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简直没法形容这里的大师傅的手艺,真的一级棒,他恋恋不舍的放下碗,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但是方烛已经不让他再吃了。
他们俩去星舰甲板上散步,其实除却星空什么也看不到,但楚歌却很喜欢这种感觉。他扒着透明的壁体向外望着,忽然就感受到了一道十分隐晦的目光。
这段时日里来他也遇到过不少的打量,明里暗里的都有,但从没有哪一道让他这么不舒服。楚歌侧过头去,遥远的走廊里有惊鸿一瞥,但是他却没办法错认那张脸。
低呼脱口而出:“方烛?”
“怎么了?”关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楚歌彻底怔住了。
方烛就在他的身侧,一直都没有离开,那么他在走廊里看到的那一个是谁?
楚歌有些发怔,有些无法理解的盯着眼前这张脸,他甚至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方烛脸颊,温热的,鲜活的。
他想要撤出手,下一秒就被紧紧抓住了,方烛将他的手扣在了掌心,轻轻摩挲着,问道:“累了吗?”
楚歌摇头:“没有。”
大概是他看错了吧,方烛不是好好的,正在他身边吗。
楚歌真的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但是当天晚上,他又察觉到了那道视线,这一次除却对方离去的背影什么都没有看清,而方烛依旧站在他身旁,陪他看着无垠的星海,一无所觉。
他有点犹豫,还是问出了声:“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方烛侧过头:“什么?”
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了。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说出来,就在这时候,方烛还带着笑,轻轻摸着他的脸颊,说:“等这次到了目的地,我们就回家。”
回家?
这个词语让楚歌完全恍惚了起来,他哪里有家呢?这具身体李曼成,早就没有家了啊,无论是跟家里人决裂的时候,还是在小阁楼上他的发誓,无不是斩钉截铁的表示,绝对不会回去。
楚歌疑惑的看着方烛,而方烛并没有解释,只是十分温柔的凝视着他。当他眼底只有唯一的影子时,楚歌听到了自己心脏跳跃的声音。手掌覆上,盖住了他的眼帘,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湿润而柔软的吻落在了他的唇边。
楚歌晕晕沉沉,意识有一点断片,陷在那个细致的吻里,直到半夜醒来的时候,依旧有一些发蒙。
一只手臂揽在他的腰上,主人蹭了蹭,似乎在向他撒娇。楚歌被蹭的有些痒痒,他躲了一下,方烛却不饶,翻起身来,直接趴在了他身上,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他的眼里仿佛有无数的情绪在涌动,化作了一团看不清的漩涡。楚歌努力想要辨认他眼里的颜色,却听到了吃吃的笑:“真好,你还在这里。”
楚歌有些怀疑的贴了贴他的额头,大兄弟你这是发烧了吗?怎么笑得跟个小朋友一样。
方烛低低的喊他:“楚歌?”
又亲了亲他的鼻尖:“楚歌。”
滑下去又咬住了嘴唇:“楚歌……”
叠连声喊着,仿佛怎么也喊不够,似乎只要能够说出他的名字,就能得到莫大的满足。
他们在床上滚做了一团,肢体与精神彻底交缠,在无数声的低语后,他听到方烛问:“你真的喜欢我么?”
他应了,却像打开了禁忌的大门,眼睁睁看着漆黑瞳心漫上血色。
侵占的动作变得激烈又凶猛,不复先前的温柔。身体被彻底打开后,楚歌无力的闭上了眼,他真傻,怎么不过这短短的几天,就忘了可能是钓鱼执法呢?
