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焕涛面带讥讽，这种话他从来没和别人说过，于启岳是头一个，也许是为了套于启岳的话，也许是真的想和他倾诉。
瞧着于启岳眼里满满的担忧，而不是看热闹和好奇，程焕涛知道他讲对人了。
“我这种哥哥有还不如没有，怎么你也有哥哥吗？”
于启岳点了点头。
“他对你怎么样？”程焕涛明知故问道。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虽然经常骂我，但是对我很好。”
“那太好了，你可一定要珍惜啊。”
于启岳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我真的特别羡慕你，在我看来兄弟之情绝对是凌驾于其他感情之上的，只是遗憾我没想有这么好的哥哥。”
……凌驾？语文成绩接近满分的于启岳好像不太明白这个字的意思。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很想和自家哥哥处好关系，我们应该很亲密才对，同吃睡，好到穿一个裤衩。”程焕涛适时地露出些许向往，只是说这话心里早就恶心透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是因为你哥和严晟发生矛盾了吗？”
于启岳一怔，心事被人点破有点躲闪不及。
“说真的，兄弟情同手足，恋人固然重要，可不能逼你自断手脚吧。”
对于启岳而言，周越霖何止他的手足，他往严晟的方向迈一步，身后就有千万丝无形的线牵拉着他的血肉，他往后退一步那颗被严晟吸引的心就咆哮挣扎。
“我……不知道怎么办。”
“其实……”
于启岳歉意地对程焕涛示意，然后接通了电话。
于霆王雪玲知道今天于启岳要回来住，都把自己手边事情往后推，可左右等不到人，王雪玲忍不住打过来了的电话。
于启岳出去接电话的时候程焕涛想了想觉得今晚差不多了，再多少可能无益，甚至引得于启岳反感。于是等于启岳进来的时候他便道，“是家里人打的电话吗？”
于启岳笑笑，“不好意思，我得要回家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该走了，你以后遇到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我们是朋友这话程焕涛不敢再说，改口道，“我很乐意为你分担。”
“谢谢你。”三分惯性，七分感动，十分心不在焉。
好长时间没回来住了，于启岳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其实真的是对这里感到陌生了吗？让他焦躁的恐怕是别的原因。
以往于启岳睡觉喜欢抱着照片，今天晚上却手握着手机，生怕错过消息。
“嘀咚”手机在黑夜中发出一声脆响，于启岳一个激灵，却是把手机给反扣在了被子上。
也许不是呢？
可万一是呢？他慢慢地把手机屏地翻转过来，一点一点。
等看到手机上的“严”字，于启岳完全按耐不住内心是激动，一下从被窝里弹坐起来。
我在楼下。
短短四个字，于启岳眼珠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才确认什么意思，他连外套都顾不上盖，穿着单薄的睡衣就冲下了楼。
寒冬深夜，四处寂静不见人影。
“在这儿。”一道低哑的声音从墙后穿来。
于启岳两步用作三步，直冲上去一把将他抱住。
严晟没有一点防备差点被他撞倒，往后退了几步才蹬住脚，“怎么穿这么薄就下来了？”
于启岳埋首在他颈侧，头一次觉得医院的消毒水味也这么好闻。严晟听他闷闷地问，“你爷爷怎么样？”
“只是发病比较急，没大碍。”严晟发现于启岳特别喜欢这么抱人，胳膊腿一起缠上来，严晟估计他这像小孩一样要人抱的姿势是他小时候他小姑喜欢这么抱他，所以他总是下意识这么做。
“你先下来。”严晟拍拍他屁股。
无声的抗拒。
“穿这么薄待会儿该感冒了丘丘。”严晟一边哄他一边止不住地扬起嘴角，于启岳少见这么主动，要不是他穿的实在太少了严晟还舍不得放下他。
刚离开严晟是怀抱于启岳就打了个冷颤，□□在外面的皮肤更是起了层鸡皮疙瘩。
严晟赶快把羽绒服是拉链给拉开，于启岳以为他要脱衣服刚想拦住他，却见严晟只是把衣襟往两边敞开，冲他点了点下巴，“进来。”
