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你们俩这种关系，怎么可能顺心……人的一生啊，长着呢，以后你就懂了……待到懂得的那一天，你会悔得肠子青。”
林慧知道自己再也劝不住儿子，她知道自己在这一战中败了。只因，她输不起。林允琛能豁得出性命去，大不了就和季洋一起死，但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儿子，而豁出去惠风。
林允琛笑笑，不和她争辩什么。
只是看了下手表，道：“还有半个小时，季洋呢？”
“放心，路上呢。”
“也是”，林允琛笑道，“如果没放了季洋，你哪里能沉得住气和我聊这些？”
“既然你这么痛快，我也不拖着你，给你个心安。”林允琛知道，他妈虽然没问没催，但心里已经急得什么似的。巴不得季洋快点儿被送回来，以便在他这里知道结果。
不罗嗦，拿起手机，把自己和阿槐的通话录音给林慧听了。
放完两通电话的录音之后，告诉她：“这批货是真的，我让人买的。航贸大厦里的，是面粉。”
其他的也就不用解释什么了。
至于这一场仗中的心理较量，他和林慧，都只能闭口不提。抬到明面儿上来说，太伤感情。
“你总算还有点儿底线。”林慧道。说得轻飘飘的，但眼中，却明显有轻蔑的神色。
“你不会和谈静结婚了，是不是？”林慧问。
“是，但这件事情我来处理，不用你操心。放心，绝不会影响到万禾与惠风的关系。至于我手上的股权……如果你真的不再找茬儿，时机一到，我会还给你的。但如果你找茬儿……我绝不会放手，甚至于连你手上的百分之十，我也不会放过。”
林慧没和他放狠话，而是了然地问道：“你打算对付林风了？”
林允琛点点头。知道他妈看事情精准着呢，一旦没了惠风性命安危的牵制，放下心来，他妈还是能想清楚他非要得到股权的缘由。
现在的惠风，权力必须集中在一个人的手中，才能强有力地压制那些不安分的人。而林慧现在所做的试探，所有人都能看出是试探，也就不做数了。没有新贵正式上台、那些人永远不会慌，不慌，也就抓不住把柄。
他得逼他舅舅一下，把他舅舅逼得狗急跳墙露出破绽，这样才能彻底减掉林风的所有羽翼。
而出了今天这样的事，他想要和平地从林慧那里拿到股权是不可能的。等到今日的谈判一过，再没有什么可以要挟林慧的时候，他再想要让林慧先把股权给他，林慧一定还会用季洋来要挟。
他不想给自己留个麻烦，当然要毕其功于一役。
林慧叹了一声，道：“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是非要和自己的弟弟争权力。只是无论是林风、还是胡杨、还是雨薇，都不具备能把惠风继续壮大的能力，甚至连守得惠风维持原状的本事都没有。我不能让惠风败在他们的手里，所以允琛，你记着，不论用什么方式，务必把权力紧紧握在自己的手中……”
“你放开了去干，我把话给你撂这儿，只要你能争得来，只要你能守得住，你自己争来的、守住的，就都是你的，我不会和你抢、也不会让楚清和你抢。”
林允琛笑笑：“楚清的野心可大着呢……行了，不说这些，你问问季洋到哪儿了。等他进到电梯里，你就可以下楼了。”
“呵……看着我呢？怕我转身就背着你玩儿花样儿？”林慧一眼看穿了林允琛的心思。
林允琛承认得痛快：“是，我跟你当君子，但我不觉得你会同样这么对我。要是你转身就把季洋给弄走了，再找一群人揍他一顿，我现在这缺胳膊少腿儿的，救起来麻烦啊。”
“呵呵……”林慧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笑，“我要是再想收拾他，可就不是揍一顿这么简单了……我得要他的命！所以你们俩最好安分一点儿，别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别丢我林氏的脸。”
“脸是早晚要丢的啊妈”，林允琛笑得挺舒心，“我俩又不想藏着掖着，所以以后，您就只能放宽心。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净，舒舒服服地颐养天年得了。”
“以后别带他往我身边儿凑！”林慧起身，拿起手机打算拨电话。
林允琛笑笑，不说话，心想您这话说的，好像谁愿意往你身旁凑似的！
