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来自长（四）
见了面, 吃了饭，沈宥清和赵宁溪婉拒了李箐竹多坐一会儿的请求, 自己开车离开了——毕竟王君昊那眼刀子, 都快甩到两人的身上了。
新婚燕尔，自然不喜别人过多打扰, 哪怕是至交好友也一样。
送两人离开, 李箐竹捏了捏王君昊的鼻子，笑道：“你啊……”
“我、我怎么了？”王君昊故作不解。
李箐竹笑笑, 不再说话。
……
还在回去的路上，沈宥清就接到了沈玉祁的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赵宁溪。
听见是她，沈玉祁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温柔且和蔼了起来：“是小溪啊？阿清在开车吗？”
赵宁溪看了沈宥清一眼，应道：“嗯, 对。”
“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啊？今天晚上行不行？我知道一家私家菜, 味道很不错, 想请你们俩尝一尝……”
赵宁溪开了外扩，沈宥清示意她捂住手机, 问道：“现在回去做菜来不来得及？”
赵宁溪小声答道：“只有四个人的话，还是来得及的。”
她瞬间就明白了：“伯父, 我和阿清想请你和弟弟在家里吃饭, 你看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有，当然有！”沈玉祁顺口就答道, 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回答的太快，显得有些不太矜持：“需要我们带一些什么吗？”
“不用不用，你们人来了就好。”
……
挂了电话, 就是去超市里买菜。
五谷不分的沈大少表示，自己只需要当一个推车的苦力就好。
在走到穿着尖叫鸡的货架的时候，赵宁溪还没忘记上次沈宥清在超市里干出的蠢事儿，连忙提醒道：“不准再去玩了。”
沈大少一边指天发誓自己没有那么幼稚，一边将一只尖叫鸡趁着赵宁溪不注意的时候放进了购物车里面。
“牛肉，排骨，兔丁……”
“啊——”尖叫鸡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瞩目。
赵宁溪黑着脸将黄澄澄的尖叫鸡从篮子里拿出来，砸在笑得肩膀止不住抽动的沈宥清身上：“看你干的好事。”
“宝贝儿，我错了。”去停车场的路上，沈宥清还在一直道歉，只是如果她的声音里没有笑意的话，或许会显得更加诚恳一些：“我只是觉得你被吓到的表情很好玩。”
“好玩吗？”赵宁溪的声音带了怒气：“一点都不好玩，丢脸死了。”
沈宥清挠了挠头，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笑也收敛了，捏着手里的小黄鸡赶忙追了上去：“沈夫人我错了，今天晚上你要怎么惩罚我都随便你。”
“小黄鸡给我。”
沈宥清磨磨唧唧的将手里可爱的尖叫鸡递给了黑着脸的赵宁溪，还不忘说道：“它是无辜的，你别伤害它。”
“我不伤害她。”赵宁溪说道：“去把后备箱给我打开。”
将菜放到了后备箱里，沈宥清坐到了驾驶座上，然而等了一会儿后，旁边的副驾驶座却没有人坐上来。
正当她准备下车去看赵宁溪打算做什么的时候，她却突然出现在了沈宥清的窗边。
“咚咚咚。”
沈宥清奇怪的问道：“怎么不……”
“啊——”
和尖叫鸡面对面的沈宥清，脸上的表情终于逐渐变得坚硬。
随着尖叫鸡的声音响起的，是赵宁溪狂妄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叫你吓我叫你吓我，知道什么叫做吓人的代价了吧。”
她笑着绕过车打开了副驾驶座，直到她坐到了位置上，扣好了安全带，沈宥清还出处在一副回不过神的惊骇中。
“不会真的被吓傻了吧？”
她伸手去戳沈宥清的脸，后者却突然转过头，一口将她的手指叼在了嘴里。
“嗷呜。”
赵宁溪一惊，险些把手里的尖叫鸡给扔出去。
沈宥清送开口，得意洋洋的看着她：“没有尖叫鸡，我也能吓到你。”
“哼。”赵宁溪怒瞪了她一眼：“什么时候把我吓死了，你就得意了。”
……
沈玉祁和沈宥察，两人是一起坐车来的沈宥清家。