床彻底换了一架,楚歌又被铐在了床脚,对于这样的遭遇,他简直是习以为常。就把这几天的日子当一场梦而已,醒来后还与之前没什么两样。
消失已久的系统终于出现,说:“融合程度又上升了。”
楚歌说:“哦。”
昨晚做了那么激烈的一场,融合程度上升也是肯定的。
其实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反正迟早主体和精神碎片都会融合成一体的,他迟早也会被剥掉皮的。想到被剥掉皮后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不再面对不停变幻的方烛,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开心的。
过了一会儿,楚歌麻木的问:“剥皮的时候你能帮我屏蔽痛觉吗。”
系统没想到宿主可以这么面不改色的说出来,他还记得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楚歌是竭力要避免的,没想到现在谈起来都没有异色。系统尽职尽责的说:“不仅痛觉屏蔽,嗅觉、听觉、马赛克……你要什么屏蔽都有。”
楚歌又“哦”了一声,感官屏蔽回来了,他听上去好像也没有怎么高兴。
系统过了会儿,安慰他说:“其实不一定会被剥皮的,方烛没那么快融合,我看他好像是想把自己的主体和精神碎片彻底撕裂开。”
楚歌安静了一会儿,说:“……唉,别折腾了,还是赶紧剥皮吧。”
他脑子疼的厉害,一会儿是听到方烛温温柔柔的喊他,一会儿又像看到了方烛暴戾至极的眼神,这么乱七八糟的交织在一起,他是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
系统给他检查了一下,发现结果不太好:“你精神状况好像不太稳。”
楚歌说:“不是都被方烛烧成渣了吗,还有什么稳不稳的。”
系统想说这是精神状况不是精神世界,但瞅了瞅楚歌眼下的脸色,把这句话吞了回去。他翻了翻操作手册,对比了一下各种案例,发现宿主刚穿来时没有紧急登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当时他的精神海被方烛灼烧了就该直接离开。系统说:“等回局里做个检查吧。”
楚歌说:“好哦。”
一片寂静,没有谁说话。楚歌盯着天花板,木木的发呆,过了会儿系统说:“给你放球赛看吧。”
楚歌说:“好哦。”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这样吧,接下来直到任务结束,我都帮你把痛觉屏蔽开着?”
很诱人的一个提议了,差不多是彻底违反《AI操作手册》的,但对于这样一个消息,楚歌的反应依旧只有两个字:“好哦。”
尘土荒漠沙漫天。
狂风烈烈,席卷如刀。
恶劣到极点的表层环境,方圆数十里看不到任何生命的痕迹。
大部队悉数离开星舰,楚歌隔着透明的壁体,远远的看到了他们离开的背影。他被方烛重新用锁链锁在了床脚,哪里都不能去。
昨夜里折腾了许久,方烛让他乖乖的待在这里,别想着逃跑,楚歌木然的应了,却发现方烛兴奋到有些不正常,就好像有什么在前面刺激他一样。
他把这些告诉了系统,系统不确定的说:“大概是回家了,所以太高兴了?”
楚歌说:“……我觉得是因为能够把我剥皮了哦。”
一人一系统陷入了沉默之中,不同的是,这一次楚歌没有瑟瑟发抖,和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相比,看上去冷静极了。
他这样自暴自弃的样子系统觉得有点棘手,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改变一下。
过了一会儿,系统说:“你是想被剥皮,还是不想被剥呢?”
楚歌脑子迟钝的思考了一会儿,说:“还是剥了吧,做成人体标本对大家都好。”
系统:“……我会帮你屏蔽感觉的,死了就结束了。”
楚歌说:“好哦。”
他躺在床上发呆,乖乖的等方烛回来。在漫长的禁锢里,楚歌都已然习惯,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很轻很轻,从远处传来,逐渐靠近,最后停在了门前,没有进来。
一时寂静,系统说:“方烛站在门口做什么。”
楚歌轻声说:“不是方烛。”
系统以为他的精神问题加深了,说:“就在门口,怎么会不是他?”
楚歌垂下眼睛,似乎笑了一下,快得像是个错觉:“……我听得出来。”
系统有点心惊,他仔细观察门外的来客,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好像真的不是……他要高一点,壮一点。”
那个人就站在门口,什么都没有做,但他的出现本来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了,系统搜了半天方烛的资料,也没发现说他有个亲生兄弟的,难不成是别的?
系统说:“难不成是他爸爸?”