“已经进大楼了”，林慧回身道，“我走了，不想见那婊子！”
“还有”，林允琛的声音沉了一下，“季洋这个人怎么样，他对我的心到底真不真，我想你心里早就清楚。所以，这两个字儿，以后最好别再说。说多了，伤的是你我之间的感情。”
“你我之间，还有感情么？早就伤没了！”林慧道。
“得嘞，你就是嘴硬，我不和你一般计较，你现在是真到更年期了，我得让着。只要别让我再听到你这么骂季洋就行，慢走不送！”
林慧气得狠狠看了他半晌，直接摔门走了，一点儿不掩饰自己的愤怒。
但越是这样，林允琛反而越舒心。
他妈还是他妈，没啥变化。
他还是希望林慧做女强人，别做母亲。因为只有这样，他手上的砝码才管用。
不然……一旦他妈母性大发，忽然啥也不想要了就要儿子，他这七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一旦出现最坏的情况，他也不知道他和季洋最终会有怎样的结局。
他不想让他们的感情变了味儿。
如果单纯的喜欢，慢慢变成了负疚、还债，他宁愿让这段感情死在最美好的时候。
他想让季洋只是因为喜欢他才和他在一起，而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如果是因为别的原因，那样的相守，绝对比失去季洋更难受。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叮。”电梯门开了。
季洋有点儿不太想出去。
林允琛见电梯门开了，却没有人出来，急着把自己挪到了轮椅上，双手胡乱骨碌着，生怕晚一分钟季洋就走了。
但却又喊不出来，这时候，反而喊不出季洋的名字。
“季先生？”把季洋带回来的刘秘书提醒了一声。
刘秘书把他从看守所里带出来的时候，他问了一句，“你老板是让你放了我，还是让你做掉我？”
刘秘书反问他，“哪一个老板？”
“你真正的老板。”
“放了你”，刘秘书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相当瞧不上他，又道，“但她原本想杀了你。”
“但是，你明面儿上的老板救了我？”
“是。”
季洋就知道是林允琛救了他。
“他以什么法子救的我？”季洋又问。
这一次刘秘书没回答他。
他很想知道，林允琛是以什么法子救的他……结婚么？承诺了和他一刀两断么？
还是什么其他的法子……
他做出了这种事，林允琛一定恨死他了，一定嫌弃他了。一定觉得他是个疯子、精神病，想要离他远远儿的。
所以他不想出去，不想听到林允琛说和他一刀两断的话、不想让林允琛赶他走。
电梯的门关上，刘秘书又开了，关上，刘秘书又开了……
门再一次打开的时候，季洋看到，林允琛在电梯门前。
坐着轮椅，坐腿上打着石膏。
他在向他笑，问他：“干嘛呢？怎么不出来？”
季洋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却也分辨不出什么来。
“没事儿……”最终就只是将目光从他的脸上扫过，自己阔步往他办公室里去。
林允琛摇着轮椅紧跟上来，很狗腿地问道：“宝贝儿，你吃午饭了没？”
第263章 说好了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季洋的手刚握到门把手，停住了。
缓缓地……缓缓地回身……看向林允琛。
半晌，问了一句：“你叫我什么？”
林允琛回头吩咐刘秘书：“你回去吧，今天给你放假。”
“是。”刘秘书不悦地扫了季洋和林允琛一眼，相当不恭敬地走了。
林允琛推着季洋进办公室，笑道：“赶紧和我说说，看守所里好玩儿不，我还没去蹲过呢！”
季洋受宠若惊地看着他，整个人都被他给弄懵了，由着他推着自己进了屋、由着他把自己按在沙发上。然后……又见他看着自己笑，问道：“好玩儿不？”
可他明明是笑着的，为什么眼中那么湿润？声音也有些哽咽？
季洋吸了吸鼻子，忍住了眼泪，道：“还行……”
“我都没去蹲过……”林允琛嘀咕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心疼啊，还是怎么着，语气相当奇怪。
他这么缺德的人都没去蹲过，可季洋去了，季洋为了他，进了看守所……