虽然一直都知道沈宥清住在哪里，但是两人还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沈宥察有些兴奋，一下车就开始惊叹，姐姐的房子可真漂亮。
沈家也是豪宅，但是当初装修的时候听从的是沈母的意见，于是豪宅变成了壕宅，装修得金碧辉煌，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哪个高档酒店。
门没锁，两人直接推门而入，一次性的拖鞋已经在门口摆好。
厨房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父子俩对视一眼，走了过去，发现一高一低两个身影，正站在厨房里忙碌着。
“伯父，小察。”赵宁溪转过头的时候发现了进来的他俩，举着双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还在做饭，没办法接待你们，还请见谅。”
“没事儿没事儿。”沈宥察抢了沈玉祁的话：“嫂子，你需要我帮忙吗？”
沈宥清也看到了他俩：“爸，你来了。”
沈玉祁矜持的点了点头：“你们俩自己做饭……”他还以为是点外卖来着。
沈宥清笑笑：“小溪的手艺很好，待会儿你们可以试试。至于小察……”她转头看向了沈宥察：“你老实坐着吧，冰箱里有水果，自己削来吃，遥控器在沙发上。”
……
坐在沈宥清家的沙发上，沈玉祁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距离女儿的距离那么近。
打开电视，里面传来的是法制节目的声音。
他笑了笑，这孩子的爱好，倒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
电视机的声音惊醒午睡的沈大喵，陌生的气息让它警醒的睁开了眼睛，沈玉祁一低头，就见一只橘猫蹲在不远处，面色严肃的看着他，似乎在考虑他是不是入侵者。
“嗨。”他举起手，有些局促的打着招呼：“你好。”
“喵……”沈大喵回应了他一声，与此同时，沈玉祁突然觉得沙发一陷，他一转头，发现一只白色的布偶猫不知何时跳上了沙发，正摊着肚皮看向他。
他伸手挠了挠，后者从嗓子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见赵小咪已经主动向沈玉祁献媚，沈大喵也走了过来，将一只爪子搭在了他的裤腿上。
沈玉祁微微一笑，伸手将它抱在了怀里：“你可真重。”
他的感叹伤了沈大喵的自尊心，锋利的指甲瞬间就弹出了肉爪，在他面前挥了挥，以示威胁。
沈玉祁只好改口道：“一点都不重，只是比较健壮。”
沈大喵这才舒舒服服的眯起了眼睛。
怀里一只猫，沙发上一只猫，沈玉祁双手忙的都没有时间看电视。
觉得这样抓痒不方便，他干脆把赵小咪抱了起来，让它和沈大喵在自己的腿上摊成两条海参。
突然之间，沈玉祁有了一种自己在照顾小女儿的感觉。
“姐居然养猫？”被沈宥清从厨房里赶出来的沈宥察看见两只猫就亮起了眼睛：“给我摸摸，给我摸摸……”
沈玉祁打开他的手：“猫很认生的。”
“那他们为什么给你摸？”
沈玉祁一边给两只猫顺着毛，一边故作高深莫测的说道：“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
沈宥察不信邪的伸手，果然被沈大喵一巴掌把手给拍开了。
“姐，你家的猫不让我摸？”沈宥察控诉道。
沈宥清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活该。”
……
赵宁溪自认手艺一般，然而在饭桌上，却硬生生被沈小弟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吃着吃着，他竟然红了眼眶。
“吃个饭都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沈玉祁呵斥道。
沈宥察匆匆刨了一口饭，眼泪却吧嗒一声落了下来。
“怎么了？”作为嫂子的赵宁溪关心的问道。
“没、没什么。”沈宥察抬手擦了一下眼泪：“只是张妈走了以后，我好久没有吃到家里人做的菜了。”
他说是张妈，赵宁溪想到的却是沈母。
