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那些讹化为魂灵的怨念与戾气,皆变为黑乎乎一束,被方玖卿通通吸去了。
鬼使们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却忽而出现在北渺他们所在之处。
“那头白狮怕是被控制了。”一个鬼使凉凉出声。
连城一听,心头更是万分忧愁。皱紧了眉头,倏地窜了出去。
那头白狮本来仍旧戾气冲天,见方玖卿渐渐吸取了异物的戾气与灵力不断朝自己靠近,白狮不自觉地顿在原地愣着看着他。
连城朝它脑袋一脚踹过去,终于使得白狮回过神来,张牙舞爪追着他朝北渺他们那处而去。
远有失了心智的魔,近有朝他们而去同样失了心智的白狮。躲在那处的众人,皆惊慌起来。
“妖王殿下,引它到别处去啊。”一个鬼使大声嚷嚷着。
溶月使劲刮了他一眼,便冲了出去协助连城。
不一会儿,北渺与青玄接连飞了出去。他们明白,若是不趁此机会控制住白狮,等方玖卿朝他们而来时,别说救白狮了,所有人都将难逃一死。
于是,四人不住地牵引着白狮,不住地施法,甚至连剑都用上了。伤它,总比它死来得好。
“妖王殿下,这步心,似是被人剜去了半颗灵丹,再补以其他物类制成的半颗灵丹以控制他。”北渺在招架中敏锐的发现了这个问题。
连城似是离魂般缓缓停下手来,久久看着那已泯灭性情的白狮。许久之后,他盘膝坐了下来。
“殿下,不可。”溶月不顾身后白狮招来的爪子,硬是伤了一只手臂也要飞身过去阻止连城。
“殿下,让溶月来吧。”溶月按住他交合的手掌,哀求道。
“我与他,终归是亲兄弟。”连城摇摇头,微微一笑。
“可殿下,你没了半颗灵丹,如何······”
“日后若是没资格再做妖王了,便给他吧。你可愿随我一同周游?”他抬起头来,眼光温和而坚定。
溶月忍不住湿了眼眶,重重点了点头。
那颗璀璨的灵丹,耀着金光,旋旋而出。连城痛苦地皱紧了眉头,脸色刷地苍白了好几度。
溶月看着那悬浮着的灵丹,眨下了眼眸的水汽,口中念念有词,一道七彩光刀便将灵丹从中剖成两半。将一半输回连城体内,悬着另一半瞅见青玄与北渺制约着白狮,便叫了众鬼使合力一同将白狮的灵丹生生震出。
果见白狮灵丹一半金黄一半黢黑,不由分说卸了那黢黑一半,将连城的那一半与剩余的那一半凝炼,再渡回白狮体内。
白狮重新化为人身安静地倒下了,连城亦端坐着笑笑之后软下了身子伏在地上。
众人看着这倒下两人,心头唏嘘不已。忽而又觉身后阴森阵阵,皆心慌着转过身去。
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北渺与青玄一手一个抱过地上的两人飞窜出去,其余鬼使亦遁地的遁地、飞天的飞天、跑的跑,霎时间原本热闹之处只剩一丝风旋转而过。
方玖卿终于还是朝他们过来了。那种自知逃不了的绝望涌上又聚在一起的众人,他们不是不知道可以分开逃离,但他们亦知如此一来怕会刺激方玖卿令其更加气愤,只要没人能令方玖卿重新清醒,整个世间将提前笼罩在黑暗之中。他们身为魔,自然不能丢下他们的君。而他们身为冥界职司,自然亦不能不管苍生。
然,他们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步步接近。
恐慌的空气越来越浓重,甚至弥漫至河的对岸。
“凡人,你们平常会用什么来对付妖怪魔物?”青玄转头,劈声便问。
那几个人愣了愣,又相互间看了看,本该啼笑皆非,现下却不得不认真回答。
“道符、桃木剑、门神、黑狗血、八卦镜,大概就这些。”
闻言,轮到他们啼笑皆非了。
“既然这样,来时听见城中有狗吠,可有黑狗?”青玄一本正经,看得其余人等惊愣不已。
“有的。”
“快去取些黑狗血来,城内总有人种桃树,亦折几枝粗壮的来。”
那几个凡人却看着他不动。
“别愣着,不想城内甚至整个天下的人都被灭便快去。”青玄忍不住朝他们吼道。“还有这两个人,可要给我看顾好了,不然小心你们性命。”那几个凡人抬了连城与步心,便急急去找桃木和黑狗血去了。