于启岳立马就贴了上去。
严晟拉上拉锁把俩人兜进蓬松的羽绒服里。
“还冷吗？”严晟贴着于启岳冰冷的脸颊问。
隔着一层单薄的棉衣，严晟身上的热量源源不断地传来，连着于启岳的心脏都一片滚烫，“特别暖和。”
“回去喝点姜汤要不明天该感冒了，以后不要穿这么薄就往外……”
“严晟。”
严晟停住话头听他讲，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于启岳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哽咽。
“我们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吵架了。”
严晟看不到他的脸也能想象到他该是怎样一副小心又恐慌的模样。
“对不起，”严晟感觉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慢慢松开，手臂的主人与自己拉开点距离，俩人额头相贴，“我一直想向你道歉，谢谢你愿意来找我。”
严晟终于明白什么叫“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于启岳就这么近距离地，眼巴巴地看着他，近到他的睫毛都扫到自己脸上，近到他能看清对方连夜色都染不透的灰黑色的眼眸，近到他能识别他眼里那三分求饶，三分歉疚，四分眷恋。
十分爱意。
严晟就这么抱着他，好像诺大天地间就只剩他们两人，连身边呼啸而过的寒风都被暖化静止了。
他碰了碰于启岳的鼻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是在索吻？”
于启岳眼波里似有星光流转，他稍稍偏过头，将自己的唇印上了严晟的上面。
他学着严晟平时的样子，用舌头顶开牙关，而后唇舌缠绵。
他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在与自己的同性恋人旁若无人地接吻，就在自家楼下。只要父母醒来从窗口看一眼，只要有路人从这里经过。
也许会被发现，可于启岳不在意那么多，因为这个人，是严晟啊……
第81章 第81章
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再也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幽会场所了。
自此以后于启岳家楼下的拐角处就经常出现两个身影，一高大，一纤瘦。
他们有时交颈低语，有时耳鬓厮磨，好像彼此之间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会无限放大。
在寒冬的深夜，俩人就这么坐在灰扑扑的台阶上，什么话都说只是分享一杯热饮好像就有奇妙的乐趣。
儿子对原本抗拒的家突然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这让于霆王雪玲不解之余感到十分开心，一时之间，一家人的相处竟是前所未有的和谐，连于霆的眼角都多了几条笑纹。
接近年关，周越霖忙着公司的业务没日没夜，竟也没发现于启岳的异常。
“彩带往上挂，太多了，往下来，左下左下！说了左你怎么往右！”
“到底要怎么弄，你自己来！”
“我来就我来，个瓜娃子。”
元旦前一天，按照三中的惯例，所以学生来校参加元旦晚会，对前半学年的工作学习做以总结。
听完了校领导的陈腔滥调，学生们迫不及待回自己的班级，组织小范围的狂欢。
“桌子围远一点，中间的场地要大。”
“吃的东西每人一份都发下去没？”
“李老师来没有？”
“于启岳，就咱们班自己人，你来个节目吧，这大过节的，好不好……”文娱委员趁严晟不在悄悄把于启岳拉到墙角哀求道。
于启岳没想到她会找自己表演节目，有点无措地道，“我，我不会，况且节目单不是已经定了吗？”
“咱们班自己举办的晚会，不就图个开心吗，你要是能来个节目的话大家一定很惊喜，你只要唱首歌就行了。”
“我不会唱……”
“怎么可能，你声音这么好听，就唱几句行不行好不好，求你了……”文委矮下身子双手合十可怜兮兮道。
“唱歌我实在不……好吧，我会弹吉他可以吗？”