于是不再说话，饭桌上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沈宥清打破了沉默：“张妈去哪儿了？”
“张妈媳妇生了孩子，她去帮忙带孙子了。”沈玉祁笑笑：“走的时候我给她封了个十万的红包，算作祝贺。”
沈宥清揉了揉太阳穴，她觉得脑子有些疼，张妈那个儿子她小时候见过一次，一副讨债鬼的样子，因为张妈到她家当保姆挣钱养家，没能照顾到自己的孩子，所以那个人一直觉得张妈对自己有亏欠，动不动就拿张妈照顾沈宥清却没照顾他的事情说事儿，见到张妈也是除了要钱的时候没一句好话，经常把张妈气的暗自掉泪。
若这个儿子还是她记忆中那样的话，这十万块，怕是永远都和张妈没关系了。
于是她说道：“张妈的儿子在省内吧，我过两天给她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其实该请她吃饭的。”沈玉祁说道，毕竟张妈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他心里也有数：“今天我打电话给她，她说忙不过来，等有机会了再说。”
……
吃过饭，沈宥察被派去洗碗，赵宁溪打着监督的旗号，也跟了过去。
沈小弟在家就没碰过家务活，拿着一摞全是油的盘子不知从何下手。
“我来吧，你看着。”赵宁溪说着伸手就挽起了袖子。
“别别别。”沈小弟连忙把她推了出去：“嫂子，你跟我说怎么做就行了，我自己来，自己来。”他转头露出一嘴的大白牙：“你相信我，我学习能力很强的。”
对于沈宥清的弟弟说出这句话，赵宁溪倒是一点都不怀疑。
毕竟有沈宥清这个天才在前，沈小弟要是不够聪明的话，她倒会觉得是不是遗传出了什么偏差。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这个偏差出的不是一般的打。
“啪、啪、啪、啪……”
一连数个碟子被转身的沈小弟胳膊肘给扫到了地上，赵宁溪还没来得及扶额，就看见了沈小弟那一脸无辜的傻笑。
“别动。”她制止了要去收拾的沈小弟：“你等我拿扫帚来。”
“好。”沈小弟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等赵宁溪从阳台拿了扫帚过来的时候，却见沈小弟还站在那一堆碎瓷片中，而厨房里却多了一个人。
“你怎么过来了？不多和爸爸说说话？”赵宁溪一边扫地，一边让沈宥察抖抖拖鞋底的玻璃渣走出来：“爸爸毕竟难得过来一次。”
在饭桌上，她已经改口喊沈玉祁父亲，而后者也很给力的塞过来一张银行卡，不过具体金额有多少，她还不知道。
沈宥清刷碗的速度很快，两只白皙纤长的手做着这种事情让人觉得格外美观，却也格外浪费。
“我来洗就好。”赵宁溪说道。
“我怎么舍得让夫人伤了手。”沈宥清将洗好的碗放在沥水的架子上，想了想：“明天咱们去买个洗碗机吧，这样就都不用洗碗了。”
赵宁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沈父和沈玉祁没有多留，两人走了之后，赵宁溪和沈宥清才靠在一起，看起了电视。
两人很少这样坐在一起看电视，优哉游哉，像是提前过上了老夫老妻的生活——明明两人才在一起很短的一段时间呢。
沈宥清将遥控器交给了赵宁溪，后者将沈小弟调走的频道换回了法制节目。
这可真是个好频道，广告约等于没有，不管什么时候开始看都是正在播放的节目。
靠在沈宥清的肩膀上，赵宁溪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看法制节目？”
沈宥清摊在沙发上，伸手揉了揉靠在自己身边的女友的头：“因为我看的不仅仅是电视。”
她的话让赵宁溪觉得有些高深莫测。
——“而是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要看番外的请留言！我拿个小本本记下来！到时候一起写！不一定都会有！但是不留言一定没有！
第71章 分离（一）
对于一个不太热衷社交的人来说, 了解人的最好的一个途径，就是这些法制节目。
人性的黑暗与复杂会在镜头里被展现得淋漓尽致的时候——这正是一个演员所需要摸索的。
赵宁溪突然问道：“这么多年, 让你最满意的角色是哪个？”
