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说话的语调是那么艰涩，真的，他后悔了自己做出的事情。
原本他可以跟许原好好说的，但还是控制不住。
“看到了什么。”艾谦骤然愤怒，声音也拔高几分大有吵醒许原的意思，发现自己的嗓门大了才压住嗓子说。
“我看到我前一天还瞧着好好的人第二天就躺在你房间地下，满身血痂倒在那没动静。我看到之前走路还好好的人第二天折了腿！安莫啊安莫，你心可真狠。居然用柜子把房间门堵住不给人生路，要活活把人饿死渴死在里边。你知道我进去的时候看到窗户是开的吗？窗户下边的有什么，你肯定比我更清楚吧！你把门堵住了，许原唯一的生路只剩那扇窗户！但你应该知道那里却是一条真正的死路对吧！”
艾谦说到这里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真怕自己要拿起一边的水果刀捅死这个心毒之人。“要是那天许原犯傻爬出窗户逃生，他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摔下去，被那些箭头穿心而死！！”
许原真的很傻，他以为的生路在常人看来就是一条明显的不能更明显的死路。他以为自己只要紧贴墙壁就可以走向水管，殊不知他根本没有那么厉害，一旦因为害怕或者惯性摔下去…..
后果无法想象。
“你说，你是不是很心毒？”
“是的，我心却是很毒。”
他的许原好幸运，还能活着就是最好了。
安莫在那瞬间觉得许原忘记了他的痛苦，也不足以抵上自己害死许原来的让人心惊。
“所以，以后我会对他很好很好。让他不想离开我。”
许原醒了，他醒的时候是在深夜。
因为尿急，还有口渴。
以前病重时，他的排泄都是靠连接身体和尿壶的管子解决。但如今，人也逐渐好起来能走动了，插进体内的管子就被卸掉坐上轮椅去病房内的厕所解决。
他睡之前，艾谦对他说要去买点东西回来出了病房，并没有人。所以他醒来瞧见迷糊的黑漆漆的一片也自认为病房内没有人存在，摸索着按钮要开灯找轮椅。
“闭眼。”在黑暗中，他的手忽然被抓住放回原位，在傻愣之际听见一声清淡的嘱咐便乖乖自觉闭上了眼睛。
随后，“啪嗒”一声，房间亮了。
而许原才察觉，病房里是有人的。
声音很熟悉，可是想不起来是谁，当他傻乎乎的要睁开变成一片空白的眼睛时，那人又出声了。
“闭眼，我说别睁开就别睁开。”
“啊…”傻原很奇怪，“为…为什么？”
“房间太亮，对你眼睛不好。”那人的双臂已经抱住许原瘦成只剩骨头的身体，待放到轮椅上才再开口，“而且，你看见我，会怕。”
嗓音清淡，但许原就那么，想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是那个..那个叫安莫的，长得很美的男人。
也是他最怕的，那个人。
许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怕他，可是当自己一瞧见那张脸就会控制不住的情绪崩溃。
此刻，听见安莫就在自己身边，他的身体又开始颤抖了。
“别怕…”安莫看见了许原的不对劲，轻声开口。
“你不要睁眼，不要看我。把我当成艾谦，当成那个给你喂粥的艾谦。我是艾谦，懂了吗？我是艾谦。”
安莫嗓音很轻，生怕吓到许原似的。只不过蕴含于其中的安抚却是极为受用，就在几句话安慰之下许原努力把那个人想象成艾谦，慢慢的也就平静了。
“真乖。”安莫夸奖了许原一句，只是没人看见他的眼眸有多黯淡无光。
呐，把自己变成了别人去想象，并不好受。
但这却是，安莫琢磨出来为数不多的方法了。
他知道许原的性子，人只是心中有潜意识对他怕，但这种怕不知道会有多久，若是他一直对许原很好很好的话，人早晚是不会怕他的。
许原要去上厕所，他推轮椅把人带去卫生间里边，当他准备帮人脱裤子的时候被拒绝了。
“不..不用了..我可以..可以的..”许原说的比以前结巴了，因为一想到那人是安莫他就怕，好不容易想象成艾谦就已是他的极限，实在无法再坦然接受。
而且..他都大人了不需要别人帮忙把尿….
