个长镜头,左影帝难得失误,只有从头拍。
一连几次,左然才终于是抓住了感觉。在对视时,何修懿觉得……左然的瞳孔,好像一盆清水,里面流动着的光彩如同月亮倒影,有人稍微在水盆里搅一下,月亮就会碎掉。又好像是一只蝴蝶,长长的眼睫如同蝴蝶翅膀,漫不经心地扑棱着,仿佛只要被人惊扰,它便会飞开去,再也不回来了。
太能说明问题的一段了。
沈一初,余九嘉,无疑互相喜欢,也有温存的渴望。可余九嘉的自我认同强于对方,对“不正常”提出质疑,而沈一初却是自我憎恶、随波逐流。余九嘉更坚定,沈一初较懦弱,在激烈的环境当中很有可能选择妥协。这为二人命运将来埋下伏笔。
在何修懿心中,左然这个长镜头的安排十分神奇。过去他经历的许多导演都让对话中的演员一直盯着对方念词,可何修懿此时猛然发现,其实现实生活当中,关系很亲密的二人在交谈时很少会有眼神交流——他们各做各的,或者吃饭或者喝水,或者开车或者走路。左然注意到了这点,只将直接对视用在刀刃上面,营造最为震撼的效果。
左然似乎……很有天分。
既然左然喜欢为自己和爱人写故事、讲故事,一同穿梭于他的一个个幻想中的世界,那有这种天分实在不能再好。左然以前没当导演,也许只是因为不愿独自成为主角。
……
《又见余美丽》中,六十年代占了很大比重。
在与沈一初确定关系之后,余美丽幸福地陷入到了爱情。
他将树枝另一头给恋人,意为牵手。他隔着河,对对方做出了拥抱的动作。他将戴过的口罩当礼物,意为接吻。就连参加初中同学聚会时从同一个盘子里夹菜,或者某个调皮孩子丢到脚下来的雪团炸开并将二人鞋子弄湿,余九嘉都理解为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每次余九嘉在邮局给沈一初寄信都会微闭双眼,紧张地将舌尖伸出,用艳红的舌头濡湿信封封口处的干胶,那种酥酥的麻麻的味道可以给他一种隐秘快感。从这些表现里就能看得出来,余九嘉是不甘心于见不得光的地下恋情的。他的性格很疯。
……
拍摄有条不紊地进行。剧组众人渐渐进入状况,收工时间也从天天十点以后提前到了八点左右。
不过,别人休息时间变多,左然却是没有——晚上回到酒店之后他还要继续准备第二天的拍摄。
最后一遍检查剧本和分镜头脚本,思考摄影、灯光、剪辑方面的问题,还有拿着跳棋演练走位,确保现场不会出现错误。
左然以为何修懿累,又在节食,因此体力恢复不好,需要休息,在性事上十分克制。晚上通常不做,最多一次。他总觉得,睡醒又要拍一整天,强度很高,没有很好的状态是坚持不下来的。
何修懿不知道左然这个心思,以为对方太忙,也只好忍。
忍,忍——
可是他真的是许久没尽兴了。
很奇怪,当了三十来年魔法师也没怎么样,可一旦尝过了甜头,他就再也戒不掉了。
终于有天,在拍摄完一场沈一初余九嘉的吻戏过后,何修懿的欲望难以纾解,于是便到左然房间洗了个热水澡,松松垮垮地穿了一件浴袍,走回套间客厅却是发现……左然又在摆弄跳棋。
“……”何修懿开口说,“左然——”
“嗯?”
何修懿坐在了左然旁边沙发上,貌似漫不经心地问:“在演练明天的走位?”
“对。”
“……”何修懿也望向跳棋。
左然喜欢艺术,喜欢美的东西。跳棋十分漂亮,是用玛瑙做的,一个一个晶莹剔透。红色和白色的是天然玛瑙,绿色、黑色、黄色、蓝色则为浅色加工制成。一个一个条纹清晰,很有光泽。
跳棋形状十分规范,上面是个圆球,下面是个圆锥,圆锥里边中空。
左然沉吟着,将红色跳棋移动了好几步。玛瑙跳棋落在木头上面,有清脆的声响。
何修懿知道,红色跳棋代表自己。在左然的安排当中,黑色跳棋代表他本人,黄色的是剧中的“我”,蓝色的是“我”的男朋友,剩下两色随机,根据需要调整。偶尔遇到多人大场,左然也会用国际象棋排演,那个时候,“王”是何修懿,“后”是他自己。
左然一直摆弄跳棋,何修懿却欲火难耐。
沉默地看了好一会儿,何修懿突然间抓起代表自己的红色跳棋,提到半空,找到代表左然的黑色跳棋,让手里的东西轻轻摞在目标上面。只听“啪”的一声,红色跳棋落在了黑色跳棋“头顶”。因为玛瑙跳棋下部圆锥内部中空,一个跳棋套另一个非常简单。
左然:“……???”