沈宥清眯了眯眼睛：“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赵宁溪起了兴趣, 翻身跪在了沙发上，凑到她面前：“是沈大少太谦虚不好说, 还是沈大少对自己的要求太高？”
莫名的, 沈宥清竟然想到了赵宁溪给她看过的网上的一张图——是我静香不够骚，还是你胖虎要求高了。
她笑得莫名其妙, 本来很认真问问题的赵宁溪被她笑得一头雾水，也倒在她的怀里：“你够了，还能不能好好聊个天了。”
将自己脑海中想到的画面告诉她之后，赵宁溪的粉锤气急败坏的落到了她的身上：“你才不够骚呢你才不够骚呢……”
打着打着, 她突然停了下来。
指尖轻抚过嘴唇, 果冻状的红唇被挤压又再度弹起, 沈宥清缓缓勾起了唇角，对赵宁溪问道：“这样够了吗？”
赵宁溪一摸鼻子, 幸好，没有鼻血流出来。
……
赵宁溪和沈小弟在厨房洗碗的时候, 沈宥清和父亲说的话并不多。
独处的时间里, 有一大半都被两人用来沉默。
将离婚协议书交给沈宥清，其实是赠送给她的一个筹码, 他本以为沈宥清会以此威胁沈母接受赵宁溪的存在，没想到她做的如此果断坚决，居然直接逼着沈母签了字。
“我不想别人说我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毕竟当年没有你外公和外婆，也就没有现在的沈玉祁，我也不想你和小察没有母亲……”
沈宥清：“您认为我做错了？”
“不。”沈玉祁否定道：“我只是想谢谢你。”
他早已有了离婚的意向，不然也不会写下那份离婚协议书，只是迟迟做不了决定。
正如他所说，于情于义，他要考虑得东西太多。
更何况，他和沈母虽然已经有名无实多年，但他始终记得那个顶着重重困难，甘愿下嫁给一个穷小子的傻姑娘，只可惜和他一样高喊着要爱情不要金钱的人，最终还是在现实面前选择了屈服。
从第一个明显不符合两人收入的名牌包在衣橱中出现的那天开始，沈玉祁就知道，自己的爱情结束了。
因为事业上还需要老丈人的帮助，面对妻子的出柜，他小心翼翼，懦弱的只能将愤怒压在心里，谁知道沈母竟然变本加厉，将他的隐忍视作屈服，越发的嚣张胆大妄为，连出门做生意，合作的伙伴都知道他头上绿油油的。
直到沈母的父母发现她的所作所为，警告了一次，才收敛了不少。
但这种收敛并不长久。
不然也不会在沈宥清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带人回家偷人被她撞见。
说实话，如果不是沈宥察和自己生的很像，他又偷偷做了亲子鉴定，还真不敢确定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沈母这种行为，哪怕等沈玉祁发家以后，也没有停止下来。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背着丈夫在外面吃野食的行为，并且将其视作一种当家庭地位开始翻转的时候权力的象征。
沈家女强男弱的时候，她在外面找男人，沈玉祁敢怒不敢言，因为他要依仗着她。
女弱男强的时候，她在外面找男人，沈玉祁照样一声不吭，因为他对她有亏欠。
一直到三年前沈宥清的外公去世，她才真的停了手。
许是因为最大的倚仗没有了，有本事的女儿又和她翻了脸，唯一的儿子还是个成绩不太好的高中生，还不确定能不能够继承沈家的家业——毕竟她虽然从没有抓到过沈玉祁出轨的证据，也没有见到过找上门的小三，但和她打麻将的那些富太太们，就没一个的男人是不偷腥的，她自己都偷，所以不信身上有钱的沈玉祁不偷。
如果对方在外面偷偷养大了一个私生子的话，她的沈宥察还真不一定能够拿得到沈家的所有财产。
只是没想到才安分两年，她又本性难移，不仅勾搭上了一个男人，还偷偷摸摸为对方生了一个孩子。
说到这个孩子沈玉祁觉得有些讽刺。
“你知道她来找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沈玉祁的笑容有些苍凉，他怀里的沈大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用粗糙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指尖，好像是要带给他一丝慰藉：“她说她之所以想生下这个女儿，是觉得对你有亏钱，所以想要把当年对你的亏欠，全部补偿给那个孩子。”