楚歌没说话,他吃力的回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事情,想要找到一点相关信息。这可能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因为他的头又开始一阵阵的疼,仿佛要炸开一样。
每划过一个分裂的节点,就像什么肆虐过他的精神,从高温熔岩到尸山血海,他终于勉强将信息找了回来,不确定的说:“我们在街上遇到的那一个?”
系统把画面翻到了那一篇,对比了对比,却发现了差异:“好像不是一个,这个比街上遇到的那个还要壮。”
但无一例外都和方烛长着一样的脸。
楚歌与系统都没有说话,他们不约而同的想起来这颗废星原本的设定,流亡者的秘密试验基地,也是剧情里提到的方烛出生点。不知道方烛就是那千万个沉沦者之一,还是被盗取了基因的受害者。
和所遇到的沉沦者不同,方烛分明就拥有千娇万宠他的长辈,显赫古老的家世,还有高不可测的天赋值,怎么看都和四处逃窜的流亡者扯不上关系。
楚歌努力回忆自己到来前看到的剧情,但只有模糊的只言片语,完全凑不成篇,他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是这个样子,但是问系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门口突然响起刺耳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在激烈碰撞。楚歌侧过头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就在这时一幅画面被投射到了眼前,他看到了门口那个人痛苦地皱着面庞,嘴里喃喃道:“该死!居然还有这种精神屏障!”
这个和方烛长着一张脸的人似乎是想要潜进来,却被方烛留下的精神屏障隔绝在外,反而自己都受了不小的损伤,他表情愤愤,发泄样的踢了门一脚,却被彻底地震了开去。
楚歌直觉的不妙,他不知道这个人想做什么,但是当他怨恨的抬起头、投过来一眼时,楚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来前些时日那种黏着自己的眼神,令人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泛着恶心。
“他是怎么潜进来的,没有人发现他吗?”楚歌询问系统,有一些不可思议,他无法理解一个和方烛长着一张脸的人是怎么进来的。
系统探测出去,得到的结果令人大惊失色:“我发现……其他人好像都没有发现他和方烛长得一样,只有你看出来了。”
过去发生的事情被系统描述了一下,楚歌发现,好像真的只有他看出来了这个人和方烛长着一样的脸,所有人都任由他进出,视若无睹。除此之外,也就只有系统能看出来了。
这个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楚歌听到脑海里刺耳的电流声。
楚歌问:“怎么了?”
系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数据都像是抖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艰难的说:“留下来的人都死了。”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楚歌也沉默了。系统给他描述了外面的场景,那个和方烛长得一样的人离开门口后,一点一点的搜索,无情的屠杀了每一个遇见的活人。在他经过的地方全是淋漓的鲜血还有不曾瞑目的尸体,每一张脸上凝固着的都是惊恐绝伦的表情。他们的脑袋无一例外被敲开,脑髓被挖了出去,然后被怪物的触手肆意翻搅,成为红红白白的一滩烂浆后又随意丢弃。
他所经过的所有地方全是杀戮的痕迹,满地都是残破的器官与肢体。
楚歌不太想听下去了,他打断了系统:“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
系统沉默了一下,并没有正面回答:“……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的。”
楚歌说:“我也会这样死掉吗?”
系统说:“有可能……大概你等不到方烛回来剥你的皮了。”
楚歌比较了一下两种死法,感觉还是被剥皮好一点,他不太想被触手敲碎脑袋呢。他的目光无意间瞥到窗外,却发现银白的墙壁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了,看不到外面的场景。
明明之前都是开着的,能让他看到外面的废土。楚歌下床,走过去想要按动按钮,却听到系统说:“别!”
楚歌手顿了一下:“外面有血迹吗?”