接着回转头来,却见那个雾团依旧不紧不慢地朝他们靠近。众人于是排列开来,抑下心中的慌乱,目光坚决,犹如英勇的战士般。
可很明显,他们在凡人眼里,从来都不是战士,也许只有此刻,方有那么一丁点儿相似。
与方玖卿的原形相拼,他们只能迂回进攻,躲避为上。或许那些凡人的方法有所作用,能令方玖卿醒转过来,足矣。
各样的光华皆渗入浓雾中,北渺又惊喜又失望。他们有如此强大的君主,那是他们的荣耀,他们的君主,将带领他们一雪前耻,奠定魔族不可侵犯的地位。然而,现下,他们的君主却失去的意识,而他们,无能为力的同时只能拖延躲避,只能寄一丝希望于凡人方法。
他们完全可以利用此次突发事件让无意识的方玖卿去毁灭世间,甚至于都不必再去找寻那莲华石。然而,方玖卿之力只是一魔之力,偌大的五界,终有平叛的一天。方玖卿不识众魔,便可能会吞噬众魔,即使众魔愿意助其一臂之力,亦是毫无办法。
再者,吞噬灵力虽简捷高效,却会有吞噬过多而自我毁灭的风险。一旦方玖卿不在,众界便会挥师高离,届时,历来受四界挤排的魔族,将会有灭亡的危险。因而,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将方玖卿唤醒。
北渺忽然悔恨自身为何不能更强大些。如果更强大些,映生或许不会死,现下或许不至于如此仓惶。
“君上。”北渺失声喊道。
方玖卿却依旧耐心地与他们耍着,似乎在他们的惊惶落魄中寻找乐趣,如一个闷了许久的孩童般。
大约一刻钟之后,黑狗血与桃木枝终于被送来了。
青玄接过,不发一言便施起法来,却遭了北渺制止。
“青玄,若是伤了君上可如何是好?”
“顾不得许多了,你我都明白后果。”
北渺仍是迟疑不决,青玄却直接泼了一把到一个鬼使身上,只见鬼使皱了皱眉,恨恨刮了他一眼。什么事情亦未发生。
这下,北渺舒了口气的同时又慌张起来,若是没甚作用,那么,后果会如何?
青玄提了一桶狗血,用桃木枝沾染着,便往方玖卿身上投去。投完桃木枝更是施法奋力一泼,剩余的狗血全数泼洒到他身上。
液体将浓雾驱散了些,只见那双原本安分垂立的翅膀很小幅度的扇了扇,周围飞沙走石,周身浓雾却不散。
一桶狗血和着桃木枝凌乱一地。
“君上,”青玄用手微微遮挡着眼睛,朝方玖卿喊道,“墨辰公子等你回去呢。”
方玖卿顿了顿,却一展黑翅。翅膀伸出雾来,宛如死神般摄住了众人。一片羽毛飞落,一方十米,万物凋零,寸草不生。
方玖卿意识微薄近于无,却只觉“墨辰”二字内心又爱又恨,更是心烦意乱不由自主起来。呼地纯粹扇了几下翅膀,除了一阵风刮向他们外,并无异样。
他们疑惑,却见浓雾中渐渐闪现白光,只是不再是弧形,不再是几秒便逝,而是缓缓扩大开来,融到雾中。直到最后,北渺他们能看到的,只有一团刺眼的白光,而白光里究竟来了何物出了何事,他们一概不知。
等到白光终于渐渐隐退,方玖卿便重新一袭白衣,只是毫无意识地躺在了地上。身旁,一只雪白透蓝的神兽定定站着,平静地看着远处那些惊疑的人们。
白泽眼光一转,见了惊惶未定呆呆看着它的那几个凡人,便倏地重新变为一束白光回到暗红玉佩中去了。
第37章 焚书逮生
某国都城,繁华和安。长安街上,各色商人来来往往,道旁商铺林立,街上热闹非凡——吆喝、杀价、欢笑、打闹。
方玖卿一行来到此处,却并没有如先前那般因为衣白而惹起百姓恐慌。这大概便是繁华商都、文化多样献给百姓的宽容、理智。然而,上至天子,下至贫民,都有一颗尚巫鬼的心,这是无可否认的。
然而方玖卿如今却没有那么多闲情去欣赏他们的繁荣与风情。自从在雾城无意现出原形并且失去意识控制后,方玖卿便觉得自身并不如自己所了解那么简单,甚至于他所要完成的责任与墨辰,仿佛都在一个更大的谋划里。
他不知道是阴谋还是阳谋,他获得的资料不多,甚至于而今不知道究竟是否要继续相信墨辰所言每一句话。可墨辰的话,又是矛盾的,究竟要他如何抉择?