“吉他？！”文委兴奋道，“好啊好啊，咱班里就有，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哎呦于美人你太棒了！”文委激动得不行，临走连称呼都叫岔了也没注意。
于启岳轻轻叹了口气，美、美人是什么来历，真……算了。
“在外头干什么，脸怎么这么红，冻的了？”严晟赶上来问。
“没事，进去吧。”
“一转眼，半年时间已经过去，大家在这个集体中从陌生到熟悉从拘束到放松，我想每位同学都有自己的体会。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不仅是回味过去的美好时光，更要一同创建明天更美的篇章，希望每位同学都能珍惜青春，不荒废不虚度，为自己的人生交上满意的答卷！”李老师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引得台下掌声雷鸣。
“话不多说，我宣布，元旦晚会正式开始！”
于启岳这次没有鼓掌，他的手在书桌下与另外一个人紧紧相握，内敛如他，竟会舍不得松手。
李老师和另外几个任课老师象征性地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谁没年轻过呢，都知道他们在这里学生们放不开。
果然老师们一走，整个教室的氛围都活跃了，原来中规中矩的节目立马就改头换面了。
“跟着音乐的节奏，我手里这个气球传到谁手里谁就要接受里面的惩罚，音乐一停立马停止。好，预备——开始！”
“快点啊你！”
“别停别停！”
“球都飞了传稳！”
“停——”
最后一声音乐结束，气球稳稳地落到了严晟手里，其实他还可以往左边再传一位，可他左边是于启岳。
平时谁也不敢开严晟的玩笑，这次难得狂欢，同学们之间的距离都无形中拉近了好多，好像大家对严晟的疏离与畏惧都淡了，甚至有几个人起哄叫严晟的名字。
严晟爽朗一笑，十分配合地把气球给捏爆了，文委上前把里面的纸条展开念，“和临近的人吃一根百奇，一人咬一边，最后的长度不能超过1CM。”
“高级！”
“1CM就这么长，谁出的馊主意？”
“别吵别吵，让严晟选。”
严晟左边是于启岳，右边是一个女生，他十分随意地拦过于启岳的肩膀，“不能占女生便宜，就委屈下于启岳吧。”
“哇哦！”
“于启岳吗？”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一脸的兴奋，男生只是瞎起哄，而对女生而言两个各有风格的大帅哥做这么暧昧的动作，萌得她们恨不能把天花板掀翻了。
文委见于启岳紧张局促的样子，给他解围道，“哎呀，1CM是不是太过了，要不2CM吧？”
“怎么能呢！文委你公然防水啊！”
“对啊，说话就是按照纸条上做呢！”
文委赶紧收回话，“好了好了，不换了，就1CM行了吧，你们要吃人啊！”
不过怎么感觉刚才严晟也在瞪自己，是错觉吗？
她拿出一盒百奇让严晟从里面抽一根。
“有别的味吗？”
“啊？有有。”文委没想到他一点不紧张不说，还有这雅兴。
她不知道里头的猫腻，于启岳听严晟这话脸上热腾腾的，没想到严晟知道他不爱吃草莓味的东西。
“好，请两位开始吧。”
严晟先咬住一头，冲于启岳点了点下巴。
于启岳刚准备咬住，严晟头一晃于启岳咬了个空。
“严晟太坏了！”
“别欺负人啊！”
于启岳红着脸瞪他，一口咬了上去，这带着气的一口咬过了，直接咬了大半。
“于美……启岳厉害！”
“咱们一点都不带怕的。”
严晟眨了眨眼含糊不清道，“这么主动？”
“别停啊你们，还有那么长一截呢！”
“对，继续！”
很难想象，一个曾有严重社交恐惧的人如今能站在人群中认人注目，只因眼前的人给他莫大的安全感。
“马上结束。”于启岳听到严晟这句话还没反应过来，后脑勺就上来了一只手。
大家就见严晟头往前一伸，剩下的部分几乎全部都消失在了他嘴里。
于启岳无法躲闪，就赶紧唇上一软，严晟就退了回去。
“——我擦严大帅哥果然牛逼！”
“哈哈哈还能这样……”
“我于都吓懵了。”
“快看还剩多少！”
文委见于启岳还呆呆地咬着百奇笑地肚子都快直不起来了，“哈哈哈哈看来我们于启岳同学还没反应过来……”
本来的游戏规则是双方都咬断，剩下的长度不能超过1CM，这下根本就不用于启岳再咬断，因为他唇外就剩了个尖儿，估计连半厘米都没有了。