系统说:“没有。”
楚歌说:“那就可以了,我总得知道是什么情况吧。”
系统声音有一点绝望,像是想要劝阻他,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楚歌将按钮按下,然后看到了永生难忘的场景。
废土黄沙里,有一群人在靠近,他们行进的步子极快,仿佛恶劣的环境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他们一个个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人,因为他们的手臂、腿脚全数奇形怪状,有的变作了斑驳的触手,有的如同长满尖刺的荆棘,无一例外的是拥有人类的面庞。
但那是最令人绝望的。
所有怪物都和方烛长着一张脸。
这样的场景比百鬼横行还要可怕,楚歌情不自禁后退一步,踉跄跌倒在地。下一刻,所有怪物都消失了。系统打上了一层马赛克给他屏蔽掉,但无数张怪物的脸与躯体却已经无法抹灭掉。
楚歌世界观都要毁灭了,他跌在地上,老半天了都爬不起来,盯着那一层厚重的马赛克,忍不住嚎了出来:“卧槽,统子,这什么玩意儿啊?”
系统说:“叫你不要看了你还看……这全都是流亡组织的沉沦者!”
楚歌哆嗦了,他先前心如止水,但看着这一大群长着方烛脸的怪物彻底没办法冷静了,眼睁睁看着马赛克移动,好像越来越近,他的语气是绝望的:“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啊?”
系统说:“这里就只有你一个活人了,你说呢。”
这不是正面回答,却比正面回答还要可怕,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楚歌倒在地上,觉得自己还没被敲碎脑壳,就要被吓死了。他哆嗦着问:“方烛呢,在哪里啊,赶紧回来剥皮啊!”
系统说:“他们现在正在地下基地呢。”
楚歌都要哭了:“还在地下基地做什么啊,他们没发现异常吗,老巢都要被人端掉了。”
系统说:“好像他们那儿没什么异样……沉沦者倾巢而出,全部都来找你了。”
楚歌木然道:“我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系统说:“……或许你有什么特别吸引他们的东西?”
这终于让楚歌想了起来他不同于常人的是什么,李曼成的这个壳子里有一块星空蓝石,就生长在他的精神海里,传说中可以保存人的意识和灵魂,不死且不朽。那对于方烛来说有极大的吸引力,或许对这些怪物来说,也是一样的吧。
他木然道:“我现在自己把脑袋切掉还来得及吗。”
系统安慰他:“乖啊,一会儿感官都屏蔽了,你什么都不会感受到啊。”
在此前不久,流亡组织的秘密试验基地内,座椅上的方烛霍然转过了头。
四处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仪器淡淡闪烁的白光,照出他的身影,按下一半的手指蓦地顿住,方烛蓦地拧起了眉。
精神屏障被撞动了,那不是属于楚歌的精神力!
他强行将精神海延展出去,果然在这座实验基地内没有发现任何沉沦者的痕迹,仪器依旧运转,不曾蒙尘,就好像在他来到这里之前刚好离开。
那么那些恶心的怪物,能够到哪里去呢?
方烛剧烈的颤抖起来,他的精神力延展出了基地,强行顺着痕迹扩展,过度的使用使得他一阵阵晕眩,不得不中途停止下来。
这在以前是绝不会发生的。他想要将自己与精神碎片彻底割裂,却导致了精神阈值受损,原本可以窥测到楚歌的精神力,竟然在捕捉到怪物踪迹时就已经无力支撑。
紧接着他感受到了远方精神力屏障又一次受到冲击,如同潮水一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个怪物在挑衅他的尊严,方烛牵动意识想要彻底将之碾碎,却在一阵刺痛后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
一个声音冷冷的说:“你还要强行将我割裂掉吗,失去了我,你连一个盗取你基因的怪物都对付不了。”
方烛冷笑起来,他的瞳孔因为刺激而弥漫上血色,愤怒的说:“你以为我只能靠你吗!”
他将精神力凝成一根细刺,感受着精神屏障的波动,强行刺穿了目标的精神海。这种怪物对于常人来说十分可怕,但对于他来说,想要毁灭却并不困难。
但这个以前能够轻松完成的事情却令他一个踉跄,有一些难以言喻的痛苦。他们已经开始融合了,他却想要强行割裂,这带来的不仅是精神阈值受损,还直接降低了他的能力,假如他真的和碎片完全分离,那么剩下的实力就会比现在还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