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哪儿知道啊,”大伯是其中最有发言权的,“守灵那天突然拉着个男人说这是他男朋友,而且还有孩子。我们都傻了。”
“须允这孩子就是太……哎,太败家了。”舅舅严厉地指责道。他一直很不喜欢须允,觉得须允没用。他认为须允委身于男人,就是废物的表现。所以相较之下,他更喜欢可爱的须洁。
“怎么说我侄子呢?”叔叔不愿意了,他脾气有些暴。叔母赶紧拉住他,“你少说两句吧。这又不是家里。”叔母是个很知书达理的人,劝解道,“你们先别管他跟男人在一起怎样了,就这房子,这场子,咱们谁能办得到?不要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我认为我侄子没干傻事。那男的给小允的老婆报了仇,在小允出国时一直支持者三哥,守灵时一直陪在小允身边,把公事扔到一边。就冲这些,我侄子不跟他在一起我都不愿意。”
五姑虽然居住在国外,但她对这种事情仍然很保守,“嫂子,你不懂。咱们须家人那么多,也有点名声,怎么能让外人说闲话呢?”
“说什么闲话?小允和今先生不相爱吗?他俩没孩子吗?今先生没帮咱们家做那么多事吗?人家还没嫌弃咱们呢。”
“跟你没法说。算了,只要大哥认为可以,我无话可说。”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倒还真可爱……”大伯高高抱起今玧,高兴地露出大白牙,但有些还发黄。
今玧看到大伯露出的白牙,没见过如此粗犷的大叔,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哎,算了,你抱吧。”大伯把今玧放到妻子怀里,“他哭了。”
今玧的哭声很大,甚至吸引来了在不远处的须允和今泯一。须允先今泯一一步过去,“怎么了?”
“不知道。”大伯摇摇头。
“你大伯把孩子吓哭了。”伯母毫不客气地戳穿道。
五姑伸长手臂,想抓住须允的手,“侄子,过来。”
“嗯?”须允见被伯母抱着而渐渐不哭的今玧,挪身到姑姑身边蹲下,“怎么了?姑,叫我过来。”
姑姑拉住须允的手,小声问,“五姑问你,你是认真的?跟个男的过一辈子?”
“他对我很好啊。”
“对你好的人多了去了。姑给你介绍几个女孩子你看看怎么样?别担心,你这年纪和长相,没问题的。”
“但是……他为缘缘报了仇,给了我工作,还帮了我们家那么多忙,我不能忘恩负义。”
“你不是忘恩负义!傻小子!你要为自己的幸福着想!跟个男的是不会幸福的!你这么做会侮辱我们须家的名声!”
姑姑的声音略大,阳台上的很多人都听到了。
叔母对此不满,想起身理论,却被丈夫挡住。
“侄子,你说实话,你不爱那个男的对不对?他用恩情把你强求在这里?是不是?姑姑找他理论。”
“不是,姑,我留在这里……”须允突然哽咽了,张了好几次口,却很难发出声,“我也爱他,而且我必须在这儿。”
“……”
姑姑看着她曾经最心疼的侄子,期待的目光变得冰冷无比,松开须允的手,转身,正坐,面朝前方,不再理会须允。
须允明白这是姑姑对他失望的表现,便起身,朝大伯走去,抱起今玧,走向因听到孩子哭声而焦急跑来的蔡阿姨手上,“没什么事,过去了。”
须允转身,挺起头,穿过阳台中间的过道,尽量不去注意亲戚们投来的漠然目光,走下台阶。亲戚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真对不起范缘的父母。”
须家虽然并不出名,但好歹也算个大家族,人数众多。须允得学院赏的时候,须家全都知道了须允的名字。现在须先生和须夫人一起死亡的消息,更是轰动了整个须家,包括须家的其他好几支线。
须允已经被须家人在印象里打上了不孝子的记号,现在,须允又非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须家已经再没有给须允待的地方了。
不知道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么说须允的,但须允能感觉到,他们已经不再接纳他了。
“缘缘……”
须允感到太阳的光芒照得他头脑发昏……脑浆似乎受热而膨胀顶的须允脑壳疼。
第69章 22 失眠篇 P03 昏倒
22 失眠篇 P03 昏倒
(回忆)
“我本来都不指望会结婚了……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只要能赚够钱了,就一定会。”
新婚之夜,两个人,一个高大壮实的女人,一个瘦小娇弱的男人,躺在屋顶看八月的星星。
“钱……”女人细声念道。
“嗯?”