若都是真的,通过墨辰所为,他看得出墨辰的目的很简单,不过是为了促使他与玄月应劫,或者说,应他自己的劫——来阻止他。可为何不是避劫而是应劫,为何久久无所行动甚至在寒川救了他?亦或是,那些怪异的事件便是他所为?他却不得而知。
那日他意识重回后,等步心醒来,他问过相关之事,然而得到的却是“不知道”。他看得出来步心并没有说谎,但就因步心没有说谎,他方更觉先前隐约感觉到的那股神秘力量可能存在。至于那个画师,据说亦不过是一个普通凡人,陪着步心喝了几日酒便不曾再见过。
对于在这场重重的谋划中,略知皮毛的方玖卿,自然身陷云里雾里查看不清。
夏阳热辣,聒噪的蝉鸣不厌其烦地叫嚷着,全然不顾不胜其烦的方玖卿心绪漂浮。于是,瞬息间,这蝉便永远闭上了嘴巴,啪嗒一声从树上落下敲在青石板上。
“快去西郊。”一道男中音急匆匆掠过耳畔。
“出事了?”另一男低音沉静问道。
“你果然没记住,昨日皇帝不是下令今日举行祭祀仪式么?”
“想起来了,可祭祀什么?夏季没什么需要举行祭祀的吧?”
“你哟,别整天只顾着吹你的笙。听说文臣弄权,远些的地方连年赈灾资粮都被抽水,朝廷中拉帮结派,罢黜了好些文臣呢,故而皇帝打算向天上管文墨的那位星君祈福。”
“祀品是什么?”
“国家祭祀,当然是太牢之礼,不然还能是什么?”
“也是,不过不去看也可吧?”
“皇帝下令,除非你走不动,不然都得去呢。”
“我先归家通知一声,你先去吧。”
两人东西分走。
方玖卿跟着那人拐进了另一条巷子,不多时,便陆续有人跟着去了。
“君上?”北渺疑惑,忍不住问道。
“他要祭的是墨辰。”他淡淡说道。文臣弄权,是因墨辰久未归位还是······他敛了敛心绪,不愿再想下去。
正如对弈,下了便是下了。他方玖卿,爱了便是爱了,即便他到头来一点也没能看透他。
人群哄闹,还不断有人挤进这个祭祀场。
方玖卿退了出去,寻了一棵祭祀台侧面的梧桐树,趁人不注意便一旋身站立在粗壮的横枝上,透过疏密有致的梧桐叶看着不远处的祭祀台。
那随着的三人便在梧桐树下站着,台高,亦能令他们隐约看到台上的配置。
一袭明黄在大队人马的簇拥下登上高台。对于此等人间祭祀,方玖卿兴趣本就不大,只是因祭的是墨辰,便顺道来看罢了。然而,人马中夹着的那一个个披戴枷锁的人,以及一车车载着的东西,却令方玖卿微微眯眸。
冗长而庄严的仪式开始后不久,百姓所意识到的太牢之礼却并没有完全依照传统,反而向燃着祭文的大鼎内投入一大捆一大捆的竹简。
台下唏嘘一片。
书生们再也坐不住了,冲动地扒开人群,反抗卫兵,走上高台,抢夺未扔进鼎中的竹简。一些书生则到处寻桶寻水,经历一番艰辛后终于将鼎内燃着的竹简浇灭,未待大鼎降温,便不顾一切从鼎中捞出未烧尽的竹简。
这一切,发生得突然却又过于顺利,以至于方玖卿对着那一袭明黄的中年男子冷冷一笑。
竹简抢救完毕,人们却发现,那些抢救竹简的书生早已不知不觉间被层层卫兵所包围。
书生书生,谈何殊死搏斗。
捉了百来个书生在祭祀台上扣住,卫兵再次退去。老百姓只以为,高高在上的帝王要继续他的祭祀,却不曾想“咣啷咣啷”声拖出了一队囚犯,一个一个上得台来。稍微见过世面的人,一眼便能认出其中的一些官员来,有好的有坏的。