“嗯，那你自己来吧。”许原诚惶诚恐的，安莫也不好强求只是站在一边看着。
他照顾了许原两个多月，更加不堪的都看过还怕这个？
甚至可以说，除了把屎吃下去，把尿喝下去之外其他也都差不多了。
所以，他再也不会嫌许原脏了。
解决完生理再去喝了水，安莫终于把人带回病床上盖上厚厚的被子，“睡吧…”
安莫声音很好听，终于让藏在被子里的许原忍不住想去看。
安莫长的不能算帅，他是美的，美的让人忘不了。许原想啊，自己还有被子。要是看了眼很怕躲在被子里就可以了。
于是悄悄的睁开眼睛，只是想看看人的时候恰好撞进安莫视线内。两人对视，安莫朝许原柔柔笑了下，傻原一呆赶紧缩回被子里。
真好看啊….那是许原唯一的想法。
“睡吧。”在被子中胡思乱想的人被人轻轻一拍，想起自己睡的太久此刻精神奕奕的状态，根本睡不下。
“睡..睡不着..了..”
“…….”关上灯的安莫思考了会，想起傻原确实睡了很多，就顺手又把灯点亮。“那就不睡了。”
“嗯…”许原轻轻应了声，忽然脑中浮现了个疑惑想问眼前这个似乎没有太多情绪波动的男子，恰好被子里闷得慌，他掀开一角把眼睛定格在人的胸口上，憋了好一阵才开口。
“你是..你是叫安莫对吗..”
“嗯，我是安莫。”傻原耸拉着眼皮子停在他胸口处，小心翼翼的问他让安莫心情有那么点。要知道在三日前许原还是个看见崩溃的需要打镇定剂的病人，现在已经能跟他说话了。
于是，他拿起桌上的橘子慢慢的剥起来。
许原听见那个男人的话，依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稍稍一安心，看着修长的手指熟练的剥橘子发愣好一阵，又开口了。
“我们..我们是..认识的吗？”
他其实想问两人是朋友吗，可又转而一想自己这样子怎么会有人愿意搭理呢，随不敢开口。
“认识。”安莫已经把橘子剥好外皮，正拿着一瓣橘子撕开薄膜慢慢挤出一颗颗小果肉来。“我们认识快九个月了。”
现在已是六月，他和许原认识的时间其实很短。
但也足够一些事物慢慢发展起来了。
“噢….”九个月，就意味是他来这个认识的，许原梗着脑袋愣是想了很久都没有安莫这个人的影子存在，感到沮丧。
他已经知道自己失忆的事了，不过他有好多事没想清好多事都没来得及问。
不过，认识九个月还能让人来照顾，虽不知道自己为何对安莫如此惧怕，但想来关系也是不一般吧。于是他又问了。
“我们..我们是不是..朋友？”他根本不敢看人的脸色，急忙又补充了句，“我就..问问..你别生气..”
“不是。”安莫很快否决，但随后又开口，“许原，你知道恋人是什么吗？”
“嗯？”许原奇怪，但还是点头了。
恋人啊，谁不知道。
就是情侣呗，以前学校最不缺这个了。
不过他许原，都没有过。
“我们不是朋友，我们是恋人。”安莫第一瓣橘子都成了果肉，开始第二瓣。他轻描淡写的话却让傻原好半天转不过神来，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恋…恋…恋人？”这下傻原成了大结巴了，安莫轻笑点点头。
“嗯，我们是恋人，认识了九个月，在一起也九个月了。”
七十九：赌约的真相
“我们是恋人”
傻原听到这句话，待自己把分清意思的话语传递给大脑后，整个人彻底呆若木鸡了….