“我想去工作,帮你分担点好吗?”
“我会照顾好你的,你要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现在多赚点钱,以后会轻松些……我不想被未来的孩子说是只待在家里不干事。”
“我做过一个梦。她在对我笑……在我的想象中,它变得非常完美,完美的弧度,完美的角度,完美的形状。
“然后,她消失了,在一摊血之中,我的血。
“一切都源自我的无用。成千上百次的如果和假如,都无法挽回她。因为我不能挣够两个人花的钱,所以她才会那么晚出去工作;因为我没有钱、没有权利,才让她死地不明不白,受尽侮辱……
“我还做过一个梦。她拉住我的手,要我答应她的请求。我对那张脸虽然熟悉,并没有熟悉到要保证那种事的程度,但我还是答应了她。
“然后,她也消失了,变成了一具黑白色的尸体,放着一首叫《sugar》的英文爵士歌曲。
“她的死是我犯得最蠢的错误。我让她沾染上了一个她最不该碰的嗜好。他说应该把她的死归在我头上,是我杀了她……”
“他真的没事吗?为什么还没醒?”今泯一坐在床边,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干怎么做。闻点那什么就醒了吗?
十分钟前,就在须允和姑姑谈完话,要下台阶时,他突然昏倒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在离他不远的原秋从后面接住了他。
今泯一把须允抱回卧室,叫来参加婚礼的岚桓看看情况。岚桓检查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身体的情况不是太好,他大概休息不太好吧。”
“会是药的原因吗?”今泯一一只手紧紧抓住须允的手腕,紧张地问,“我上次和你说的那种安X药。”
“有可能。那一类药物对神经都是有毒性的,所以一般如果不是特别需要,我们是不会开的。你问他那药是怎么来的了吗?”
“没有,但我把他吃的那瓶药换成了维生素。”
“你一定要问他到底从哪儿要来的药物。”
“他妹妹今天结婚,我怎么可能这个时候问。”今泯一吼道,对岚桓的追问表示不满,“你是医生!找出病因治疗,不是你的工作吗?”
“但是他不和你、不和我打开心扉,我总不能钻进他脑子里吧!?”
有人敲响了门,今泯一又是一吼,吓得岚桓发了个抖。高欧推门进来,“袁主,柯安的电话。”
“我现在不想接。”
“是关于GoldenSea公司的重大事情,他非和您谈不可。”
“我一会儿再回电话,你可以走了。”
“……”高欧呆在那儿,仍然不愿走。这件事情很急,不是他自己就能处理的。
岚桓瞟到须允的眉毛一颤,意识到了什么,“今先生,这样吧,不如,你……去处理工作,我在这儿看着他。我是医生。”
“……”
“等他醒了,我立马找人叫你过来。”
今泯一看了眼在门口等着他的高欧,认输地叹气,“……好吧。要立马叫我。”今泯一离开房间后,叫人守在门外,交代如果有一点动静就通知他。
岚桓听到今泯一的脚步声消失了,扭头看着还在装睡的须允,“有什么不能当着今先生的面说的?”
这时,须允不知道是不是被今泯一的吼声吓醒了,迷糊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岚桓,“你不能保护我的秘密。你是今泯一请的医生。”
“我是你的医生。”
“但付钱的还是今泯一。”
须允撑着床,坐起来,身体还没找到感觉,上半身瘫在巨大的枕头上。
“这就是你没有限制服用安X药的后果。”
“你知道了?”