何修懿转过头,咬唇,盯着左然眼睛。右手却是拿着那个红色跳棋,动作十分缓慢,让它骑在黑色跳棋“头部”上下顿了几下。每次接触,黑色跳棋“头部”都能碰到红色跳棋最内侧的部分,还会发出“啪”的一声声响。
“啪”了五次,何修懿停手了。
左然眼尾扫向跳棋:“……”
何修懿说:“有这走位没有?”
“明天没有。”
“……”
“不过现在可以。”
说完,左然便将何修懿抱起,走进套房卧室扔到其中一张床上,撩起对方浴袍,凑过头去。
完美地实现了刚才跳棋演示出的“走位”。
“嗯,唔。”何修懿闭上眼。
因为直白地表达了想法,这次左然丝毫没有留情,翻来覆去折腾过了半夜,干得酣畅淋漓,弄得何修懿很担心嗓子会哑影响拍剧组计划,还吞了俩喉宝。
从身体到心灵全都是餍足感。
第二天,何修懿不但没有发挥失误,还一次NG都没有吃。
第75章 《又见余美丽》(八)
拍摄进度继续向前推进。
主角陷入幸福。
为了表现六十年代人的状态,何修懿搜集了许多的老照片。他观察、模仿照片中的动作、表情、眼神, 使自己穿越到另外一个时空。何修懿很喜欢这样做——平时他也会观察模仿老人、孩子、盲人、聋人、商人、小贩、医生、警察等等人群, 用有趣的和具有戏剧效果的方式重新演绎,同时不断思考, 透过现象去看本质, 找出人物外在与内在的联系,让思想与情感徜徉, 一步一步提升他的表演能力。表演需要终生学习,所以何修懿总觉得时间不够,他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别的演员有那么多精力到处参加活动。
沈一初、余九嘉真正的性经验, 是在沈一初的家中。这是一段重要情节, 也造就了全片唯一一场床戏。在电影中, 导演往往着重体现主角“初夜”, 因为它总会对主角产生影响。不过奇怪的是, 男性角色的心理变化通常是“得到”, 似乎从那一刻起,他们便成长了,而女性角色通常是“失去”。比较经典地阐述了这方面心理的片子, 就是《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少男心事》、《1942年的夏天》以及《寡居的一年》等等。
导演依然清场。
左然与何修懿再次套上丝袜,裹住关键部位。
何修懿隐约间回了《家族》片场。当时,拍床戏的左然隐忍而又疯狂,自己还以为是影帝很敬业的缘故,谁知两年过后……他们在一起了,而且彼此都有走一生的决心。命运真是一个很难讲的东西。
两年之间, 凯文中文明显进步了非常多,也已经意识到学习新闻联播这事哪里不对,他拿着故事板,与左然商量道:“最后余九嘉的这个面部特写,用长焦镜头吧?从正上方过肩拍摄,焦点放在余美丽的五官,把沈一初的后脑模糊掉。”
“行。”左然十分欣赏以及相信凯文,一般不会否定凯文提出来的计划。不过,下一步执导的古代商业大片,他已打算另请高明——凯文到底是美国人,也许很难表现古代那种感觉。
“特写镜头用吊臂吗?还是手持摄影机拍?”
“吊臂吧,比较稳。”这种由上至下拍的镜头没有三脚架可以用,要么靠人手持,要么借助吊臂。
“Okay。”
拍摄开始。场记不在,凯文用手拿着场记板在镜头前面停了一下,以便导演、剪辑等人以后知道这戏出自哪里。
床戏还是分为几镜。
拍摄了沈一初房间定场之后,二人还是先从接吻开始。
左然用手捧着何修懿的下颌和颈子,吻他的喉结、下巴、轻咬他的下唇,最后才将舌尖推进对方双唇。他一点一点,从内侧舔过何修懿的牙齿,接着划过硬腭、软腭,又将舌头里里外外扫荡了遍。
一吻过后,左然念词:“九嘉。”
何修懿的双目迷离:“嗯?”
“你知道自己有多少颗牙齿吗?”
“……三十颗?”