“采访一下严大帅哥，现在有什么感想？”
严晟带着笑意看向于启岳，意有所指道，“好吃。”
于启岳现在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万万想不到严晟竟敢公然耍流氓！
他抬头看向严晟，只见这人嘴角噙着笑与自己对视，身材挺拔，俊逸非凡。
于启岳听着自己生如擂鼓的心跳，觉得自己肯定是气糊涂了，要不然他怎么会想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拥抱严晟。
“请大家大家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这一环节到此结束。精彩继续，请于启岳同学留步，接下来有请他来为我们献上吉他一曲。”
“还有于美人的节目？”女生惊喜道。
“他还会弹吉他呢，怎么办我最喜欢会弹吉他的男生了！”
严晟坐在位置上也有点惊讶，于启岳会弹吉他这事他知道，但没想到他会上台表演。
于启岳抱着文委拿过来的吉他，紧了紧弦，低头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
在坐的都安静下来。
吉他清脆的声响随着少年细白的手指倾泻而来。
音乐有着它奇妙的能力，仿佛这里不是教室，而是海鸥滑翔过的海边，少年抱着吉他轻轻哼吟，涨起的浪潮淹没了他的脚踝，在沙滩上留下一道印记。
严晟目不转睛地看着于启岳，他喜欢的人是这么的优秀，只是随便弹个吉他都让人陶醉其中。
可是慢慢地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用力眨了眨眼，为什么他越看于启岳就越觉得陌生？陌生到他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一个完全陌生的身影。
第82章 第82章
结束晚会时间已经不早了，可街上仍旧熙熙攘攘 ，无数对情侣在相聚在广场中央，等待新年钟声的敲响。
于启岳好像跨过了心里某个无形的坎，一路上毫不避讳地牵着严晟的手，不管有没有人看他们，不管会不会和认识的人相遇。
广场中央的舞台上，主持人和全场演员同时呐喊，“倒计时开始，10——9——”
身边的人跟着齐声喊，“8——”
“7——”
“3。”
“2。”
“1。”
烟花燃起的刹那，所有人都为这美景欢呼，于启岳却看着严晟舍不得眨眼，身后的景象固然绚烂，可怎么比得上眼前人千分之一的美好。
“你这么一直看我让我想亲你。”严晟低下头捧着于启的脸笑道。
于启岳踮起脚尖迎了上去，他是这么迫不及待，以至于没控制好力道撞破了严晟的嘴唇。
他没有一刻这么感激过，感激一个人走进他的生命里，点亮了他的人生。
于启岳全程拉着严晟的手，直到家门口都没有松开。
严晟感觉于启岳似乎是有话要讲，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不催促，就这么等他开口。
“那个……”于启岳看了严晟一眼又迅速瞥开目光，“我妈今晚有演出，爸爸去部队了。”连做饭都阿姨都放假了。
“哦——”严晟拖长了音，“那你快进去吧，要不家里该没人看门了。”
“？”于启岳歪头看向严晟，他表达地不够直接吗？
“咳，”于启岳耳根泛起可疑的潮红，“今晚，我家没人。”
“我知道啊，怎么了吗？你该不会是一个人不敢睡吧？”
“你——回去吧你！”平时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那什么，现在可倒好！
“行，那我走了，”严晟毫不留恋地摆了摆手，“到家联系。”
见严晟就这么大步离开，于启岳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真、真走了？走就走，话都说这么清楚了，还不明白真是个XX！
于启岳气愤地拿出钥匙转身打开屋门，家里果然一片漆黑，他还没来得及打开灯，身后就有人突然袭来，他都没看到对方是怎样行动的，门就被大力卷上，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莫名就被人放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