见着好的大老爷被拷上锁链,台下一片哀戚却不敢言,稍微有几声为他们求饶的,皆被盯着的随时准备捉人的官兵震慑失声了;见着不好的贪官污吏,人们却不敢庆贺,因为谁都知道,在这场祭祀里,无关好坏,只管文武。只有那稍微幸运的几个文官可以留下供朝廷驱使。
囚者一一排列站定,个个面上悲戚不已。清高正直者,眼中除了以赴死发泄不屑外,还有浓重的仇怨。
卫兵又在皇帝的指令下继续焚书,直直烧了将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时光流13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得过于缓慢,以至于老百姓受了这等煎熬都为所有即将赴死的读书人拘一把泪。他们不知道政治,不知道纷争,只知道,读书人不易。而皇帝,却要全天下的读书人都灭绝。如此一来寒门再难出贵子,他们国家,终将成为穷兵黩武的武国。少了文人,少了圆润,不久的将来,不是侵略便是被侵,再无安居生活。
淮河两岸,杨柳不再。
那些个被捉的书生以及被囚的文官,赐以极刑——凌迟。
一刀一刀而下,血淋淋,是人的皮肉,亦是文人地位的筋骨,整座大厦,由此开始轰然倒塌。
天上的御文星君却无甚反应。
方玖卿糊涂了,这究竟为何发展至此?既尚巫鬼,便敬神祇,墨辰大可让天方的雨师相助,下一场雨、劈两个雷便可制止。
皇帝说,若非有罪,雷雨共之。
无雷无雨,在皇帝与百姓看来,便是有罪。
好一位御文星君,与紫微帝君一同撒手人间事务不说,而今回到天方亦懒得再理。难道天上神人便是如此管辖的么?
方玖卿苦涩一笑,想是寻玄月不得无法促劫如今正伤怀吧。
忽而眼神一凛,飞身而出。
皇帝犹自淡定,但眼眸内隐藏得很深惊惧却出卖了他。卫兵警惕地看着那袭白衣刷地飞到台上,方反应过来要围过去。台下的百姓,不知所以,然此种情况下,各有各的想法,看热闹的,望救下那些个文人的,郁闷想跑却奈何被人群包围的,皆有。
一支支箭矢从台后方的高楼而来,一把把矛与剑围着他向他刺来。他淡淡转了一圈,武器悉数朝北渺他们那处飞去。亏得那三人机灵,赶忙逃开,待几欲所有能见得到的武器皆投放而形成一大堆时,那三人才在武器前站定,留意着胆敢来取武器的人。
顿时“护驾”声乱彻云霄,人马奔乱。
方玖卿冷冷扫了一眼台下的人,转身对着皇帝说:“放了那些人。”
皇帝毕竟是皇帝,不管是脸面还是胆识,皆胜于绝大多数人。他从人群护卫中走出来,道:“刁民不给朕下去竟妄想让朕放了这些乱臣贼子?好大的胆子!”皇帝眸光狠了狠,一脸至高无上。
“你不听本君的话,本君随时可以让你做不了皇帝。”方玖卿淡淡说着,却令听到的人为之一震。
忽然飞来个美男子,忽然让皇帝放人,忽然对皇帝说他可以左右他的帝位,谁能不震惊?
皇帝一惊,这自称“本君”的飞来之人,到底何方神圣?经久宫闱纷争的皇帝,此时却呆愣了。
方玖卿抬头看了一眼东方,淡淡笑了笑。他不愿他胡来,他今日为他再胡来一次又如何?重新将目光转到皇帝身上,却见皇帝冷冷朝他笑着。“美人儿,此举可是为了吸引朕的目光?”
众人听闻,恶寒一阵。
方玖卿却不怒,反而淡淡一笑:“放或不放,决定了你的性命存无。”
皇帝收笑,其实他清楚知道目前形势,却心高气傲不愿听从,良久亦不说话。
方玖卿看着他满脸犹豫不甘,道:“或是,贵国可有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