林允琛抓着季洋的手腕，轻轻揉着纱布。不知道里面的伤口怎么样了……他想看看，又怕季洋疼。只能问了一句：“他们给你上药不？”
“我自己上，领药。”季洋道。
林允琛还是揉着，看着……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季洋就没这么矜持了……实在忍不住啊！看着林允琛，眼泪一流一流地往出流。
流出来，忙用手擦了；再流，再擦……到后来流得越来越多，擦也擦不净。
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哭了出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林允琛呼吸一窒，用力将他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林允琛轻轻揉着他的发，醇深深印在他的发间，“说好了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卧槽！”季洋猛地推开了林允琛，推得林允琛的轮椅往后滑了好远。
又忙起身，手忙脚乱地把林允琛给拽回来，问道：“你摔着了没？”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摔着啦？”林允琛弹了下他的额头，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好好儿的，你推我干嘛啊？”
“我没洗头，你亲个屁亲！”季洋搓了搓自己那油得能炒菜的头发，有点儿不好意思。
林允琛又给他按沙发上了，拽过来继续抱。嘴在他那油得都出味儿的头发上亲了又亲：“我不嫌弃你……”
“真的么……”季洋问的，却不只是头发了。
“真的。”林允琛答的，也不只是头发，因为他明白季洋的意思。
季洋又把头往林允琛的怀里蹭了蹭，紧紧地抱着他……没有声音，鼻涕眼泪却一起往林允琛昂贵的西装上招呼。无声抽泣了一会儿，可能是大脑缺氧，总算出了点儿声音，但却也很不是个哭的样子，时不时地“嘤”一声儿，好像受了委屈的小奶狗儿。
林允琛紧箍着他，不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而是觉得，他就在自己的身体里……眼泪一流流儿地顺着脸颊、流淌在季洋的后脖颈，也是没有声音。
空气是安静的，渐渐的……两人的心，也随着安静了许多。
眼泪流了许久，直到干涸，才自然而然地不再流了。两人就只是这么静静地抱着……不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
林允琛的身上，还是他喜欢的味道。季洋吸着吸着，就……睡着了。
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怎么睡觉了。
“季洋……季洋？”怀里忽然响起了呼噜声，林允琛都懵了……
轻轻拍了拍季洋的脸，没反应，睡得太沉了。
季洋这一阵儿真是累坏了，身上累、心里也累，然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却是他。
当初，他说他追季洋是想对季洋好，可现在呢……他把季洋害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季洋怎么这么瘦了？瘦得两腮都塌进去了。
身上穿的也不知道是谁的衣服，一件黑T恤，不是逃跑那晚穿的白衬衫。衣服很大，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好像稍一侧身儿就能滑下来。原本漂亮的锁骨，瘦出了一个奇怪的模样，摸着都扎手。
林允琛把季洋放平了，让他躺在沙发上好好睡一觉。自己就坐在沙发旁，看着季洋，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都仔细地看着……
他的睫毛还是那么长，可不知怎的，这长长的睫毛透出的，再也不是诱惑力，而是疲惫。他的脸，因着瘦，也不再是初识的模样。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洒落在季洋的脸上、身上……同样的阳光，可此时面前的人，却再不见初见之时那耀眼的光。