“今先生发现的,他问我那是什么东西。”岚桓站在床尾,正对着须允,“你从哪儿拿到的扎来普隆?谁给你开的?”
岚桓曾在须允的病历的病症栏中看到“严重失眠”,包括偶尔还会失控地发狂,护士不得不给他打镇定剂,岚桓曾问须允入睡前在想什么,但须允从未正面回答过。这说明须允的失眠并不是父母的死造成的,他们的死只是加剧了病情。
须允的沉默让岚桓很难办,病人不开口,弗洛伊德也没招儿。为了缓和氛围,岚桓倒了两杯矿泉水,“我猜测,你还在纠结纪珉的事情,对他感到自卑。你的噩梦,是关于他的。”
须允接过水杯,脸色放轻松了不少,说话节奏也变慢了,“啊,我是梦到过他,也梦到过泯一在失去他之后的样子。”
“为什么不告诉今先生?”
“……”
“你在躲今先生吗?”
“……”
不论须允怎么说,岚桓都觉得须允是在躲今泯一,在这个问题上。
“你失眠的原因和今先生有关吗?”岚桓喝了口水,期待须允的回答,虽然他知道也不会有什么用。
须允垂下目光,显得有些抵触,过会儿,他抬头,“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想要的自由……我的精神自由……如果我的精神是自由的,那我为什么还需要它呢?”
精神的自由。岚桓对这个词没有过印象,他没学过。他学的东西里,从没教过他什么是自由,更没教过他什么是精神自由。
今泯一来到办公室,电话另一头是在公司代替今泯一处理一些琐碎事务的柯安。宋辉在袁阜死后决定退休了,现在柯安是袁家的军师。
GS是A国的一家很大的皮草制作商,MG商事负责GR在多国的销售。
“又怎么了?”
“是关于GS公司继承人的。前两天,他被爆出在下流街区和人打架,股价大跌,订单也减少了很多。我们在和黑家谈崩了之后,就把大量资金转移到了这类公司里。如果GS的股价持续下跌的话,我们要不要考虑卖掉?”
“啊……”今泯一揉了揉额头,一边是须允,另一边也很麻烦……一个顾家又顾生意的男人真不好当。
“好吧,现在的价格是多少?”
第70章 23 失眠篇 P04 分身乏术
23 失眠篇 P04 分身乏术
今泯一最近没有像以前那样捆绑式地监视须允,GS的事情让他很头疼,加之最近国外的经济情况愈来愈差,让袁家很受打击。谁说他们这些人能一直独占鳌头?家族也是类似公司的存在,只不过成员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人。
原本今泯一准备投资在国外的资金,因为黑家的搅和,而取消了,为了让它们产生价值,今泯一和MG的人找了些项目,投资,或者做引进。
现在GS先出了问题,随之经济状况的俞下,带来的会是利益的降低。这不是开玩笑,不是小毛病,所以今泯一必须把心思全面扑在MG上,以免袁家最后连脸面都丢了。
“不能那部分钱转回国内吗?”
“数额庞大,需要时间。”
“……”
“不仅是GS,居然连一家运输业的公司也出现了资金运转问题。”
“他们爱玩空手掏白狼,把头埋进土里享受日光浴。”
……
须允没了今泯一管这管那,轻松了不少。工作忙时就在剪辑室里坐一天,不忙时就抱着今玧在公园里转转。他都不用想办法躲今泯一,今泯一自己就消失了。
须洁和杨升在外地度蜜月。亲戚也不再搭理须允了。
现在,须允只有一个人,在家很平静地相夫教子。一切都看似……风平浪静?
岚桓经常会来今泯一家,找须允,希望在今泯一家治疗须允的病。他每周来三四次,像在精神病院一样,让须允躺在沙发上,面朝天花板,回答自己的问题,补充须允之钱诉说的故事。
岚桓认为须允的失眠和精神失常和纪珉有关,所以他一直问须允关于纪珉的看法。一个人不自信的时候,最容易产生精神障碍。
一天,岚桓来了,带着一个画本,交给须允,“我多给你个选择,你想画就画,想用文字回答就用文字……好了,继续昨天的提问。今泯一是不是经常提到纪珉?”