他，跟这个安莫是恋人？！！！
那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傻原禁不住一声惊呼后焉了吧唧的，想抬起自己的大脑袋去看看那个人的表情是不是跟他所理解的意思一样，但不知为何就是硬抬不起头来。
好吧，他还是怕。
对于这个脑海里没印象的男人害怕。
“你不信？”
安莫对于傻原的反应到是意料之中。
“….我…我..”许原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就是觉得不太可能而已。
安莫…虽然人长得很好看。可他是男的，男的诶！
哪有男的跟男的是什么恋人，说不定是人家说着玩，看自己出丑。
因为畏惧，他对安莫总不由自主要往坏的地方想。安莫手一直停留在逐渐成为千万瓣果肉的橘子上，但眼睛却是经常性望向许原的。
许原的表情是一如既往呆愣愚钝的，但比起几天前还是一副只依靠本能存活的半死不活模样来的生动许多，虽然病重而不成人形了，却也要耐看的多。
他还是觉得，许原这样最好看了。
不要死的，也不要只有本能。就是这样的最好了，他还能跟人说说话，还能给他剥橘子吃。
“我们会认识，是因为那时候我和家里人吵架，离家出走。躲在你租的公寓门前，你同情我把我带进你公寓里，从此我就跟你一起住了。”
傻原眨眼，片刻之后才明白安莫是在告诉他两人相识过程，只是..那个什么..什么恋人..又是怎么回事啊！
他真的觉得好奇怪好奇怪，糊里糊涂的脑袋好多事想不明白，昏昏沉沉的模样也确实符合一名病人的身份。
“你会奇怪，为什么我们会在一起吧。”橘子快好了，傻原能吃了。
“没..没有..”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听了啊！
“我长的很好看。”安莫突然间嘴角往上弯，凝聚的轻笑衬托的人多了分易于接近的柔和。
“你也刚好喜欢我这份好看，有一次你喝醉酒了突然抱住我，说你喜欢我，还亲我。不让我跟你在一起就要哭，要耍酒疯，我也就依了你。”
安莫说的时候眼底都是含有一抹化不开的笑意的，若说前一句还有几分实情那后边那句完全就是在扯淡。
也就傻原能相信，果然瞧见病恹恹的傻原掩盖不住脸上的吃惊，仿佛是对自己如此撒泼耍赖的举动不敢相信。
“假的..假的吧…我不喝酒..的..”
“嗯，你确实是不喝酒。但是你喜欢我喜欢到疯了，那天借酒消愁刚好被我看见。”
“……..”感觉..要是这事是真的，那他真的好丢脸啊！
从坐在床边椅子上，安莫的心情在这段时间都能算是极好的。虽然看情况傻原并不太相信自己的话，不过也是有了两三分可信之心。只是有一点点相信，对他都是好的。
安莫又对蒙被子脸发烧的傻原讲了几件以前真实发生过的小趣事，也在这功夫间他的橘子都已全部剥好，轻轻拍了拍把变成橙光小杯递去。
“给你弄了点橘子，你吃了就睡吧。”
橘子？傻原掀开白色厚被看见了刚刚安莫一直剥的橘子，以一种自己没吃过见过的姿态的呈现于眼前，让他大开眼界。
“我..我的？”
“嗯，你吃吧。”
从此傻原给安莫附加了一个标签，“细心”
他从来是不懂网络上一些奇奇怪怪的流行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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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还是怕你吧。”
“不，开始变好了。”
“变好了又如何，一开始就是不纯洁，现在来说挽回。”艾谦回过头，对安莫说道。
‘不觉得可笑吗？”
从一开始安莫就没有疼过许原，一直带又绝对主权者的姿态去对待，在回忆着自己是否有真正去为他而着想，可凭着自己的记忆力却只想到为数不多的事情。
他真的变了，脾气变得如此糟糕其实很少有人能够一直忍受不吭声的。阴晴不定的性格和逐渐深沉的心机也确实让他越发有了上位者必有的气势，却也同时把他和另外的人隔了一层膜，永远拉不近。