他累了，所以黯淡了……
他成熟了，所以不再张狂。
但他，又好像一点儿也没有变。他还是如年少时那样，一切随心而行，喜欢就争取，就算卑微到尘埃里也没有关系，只要他确定了自己想要。
多幸运，他是季洋确定了想要的人。
季洋这一觉睡得很沉，没有做梦，就像晕死了似的。
醒来的时候，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林允琛的脸。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棱角、还有……他熟悉的、却好像好久都没有见到的关切的眼神。
季洋有点儿迷糊，以为还在梦里。眨了眨眼，再看去，林允琛还在。
又看了看他躺着的地方、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是在林允琛的办公室里，而不是在看守所中。
一切……好像是一场梦。
他梦到刘秘书把他带出了看守所、梦到他来惠风见到了林允琛、梦到林允琛抱着他说——说好了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他梦到林允琛没有不要他。
还有此刻，林允琛就坐在他身旁。
茶几上还有饭菜。
“你醒得还挺及时，闻着味儿啦？”林允琛拍了下他的脸，“趁着热乎，赶紧起来吃饭。”
疼。
真的疼。
“还愣着干嘛？吃饭啦！”林允琛又拍了他两下。
疼，没错儿就是疼！
所以他不是在做梦……不是在做梦！他是真的在林允琛的办公室里，真的从看守所出来了，而且还是林允琛救他出来的！
“吃饭。”林允琛搂着他的肩膀将他扶起来。
“唔。”季洋应了一声，埋着头，打开了便当盒。
油焖大虾、可乐鸡翅、一旁还有两瓶椰汁。
这小子好像也就不点别的了！
但是……真好吃啊……
季洋只吃了一口，就觉得好吃得都要哭了，这是哪家馆子的才菜啊，做得太感动了！
“好吃吗？”林允琛就只顾着看季洋，筷子都没心思拿起来。
“好吃好吃！”季洋一通猛点头。
“呵呵……”林允琛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季洋一通埋头猛吃，真是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一口气儿把自己吃撑，又咕嘟咕嘟地灌进了半瓶饮料，吃饱喝足、又刚刚睡了个好觉，最主要的是，此时林允琛就在他身边，季洋觉得，自己的整个人又活了，精神着呢，有劲儿着呢！
“你这哪儿弄的衣服啊，这么丑。”林允琛扯了扯他身上的宽松T恤。
“宫麒恩的”，季洋大咧咧道，“进看守所前他借给我的，说穿病号服进去不吉利。”
林允琛道：“我就猜到了是他的。”
自己转着轮椅，到衣柜旁去，给季洋找了一身自己的衬衫和西裤，又转着轮椅回来，递给季洋，道：“去洗个澡，换身儿干净的。”
季洋看着林允琛的腿，有点儿紧张地问：“会好吧？”
“想什么呢……”林允琛又揉了揉他的头，道，“只是骨折而已，哪有不好的可能啊。”
“真的吗？”季洋又问。
“当然是真的。”
季洋想了想，点点头，觉得……应该是真的。如果林允琛的腿真的废了，别管林允琛用什么方式，林慧都不会放过他的，他此时也就不可能在林允琛的办公室里了。
“你……”季洋抓着林允琛的衣服，问得有点儿支吾，“当时为什么要护住我啊？撞死我得了，撞死了我就不惹你烦了。”
“你没事儿吧你？”林允琛摸了下他额头刚愈合的伤口，“真撞傻了？”
“没有……”季洋打开了林允琛的手，起身胡乱道，“算了算了，反正我谢谢你的救命之恩！领情了！”
“甭客气！你以后别干傻事儿，我就谢天谢地了”，林允琛摇着轮椅追上去，道，“你说你非要捆着我干嘛啊？你等我养好了伤，我自个儿就送上门儿去给你操啦！你猴急什么啊？我原本就想着晚上去找你呢！你倒好，一个白天都不能等，一早儿就把我给抓了！抓了又不草……也真是个奇葩！”
季洋停住脚步，只抓住了一个重点。回身问道：“什么伤？你受伤了？”
他抓林允琛的时候，没看着林允琛身上有伤啊！可别受了什么内伤，再让他给折腾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