“没有。”
“但是他对你说过要你偿还害死纪珉的罪吧?”
“他只是说气话。”
“……”
岚桓在笔记上写了些什么,然后继续问,你认为你和今泯一之间是不可能的吗?”
“只要那个人存在。”须允打开电话,挑到新闻频道,电视中的正装男人正在说一些关于最近举行的竞选的新闻。
其中一个强有力的候选人R已经很清楚地表示过他要严惩喜欢同性的人。
“而且我结过婚,早就对那个没兴趣了。”
“你的妻子,你从没仔细和我说过她的事情。”
“……”须允拿起笔,手臂僵硬地在纸上画着些什么,“我不想讲她。”
在须允自杀未遂后,今泯一认为须允精神上有问题,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两人大闹了一场。须允精神迷糊,今泯一也接近崩溃。
经历过那么长时间的额治疗,须允仍然不能得到治愈,也意味着他还会给今泯一惹来麻烦。
“如果不放弃黑钰提议就好了。”MG的会议上,不知道谁突然开口说道。
今泯一放下资料,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冰冷声音问,“谁说的?”
所有人都恐惧地低下头,他们是害怕今泯一会因此找他们的麻烦,而不是为了保护那个敢于说实话的同事。
须允曾经以死从黑钰手里换来了PFA的通过,但是今泯一非但没有接受,还彻底断了袁家在这方面的所有生意。对于这个事情,MG里的所有职员的看法不一。有人说今泯一为了须允这么做没错,这些人大部分是女性。而另一些人认为今泯一没有冷静地思考利弊,而是感情用事,作为袁家的主人根本不够格。
今泯一可以心狠手辣,手刃鲜血。但唯一的软肋就是这个该死的男人。为了他,连大好的生意都断送了,简直是蠢到家。
甚至公司里的一小部分人因为这件事而宣扬要须允和今泯一谢罪,这两个只为爱情而其他什么都不顾的笨蛋该向所有职工道歉。
几个主要的副官倒没那么强烈地反抗。他们见识过须允当年是怎么把袁家护下来的。再说,如果一直受黑家的牵制,接下来肯定还会遇到各种问题,不如彻底和他们断了关系,寻找其他的“金矿”安全。
除了利益,竞选人R的主张也让他们感到威胁。R是个激进的人,也许会有扳倒今泯一和须允的打算。
原秋尤其担心今泯一的身体状况。他已经两个星期不停连轴转了,能撑得住吗?
黑勇的佣人为黑钰打开车门,对黑钰鞠了躬,指挥司机把车开去黑勇家的停车场。
黑钰在女佣的带领下来到一楼父亲的房间。三年,让黑勇发胖了不少,大学时学的那些常识都被他忘在了身后,他现在不再是医生而是一个马上就要升天的病人,对自己的身体更加不在乎了,饮酒和雪茄,加上胃肠功能不好,他已经变成了一个臃肿的胖子,卡在他的沙发上不易动弹。
女佣将黑钰带入房间后,转身将门关上,留下父子俩,离开了。
“爸,你叫我来有什么事情?”
黑勇放下雪茄,让黑钰坐下,“你过的好吗?”
“还好,第四综合医院有点麻烦,有一个病人的家属到医院来示威,说是医生的无能害死了他们的亲人。我查过那个病人的记录了,他根本就活不久。”
“不管怎么样,还是开除了那个医生。我不想惹上麻烦。但要给他补偿,我更不想看见我养的猫回头来咬我。”
“我已经开除了他,给他了一笔钱,让他去外地开了个小诊所。”
“恩。”黑勇再次叼住雪茄,点点头,表示儿子的做法的认同,他喝了口麦黄色的液体,“还在纠结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