类似的意思，秦桓说过，庄子明也说过，就连认识不久的艾谦也说了不止一次。
秦桓说，再好脾气的人都会对自己而愤怒。
庄子明说，安莫哥变了，让他害怕。
艾谦说，你这样，没人敢爱。
那许原呢？
傻原好像什么都没说过，除了对自己的害怕似乎极少露出厌烦的情绪。
“你以为你在对他好，其实是他在忍你。”
到底是谁在纵容着谁，又是谁一直在忍耐着谁，换了个角度想想，安莫忽然发现。
或许其实自己才是那个幼稚的人。
“你一直在这不累吗？我请你去吃好吃的怎么样？”
秦桓又来了，又来讨好艾谦了。只是艾谦没那个心情在想一件事，不耐烦的挥手拒绝：“别烦我了你。”
充满厌恶的语气让带笑的人脸一僵，微动的唇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许原又输了，医院开的药片永远都有镇定安眠的作用，一天24小时睡起来竟快不够用了。
所以安莫还是很清闲的，在许原睡下后就来到病房内的小隔间，那是作为家属用的休息室。
里边就有秦桓和艾谦两人，冷冷的气氛加上进来的人，欲发冷清的让人开不了口。
除了艾谦，他本就有事要问这两人，见到安莫进来盯着人坐下了位，才说话。
“我问你们一件事。”
“嗯。”安莫应了声，反正往日最热血的秦桓没有吱声在那似乎想事情。
“之前，许原那个赌，到底是什么？”
“赌？”安莫眉一皱明显不想再提起，“作废了还提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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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管好自己的事再说吧，好的不学却学些烂东西。”
“你不想说？当初找上许原那肯定就是见不得人的事。”
全然站在傻到令人心疼的许原那边的艾谦直冷笑，他现在不去知道这个赌都不行了。
他真想知道这个说对许原好的男人，都干的什么的事？
“哼。”安莫冷哼一声没有多少表示，拿过水杯慢悠悠的喝水。
安莫看向艾谦依旧没有任何表示，但不代表艾谦就没有表示了。
他现在很愤怒，怒意一直涨一直涨最终满点了。
“你不想说？那你最好就别说！我这人嘴就管不住，不是说人忘记了之前的事就真的可以一切重来。”
艾谦的笑容真的很冷，与他可爱的模样完全离经叛道的冷。他伸出自己的食指，指向了安莫。
那瞬间安莫竟觉得有一丝不安，“你在说什么？”
虽然是这样，却隐隐有了些许明悟。
“我说什么？你该问我我会说什么。我会告诉许原你曾经做过的一件件事，包括他这次住院的原因，包括何故之死了的事。他是怕你可他却信我，反正我看他这样也是可怜不如直接去了陪他的何故之。”
“你要告诉他？”安莫转瞬间多了分暴躁，一直静看事态的秦桓惊觉不对多了分如毒蛇般的警惕。
“是，我要告诉他，全部的，一点点都告诉他！”
阴冷的笑容看久了，竟觉得在艾谦脸上特别合适。
“你们就，彻底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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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还未开学的八月吧，燥热的天因为暴雨而有了如十一月初的凉意，显得格外适宜。
而独居于家外的安莫，就是在这样的早晨迎接到冒失的客人。
带有几天熬炼出来的黑眼圈坐在沙发上，张口第一句话就是。
“庄子明该回来了。”
当时的安莫表情未变，以为秦桓只是与他说笑罢了。
因为除了自己，无人知道他宠子明却对他并无如外表那般喜欢，以至于当子明过于依赖他的时候是无奈的，久了也是有些厌烦的。
至于为什么会宠他，或许是当初的自己并不想舍弃一个单纯的人吧。
但他不会说，永远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