“不是。”
“二十八吗?”余九嘉不知道。
左然笑:“是三十二。”
“哦……我不清楚。”
“我帮你数清楚了。”
……
下个镜头开始,就是正式交合。
两人紧紧相拥,左然像是要将修懿压进自己身体当中。饰演沈一初的左然下身耸动,不过,凯文只会拍摄两个演员上身,让观众通过沈一初肩部的晃动频率来推测那是怎样的激烈。
何修懿被搂着,再次产生旖旎联想,身体内部十分空虚,腾起一股焦躁。
他好喜欢左然。
因为导演本人上阵,拍摄进度非常缓慢。每拍一个镜头导演都要亲自查看,而后不断调整、重来,直到满意为止,在整个过程中没有人能从旁给予指导。别的场次都有执行导演把关,倒也不算太坏,不过对于床戏,左然希望清场尽量清得干净。
于是左然这俯卧撑,又持续两小时。
何修懿也焦躁了两小时。
到了最后那个特写,何修懿吃了俩NG。左然总是认为“他能表现更好”。
何修懿:“……”何修懿很困惑。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压制住了绮念,做了该做的事。
左然又说:“可以更美。”
“哦……”何修懿不认为自己表现得差。他想也许只有左然会不给他pass,因为对方见过自己不假装的样子——毕竟,再演……也不可能与真的一样。
“怎么了?”
何修懿咬牙:“没事,继续拍。”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专业演员,必须不断努力、达到导演要求。此前所有戏份都顺利完成了,没理由会栽在一场床戏上的。
然而……又是一次NG之后,何修懿也只好无奈地请求说:“左导,我想休息一下,行吗?”
“可以,”左然回头,问凯文,“凯文,你今晚要几点离开?”凯文前几天就请过假了。
“八点。我要补牙。我爱咬糖,坏了十二颗牙。不然我改一个时间再去?现在应该可以取消预约。”
“不用,你去。”左然说,“这已经是最后一个镜头,焦点、景深你都设置好了。而且摄影机有吊臂,也不需要人来操作,我自己来就好,你去补你的牙。”因为清场,剧组当中的人,包括摄影助理已经离开,凯文再走就真的没有任何人可以用了。不过正如左然所说,麻烦一点,他们两人也能解决。
“Okay,Thanks,那我走了。”
“嗯。”
“……”从里面反锁上“沈一初的房间”房门,用力推了推后,左然关了摄影机,走到何修懿身边,说,“重来一次。”
“先等一下。”何修懿说,“我再找找状态。”如果继续刚才那样去演,还是过不了的。
“不用。”左然慢条斯理半跪在了床上,“我知道问题在哪里。”
“……?”
“表情不够真实。”左边一边讲话,一边开始撕何修懿胯间的安全罩。
“喂!!!你干什么?!!”被解下后,早已充血的部位便一览无余。
“让它‘真实'。”
何修懿惊道:“左然,你是疯了?”真做???这怎么行!!!虽然片场没有别人,里里外外空荡荡的,摄影机也只会拍摄五官……可是……假戏真做……还是过于——
“真吻可以,真做就也可以。我是导演,负责指挥现场。”左然将自己的胶带也撕下来,重新压上对方身体,伸手开了位于头顶的摄影机——它将会被用于拍摄何修懿的面部特写,“好了,50场6镜5次。”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何修懿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调整好姿势,分开双膝,紧紧搂住对方,摆出了这场戏最需要的样子。本来关键部位有安全罩隔开,演员其实感觉不到什么,然而现在……他的灼热,直接碰触到对方的,有种非常隐秘的愉悦感,虽然嘴上还在讲着拍戏的事。
左然问:“准备好了?可以拍了?”
“……嗯。”何修懿闭上眼睛。
“那么……开始。”
何修懿又努力地“演”,双手绕过对方的肩,嗯嗯啊啊的,作为“余九嘉”,准备容纳对方,左然也是肌肉紧绷。
而后……何修懿便感觉,有个很熟悉的东西,抵住自己,试图进入。同时,左然念出台词:“打开点。”
“……”何修懿浑身开始发抖。之前四次拍摄,全部都是假的,此时换成真刀真枪……
经过此前两个小时,身体已经准备好了,甚至还在迎接。
极为羞耻。
还不到十分钟,何修懿就把枪械缴了。太阳灯下,大汗淋漓。
“面部表情”,自然十分真实。
……
晚上八点四十,何修懿穿上衣服,看着将卫生纸扔进马桶的“左导演”:“过了吗?”
“嗯。”
“抓到想要的特写镜头了吗?”
“第一次NG时就已经抓到了。”左然走回片场,摆弄起摄影机,“至于刚才那个……已经都删光了。”事实上,他根本就没开摄影机,只是做了一个开的样子而已。摄影机就只有后边有个绿灯,何修懿从前边看不出开没开。机器毕竟是凯文的,万一还有方法可以找回文件就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